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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師執位Ⅱ二 棺材(天師執位系列)》第10章
第九章

  徐佑年嚇得臉色煞白,驚叫:「你做了什麽?」

  「既然他撐不了多久,那還留著幹什麽?他死了,這女人失去了牽引,就不會再跟我們作對。」

  「可是,可是我們還需要他的力量啊。」

  徐佑年快哭出來了,他知道衛小惠這樣做有一大半是出于對羅琪的嫉妒心,哪怕她現在只是個魂魄不齊的傀儡,所以在恐懼衛小惠的狠毒同時,也擔心自己的安危。

  「別擔心,我們有更好的。」衛小惠陰笑著,眼神轉向聶行風。 

  聶行風上前扶起若葉,他胸口被穿了個大洞,血汩汩而流,臉色慘白,想說什麽卻似乎有心無力,羅琪正如衛小惠所說的,像是失去了牽引的木偶,只知道握著若葉的手發呆。

  「沒關系,我馬上帶你去醫治,會好起來的。」聶行風跟若葉一點都不熟,但看到他這麽痛苦,心裏還是不自禁地難受,連聲安慰。

  「別擔心個死人了,如果你還想活命,就幫我們。」衛小惠走到聶行風面前,向他微笑說:「我聽那老頭子跟神棍說你罡氣很足,足以幫我們撐起燭火,乖乖合作,對你比較好。」

  道符遞過來,聶行風沒接,看著衛小惠,那種邪惡到極點的笑容讓人心寒,就好像是已將靈魂賣給了魔鬼的人,剩下的只有屬于野獸的欲望和瘋狂。

  「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麽醜的女人!」他冷冷說。

  衛小惠臉上的笑僵住了,突然發出尖叫,揚手朝聶行風額前抓去,「你去死吧!」

  無從躲避,聶行風情急之下突然想到順手放進口袋裏的道符,急忙拿出來,迎上衛小惠揮來的手掌,大叫:「張玄!」

  聶行風不懂符咒,不過對他來說,任何符咒都沒有張玄這個名字來得震撼,也許,張玄這兩個字本身就是最強大的符咒,只要自己這麽認爲。

  「啊……」

  道符在衛小惠的手掌上騰出一道熾烈金光,她慘叫著縮回手,烈焰燃起,她的右手瞬間只剩下陰慘白骨,骨節在甩動道符時不斷發出喀喀的怪異聲響。

  「快走!」

  若葉拼力拉住聶行風,手指在空間連劃,聶行風只覺眼前似有水紋淌過,漣漪連波,衛小惠和徐佑年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是怎麽回事?」

  「我借陰魂的力量暫時將他們隔開了。」

  若葉很虛弱,躺在地上,仰頭看聶行風,緊握住他的手,緩緩說:「我失算了,沒想到一個死魂會有那麽大的法力,不過她沒說錯,你身上的罡氣的確很足。」

  若葉身上的血還在源源不斷地流出,臉色慘白,預示著生命終結的征兆,胸口破了那麽個大洞,讓聶行風想想辦法幫他止血都有心無力。

  看看木然蹲在若葉身旁的羅琪,聶行風苦笑,微一沈思,掏出一張道符,用打火機點燃了,無視圍衆在兩旁的魑魅陰魂,不斷默念張玄的名字,現在唯一的希望,是張玄能聽到自己的召喚。

  良久,突然有敲打聲傳來,陰魂之壁搖搖欲墜,伴隨著衛小惠尖叫聲的,是魑魅的興奮嘶吼,似乎在幫她努力沖進來。道符已燃盡,聶行風毫不猶豫地繼續點燃第二枚。

  他身上沒帶幾張道符,不過目前這種局勢,他只能這樣做,至于衛小惠沖進來後該怎麽對付,到時再說吧。

  老天沒給聶行風擔憂的時間,隨著道符的不斷燃燒,很快,一陣踢踏腳步聲傳來,周圍氣焰頓時陰冷了幾分,寒風飒飒,打火機的火苗被瞬間撲滅,聶行風不自禁地顫了一下,以爲是陰魂作祟,誰知黑暗空間裏很快響起歡快叫聲。

  「董事長,真的是你,我沒看花眼吧!」

  是張玄,他的靈符起作用了!

  聶行風順聲望去,就見張玄從遠處踢踢踏踏跑過來,陰魂結界對他來說形同虛設,飛快跑著,不斷搖晃的手裏閃著綠熒熒的光,後面還跟著一大群青面獠牙的鬼魂。

  聶行風的心猛地提起,呼吸開始困難,開心的念頭還沒完全湧上來,就很快發現了眼前這個殘酷的事實——他家的小天師現在正在被鬼追,還好那些綠光不是鬼,是夜光棒。

  准備得真有夠齊全。

  「董事長你有道符?太好了,給我。」

  看到聶行風手裏的道符,張玄很開心,順手抄來,淩空揮去,龍飛鳳舞的朱砂符箓化成熾耀金光,將那群獠牙厲鬼全困在了當中,再無法向他們逼近,又不肯離去,只能龇著牙發出憤怒嘶叫,頓時,空間裏一片鬼哭狼嚎。

  法術關鍵時刻終于沒當機,張玄松了口氣,拍拍手,轉頭問聶行風,「董事長你怎麽也來了?」

  「我怕你有危險,來找你。」

  「我只是在跟阿飄們玩玩健步操啦,現在有危險的好像是你……們吧?」瞄到地上那個奄奄一息的人,張玄臨時把人稱單數改成複數。

  這時候沒心情跟張玄鬥嘴,聶行風拉他到若葉身旁,問:「你能不能救他?」

  「哇塞,鷹爪鐵布衫啊,穿了這麽個大洞,你讓我怎麽救?我是天師,又不是天使。」白了聶行風一眼,張玄說。

  真的沒救了嗎?

  想到若葉是爲了幫他們自願跳入死世的,聶行風很懊悔。他早看出衛小惠的狠毒和殘忍,如果早些提醒若葉的話,他也許就不會出事了。

  「先給他止血吧,正常人絕對活不了,不過這家夥是老頭子的徒弟,說不定沒心也能活。」

  張玄在若葉胸前連點,隨著他手指的移動,一條金線連接起來,形成北鬥七星的形狀。

  「七星定魂,我剛學的。」他沾沾自喜說。

  無視張玄的自誇,聶行風問:「爲什麽用元神出竅做這麽危險的事?也不跟我說?」

  「我想找出凶手嘛。」感覺到聶行風的怒氣,張玄擡頭看他,藍眸裏泛起疑似委屈的水光,「本來想快去快回的,誰知遇到些意外,才會耽擱這麽久。」

  「意外?」聶行風的心又提了起來。

  張玄正要說,忽然聽到衛小惠的嗷叫聲,他疑惑問:「那不會是衛小惠吧?董事長,我查到凶手了,原來不是老頭子,是衛小惠,她不是人……」

  這些他已經都知道了。

  聶行風很無奈,不過見張玄一臉興奮,不忍打斷他,問:「那你究竟在這裏碰到了什麽?」

  「很多,而且,還發現了個大秘密。」

  張玄神經大條得完全可以將附近龇牙咧嘴的鬼魂當不存在,喜孜孜地向聶行風彙報元神出竅後的見聞。

  張玄作法空間移位順利進入木家後,本來想找木清風躺的棺材,直接將他從棺木裏揪出來揍一頓,但很快就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並非木家,而是一個完全不知名的空間。不過他很幸運,在空間裏一番亂闖,居然碰到了木清風,木清風正在打坐修練,對他的到來很奇怪,並告訴他棺材飾品是護身,而非招災,張玄當然不信,兩人雞同鴨講了半天,衛小惠突然出現,向木清風發起攻擊,大喊著要什麽命書,木清風卻說命書在死世裏,沒人能帶出來,勸她不要再執著下去。

  那時張玄已看出衛小惠不是普通人,他搞不清狀況,于是退到一邊,誰知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琉璃長明燈台,倒楣地……不,也許該說是幸運地開啓了死世通路的封印。一見死世大門打開,衛小惠縱身跳了進去,他也緊隨其後,一起到了這裏。

  「你明知道是死世還往裏跳?」聶行風有種想暈過去的沖動。

  「我看衛小惠拼命想找那東西,一定很有價值,冒冒險也值得,俗話說富貴險中求嘛。」眨眨眼,張玄很平靜地給了他回複。

  腦裏那根名喚冷靜的弦快繃斷了,聶行風冷笑:「富貴險中求是吧,那你求到了嗎?」

  「當然求到了,不然你以爲我怎麽會一直被鬼追?」張玄笑嘻嘻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本書,很自豪地說。

  進入死世後,他就發現書放在一個毫不起眼的桌案上,爲了拿到,他還跟衛小惠爭鬥了好久,搶到手後,又被那群惡鬼一直追,很明顯,那些是守護命書的鬼使,除非東西追回,否則永不會離開,他的道符都用完了,正琢磨著想法子返回人間,就碰上了聶行風。

  所以說,董事長,絕對是他命中不可缺少的招財守護神。

  這家夥到底是來追查凶案,還是來奪寶?

  聶行風揉揉額頭,張玄的興奮心情完全沒感染到他,想到他爲了一本不知所謂的書在死世裏亂逛,害自己擔心這麽久,聶行風就真想給他個教訓,讓他以後再不敢這麽亂來。

  書被塞到手中,張玄因爲開心秀眉彎起可愛的弧狀,說:「先看一看,過過瘾。」

  聶行風很想說他們現在應該盡快離開這裏,不過不忍心打擊張玄的熱情,只好順著他的意,將書翻開。

  書是線裝本,看起來很陳舊,也很薄,但翻動時聶行風發現不管他怎麽翻,都無法翻到盡頭,紙張像是會增多一樣,不斷出現在裏面;一縷縷亮光隨著書頁的翻動,從夾縫裏閃出,瞬間映亮了整個空間,四壁上折現出金字,隱現翻動,像是投影機一樣,循序滾動現出不同的畫面字迹,但字體隱晦,像某種上古圖騰篆字,除人名外,其他的都無法識別。

  「哇塞,好神奇!」張玄擡頭看著壁上金字,發出由衷贊歎,但隨即又歎氣道:「可惜都看不懂耶,董事長,你懂嗎?」

  聶行風心一跳,隱隱感覺有些印象,但一時間又想不起在哪見過,正要阖上書,忽聽有個淒厲嘶聲大吼:「把書給我!」

  轟隆震響傳來,衛小惠破開了若葉做的結界,沖了進來,看到聶行風手裏的書,便沖過來搶奪,張玄想攔,被她一掌推開,她的手掌已被道符燒成了骨架,手背骨節上印了個墨黑的火形圖案,像是會動一般,騰騰燃著,在白骨的襯托下分外驚悚。

  張玄被推得連跌兩個跟頭,想破腦袋也想不通衛小惠怎麽會突然變得力大無窮,眼見聶行風凶險,忙叫:「董事長小心!」

  聶行風及時躲開了衛小惠的攻擊,襯衫卻被她尖銳的手骨劃破,躲閃間命書落到了地上,徐佑年想跑過來撿,看看四周圍繞著青面獠牙的鬼魅,終究還是不敢,叫衛小惠:「快把書拿給我!」

  衛小惠想去拿,卻被聶行風推開了,最後一張道符抛出,貼在她另一只手臂上。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他不能理解這所謂的命書到底是什麽東西,但很清楚不能把它交給衛小惠。

  衛小惠發出淒慘叫聲,符箓騰起的火焰瞬間將她左手也燒毀了,只留森森白骨。她惱羞成怒,兩只手骨朝聶行風當胸抓去,卻被張玄及時搶上,擋在了前方,掌骨拍在張玄胸口,那朵詭異火焰迅速膨脹,瞬間蔓延整只手骨,骨指尖尖,比利刃還要狠硬幾分,將他當胸穿過。

  聶行風眼前一黑,待神智返回時,便見張玄已經倒在了地上,胸膛並無傷痕,但身影卻淺淡下來,那些被他的道符困住的惡鬼們失去了控制,一股腦地叫囂奔出,將他們圍在當中,似欲吞噬果腹。

  聶行風腦海裏一片混亂,俯身想抱住張玄,手卻在他身上撲了個空。元神被重創,無法再聚集成形,張玄口角溢出鮮血,身影時隱時現,虛弱得像隨時都會消散。

  「張玄!」聶行風大叫,拼力的吼聲,像是要喚回張玄被震散的元神。

  他無法觸摸到張玄,顫抖的手拂過他的眉間,想分擔他的痛苦,卻發現自己是那麽的無能爲力。心慌亂茫然地跳動,熟悉的感覺突然緊攫住他,眼前依稀劃過一些雜亂畫面,傷心的,絕望的,被離去的決絕,讓他連再回憶起來的勇氣都沒有。

  「別離開,求你……」他喃喃說。

  眼前模糊起來,水光不聽控制的掩蓋了他的視線,而後,墜落。

  「董事長……」

  水珠輕輕彈在張玄的睫毛上,細密睫毛微微顫了顫,眼簾張開,張玄擡起手,聶行風急忙握住,驚喜的發現兩只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原來,眼淚不是傷心的專利,有時候,也代表希望。

  「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有事。」他說,帶著失而複得的喜悅。

  「不會。」握住聶行風的手,張玄躍身起來,嬉皮笑臉說:「在沒從你身上敲詐到錢之前,我怎麽甘心死掉?」

聶行風臉上笑容一僵,好吧,他承認,任何時候對張玄的期待度都不該太高。

  「把命書給我!」張玄走上前,向衛小惠伸出手。

  衛小惠和徐佑年已經拿到了書,可惜被守護鬼魅團團圍住,根本無法走脫,見張玄平安無事,徐佑年忙對衛小惠說:「你快去打發掉他。」

  趁衛小惠去攻擊張玄,徐佑年拿起書就跑,卻被聶行風上前攔住,「那不是屬于你的東西,你還要執迷不悟下去嗎?」

  「滾開!」

  徐佑年揮拳就擊,卻被聶行風先一拳搗在臉上,痛得大叫,手裏的書卻死死不肯放。

  情人被打,衛小惠顧不得再攻擊張玄,沖到聶行風身旁,手骨上墨黑烈焰燃燒,就如幽冥鬼火,將聶行風死死繞住。陰氣太重,聶行風一陣氣滯,急忙躲閃,臉頰卻不小心被長長指骨劃出一道血痕。

  「住手!」看到聶行風受傷,張玄火了,大喝道。

  他養得肥肥的招財貓豈能眼看遭別人傷害!張玄眼神冷下,手腕低垂,淡金絲索已繞進手中,淩空甩出,銀龍雙符騰嘯著卷向衛小惠。

  「去輪回,我饒過你!」

  女人沒說話,狠厲厲地看他,突然一聲大叫,避開絲索向他撲去。

  沒再猶豫,張玄手揮之處,銀索已將她橫截在空中,隨即拈指訣,當空橫劃,喝道:「乾坤借位,雷電齊行,神兵疾火如律令,祈火,誅邪!」

  火龍沿金索向衛小惠騰空而去,迅疾將她團團圍住,兩旁的惡鬼魑魅受不了罡火的霸氣,紛紛退避,火光中,衛小惠很快化作一堆骨架,淒慘地大叫,轉頭看徐佑年,似乎想求他相救,徐佑年卻趁聶行風不注意,拿著書轉身就跑,看都沒看她。

  衛小惠發出一聲絕望吼聲,竟然掙脫開烈火的束縛,沖向徐佑年,將他緊緊抱住,黑色烈焰從她手骨上騰起,將他們同時籠罩。

  「救命啊……」

  徐佑年淒慘的求救聲從火中傳來,張玄急忙將索魂絲抛去,纏住徐佑年,卻怎麽也無法把他從火中拉出。拉出來的只有那本書,表頁被燒卷了,還好裏面沒有毀掉,張玄吹了聲口哨,把書揣進自己口袋裏。

  烈焰仍在燃燒,黑色的絢麗的火光,像是從地獄騰起的火焰,陰森詭谲,同時又充滿了誘惑。

  「老天,我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火焰。」

  張玄剛贊歎完,就被聶行風輕輕拍了一下,「救人!」

  「放棄吧。」

  衛小惠太執著了,那份執念遠遠超過索魂絲的牽引,張玄嘟囔:「如果將來我的法術再練高明一些的話,說不定能救到人,不過這次,咱們就give up吧。」

  聶行風沒再多話,其實他很明白這個結果,只能說,一切都緣于徐佑年的貪念。

  火光在燃過最亮麗的一幕後終于逐漸熄滅,夜光棒早被燒變了形,張玄又晃亮兩支,見衛小惠已變成一團灰燼,徐佑年臥倒在地,全身都被燒傷,卻很幸運的沒變成焦炭。

  看來那鬼火對人不起太大作用,不過有一點很奇怪,衛小惠的魂魄不見了,是她早失去了魂魄?還是自己的法術太強,把人家的魂魄都燒沒了?

  張玄轉了下眼珠,覺得這件事還是不要跟招財貓坦白比較好。

  「看來我們可以順利離開了。」

  前方盡頭燃起亮光,不大的光點,卻是黑暗中的一切希望,聶行風隱約感到,那是有人給他們的指引。

  若葉已經暈過去了,聶行風想上前背他,被張玄一把攔住,嘟囔:「我不要背烤豬。」

  看看旁邊接近烤豬狀態的徐佑年,聶行風認命了。背起徐佑年,張玄負責若葉,擔

  心羅琪走丟,又用索魂絲索住她一只手,朝那團亮光走去。命書的守護鬼魅被剛才的罡火嚇到了,不敢再向他們逼近,卻又不甘心離開,只遠遠跟在後面。

  看似不長的路,卻走了很久,直至走到光點處,他們才發現原來那是一扇門,光亮從門的四周縫隙射進來,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光圈。

  聶行風伸手推門,感覺到的是一種溫溫的暖意,水波漣漪滑動,他不由自主被吸了進去,等站穩身子,發現這裏竟是木家的庭院,腳下踩在陰陽魚的陽位之上,前方晨曦微蒙,已是淩晨時分。

  「我們怎麽在這裏?」

  張玄站在聶行風身旁左右打量,很不解地問,他離開時明明是在木清風靜修的地方。

  「謝謝你帶他們回來。」

  隨著話聲,木清風從房間裏走出,神色笃定,似乎早知他們會出現一樣。

  張玄突然有些不高興:「喂,我們在底下打得熱火朝天,你卻在棺材裏做清秋大夢,太過分了吧。」

  「每個人的劫需要自己去化解,外人幫不了你們。」

  木清風眼盲,但是此刻,聶行風覺得他其實什麽都能看到,老人的笑容裏充滿睿智,似在閑談,又像是對他們的提醒。

  「您真是馭鬼師嗎?」他恭敬地問。

  木清風眼眸裏波瀾不驚,淡然看向前方:「這是我們的宿命,從出生就注定的命運,我是這樣,若葉也是,跟我們有糾纏的人注定會麻煩纏身,所以我才說,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那,那些供奉的骨灰?」張玄忍不住好奇心。

  「都是南來北往的孤魂罷了,這裏只是它們暫時休憩的場所,馭鬼師有時也是引路人,引導它們去該去的地方。」木清風微微一笑,把若葉接過來,又問張玄:「你看到那本命書了是吧?」

  明明知道老人看不見,張玄還是不敢對上他的目光,連連搖頭否認:「什麽命書?不知道。」

  「是傳說可以通曉世人上下十世的命書,前人爲了避免不必要的紛擾,將書供奉在死世中,可是依舊有人貪心想得到它。」

  「就是我們去的那個地方嗎?既然您怕書被居心叵測的人奪到,爲什麽不徹底封住它?」聶行風問。

  「那是我爲心有牽挂、無法順利投胎的陰魂暫時聚集所挪借的空間,世間有生世便有死世,無法毀,而作爲馭鬼師,我們也需要那樣的空間跟陰魂交流,別擔心,不可能有人得到命書,不過……」木清風問聶行風:「我可以知道是誰送你進來的嗎?」

  聶行風猶豫了一下,他本能地認爲說出敖劍的名字不是個聰明的選擇。

  木清風也沒再問,微然一笑:「不說也罷,不過,能送你進來的人不簡單,你要當心他。」

  他扶若葉轉身離開,聶行風忙問:「您曾看過那本命書嗎?」

  木清風沒有回頭,笑而不答,反問:「你說呢?」

  聶行風不知道,如果木清風看過命書,自然知道他們所有人的命運,可是感覺上,他似乎又不是十分清楚。

  木清風走遠了,聶行風衣袖被張玄拽了拽,「董事長,我要歸魂了,快抓住我,帶你坐個順風車,一起回去。」

  聶行風這才發現張玄的身影漸漸變淺,他看看還躺在地上的徐佑年,想問他該怎麽辦,不過已經沒時間了,只好急忙抓住張玄的手,隨即便覺眼前一陣劇烈旋轉,在短暫的黑暗之後,砰的一聲,落到了地上。

  脊背重重跌在地板上,聶行風痛得一皺眉,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圖紋,四周松香清幽,火燭將盡,張玄就躺在自己身旁,同樣也眨著眼盯著頭頂上的天花板。

  「你下次回魂能不能溫柔點!」聶行風沒好氣地說。

  他又不是神奇飛俠,被這麽重重摔下來,眼前直犯暈,讓他極度懷疑自己有可能被摔成輕微腦震蕩。

  「嘿嘿,下次一定改進。」

  帶著個大活人,能順利回魂,已經很不錯了,不過把招財貓摔壞可不是件快樂的事。張玄很緊張地湊過去,伸手在聶行風身上左捏右掐,明爲按摩,實則純粹騷擾。

  羿已經醒了,飛過來問:「老大,你們回來了,有沒有什麽精彩發現?講一下啦。」

  「精彩發現?當然有。」

  被問到,張玄暫時放開了對聶行風的騷擾,從口袋裏掏出十世命書,洋洋得意道:「誰說不可能得到命書?我這不就得到了嗎!來看看,董事長和小蝙蝠的命運如何?」

  「十世命書?那是什麽東西?」小蝙蝠好奇地湊過來。

  張玄小心翼翼翻開書。曆經千辛萬苦才將東西奪來,當然要寶貝一些,誰知還沒等他完全翻開,就看到書頁正一點點枯黃,像是被焚燒後一樣,頁角卷起,逐漸變成暗黑,最後化成一團灰燼,消散在手中。

  「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

  「也許……」看著在旁邊抓狂的張玄和不明所以的小蝙蝠,聶行風明白了木清風那番話的含意,輕聲說:「死人世界的東西根本無法帶到人間,它又回到了屬于自己的地方。」

  命書沒拿到手,對張玄來說,其實並不是什麽太大的打擊,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無法預知的未來才更充滿刺激。

  「那你爲什麽還那麽拼命想把書帶回來?」

  聶行風最喜歡的就是張玄這份永遠可以把傷心轉化成快樂的個性,但同時也忍不住想逗他。

  「可以賺錢啊,有了命書,說不定我就能成爲這個世紀中最偉大的預言家。」

  這個夢想,聶行風想小神棍應該永遠都不可能實現吧。

  在事情結束的第二天下午,金石高爾夫球場的人工湖裏又浮起一具女屍,經鑒定後確認死者是羅琪,死因是顱骨被硬物擊傷所致,奇怪的是隔了這麽久,死者的面容身體完全沒有變化,就像睡著了一樣。

  聶行風和張玄聞訊趕去警署,正碰上家屬來認屍,羅顔失聲痛哭,不斷說如果當初對妹妹不那麽嚴格的話,就不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世上沒有如果,只有因果。」悲恸的一幕沒感動到張玄,靠在牆邊小聲說。

  凡事有因就有果,並不是到後悔時,想回頭,就能再重新開始。

  傅雨也來了,立在旁邊呆呆地看,因爲魏正義沒有對羅家人提他和羅琪交往的事,所以沒人注意到他,只有魏正義走過去,把那個金棺飾物還給他,拍拍他的肩膀,說了聲節哀順變。

  傅雨打開墜飾的棺蓋,當看到裏面寫的字時,臉色瞬間蒼白下來,眼圈紅了,卻硬是忍著沒哭。

  若葉也來了,還帶著那個如影隨形的女鬼,聶行風發現女鬼在看到傅雨後,原本木然的表情柔和下來,隨即一縷魂魄從軀體裏面飄出,容貌淺淡,依稀是羅琪的模樣。

  她飄到傅雨身旁,柔柔地看著他,伸手想去觸摸,卻落了個空,若葉立在後面,輕聲念動往生神咒,說:「心願已了,該上路了。」

  羅琪看傅雨的眼神裏有些不舍,但身影卻隨著咒語的念動慢慢變淺,她向若葉還有張玄、聶行風微微颔首致謝,最終消散在空間裏。

度人往生成功,張玄走到若葉面前,小聲問:「你沒事了?心口給人挖了個大洞,還重傷不下陣,有夠健壯喔。」

  若葉不動如山,微微一笑:「那個若葉已經死了。」

「死了?」

  「我天生四魂八魄九命,有九次複生的機會,現在還剩七次。」

  「九命貓?」張玄肅然起敬,認真上下打量若葉,很好奇地問:「除了昨晚那次,你還什麽時候死過?」

  若葉臉色一變,卻笑笑,沒有說話。

  小神棍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聶行風過去,不動聲色地踩了他一腳,張玄痛得皺起眉,卻仍不肯放棄,追問:「四魂八魄九命很厲害耶,這種異能後天學來不來得及?」

  若葉正要離開,聽了這話,轉頭問:「如果四魂八魄九命換無心,你還羨慕嗎?」

  張玄下意識地撫撫自己的心口,再看若葉,很想問他是不是真沒心髒,可惜若葉已經轉身離開了。

  「無心?」他嘟囔:「那還是算了吧,我覺得有心的人會活得比較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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