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師公

第十六章

眼看著山上伺候的生機盎然的草藥，祁青原本一直都還憋著氣的心情總算是好了點。狼崽子拖著他上了山，然後也不多說什麼，就開始幹活。看著狼崽子柔柔嫩嫩的漂亮小臉上粘著點土，又閃著汗珠，祁青竟覺得這般耀眼。

不就是藥草還沒賣出去麼？他怎麼說都有著這一世其他人所沒有的經歷，怎麼就那麼受打擊灰心了呢？還沒一個不懂世事的小狼崽子來的堅強。祁青暗中罵著自己，居然還讓小狼崽子來安慰他。他情何以堪呢？

做生意本來就沒那麼簡單，他一開始就沒想好要出路，只以為鎮上那麼一家藥鋪收過他的藥草就行了？祁青啊祁青！這是說你簡單好？還是犯傻了啊？生意從來就沒有指望過就一個籮筐能過活啊！

祁青總算是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他之前種藥草的時候，怎就沒想過銷路呢？難怪過去好友兼死黨的康凡就說過他根本不是經商的料。祁青吸了口氣，現在也不是多想這些的時候了。他這是被逼上梁山不得不為之，那還真的要多想想了啊。

這時候，祁青就覺得自己生在這山裡有多不方便了。資訊信息不通啊！以前……不，應該說是未來，什麼事只要問個骨哥度娘就解決了。像他這些藥草，要是放在阿里巴巴網上，那也是個通路啊。可現在呢？祁青又愁了。

不過這時候，小狼崽子衝著他又喊開了：「青青！」估計是看著祁青站了半天，小狼崽子雖然在幹活，可也擔心了。祁青總是會比他做的更勤快也更好。哪會像現在這樣站著發呆。

祁青應了一聲，走了過去，不管怎樣，他不能再讓小狼崽子替他擔心了。天無絕人之路，那些藥草總能找著出路。有了這種想法，祁青恢復了動力，扯著小狼崽子就開始捯飭那些還沒收穫的藥草。狼崽子見祁青總算恢復了常態，這才鬆了口氣，小臉笑的那叫一個燦爛。

隔了幾天，祁青又跟著村長家的劉大叔去了趟縣城。縣城比鎮上那是大多了。不過距離也更遠了，這一來一回要兩天的時間。祁青背了筐草藥，裡面放著各種不同的品種，希望到了縣城，能找到一些收草藥的地方。

劉大叔是替村長上縣城辦事的，也不能停留太長的時間。祁青不好意思老是讓人幫忙，謝過了劉大送他來縣城之後，就獨自背著藥筐走了。劉大問他怎麼回去時，祁青笑說沒關係，這不也有上鎮上的車麼？他找到藥草的買家就回去。

祁青自然是不會甘心自己的藥草就這麼放著的。所以這回出門，也是和奶奶商量了。然後小狼崽子這裡也說好，讓他看著藥林子，伺候好藥草。他最多也就兩三天回去。

祁青是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奶奶免不了擔心。但是祁青卻說是和村裡的劉叔一起，奶奶才略微放心。這一路上祁青也和劉大叔聊了會，才知道他要進城為的居然是生產承包制。對此，祁青也只是在過去聽說過，國家為了改善農民生活，提高農民收入，才提出了這麼個事。對未來社會發展影響很大。

不過聽劉大叔說，這制度，前兩年就在很多地方實行了。這回他也是村長讓他幫著村裡來問問。祁青聽著心裡微動，他明白這事是好事，可是，現在他家裡只有奶奶和小狼崽子。那個耕子完全就是個廢物，在家裡白吃白喝根本不幹活。讓原本就拮据的家裡更是雪上加霜。

目前就指望他家也去承包一些地來，恐怕還沒這個能力啊。祁青再度有些氣餒，他要是再大幾歲就好了。但是轉頭想想，祁青根本就不太明白種地的事。而且要種什麼，怎麼找渠道賣出去，那就更沒數了。要是承包的地變的和自己那些草藥一樣，豈不是要虧死？

祁青有點腦子疼，他果然是不太適合做這些事。免不了，祁青又有點覺得自己挺沒出息的。好歹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想到過去他過的是平平順順，小時候不愁吃喝，長大了賺錢也沒那麼困難，從沒缺過。看來，他是在溫室裡被養慣了啊！虧得他上輩子還覺得日子平淡無奇呢。整個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了。

祁青歎了口氣，決定不再胡思亂想，這輩子就得做好這輩子的事。要想自己未來不過苦日子，他可得努力著點。畢竟是經歷過的人，有不少翻身的好機會就在未來，但是前提得要有本錢啊！不論多少，得努力！而且還有小狼崽子和奶奶要養活呢！

祁青背著藥筐一路問了不少人，才知道有幾個民間的小中醫堂。中醫醫院他現在還不敢去，誰會理會一個小孩呢？而且醫院畢竟是國家的系統，進藥那都是有規矩的，還有就是人情。祁青好歹在醫院幹過，這點門兒清。

祁青為了省錢就沒坐公車，順著指路的人就一路走過去。好在祁青看來這縣城也不算很大，走也就走了。要是換在過去呆過的大城市裡，那可就昏了。

這一連走了兩家中醫堂，倒還是有點收穫。一來人看祁青年紀小，都挺同情的，也就沒有拒之門外。二來，祁青種的藥草各個品相還真是不錯，除了羊蘑外，還有兩種也挺貴重的，所以零散的也買了十多塊錢。這對祁青來說，真是個鼓勵。

不過這次祁青也聰明了，他把這兩家中醫堂的負責人都記了下來，地址不算，還抄了電話。這時代電話還不普及，就只有公用的那種。祁青說以後他就打電話來問問缺什麼。那兩家的負責人都是懂中醫的老醫生，見一個小孩這麼懂事，倒也喜歡，還問了祁青一些關於藥草種植的問題。

祁青一一作答，還把自己種了點啥藥草都告訴了這兩人。兩位老中醫原本也只是想瞭解一下祁青家裡是誰在種藥草，沒料到卻真是眼前這小孩在種。兩位老中醫就驚訝了，還追問了幾句祁青對中藥的瞭解。祁青這時候倒是意識到什麼似的打起了馬虎眼，只說自己種是因為爺爺一輩曾經種過，自己在旁學的。兩位老中醫這才瞭然，不過對這小孩還是有點另眼相看，小小年紀居然能懂這麼多中藥，還是不容易的。

祁青趁著這機會也就和這兩位老中醫套了近乎，說自己還有些藥草，若是可以，就給他們送進城來，而且價錢也會便宜。兩個老中醫見祁青的藥草質量確實不錯，價錢也不錯，量似乎也不多，就答應了以後如果需要就可以收部分。這可把祁青給高興的。雖然現在沒賣成，但總多了條路子。

一口氣祁青又跑向了第三家中藥堂，那還是剛才的那位老中醫介紹的。不過才進那中藥堂的門，祁青就被人給推了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衝著他就喊：「幹什麼呢？快走開點，別擋路。」

祁青險些被人推倒在地，好不容易站穩，就看到那個推他的男人畢恭畢敬的把一個挺白淨秀氣的十多歲少年給送了出來，只是那少年卻端端的坐在輪椅上，身後還站著個神情冷峻的青年推著那輪椅。緊接著就是一輛紅旗轎車開到門前。

不過那少年似乎對那個男人拉開的車門不怎麼感興趣，反倒是示意了身後那青年，把輪椅推到了祁青身邊，那少年一雙丹鳳眼，炯炯有神，表情也顯得極柔和，只聽他說：「剛才沒摔到吧？對不起啊！」

祁青有點愣神，看著那少年本能的搖了搖頭。至於那個推祁青的男人，顯然臉色就不怎麼好看了。但是偏偏又一句話不敢說。

少年露出淡淡一笑，說道：「沒事就好。真是不好意思。哦，你來這裡是做什麼？」少年看了眼祁青身後背的籮筐。

祁青這時候才回過神，對少年說：「我…家…種了些藥草，想看看這裡收不收的。」

少年溫和的伸手摸了摸祁青的頭髮，說道：「哎！真是不容易。小朋友真懂事。」

祁青有些不習慣的稍稍往後退了一點。

少年見狀輕笑了兩聲，才想說什麼的時候，身後那個青年低沉著聲音開口了：「到時間了。走吧。」

少年聞言就點點頭，衝著祁青笑了笑道：「那麼再見了。小朋友。」說著，少年被推到了紅旗車旁，那青年就輕而易舉的把少年抱了起來，送進了後車座。不一會後，汽車揚長而去。

祁青伸手摸摸頭，被一個少年摸著頭說「懂事」果然是很奇異的一件事。不過看上去那個少年身份似乎也不太一般啊。畢竟在這整個縣城裡祁青都沒見過幾輛紅旗車。莫非那少年是到這家中醫堂看病的？他的腿似乎有問題呢。這家中醫堂看來是挺有名氣了。

祁青抬頭看了眼那中醫堂的牌匾，結果就寫了四個大字「懸壺濟世」。祁青撇撇嘴，真是大牌啊！否則誰敢只掛這四個字？

走近中醫堂之後，果然看到人還真不少。不過祁青這麼樣一個小孩還背了筐藥草的也挺惹眼，就有個中年男人過來問他，祁青就說他是想來看看這裡有沒有收藥草的。

中年男人看上去是有點不耐煩正想推說，但是祁青這會兒佔了是個小孩的便利，也就不管不顧的把自家藥草逐一拿給那中年男人看。沒想到的是，那中年男人看到了幾味藥草之後，神情顯然變了。他就讓祁青在原地等著。然後匆匆跑進了內堂。

祁青見狀心裡免不了有點激動，難道是有戲？祁青看了看被中年男人關注的幾味藥草，還都是挺精貴的，都有一個特徵，就是對中老年的心血管之類毛病很有效果。祁青就猜，難道是這裡有中老年的病人？

這回還真讓祁青猜對了。就有個白鬍子老者跟著那中年男人走了出來，那老人家還穿了一襲白掛。不過才一看到這老人家，祁青就傻眼了。這…這不是全國有名的中醫四大世家的陳淼鍾老先生麼？

這…這怎麼可能？！他…他不是早死了麼？不！不對！現在才八十年代初……對啊！這老人家這時候可該還在呢！

祁青曾是全國最出名的中醫院畢業的學生，因為學習成績，包括實習成績都非常優異，所以才被選了留校當老師，雖然教的是醫學英語。祁青深深記得他的導師就是這位陳淼鍾老先生的學生！那時候，他的導師是如何推崇這位老先生的，祁青可記得非常清楚。他的導師差點就沒把這位老先生的相片當成神供起來。後來陳淼鍾老先生辭世的時候，祁青還陪著他的導師痛哭流涕一場。

祁青想想再想想之後，記起這位陳淼鍾老人確實是這裡的人啊！可是…可是…居然可以遇到本人？祁青頓時淚流滿面，緊張的話都說不好了。難怪啊！難怪！人家門口只掛了那四個字！要是掛上陳氏的名頭，那整個門還不都得擠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