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米蘭看看莉莉斯,又翻了翻手中的書:“看來這回跑出去,確實對你有幫助。終于不這么呆板了,你。”說完,笑瞇瞇地看著她,甜美得不像樣。
她依然有些猶豫。
但總會被拆穿,長痛不如短痛。
“不開玩笑,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的腦袋里真的是一片空白。”
米蘭直接把手里的書遞給她:“念第一段給我聽聽。”
莉莉斯接過那本書。
“在魔黨政治的形成過程中,思想家們對公法的影響重大,他們為民主和法治提出論證,同時也指出缺點與政治發展潛在力量。納達斯第家族的政治斗爭在某種意義上決定了魔黨的發展方向。本世紀初,在血族分裂和獨立的過程中,魔黨已初步形成了地域性聯盟取代血族氏族……”
“好了。”米蘭打斷她,“你看,撒霸特語比以前好了很多倍。”
“不知道。”
“你說實話,你這段時間是不是去了魔黨?”
“不記得。”
“還是說,你在那里……又遇到了哪個人?”
“不知道。”
米蘭瞇著眼睛看她,笑得不倫不類:“我不信你。”
“陛下,您有時間不信我,還不如早些幫我想辦法,讓我想起來。”
米蘭還是瞇著眼睛。
她不心虛,也跟著他對峙很久。
他瞇著眼睛,從身后的書柜里隨手抽出一本黑色封面的書,放到她手里。
這本比之前那本薄很多,質地特別好,只是封面有點駭人:沒有書名,沒有作者名,更不要說出版社。整個封面只有黑白兩色,背景是黑色,中間一個巨大的白色月亮。月亮中間有一棵歪歪扭扭的枯樹,枯樹的一個枝椏長 長地伸出來,上面吊死了兩個人。那兩個人也是黑影,其中一個戴著禮帽,另一個穿著長裙。他們手牽著手,頭垂得低低的。
莉莉斯看看米蘭,米蘭揚揚下巴,示意她看下去。
她隨便翻了一頁,更駭人的東西來了:整幅畫都是紅白色。一個巨大的眼珠,眼珠是白色,血絲是紅色。沒有瞳孔。
又翻一頁,只有黑白紅三色:黑色的背景,白色的面具,面具在流著紅色的淚;一雙白色的手,手上淌著白色的血。
再翻一頁,依然是黑白紅:黑色的背景,白色的玩具熊,一把白色的刀插在玩具熊身上,紅色的血淌出來。
莉莉斯快速翻了翻后面的圖,最后抬頭對米蘭微微一笑:“都很漂亮。”
米蘭沉默了片刻,又說:“翻到倒數第二頁。”
莉莉斯照做。
那是一副很特別的畫。可以說,美得絕望。
深藍色的主調。一扇窗戶,窗外下著大雨。窗里有一個女人。女人的頭發是淡金色,極長極直,垂落至腰部。她穿著雪白的長裙,手中握著一朵血紅色的玫瑰。因為雨點,她的面容不是很清楚。即便如此模糊,莉莉斯也可以斷定,她有一張相當漂亮的臉。
相反,停留在窗上的一只深藍蝴蝶,還有她的眼睛顯得十分突兀。
她有一雙淺藍色的眼睛,她看著前方。襯著整個畫面的主調,那樣的眼神格外憂郁絕望。
下面幾個字瘦長而扭曲,像極了封面的樹干:
伊麗莎白?納達斯第。
莉莉斯看了那幅畫很久,抬頭說:“這是這本書的作者么?”
“嗯。她是藝術家。”
“很不錯,風格很對我的味。”
“然后呢?”
伊麗莎白這個名字,她曾經在米蘭的房間看過。不過那個人姓肯特,不是納達斯第。莉莉斯看看米蘭,琢磨他的想法。他這會兒拿這個圖來給莉莉斯看,目的應該是打算喚起她的記憶,或者是看看她有什么反應,來證明她是否在裝傻。
她知道自己對米蘭一直有一種莫明其妙的感覺。很好奇他的事,想認識他,對他的笑容有些沒法抗拒,但是真一看到他,又莫明其妙反感,大部分時間還想逃跑。
“莉莉?”
“啊?”
米蘭對著她笑笑。
有的問題,不問比較妥當。
“陛下,我很喜歡這個畫冊。但是實話實說,我還是什么都記不住。”
米蘭頓了頓,說:“好吧。請等一下。”
他把桌上的一個黑色的空架子往自己面前拖了拖。架子由一個臺座和兩個藤條纏繞的鐵桿組成。臺座上有一個小孔,兩只鐵桿上端分別有一只深紅的蝙蝠。兩只蝙蝠的嘴都張開,呈現出圓形凹陷狀。
米蘭拉開抽屜,里面有十來個小盒,每個盒子上都標有字母。盒子一打開,里面密密麻麻裝了上百顆寶石。每個寶石下都標了人名。寶石的顏色深淺不一,但是都是紅色,而且顏色都偏深。
他找了一下,抽出一顆,放在其中一個蝙蝠的嘴巴里。
寶石上忽然浸了血,像是和架子融作一團一般,順著架子流下,落到臺座的小孔中。
接下來,血忽然橫著從空中流過,迅速形成一個液體膜,連起了整個架子。
不過多久,一個倒掛的蝙蝠的臉出現在懸浮血液膜中: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吱了半天,它用爪子抓住下眼皮,做了個鬼臉,身子一翻,吊著搖了搖,又沒聲音了。
米蘭說:“不好意思,打擾您睡覺,但是我這里有點事想要麻煩您。”
蝙蝠忽然就倒吊著落地了。
再過一會,一只手冒出來,揮了揮。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卻不見人:
“陛下,這……抱歉……我今天早上睡得晚了點……我不知道是您,您怎么臉也不露一下的……”
“要露了臉,恐怕就要兩個小時以后才看得到你了。你來一下,我這有個病人。”
“是是,我這就去準備。”她又揮了揮手。
“謝謝了。”
米蘭取出寶石。
莉莉斯不由道:“真厲害。”
“什么?”
“你剛才那個是怎么弄的?”
米蘭舉起手中的寶石:“你說這個?”
“對。”
“你不知道怎么用?”
“大概看懂了,是通訊工具吧。一會回去試試。”
米蘭一臉狐疑地看著她,沒有回話。
莉莉斯不多話,知道現在是在等醫生,于是一步三搖地走到椅邊,慢慢坐下,還相當嫵媚高姿態地將腿翹起。
米蘭對她笑笑,站起來,將那本書放回書架:“喝點血么?”
“好,謝謝。”
米蘭走到桌邊,從銀色的茶具中拿出兩個杯子,將壺里的血倒進去。
他穿著白色的襯衫,黑色的緊身長褲,頸間一條簡單的銀色項鏈。他的襯衫扎在褲子里,臀部和兩條腿的線條幾近完美。
一股蒸汽冒出來,血濃稠得就像紅色的奶昔。
米蘭手指細長,輕輕扣住杯把,顯得杯子小而精致,銀晃晃的就像夏季夜晚的湖面。他嗅了嗅,抬頭對莉莉斯笑了笑,襯衫的顏色將他的皮膚顯得白皙剔透:
“要加點糖么?”說到這,他已經舀了一勺糖。
“不用了,謝謝。”
米蘭放下手中的勺子,走過來,遞給她:
“第一次看你喝血不加糖。”
莉莉斯看看那杯猩紅的熱飲,喝了一口,嘴角揚起:
“加了糖,那血的味道不都被蓋住了?”
米蘭停下動作,看著她。
莉莉斯將卷卷長長的頭發撥到背后,抬頭,眼睛血紅,舔了舔尖尖的獠牙:
“血液這種東西,就跟男人一樣,是要細細品嘗的,原味才好。”
米蘭怔了許久,才說:“不管你去了什么地方,那都是你的事。我也能理解你的想法。”
莉莉斯輕輕敲著杯子,指甲就像杯中的鮮血,有些刺目。她偏分的劉海落下,只露出另一只深紅的,有些嫵媚有些慵懶的眼:
“所以呢?”
米蘭將杯子放下,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放畫冊的位置:
“別忘記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