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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珠之皇后難為》第123章
牡丹花下死

  永璂追上隊伍之后得先跟乾隆繳旨,然后見過老佛爺,接下來才能到鐘茗跟前請安。乾隆見永璂上原本還帶著點嘟嘟腮的臉頰瘦了一圈,又看傅恒的面色也微微泛黑,點頭道:“你們辛苦了,你們的折子朕都看過了,這差使辦得不錯。”

  永璂謙遜道:“是傅大學士的功勞,兒子不過是跟著看了一回,又長了點兒見識。”

  傅恒哪會搶皇子之功?急急辯解:“十二阿哥天資聰穎,又扎實肯干,舉凡賑濟、造冊、考較暫用官吏,都親力親為,做事條理清晰頗有章法,并非只做看客。十二阿哥還對臣說,災后須防時疫,顯是下過功夫知道民生的。”

  永璂轉而夸傅恒:“兒子不過是偶然聽說‘災后常有疫’,倒是大學士,連當下是春天,補耕的事宜都想到了。凡耕牛、種子都貸與民人了,兒子這才知道什么是‘授人以魚不如教人以漁’。”

  乾隆大笑:“你們兩個倒有趣,對著捧呢吧?”

  傅恒臉帶惶恐,連說不敢。乾隆臉上笑容不減:“永璂,去給老佛爺和你皇額娘請安去。傅恒,朕這里還有事要與你說。”

  永璂回來的消息早有機靈的人報到了老佛爺和鐘茗跟前來湊熱鬧,鐘茗聞說永璂回來,臉上不由自主地一笑開了。老佛爺道:“可算是回來了。”說著也笑了起來。鐘茗道:“賞!”素芯一領著報信的小太監到一邊接賞去了。永璂進來的時候,老佛爺和鐘茗臉上的笑意還沒散去。

  老佛爺見了永璂先拉到跟前抱了抱直說“瘦了”,接著就對鐘茗道:“有你在不用我操心,可巧南邊兒的水土也養人,這兩個月你給他好好補補。”看著鐘茗應了,這才轉過臉來問永璂這一個月都做了什么,吃得怎么樣一類。

  永璂笑道:“老佛爺不必這樣,孫兒只是活動開了,自然會瘦一些。”

  老佛爺仍然不依,顧不得先前說過不再操心的話了,一迭聲地要下菜單,又說:“眼看到杭州了,都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永璂沒趕上去蘇州,到了杭州可要多停一陣子,玩個夠。對了,杭州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么?”

  晴兒回道:“西湖醋魚據說不錯。”

  “那就讓他們現做新鮮的奉上來。”

  永璂連連勸著:“老佛爺,上回跟著您南巡,孫兒也是一路跟下來的,蘇州也看過了、杭州也看過了。這回不用這么費心張羅的,應該孫兒侍奉您才是。”

  “這回不是沒玩到么?”老佛爺伸手撫著永璂新剃的半個月亮頭,“一轉眼你都是大人了,都能為你皇阿瑪辦差了。”

  “前頭的事有傅大學士頂著呢,孫兒就跟著打個下手什么的,對了,山東雖然饑荒了,倒有不少小玩藝兒。孫兒讓人買了些,也算是照顧小民的買賣了。尤其是濰坊的風箏,現在是春天,正好拿來給姐姐妹妹們玩。聞說菏澤一帶的牛肉做得好,可春耕要用耕牛,孫兒就沒長這殺牛的風氣。還有些荷包香袋的,手藝雖然粗糙,難得是有野趣,老佛爺要不嫌棄就拿來打發時間罷。”

  說著就讓人抬了兩個箱子回來,都是些小玩藝兒,當下一一分了。和嘉等是姐姐,只是瞧著野物新鮮,拿過來看看過個眼癮也就是了,十格格年紀小,非要放風箏不可,纏著乾隆給她打下手。乾隆就吃她這一套,他也不會放風箏,老老實實地跟著會放風箏的小太監學了半天,勉強達到了女兒的要求“親自把風箏放上天”,這才把手里的線軸遞到十格格手上。做完這項工作,乾隆一抹汗,彎起食指狠狠地在永璂的光腦門兒上來了聲響的——都是你小子鬧出來的。

  永璂摸摸腦袋又摸摸鼻子,縮到老佛爺身邊,可憐巴巴地看著老佛爺。老佛爺笑著摩挲著他的頭皮:“好啦,皇帝也累了,喝口茶歇歇吧。永璂,到了杭州咱們吃醋魚去。”

  “南邊兒的飯菜有點甜,不大合口。”

  “成,讓他們別擱太多糖。”

  乾隆插口道:“都是老佛爺慣的他!”抱孫不抱子,乾隆的立場還是非常堅定地。

  “懂事的孩子我樂意慣著他。他這一趟辛苦,回來還沒歇歇呢,就給咱們分東西,你還擠兌他!”

  當下母子二人開始假意斗嘴,永璂抱著鴨油酥餅窩在老佛爺寶座上就著茶水慢騰騰地啃。鐘茗暗暗戳了下他的腦門兒,你太狡猾了!什么時候學的變臉?拿著帕子給永璂擦嘴角。

  永璂擠擠眼,意思很明白,這個時間裝嚴肅才是不識相。作一副耗子見貓狀,只能讓乾隆和老佛爺不喜歡,倒是裝憨比較劃算。辦正事的時候老實正經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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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樂意“孝女”,行程就因為要到岸上放風箏多耽誤了一天。杭州當地官員安排下的節目就要推后,直到十格格玩累了要休息,才輪到地方官員的表演。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此話不假。乾隆喜歡看國泰民安,就有人把災民乞丐趕得遠遠得免得礙了他的眼;乾隆喜歡氣派,就有人把場面做得宏大壯觀。乾隆還喜歡年輕漂亮的姑娘,底下人自然也要投其所好。早在圣駕到杭州之前,當地官府早已準備了無數的畫舫,懸燈結彩,在西湖等待。這些畫舫上備有酒席歌舞,當然不會是良家女子,皆從青樓而來,是特意擇出為討好皇帝的。等乾隆到了杭州,見了大小臣工,就被請到了西湖。

  老佛爺看了一眼熱鬧,人前也不好說什么,更兼在老佛爺心里男人就沒有不饞嘴的,對自己的兒子老佛爺更是放寬了標準,看看歌舞,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兒,只要別鬧出不好聽的事情就隨他玩吧。老佛爺還體貼地帶走了皇后、公主、皇子:“早說了要嘗嘗醋魚的,你們都來吧。”

  且不提乾隆在美艷如花、軟語溫存的鶯鶯燕燕的環繞下樂不思蜀,鐘茗等陪老佛爺吃了一餐飯。飯后先打發永璂與十格格這些小輩去休息,就等到了乾隆獨留了一個叫“夏盈盈”的青樓女子的消息。鐘茗心說,來了!

  老佛爺的臉色有一刻的猙獰,細問了此女據說是賣藝不賣身,這才緩緩地道:“都散了罷!也別等了,今兒你們是等不到皇帝了。”鐘茗看老佛爺的神色并不慈和平靜,心下一顫,夏盈盈這回是兇多吉少了。人只有帶入了情境,換位思考才能猜得更準確。鐘茗現有個日漸成年的永璂在眼前,一對比,就知道老佛爺已起了殺心了。這不是寬容的問題,就是放到兩百多年后,哪個當媽的愿意女兒跟個“小姐”糾纏不清?欣賞她的‘歌舞才藝’是一回事,弄過來當兒媳婦、孫子的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眼下這個時代就更不好說了,青樓女子出身就是個問題,再賣藝不賣身,名聲已經臭了,就算是到了清末,白文氏還不許楊九紅自己養閨女呢——我孫女兒怎么能讓個窯姐兒來養?話糙理不糙。夏盈盈讓乾隆喜歡那沒什么關系,要是乾隆真“臨幸”了夏盈盈,老佛爺怎么會放任她繼續留在青樓讓乾隆戴綠帽子?入宮,她的身份不夠老佛爺斷不能許,不入宮,要么出家要么死。除非乾隆和夏盈盈能睿智得想到第三條路。

  幸而夏盈盈命大,居然拒絕了乾隆的要求。老佛爺直接把手里的念珠扔過去砸到了回話的高無庸的腦袋上:“她居然拒絕皇上?還有,皇上也容她放肆?”老佛爺又轉而為乾隆的命令沒有得到執行而憤憤了——兒子當然是自己的好。

  鐘茗繼續圍觀。

  高無庸老老實實地道:“回老佛爺,皇上是真的只是跟盈盈姑娘聊了半宿,盈盈姑娘并未侍寢,奴才不敢欺瞞老佛爺。”

  老佛爺又起了另一疑心:“她不會是故意拿捏著架子釣皇帝胃口吧?”越想越覺得是這么回事兒,含香當時不就是這樣么?越拒絕,乾隆就越往上湊,最后要不是被逮個正著,乾隆現在怕還是被迷惑得不知東西南北,還要為她忤逆自己這個親生額娘!

  老佛爺打了個寒顫,越發關注起乾隆來了。接下來的事情,仿佛印證了老佛爺的猜測一般“夏盈盈隨心情而決定是否上船與皇上相聚。她認為人與人之間講緣份,能與皇上巧遇是緣,心情不到時,勉強陪皇上,也沒意思。她不喜歡被勉強,即使不能拒絕,也只能看見她冷若冰霜的神情,不會有一絲溫暖。”、“皇上微服去了畫舫與夏盈盈相聚。”、“皇上又去畫舫了,跟夏盈盈徹夜長談。”

  反了!反了!對著個青樓女子,比對親媽還孝順!老佛爺坐不住了,開始還能存著讓乾隆過了新鮮勁兒自己放手的意思,現在越看乾隆越粘夏盈盈,牌子也不翻了,政事也不理了,老佛爺覺得不能不管了。老佛爺也不想一開始就鬧僵,想了一法,特意在乾隆又要微服出游的時候著人把乾隆給堵住帶到自己的船上:“皇帝,天氣漸熱,南邊兒呆著就不舒爽了,咱們什么時候回宮啊?我還想看看新娶的孫媳婦兒呢?”就不信你會把個青樓女子帶回去!

  乾隆一愣,對啊,皇帝不能總在西湖呆著啊,京城還有事兒要處理呢。一想起要離開,就想起夏盈盈,乾隆實是舍不得她,不由動了把夏盈盈帶回宮的念頭。他還真就想給夏盈盈一個名份了。

  對此,老佛爺的反應是氣得渾身發抖外兼不同意:“你會成為天下的笑柄的!就是平民人家,也沒幾個會納青樓女子為妾的!”

  鐘茗的反應是面無表情,心里卻道,[乾隆,你就是個M!專好拿熱臉往冷XX上貼!抽死你得了!]上前一步扶住老佛爺:“皇額娘息怒,您別氣壞了身子,就是我們的罪過了。”

  鐘茗能感覺到手里扶著的老佛爺的胳膊正在打顫,老佛爺的語言也表明了她已經被氣得發抖了:“早晚氣死了我,就如了他的意了!”

  見他們越說越不像話,鐘茗使個眼色,蘭馨早坐不住了一得了鐘茗的暗示一拉著十格格去看風景了,和嘉戳了一下晴兒,示意她留下來安慰老佛爺,紫薇也收到了“勸一下皇阿瑪”的信號。慶妃等原還在老佛爺跟前伺候的,此時也躡手躡腳地往外挪,幸而出行在外沒穿花盆底而穿的是氈底的繡鞋,走動沒有發出聲響,倒讓她們平安地溜了出去。

  老佛爺說了這樣重的話,乾隆這個大孝子居然還沒有松口,仍是誠意又無奈還略著點兒憤憤地說:“盈盈是個好姑娘,她原來也是書香門第的小姐,家道中落,為了父母,淪為青樓女子,出道以來,買藝不買身,至今仍是處子。即使朕是皇帝,也不能侵犯,如此自愛,讓朕又敬又愛,不敢造次,我們暢談整夜,盈盈在朕心底留下難以抹減的深刻印象。請老佛爺成全了兒子吧!”

  照鐘茗的經驗來看,乾隆雖然平時正常得不像話,然而一涉及到劇情,他就抽得不像話。想把他掰過來,其難度不亞于干掉令妃。這不是用什么規矩一類能說服他的事情,因為如果按照規矩,乾隆根本不會辦出這樣的事情為。乾隆此言,果然印證了這條定律。

  夏盈盈又沒做什么大逆不道、欺君枉上的事情,沒頂替乾隆的女兒也沒偷乾隆的妃子更沒挑唆著皇子鬧私奔,鐘茗根本沒辦法“巧妙設計讓乾隆知道她背地里干的齷齪事”,因為人家根本就沒干過!總的來說,夏盈盈除了出身,還是個不錯的女子。

  鐘茗對夏盈盈的評價還不算壞,可老佛爺對這個女人就沒那么有耐性了:“絕對不可以!”

  乾隆也急了,正要反駁,紫薇連忙上前請乾隆坐下奉茶。乾隆像找到了同盟:“紫薇,朕真覺得盈盈像是雨荷再生啊。”

  紫薇心里一寒,更覺得背上承受了老佛爺兩道目光:“皇阿瑪,我娘就算轉世,今年也才六歲。”鐘茗生生忍住了才沒笑得出來。

  乾隆見勸說不成,也梗起了脖子,絕不讓步,居然拂袖而去。鐘茗再次目瞪口呆:[永琪,大家都冤枉你了!你的叉燒不能全怪你,你是有強大的遺傳基礎的啊……你爹就是塊老叉燒,你要是能變成乖烏鴉[1]實在是太難為你了!壞了,我一定要把永璂給教育好!]

  老佛爺直接背過氣去,晴兒離得最近,就近攙住了老佛爺另一支胳膊,與鐘茗一道把她扶到床上躺著。鐘茗一迭聲命宣太醫,桂嬤嬤拿來薄荷油,晴兒用小指甲挑出一點兒,在老佛爺太陽穴、人中等處擦了一回,老佛爺才悠悠轉醒,一睜眼沒看到乾隆——據說他這回又“微服”去尋夏盈盈了——更是生氣。

  再掃了一眼床前,確認了一下,先前出去的都回來了,連永璂、永瑆都得了信來照顧,只少了一個把她氣倒的乾隆。老佛爺干脆閉上了眼:“都散去了吧,我躺一會兒就好,皇后留下。”

  這時太醫也來了,請了一回脈,老佛爺身體并沒有毛病,說穿了就是氣的。當下開了一劑疏散的方子,也就告退了。老佛爺緊緊拉著鐘茗的手:“皇帝可不能鬧這個笑話啊!”

  鐘茗無語,我是絕對不會摻和進這渾水坑里的!嘴上卻說:“皇額娘,皇上的脾氣您還不知道么?硬跟他頂著,只能把他逼到另一邊兒去,您是他的額娘,好好說說,皇上會聽的。”

  “我要再想想。”

  鐘茗見老佛爺不再有言語,把她的手放下,又給她掖一掖被角,小聲囑咐了翠蛾等小心伺候著,這才出了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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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艙外一堆‘兒女’等著問結果,鐘茗道:“老佛爺一時胸口憋悶,已經睡下了,晴兒,這兩天你就多照看一下吧。”

  晴兒應了,又退到一邊靜等下文。

  鐘茗把他們帶到自己的船上,三令五申不許他們插手管這件事情。蘭馨道:“皇額娘放心,女兒只管照顧好十妹妹,旁的也不是女兒能管得了的。”

  和嘉也道:“蘭姐姐說的是,雖是有心結,可斷沒有兒子、女兒管到阿瑪房里的事情的道理,咱們有數,請皇額娘放心。”

  晴兒道:“我會勸著老佛爺點兒的,可是……雖不是咱們有資格管的事兒,到底老佛爺是因為……才覺得慪氣的,這——”

  永瑆皮皮地笑道:“這事兒該請教五嫂。”

  這話說得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永璂白了他一眼:“眼下可來不及請人了,趕明兒皇阿瑪要真把人帶上了船,日后就算有辦法也難掩今日之事了。”

  永瑆反問道:“難不成你有辦法?”

  “今日軍報,烏什回人作亂,戕辦事大臣素誠。傅大學士正急得滿頭汗,要找皇阿瑪回稟呢。”江山和夏盈盈哪個更重要?永璂等著答案,再依據答案決定對他家皇阿瑪的尊敬程度。

  大家都發過言了,鐘茗就順口問一下紫薇。紫薇不說話,淚珠卻滾滾而下。明知君王之恩不可長倚,但是前腳奠完了夏雨荷,后腳就說一個青樓女子是她的轉世,這借口也太牽強了。紫薇就算是私生女,也瞧不上一個青樓女子。對于乾隆說一個妓-女是她生母的轉世,紫薇覺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一哭一說,眾人都沉默了,作為兒女是沒資格管父親的私生活的,但是不代表他們心里會大力贊同。乾隆這些是日子對夏盈盈的迷戀,讓幾個兒女都不甚喜歡了,秀女也一罷了,民女也勉強能接受,可你居然搞個妓-女,太丟臉了……這幾個人的大侄子綿德都要做父親了,可父親卻還雄心不老。紫薇自入宮后一向謹慎,一算是對她的出身略有不滿,但是幾年看下來也沒有人說她的人品不好之類的,她這一哭,兄弟姐妹們心里的天平更傾向于她了。

  和嘉道:“你是皇阿瑪的女兒,誰敢小瞧了你!”晴兒、蘭馨一齊上前安慰。

  永瑆、永璂對望一眼,永璂給鐘茗打了個千兒:“皇額娘,兒子幫傅大學士尋皇阿瑪去了!”

  永瑆也起身道:“皇額娘,諸位姐姐,我隨十二弟一起去。”

  家庭會議到此結束。

  乾隆到底是皇帝,被打斷了與夏盈盈的卿卿我我的怒氣,在聽說烏什有變的瞬間消散無蹤。對夏盈盈說了一句:“朕等會兒再來看你。”就匆匆趕了回來。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吩咐過擬旨令明瑞進剿烏什后,乾隆才有心情琢磨著繼續‘勸說’眾人接受夏盈盈。

  老佛爺已經氣病了,下一個被她‘勸說’的人就是鐘茗了。

  “咱們夫婦幾十年,相互之間更像是與老佛爺、永璂一樣的血緣親人,早不分彼此了。不管說什么話,朕也就沒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山東祭雨荷,再度喚起朕對雨荷深摯的愛情。原來,愛從來沒消失過,放在心深處,等待重新燃起的火花。那天盈盈扣弦而歌,歌聲曼妙,燈影下,恍然雨荷再生。眼前的盈盈,和雨荷一樣彈得一手好琴,容貌歌聲神似,清冷孤傲也相近,難道是雨荷感應到朕的思念,還是這一切只是幻覺?她是那樣的特別,有點驕傲,有時無措,卻絕對真心。朕就決定帶盈盈回宮,封她為妃子。不能再讓雨荷的悲劇重新上演,人生苦短,朕再也不要錯失一段美好的感情了。”

  合著老婆就是另一個媽,沒性別的,沒個性的——老媽子!鐘茗倒沒嫉妒,對著乾隆這張龍臉,也嫉妒不起來,純粹是讓他的話給惹毛了。乾隆,你就抽吧!

  “皇上和她的事情,我沒親見、也不好評判。可我看到的,卻是老佛爺和皇上為了這個夏盈盈母子不和,老佛爺已經病倒了,”鐘茗壓著火氣,努力保持平靜的語調,心里默念著‘頭發頭發’,“既然她出自書香門第,悄悄地讓她恢復原籍,再充作民女開恩許其入宮,圣祖朝就有從江南帶回去的宮妃,這倒也罷了。可眼下老佛爺這病,已是驚動了很多人了,要怎么辦?!”

  乾隆正沉浸在“愛情”里,怎么能聽得進去呢?好在鐘茗沒有直接反對,乾隆又從她的話里提煉出了個好辦法——給夏盈盈恢復戶籍——就沒跟鐘茗太生氣。匆匆說了一句:“老佛爺那里,你們多勸著點兒。”急急去會夏盈盈了。

  鐘茗趕到老佛爺的船上,老佛爺正靠在床上喝參湯:“皇后來了?坐!皇上都說什么了?還是非得要那個夏盈盈?”

  鐘茗看紫薇坐在一旁眼睛紅紅的,欠身回道:“回皇額娘,一時半會兒的,皇上怕還是那個心思,”看老佛爺的臉色又要不好,連忙補充,“永璂說回疆有變軍國大事要緊想皇上不至于為此事耽擱停留的。”

  老佛爺這才點點頭,又對紫薇道:“你的委屈我知道,可你也要讓皇帝知道才行啊,皇帝現在是連我這個皇額娘都不來看了,”又是一陣唏噓,“皇帝以前多孝順啊,怎么出了個夏盈盈,連我病了都不問一聲了……”

  桂嬤嬤進來道:“十二阿哥來給老佛爺請安了。”

  永璂進來挨個兒問了好,才挨上老佛爺道:“您猜,孫兒做什么去了?”

  “?”

  “杭州知府貪瀆,孫兒上岸給姐姐妹妹們買小玩藝兒正遇上議論的,悄悄的拿了證人,送皇阿瑪跟前兒了。”

  老佛爺大笑:“你這猴兒!讓這個狗奴才出幺蛾子讓下流女人勾引壞了皇上!活該!我就說了,安排畫舫接駕的官,能是什么好東西?我的乖孫兒,可不能跟你皇阿瑪一個樣兒。”

  船上的女人都覺快意,永璂的光腦門兒和剛剛又養得嘟嘟的臉頰很被這些人揩了不少油水去。鐘茗有些憂心:“仔細你皇阿瑪怪你多事。”

  “杭州知府為了掩其罪責,特意安排女色意欲迷惑圣上,使圣上不察,幸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永璂說完又附在鐘茗耳朵上道,“一起出去的還有四姐夫,隨行的侍衛里有一個姓索綽羅,據說他爹樂克最是個……”

  鐘茗笑著逮住永璂的腦袋好一通撲棱。能想著給皇帝安排青樓女子的知府,為人怎么會正直?為官怎么會清廉?“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朝廷給的明著的俸祿并不足以讓官吏養家,如果真要靠俸祿,那這官非得窮死不可——除非他本身就是家產豐富。杭州知府或許貪得不多,然而刑律上的量罪,因為俸祿不多,所以量罪定罰的起點也低。這杭州知府如果真按照刑律來判,差不多是個死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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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看老佛爺現在把乾隆恨得跟什么似的,等乾隆真的出了事兒,她比誰都急!

  “老、老、老佛爺,皇、皇后娘娘,皇、皇上遇刺!”一路跑回來的侍衛臉色白得像見了鬼。

  老佛爺刷地一下從床上蹦了下來:“什么?!”

  鐘茗摸不著頭腦,乾隆遇過刺么?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憋屈。這是乾隆眼下的寫照。

  他被白蓮教的余孽盯了好久了,好不容易有這么一個皇帝“微服出巡”而不帶什么隨從的機會,又豈能錯過?這些人等了好幾年——早在乾隆二十四年,一度傳說皇帝要微服出游而不帶什么隨從,這些人就準備了起來,無奈最后皇帝沒出來。后來幾年,皇帝不管是南巡還是北行,都是大隊人馬出行,即使是這一次,號稱微服也是浩浩蕩蕩,尋不著機會,白蓮教幾乎要放棄這次機會了。

  幸而皇帝是個風流鬼,居然跑去嫖-妓還美其名曰‘微服私訪’。前些日子是召妓上船,白蓮教沒辦法,現在皇帝自己跑出了保護圈兒,正是動手的好機會。——在這些草莽眼里,情情愛愛的他們不懂,一個成年的、功能應該齊全的男人,上了妓-女的船,不是嫖-妓又是什么?

  乾隆再“愛”夏盈盈,也不會擺著大隊人馬去昭告天下——皇帝去找青樓女子啦~出行的隨從不過二、三人。皇帝更不會喜歡很多人看他‘辦事’,嗯,乾隆無此怪癖。更兼他是與夏盈盈“相愛”的,談人生談理想什么的,當然不能讓俗人聽到,惹佳人生氣怎么辦?夏盈盈向往自由,也不喜歡周圍有人“監視”。因此夏盈盈的船上就只有她的人,以及乾隆帶著的一個小太監,隨行的兩個侍衛在岸上隱住身形不敢露面兒。

  白蓮教踩了幾天的點子,摸到了乾隆行動的規律,又觀察到船隊已經開始收拾槳、帆一類,像是要離開了,一不做二不休,決定即刻動手。畫舫不同于龍舟,戒備并不森嚴,把夏盈盈介紹給乾隆的那位杭州知府又被火速查辦了,杭州城更沒有出力保護畫舫的人了。一般人看來,皇上瞧上了這里,誰敢再過來鬧事呢?至于保護皇帝安全,身為領侍衛內大臣的傅恒也不好不顧乾隆個人隱私地派人從龍舟一路擺隊擺到畫舫,大張旗鼓到讓天下人都知道皇帝在侍衛的保護下來“與一青樓女子相愛”。就是乾隆自己,也丟不起這個臉。

  這就給了白蓮教動手的機會,他們先潛入水中,游到畫舫底下,悄悄爬上了船隱藏起來。等乾隆上了船,船上的閑雜人等也避開了的時候,白蓮教的人開始行動了,先小心地滅了船上的雜役、仆人等幾個,再換上仆從的衣服借上果肴的機會打乾隆個措手不及。

  客觀地說,乾隆還算有兩把刷子的,可惜雙拳難敵四手,而且他要敵的還不止四手,這回的刺客有六個之多(如果不是怕人太多了畫舫里藏不下,估計還會再多來幾個),身邊又有一個夏盈盈需要他保護。小太監倒是想呼救,可他不是嬌花,乾隆不會保護他,還沒喊出聲兒先被白蓮教的人給抹了脖子。夏盈盈倒是機警,趁機大喊,她嗓子亮,吃的就是這行飯,聲音傳得極遠,以期把暗中保護乾隆的人給引過來。白蓮教的人慌了神,幾乎要跳水逃生,四下張望只看到兩個侍衛從樹上跳下來,并沒有大隊人馬殺到。看看上好的肥肉(乾隆)就在眼前,又打起精神,為保險起見還分出一個人去砍斷了纜繩,兩人劃槳將畫舫往湖心緩緩劃去,其他人全力圍攻上來。

  乾隆漸漸不敵,胸口上被開了個血窟窿。恰在這時,兩個侍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抓著半截纜繩爬了上來,一看這情形不得了,飛撲了上來與乾隆一道被圍攻。眼看不敵,兩人一對眼,只能死戰了,現在死了,還能搏一忠烈之名,要是活了下來,那就是護主不力了!

  乾隆得了喘息的機會,夏盈盈匆忙為他裹傷。乾隆捂著胸口,在侍衛身后喘氣:“去岸上求援!”侍衛心說,咱們兩個人也對付不了他們啊,再走一個,那不還是個死?留下的那個算是死忠王事,雖然皇帝的事兒不名譽不好說,到底不會被遷怒,跑了的那個,別看你是搬救兵,可皇帝死了你還活著,不被問罪族誅就是好的了。兩人誰都不愿去,一分神,雙雙受傷,更難支持了,身上的傷口漸漸多了起來。那邊乾隆還在怒呵,被點到名的那個唯有硬著頭皮跳下船,爬上岸去求援了。白蓮教的人一聽要搬救兵,也慌了,手下也慢了些。水中找人比岸上難多了,人已經跑了就不好再追殺,幾人一思量,反正皇帝胸口被開了窟窿也活不長了,撤吧,留得青山在,下回再行刺。

  跳水的侍衛是北方人——隨行的侍衛幾乎都是京中貴胄子弟,當然是北方人——水性不好,其實他會游泳已經算是老天垂憐給乾隆一線生機了。受了傷又跳水,掙扎著爬上岸已經沒什么力氣了,只憑著一股子對于身家性命要完蛋的懼意支持著往前跑。尋思著不一定能跑到地頭,正準備扯著嗓子喊兩聲引人注意,向前冒出了一個英俊的年輕人。侍衛很警覺摸著刀,準備喊“救駕、有刺客”的嘴巴就自動改成了發問:“你是什么人?!”

  來的是簫大俠。他自香妃事件之后躲了幾年,又重出江湖了。他答應過他師父,不傷人性命,這就等于放棄了向乾隆尋仇,可心中怨氣難平,遂一路尾隨乾隆南下,仇人在眼前也殺不得,實在也不知道這么跟著有什么用。他與白蓮教一樣,若說闖過層層護衛去刺殺,他的本事再高也是辦不到的,然而乾隆一微服,他的心就癢了起來,憑他的本事,絕對能報得了父仇。又記得對師父的誓言,簫劍好比饞貓看到了眼前的肥老鼠,明明想吞,無奈自己發誓要減肥。心里矛盾到了頂點。

  乾隆遇刺的時候,他就在旁邊遠遠地看著,再看到眼前的侍衛逃出去求救,簫劍明白了,自己這么一路跟著,就是老天爺給他的一個手不沾血的報仇機會啊!也不用自己動刀傷人性命,不過是阻一阻而已。沒道理這樣的好機會不做點什么吧?更沒道理要他給殺父仇人搬救兵吧?況且,他這可不是動手取人性命哦~

  掂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再看看周圍情勢,由于已經到了地面上,簫劍見侍衛雙眼發直,透著亡命之徒的光棍氣勢(侍衛:再不拼命去報信,皇帝死了我全家都完蛋),怕侍衛猶剩的一點士氣與自己打斗起來萬一自己不能三、兩下制服他鬧得動靜大了、引來別人注意到畫舫上發生的事情就不劃算了。就笑道:“我是老佛爺派來保護皇上的,老佛爺不放心皇上就帶著你們這點人。你這個樣子,莫不是被皇上責罰了?”

  侍衛不敢相信有這樣順暢的好事:“你是老佛爺派來的?有什么證據?腰牌呢?”

  簫劍拿出一塊腰牌來。侍衛看了腰牌上的編號,把簫劍手里的牌子與自己的一對比,質地一樣,做工一樣,編號的規律也一樣,侍衛大喜,請簫劍趕快去搬救兵:“皇上遇刺了!你快去!”

  “好!”簫劍一答應,侍衛就放心地昏倒了。簫劍暗恨,早知道他是強弩之末,就一巴掌劈昏了他了事。算了,他已經傷了,答應過師父不傷人性命的,簫劍看著遠遠的船上已沒了動靜,慢悠悠地欣賞“雷峰殘照”去了。

  還是烏什的軍情救了乾隆一命,傅恒接到最新軍報,央著永璂一道去尋乾隆稟報,路上看到傷重昏迷的侍衛,連忙趕到畫舫。遠遠看著畫舫在湖中飄蕩,仿佛一艘鬼船,傅恒急忙征用船只,登舟去找乾隆。乾隆已經離死不遠了,傅恒覺得脖子上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給捏住了。永璂更是驚駭,一時無法接受事實。隨行而來的眾人都懵了。畫舫上有一刻的死寂,還是傅恒先回過神來:“十二阿哥,皇上的傷勢不能耽擱!”

  皇帝出了這樣的事,當然要通報皇太后與皇后,永璂命自己的侍衛去報信,兼準備太醫,傅恒就張羅著把乾隆運回去,順便把畫舫給看管了起來。

  老佛爺又驚又怒,鐘茗卻不擔心,乾隆還有三十幾年好活呢,但在老佛爺面前還要作作樣子,否則乾隆傷好了算一算自己“不擔心”的舊賬,自己就不好辦了。當下鐘茗提議由各公主、皇子輪流侍疾,妃子等不哭的才許近前,免得晦氣,再者皇帝遇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又是出行再外,不能大肆宣揚,天氣漸熱,濕熱之地不適合養外傷,須要早日回宮,至少宮里的太醫院什么都比外頭齊全。老佛爺想都沒想就同意了,眼看著乾隆昏迷著被抬了回來。

  鐘茗聽到太醫說:“傷及心脈、失血過多,救治不及時……恐……”的時候是壓根兒就不信。她的這種絕對篤定的態度感染了老佛爺,老佛爺也鎮靜了下來一抹眼淚,開始審問當時情形。夏盈盈臉色灰敗,看著早沒了那種靈動光鮮。老佛爺見乾隆渾身是傷,而夏盈盈居然完好無損,更是憤怒。夏盈盈的話老佛爺聽是聽了,卻不愿信,兩個侍衛被發現的時候都帶傷昏迷,其他的除了乾隆都是死人。老佛爺只能先問了一回傅恒與永璂,也只知道他們倆搶救的情形。

  老佛爺急召傅恒詢問對策,傅恒的建議也是馬上回鑾,另外要封鎖皇帝遇刺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動亂。再責令追查刺客,另把一干人犯拘管起來,等乾隆醒來之后圣裁。當然不能說是皇帝喝花酒的時候被人捅了(跟青樓女子情情愛愛的,不是喝花酒是什么?——傅恒語),要說是皇帝體查民情的時候發現有亂黨的跡象,憤而回京,命下臣徹查。

  老佛爺合著兒媳婦與重臣的話一比照,立刻拍板回京。

  鐘茗平靜地每日去看乾隆、給老佛爺請安、安排諸項事務,當然也少不了作勢逼一回太醫。太醫被皇太后、皇后、十一阿哥、十二阿哥逼得幾乎要上吊——乾隆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太醫的遺書都寫好了,準備被遷怒。乾隆身體底子好,那也要分情況的,他今年都五十五了,再好也比不上年輕人,被香妃拿匕首在胳膊上撓兩下能扛得住,可被亂黨拿砍刀在胸口開個洞他要是再能扛得住那就是鐵血戰士了,何況身上的傷又不止這一處。受傷后一直又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夏盈盈只能給他的胳膊腿裹裹傷,胸口的傷她不會處理,按壓止血雖然有效又怕在不小心把乾隆壓斷了氣。乾隆失血過多,更是難醒。太醫心里明白,皇帝還活著,已經證明他身體底子已經算是夠好的了,更有諸多名貴藥材培著,平常老人經過這么一下子,早該翹辮子了。

  可他不敢說,只能陪著小心。

  直到受傷的侍衛醒來救了他一命,據侍衛說,他路上遇到了個老佛爺身邊的人,還看到了腰牌,確是能夠出入宮禁的那種,編號還記得清楚。可行在沒有收到求援,老佛爺根本沒派人去!或者說,沒人知道老佛爺派出了這么個人。這下可捅了個馬蜂窩。抽象的人物毛筆畫,不大看得出來那個年輕人是誰,但是腰牌的編號卻是可以查的。老佛爺為洗清自己(雖然沒人懷疑老佛爺會傻到謀害自己的兒子),下了死命去查。這就查到了小燕子、含香,查到了乾隆的帽子顏色問題。

  等查到這一層的時候,圣駕已經到了通州。老佛爺即刻命福隆安帶隊,直撲北京先把永琪看管起來再說——有小燕子摻和的事情,說永琪不知道,老佛爺是怎么都不會相信的。尤其在乾隆一直不醒的情況下,老佛爺急需一個發泄的出口。

  本來圣駕回京是要大臣郊迎的,這回借口皇帝不高興,全免了。由老佛爺和永璂、傅恒等琢磨著乾隆的口氣,發了一道措詞嚴厲的上諭,訓斥官員玩忽職守等等,表示生氣得不愿意見他們了。鐘茗對老佛爺道:“三阿哥、四阿哥他們,總要召進宮來侍疾的,這樣的事情,沒有瞞著他們的道理!”

  乾隆就是在幾個兒子都到床前的時候醒的,太醫喜極而泣,只要有這么一醒,自己的腦袋可算保住啦。更加倍用了人參等大補之物,至于是否會透支皇帝的體力的問題,透支就透支吧,過了一關是一關,太醫也不厚道了。

  乾隆的第一句話是:“盈盈……”

  老佛爺差點要撲過去擰斷他的脖子,這么多人忙了一兩個月,他居然還念著個狐貍精!命都差點沒了還不忘!乾隆的意識很朦朧,直到又灌了碗參湯,熱毛巾擦過了臉,這才清醒了一點兒,然后就發現想動動手指都難。抬眼看著自己仿佛是在然后就看到老佛爺含怒又帶喜的表情,接著是皇后放心的樣子,床前圍著幾個兒子,這才后知后覺地醒過味兒來。

  乾隆醒來先問傅恒軍國大事,得知一切正常,而回疆戰事盡在掌握中之后才問刺客的事兒。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看到了腰牌,沉著臉:“是朕給那個死丫頭的!”胸口一陣氣血翻涌,“召永琪來問個清楚!”乾隆與老佛爺并不以為永琪有弒君的膽子,然而現在也唯有問他才能最快知情了。

  乾隆命高無庸扶他起來坐著,親自審問永琪。永琪見到腰牌,還以為是要追查香妃事情,對于縱容、幫助給乾隆戴了綠帽子的行為愧疚不已。然而永琪是個厚道人,對小燕子雖然情份薄了,言語中猶有維護之意。他被客客氣氣地請到宗人府的時候,還沒得到乾隆遇刺的消息——也沒人會急匆匆地去通知他一個出繼的皇子,永瑢還有親妹子隨駕,永琪就是個光桿兒。所以說話的時候,永琪的態度讓乾隆覺得不夠坦誠,乾隆恨恨不已,不顧殘軀,就想踹這個不孝子,老子遇刺,你居然還在這里打太極?

  太冤枉永琪了,他只是不知情,而且本性就溫吞罷了。乾隆這一腳沒踹到永琪,先把自己的傷口給掙裂了,疼得兩眼一黑險些栽到御座底下。永琪看到乾隆胸口滲出的血跡才覺到害怕。膝行向前,哭喊著:“皇阿瑪,您怎么了?”乾隆早昏了過去,沒聽到永琪的哭喊。

  侍衛上前按住了永琪,不讓他壓著傷口,永璋踱到永琪跟前,俯下身:“皇阿瑪遇刺,侍衛拼死突圍求援,被持著這塊腰牌的人攔住了。更可恨的人那人偽稱是老佛爺派的人,侍衛傷命,請他代為求援,他應了,結果,人不見了!”

  永琪白著臉:“他是簫劍。腰牌,是他仿造的,當時……”永琪一聲哀嚎,扯著自己的頭發。

  乾隆經此一氣,傷勢更重,太醫更有了推脫責任的借口。再次醒來,已是查到行刺者為白蓮教,而那個簫劍,似是罪臣之子的時候了。乾隆慘笑道:“朕養了一個好兒子,”笑得震動了胸口,又是一陣疼痛,伸手一摸,濕濕的一把血,“真是好!擬旨,履郡王忤朕意,侍疾不恭,降為輔國公,圈了吧,別再出來禍害別人了。”

  太醫趕過來的時候臉都黃了,純是嚇的,乾隆的眼睛此時尤其黑亮:“朕的傷勢到底如何?”

  太醫不敢說實話:“要靜養,不可動怒,更不可挪動。”

  “那與死人何異?”乾隆忽爾覺得自己不怕死了,“召諸皇子、諸軍機大臣、大學士。”

  ————————————————————————————————

  永璂冊立為太子的詔命來得突然,鐘茗還怪乾隆沒事抽風,太子不是好干的,尤其是在皇帝特別長壽的情況下。她求老佛爺,老佛爺奇道:“難道永璂當不得太子?”鐘茗嘴里含了把黃蓮,永璂越來越受重視,她不敢再提什么鐵帽子王的事了,也怕一多嘴就把永璂的前程給毀了,弄不好小命也要斷送。

  只能去找乾隆:“皇上,永璂他……”

  “朕自有主張,你不要管這個了。”乾隆一句話就把鐘茗給堵了回來。

  鐘茗明明看著乾隆主持完了冊封儀,還命祭過了天,賜了群臣酒宴。打死都不敢把乾隆接下來的話當遺言聽,乾隆說:“皇子、皇女們你對他們都很照顧,后宮也一向祥和,這些都交給你了。別人我都不擔心,朕去后,老佛爺必不會放過盈盈的,可她實在無辜,你要保她一命。”

  鐘茗覺得滑稽:“皇上怎么說這樣喪氣話?不過是受傷,養好了,還是生龍活虎。”

  “答應朕!”

  “好!”這時候要是拒絕了,等他傷好了,自己就該倒霉了!正要再說些什么,卻看到乾隆惡俗地一副安心狀地閉上了眼睛。

  “皇上!皇上!”

  “皇后娘娘請節哀,皇上殯天了。”

  鐘茗伸手在乾隆鼻子下一試,又摸了一把胸口,手腕上也沒了脈搏,乾隆怎么會現在死呢?開什么玩笑?鐘茗一瞪眼:“掌嘴,還不給我閉嘴,別擾了皇上休息。”

  養心殿內外本來聞說皇帝崩了,都嚇得六神無主,聽皇后這么說,更害怕了。皇后這不是傻了吧?明明摸過皇帝的脈了啊?高無庸乍著膽子試了一下乾隆的頸側,差點兒沒哭出來,完了,皇帝崩了,這些人就可能要殉葬,要是皇后因此瘋了,太子還不得把自己這些人全活埋了啊?

  鐘茗沒瘋,她只是不敢相信而已,那個乾隆就這么死了?讓自己戰戰兢兢生怕被廢掉的家伙,就這么死了?鐘茗以為自己會開心,但是沒有,反而覺得空落落的,一時難以適應。完全沒了那種“我讓你真愛讓你重燃愛的火花,讓你抽風讓你抽風,現在把自己抽死了吧?下回做人要規矩一點兒啊~”的樂禍。也沒了無數次心里陰暗地期盼“他死了我的苦日子就結束了”。鐘茗覺得自己不正常了,乾隆死了,自己不就解脫了么?再也不用提心吊膽,從此當家作主了。可是畢竟是相處了幾年的人,乾隆突然斷了氣,鐘茗真是懵了。難道要就此看著永璂登基,自己做皇太后?然后呢?

  容嬤嬤上前掐了一把鐘茗:“娘娘,您要留下十二阿哥和十格格孤苦伶仃么?!十二阿哥大位還沒定呢,老人們說,這個時候最是麻煩!”

  鐘茗打了個寒顫,永璂對他皇阿瑪很敬重的,別打擊太大承受不住就壞了!深吸一口氣:“傳太醫,報老佛爺,召傅恒,命諸阿哥入宮。”

  是了,哪怕乾隆死了,日子還得照過。沒了這位活不過百年的萬歲爺,地球還是照樣轉,鐘茗還得照顧吃飯睡覺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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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基大典還算順利,幾個皇子先行入宮,鐘茗請老佛爺下令封閉宮門。傅恒到后,又閉了九門,這才開始操持喪事。永璂就在靈前即位,奉皇太后為太皇太后,仍居慈寧宮,奉皇后為皇太后,遷居寧壽宮。寧壽宮,據說是當年孝莊文皇后在時孝惠章皇后所居之處。

  鐘茗受完朝賀,留下永璂:“永璂,你……”

  永璂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來:“我一直以為,皇阿瑪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人,他也一直是,咳嗽一聲,滿朝都要抖三抖。可他居然是差點兒死在畫舫上!”

  鐘茗默,這孩子從小對乾隆的孺慕之情鐘茗是一路看過來的,現在,眼中的好父親居然因為跟青樓女子廝混而害了自己的性命,永璂心中的偶像,破滅了……

  “不管怎么樣,那是你皇阿瑪。”

  “兒子醒得。”

  鐘茗只能慶幸永璂一切都還算正常。

  四下一望,上自容嬤嬤下至掃地的小宮女,臉上無不帶著舒適與輕緩,再無坤寧宮時的緊張。皇太后的生活,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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