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準備出發
「新的飛輪有了。」謝小玉滿臉疲憊從菩提珠內出來,手裡捧著厚厚一疊設計圖。
如果沒有看到天機盤,那些老者肯定會懷疑裡面是不是還有疏漏,可看過天機盤,沒人會懷疑這東西的可靠性。
「給我。」三個老者之一搶過設計圖,轉身就朝北燕山百物閣的方向走去,百物閣就是北燕山的器堂。
另外幾個老者也緊隨其後去幫忙,早點將飛輪打造成功,天寶州那邊就可以重新開工,這件事可耽誤不得。
謝小玉告辭離開,一出洞天,離開北燕山內山門,他立刻感覺到氣氛不對。
只見頭頂上全是飛天船。有的在降落,有的已經遠去,數量少說有兩、三千;而北燕山的人也很忙碌,全都忙著往船上搬東西,顯然是要撤離。
謝小玉算了算時間,覺得好像還早了一點,不過考慮到北燕山地處北方?離海比較遠,乘坐飛天船,路上就要花費一個多月的時間,加上他們不習慣海上的生活,要先多加熟悉,現在出發也不算太早。
謝小玉轉頭,又看了看四周。
整個北燕山此刻如同廢墟,原本連綿起伏的大殿全都被拆毀,原本這片山脈雖然看上去陰森恐怖,實際上卻是靈氣充足的寶地,但此刻謝小玉感覺不到絲毫靈氣,只有鬼門裡散發出的森森鬼氣彌漫四周,這裡真的變成一片鬼地。
恐怕不只北燕山,整個中土都已經被挖得靈脈盡絕,將來就算返回中土,這些曾經的靈山寶地也都沒有任何意義。
但這樣也好,省得各個門派為了一條靈脈爭得你死我活,也省得那些佔據靈山寶地的大門派始終屹立不倒。
這便是天地大劫,一切都會改變。
謝小玉不知該喜還是該憂,他輕歎一聲,低著頭往後走。
走著走著,謝小玉突然聽到有人問道:「這位師兄,我沒見過你,你是謝家軍的人?」
謝小玉轉頭看去,叫住他的是一群少年,大的十五、六歲,小的十二、三歲,全都只有練氣層次。
「謝家軍?」謝小玉大奇,心中浮現一絲滑稽的感覺。
「你是洛文清的手下,還是蘇明成的手下?」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追問道。
少年沒問中軍,是因為中軍在大家的印象中除了苗人就是和尚,所以他覺得可能性不高。
「我在中軍。」謝小玉不打算說破自己的身份。
「哇,你是謝小玉的直屬部下!」那些少年全都兩眼發亮。
「你是斥候營還是神算營?」另一個少年問道,顯然他的消息比其他人靈通一些,知道中軍還有這兩路人馬。
「都是,我會瞳術,也精通易算之法。」謝小玉看了遠處一眼,然後往那邊一指,緊接著隨手掐訣,一片銀光憑空冒出來,看上去就像一面鏡盤,上面映照出遠處的景象。
露了這麼一手,足以證明謝小玉會瞳術。
緊接著,謝小玉轉頭看了那些少年一眼,然後指著其中一個少年,道:「你一年前得了奇遇,功力猛進,過年的時候被一位真君師兄看中,他做了你的代師父。」
「真准,你果然兩者都會。」被指著的那個少年兩眼放光。
「兩者都學,修煉起來豈不是很慢?」另一個少年有些不服氣。
「誰說的?應劫之人呢?他就無所不通。」剛才那個少年立刻反駁道。
「那怎麼能比?」被反駁的少年說不出話來,只能耍賴。
「你是中軍的人,又同時隸屬于斥候營和神算營,想必和吳、王兩位頭領很熟吧?能不能讓我們也加入謝家軍?」剛才被指的那個少年突發奇想。
「你們是北燕山的正式弟子,你們的師父不可能放人的。」謝小玉隨口回道。
「肯的、肯的。我聽說掌門打算將一批弟子送到你們那裡,向你們學習飛輪戰法。」消息靈通的少年連忙說道。
「你們不是已經派了兩萬名弟子過來嗎?讓他們當教官,每人率領一營不就行了?」謝小玉感覺有些奇怪。
「不可能的。」那個消息靈通的弟子立刻回道,不過他不說為什麼。
謝小玉腦筋一轉,已經明白其中的緣故,不過他仍舊裝傻,問道:「放著現有的不用,不是有毛病嗎?」
少年血氣方剛,最受不得激,原本不打算說,現在卻忍不住了。
「你知道什麼?那兩萬人全是被淘汰的弟子,要不是北燕山沒有僕役,不然這些人應該是僕役。讓僕役指揮正式弟子,先不說這會讓正式弟子心存怨憤,將來論功行賞都有麻煩。」
其他少年倒是第一次聽說此事,頓時全都若有所思。
「早知今日,當初為什麼不派正式弟子過來?」謝小玉問道。
眾少年頓時說不出話來,他們有各種猜測,卻沒辦法當著外人的面說。
「不提這事。」謝小玉連忙轉移話題,道:「你們這邊好像有人對我們不太滿意。」
「那是風脈的弟子。」一個少年心直口快,立刻回答。
「風脈?不就是戰堂嗎?」謝小玉早就打聽過了。
「這件事和虞師姐的死有關,風脈的人覺得是你們的首領害死虞師姐。」一個少年似乎有點站在風脈那邊的意思。
「別胡說!掌門已經警告過不許說這話,虞師姐是被鬼害死的,那只鬼還頂著她的肉身想害其他人。」另一個少年替謝小玉說話。
「好了,別吵了!虞師姐為人不錯,別再說她閒話;應劫之人胸懷廣闊,也不會在乎這些;至於風脈,如果想替虞師姐報仇,就應該殺進鬼門裡。」消息靈通的少年阻止兩邊的爭吵。不過從他的口氣聽來,他也是站在謝小玉這邊。
這話一說出口,第一個開口的少年頓時低頭不語。
北燕山就在鬼門旁邊,卻很少有人敢進去,畢竟那是九死一生的險地。
而風脈口口聲聲說要報仇,但是從練氣弟子到真君沒有一個人敢進入鬼門,反而是謝小玉帶著十萬人馬在鬼門廝殺半年,只憑這分膽氣,就沒有第二個人能與之相比。
眾少年頓時全都沉默下來,在不知不覺中,營地快到了。
十萬人馬所占的地方太大,好在他們有那件空間法寶,北燕山專門劃出一座山頭讓他們駐紮。
營盤就在山頂上,其他地方看上去一片平和,實際上卻暗藏殺機。
謝小玉徑直走了過去。
眾少年遠遠看著謝小玉,他們知道山腳下有一道關卡,半山腰還有一道關卡,全都戒備森嚴,出入都要盤查,可讓他們感到吃驚的是,謝小玉居然直接進去了,而且一路暢通無阻。
「這傢伙好像沒有撒謊,他在謝家軍的地位不低。」
「肯定是這樣。」
「你們說,他會不會是跟著應劫之人從天寶州回來的那三十幾個人中的一個?」
「很有可能。」
少年們胡亂猜測起來。
這時,一部飛輪恰好從旁邊經過,那是負責巡邏的哨兵。
一個少年靈機一動,搶步上前攔下那部飛輪。
「怎麼回事?」飛輪裡的人立刻問道。
「剛才和我們一起過來的那個人掉了一件東西,他剛進入營地。」那個少年耍了一個小聰明。
「我幫你問問。」飛輪裡的人很客氣,畢竟他們是借北燕山的山門落腳,半年來所有的補給也都是北燕山提供。
那人聯絡今天的守衛,如果有人進去,守衛肯定知道。
過了片刻,飛輪旁邊的小窗嘎吱一聲打開,露出一張滿臉絡腮鬍子的大臉。
「你真的確定那個人掉了東西?」絡腮胡問道。
「沒錯。」少年連連點頭。
「那是我們老大,他姓謝……不用我多說了吧?」絡腮胡嘿嘿一笑,他已經猜到這個少年的打算,因為最近這段日子,很多北燕山的弟子找各種方法和他們拉關係。
少年們全都呆住,好半天,一個少年失聲叫道:「他就是謝小玉?」
絡腮胡笑得越發開心,道:「好像整個營地叫這個名字的就他一個。」
謝小玉並不知道那群少年還惦記著他,想透過他和這邊搭上關係。
謝小玉倒不介意再拉一些人進來,特別是十幾歲的少年,這個年紀還不知道背叛,心思還很單純,可塑性也強。
回到營地,原本謝小玉打算找其他人商量撤離的事,畢竟北燕山這邊已經動了,他們再留著也沒意思,沒想到洛文清、蘇明成等人全都休息了。
剛才那一仗大家都很辛苦,謝小玉讓左道人強拖著去完備飛輪,其他人下營房後,將守衛的任務扔給吳榮華,就立刻回到營房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十萬人馬中,恐怕只有吳榮華統領的秘營不感覺勞累,這場大戰沒他們的事,從開戰起,他們就一直和王晨的智營在最嚴密的保護下。
智營還要運籌帷幄,計算敵方有可能發起的攻勢,雖然不勞力,卻勞心;秘營卻是什麼事都不用做,所以只有他們還有精神。
看著空蕩蕩的營地,聽著此起彼伏的鼾聲,謝小玉哭笑不得。
想了片刻,謝小玉無可奈何回到自己的營帳。
謝小玉的營帳完全和軍隊裡的營帳一樣,長一丈、寬六尺,裡面除了一張馬紮,就只有一口箱子,用來放一些東西,連一張床都沒有,只在地上鋪了一張地毯。
謝小玉一屁股坐在地上,摘下護甲隨手扔在旁邊。
既然是軍隊,當然不能像道門那樣穿著道袍,也不合適穿文士的衣服,所以謝小玉弄了這樣一套護甲。
這套護甲很簡單,為了方便活動,也為了方便打造,謝小玉採用的是環甲,整個軀幹是前後十二片鋼板互相嵌套而成,雙臂和雙腿也是一樣,也用鋼片嵌套而成,穿上後有點像龍蝦。
這套護甲的用途有點玄,如果飛輪的防禦都頂不住攻擊,這套護甲肯定也頂不住;不過要說沒用,卻也不敢下這個結論,萬一對方的攻擊破開飛輪的防護,卻已經是強弩之末,這套護甲說不定可以救命。
謝小玉想休息,可惜累過頭了,反而一點睡意都沒有。
無聊之下,謝小玉將芥子道場拿出來,下一瞬間,他的身影憑空消失。
寂靜、幽暗,只有一片藍色火苗燃燒著,芥子道場裡永遠都是這幅景象。
「我每次看到你都在煉丹,難道不覺得膩嗎?」謝小玉忍不住調侃道。
「一個煉丹師除了煉丹,還有什麼事可做?」洪倫海眼皮都不抬一下。
謝小玉並不感到意外,他已經猜到洪倫海會如此回答,如果沒有這樣的執著,怎麼可能成為宗師級的煉丹師?
突然,一陣叮鈴咚隆的輕響傳來,謝小玉看了腳下一眼,發現自己不小心踩翻一個東西,低頭細看,是一口丹爐。他連忙朝左右看了看,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這裡堆滿丹爐,大大小小、各種樣式都有。
「你簡直成了個收破爛的。」謝小玉有些哭笑不得。
「這不是很好嗎?別人扔掉不要,我就撿回來。」洪倫海毫不在意。
「你會用得著?」謝小玉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太小看我了,跟著你那麼久,我多少也學了一些東西。」洪倫海哈哈大笑起來。他一指正在用的那口丹爐說道:「你看看這東西怎麼樣?」
謝小玉狐疑地看了那丹爐一眼,沒看出特別之處,於是他走幾步轉了個方向,這才發現那口丹爐確實與眾不同。
這居然不是一口丹爐,而是三十六口丹爐連在一起。
這些丹爐一口比一口小,盤在一起猶如一隻橫放的蝸牛。每一口丹爐底下都有一個爐頭,爐頭頂端是蓮花形的火口,一朵朵湛藍火焰從火口中噴吐而出,火焰散發著攝人的寒氣。
「你自己造的?」謝小玉問道。
「手藝還不錯吧!」洪倫海有些得意。
謝小玉轉頭看了看四周,然後隨手一抓,將扔在角落的一口丹爐吸過來,只見丹爐一側開了個口子。
「你毀掉多少丹爐才湊齊這一套東西?」謝小玉不無嘲諷地問道。
洪倫海老臉一紅,不由得乾咳兩聲,他原本還想自吹自擂一番,卻沒想到一下子就被揭穿。
「幸虧大劫將至,各派忙著跑路,這種又笨又重的東西全都扔了,讓你撿到便宜。」謝小玉輕歎一聲。
說起來,天地大劫對某些人來說確實是機遇,眼前就是最好的證明。
走到丹爐前,忍受著陰火散發出來的刺骨冰寒,謝小玉仔細觀察著。
好半天,謝小玉終於明白其中的奧妙,這些丹爐,體積越大的,爐壁越薄,體積越小的,爐壁越厚,丹爐和丹爐之間並不是完全連著,中間隔著一個壓氣的東西。
「當初你打造金球就是從煉丹中得到的啟迪,但沒想到吧,我反過來又借鑒你的想法。」洪倫海眉開眼笑。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洪倫海天生就是一個不吃虧的性子,能從謝小玉身上佔便宜讓他渾身舒暢。
「效果怎麼樣?」謝小玉沒心思和洪倫海計較。
「運氣好的時候,三爐裡能成功一爐;運氣差的時候,十爐裡才成功一爐。」
洪倫海頗為得意。
這確實值得洪倫海驕傲,他說的可不是普通的丹藥,而是靈丹。
靈丹可遇不可求,其他煉丹宗師幾十爐都未必出一顆靈丹,洪倫海卻能量產。
「還可以打造得更完美一點,這些丹爐的比例不對。」謝小玉瞬間就看出其中的不足。
洪倫海確實學到不少東西,可惜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會生搬硬套,但他在煉丹方面確實經驗老道,居然就讓他成功了。
「我知道不完美。」洪倫海知道自己的斤兩,他就等謝小玉空閒下來,好幫他改進。
謝小玉當然不會反對,不過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連忙問道:「你不會將所有的魂息都拿來煉製靈丹吧?」
煉製靈丹消耗極大,不說那低微的成功率,靈丹需要經過不停重煉、一次次提純,最後才能化蛹為蝶,數萬顆丹藥才能換來一顆靈丹,根本就是拿無數材料堆出來的。
「放心,我還不至於那麼白癡,我已經煉了十幾葫蘆普通的丹藥。」洪倫海指了指旁邊的架子。
只見架子上放著一排排葫蘆,每一隻葫蘆都有一尺多高,除了葫蘆之外,還有一些玉盒。
謝小玉一看就明白了,葫蘆裡裝的是普通的丹藥,玉盒中封印的肯定是靈丹。
「靈丹真不少,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恐怕不只是丹爐的問題吧?」謝小玉不由得問道。
「當然還有一些原因。」洪倫海居然承認了。
「有什麼竅門嗎?」謝小玉純粹是好奇,他已經放棄往煉丹方面發展。
洪倫海並不隱瞞,說道:「這還要感謝你。受了你的影響,我也修煉瞳術,也選擇了快之道,雖然沒有你那麼多奇遇,也沒能領悟時間之道,卻受益匪淺。」
「還有這好處?」謝小玉異常驚詫。
「你已經多久沒煉丹了?」洪倫海撇了撇嘴。
聽到這番話,謝小玉有些不好意思,自從幫洪倫海奪舍重生後,他確實再也沒碰過丹爐,以前學的那些東西也都生疏了。
與此同時,謝小玉也明白洪倫海的意思,他擁有天視地聽的神通,又領悟時間之道,更有洪倫海這樣的煉丹宗師指點,再加上這種獨有的煉丹術,他遲早也能在煉丹方面成為一代宗師,可惜他沒這個打算。
別說煉丹,現在謝小玉連制符都已經荒廢,反而在機關法器上花了不少心思。
「不是有你嗎?」謝小玉厚著臉皮說道。
洪倫海有些鬱悶,不過他也知道謝小玉志不在此。
「不說這些了,我來是想問你一件事。」謝小玉說出真正的來意。
「你不是來拿丹藥?」洪倫海有點意外。
謝小玉進來,大多為了兩件事,一件就是來拿丹藥,另一件就是來探望家人,沒想到這一次洪倫海猜錯了。
「當年你魂飛魄散,只剩下一縷殘魂,躲在那口丹爐裡,感覺怎麼樣?」謝小玉問道。
「你不會是專門來嘲諷我的吧?」洪倫海一臉古怪。
謝小玉笑道:「這麼可能?我只是覺得最近這段日子修煉的速度越來越慢,想達到道君境界,短時間內恐怕不可能。」
洪倫海翻著白眼,剛才那番話如果是另外一個人說出來,他肯定以為那個人瘋了。
謝小玉猜得到洪倫海的感受,他笑了笑,繼續說道:「大劫馬上就要到了,說不定會發生什麼危險,所以最好有一門逃跑的本事。」
「你逃跑的本事還不夠?」洪倫海瞪大眼睛。
洪倫海在前往北望城的半路上就蘇醒了,看著謝小玉一步步成長,所以很清楚謝小玉最重視的就是遁法,當初他的實力不如麻子,甚至比起法磬有所欠缺,但是說到遁法卻沒人能強過他,越往後,他在這方面就越強。
「我可不是謙虛,我的遁法確實不錯,但是要看和誰比,如果和那些道君相比,就差得遠了。」謝小玉有他的一番計較。
這可不是好高騖遠,在大劫中,練氣、真人、真君這三個層次根本上不得檯面,道君才是主力,所以大劫一起,謝小玉肯定會碰上很多這個等級的敵人。
以謝小玉現在的實力,如果單打獨鬥,就算打不過也能逃,但是有兩個甚至更多道君級的敵人,他就逃不掉了。
更何況妖族還有擅長飛行的妖。比如從天寶州回來的路上,他們曾經碰過的那頭鳥族大妖,拍一下翅膀就是萬里之遙,不但速度快,還可以一直這樣飛,碰上這樣的對手,謝小玉只能自認倒楣。
謝小玉看過的東西洪倫海也看過,所以他腦子裡也瞬間閃過那頭鳥族大妖的身影。
「你的目標可夠遠的。」洪倫海嘟囔一聲,突然想起謝小玉的為人:「你這傢伙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你來找我,還問我當年的糗事,想必已經有辦法了。」
「還是你瞭解我。」謝小玉贊道,他的朋友不少,蘇明成、麻子、洛文清都是,但是真正瞭解他的人卻只有洪倫海。
「你知道我的劍法,想做到瞬息萬里絕對沒問題,但是劍遁就不行了,肉身承受不住。」謝小玉說出困擾之處。
洪倫海的一縷分魂仍附在謝小玉身上,所以他也知道玄磁陰陽太極陣,知道瞬息萬里對謝小玉來說真的不是問題。
「我也沒辦法。」洪倫海連連搖頭,突然他想到一個辦法:「你的虛空無定曼荼羅應該可以……就是時間太短。」說著,洪倫海皺起眉頭。
「我沒打算一步登天。」謝小玉擺了擺手,阻止洪倫海胡思亂想,這才說道:「你忘了?當初因為中了黑巫詛咒,大覺寺的智通禪師傳授給我寶相金身之法,北燕山的人也將《煉神》奇書抄錄一份送給我,當時你還說過會傳授我一套法門,讓我練成身外化身。」說完,謝小玉目光炯炯盯著洪倫海。
洪倫海的額頭上冒出冷汗,他當然記得這件事,也確實教了謝小玉一些東西,不過那根本不是身外化身,只是元魂出竅、神遊物外。
「你當時騙了我。」謝小玉嘻嘻笑道:「那時候你急著讓我幫你煉製陰丹,情有可原;問題是事後你沒說實話,居然還騙我,說那套東西是修煉身外化身的基礎。」
「我沒撒謊,那真的是基礎。」洪倫海厚著臉皮說道。
這話倒也沒錯,只有元魂凝練才有可能練成身外化身,只不過關係遠了一些。
謝小玉板起臉來。
「好好好,是我錯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洪倫海開始耍無賴。
「你這傢伙……」謝小玉洪倫海被這個不要臉的傢伙弄得沒脾氣了,忍不住吼道:「我不是來找你算帳,我要你幫我想辦法!」
「是是是。」洪倫海點頭作揖,然後悄悄抹了一把汗。
「快想。」謝小玉瞪了洪倫海一眼。
洪倫海苦著臉,搜腸刮肚思索起來,他苦惱的是謝小玉的要求太高。
什麼叫身外化身?那就是另外一個身體可以離體獨存、可以自行修煉,有了身外化身就等於多了一條性命,就算本體損毀,身外化身照樣可以活下去,不用轉世投胎也不用奪舍。
想練成身外化身,最正統的辦法就是修煉玄功,等到練出元神就可以凝結身外化身。
但洪倫海想都沒想,立刻放棄這條路,這必須從頭練起,而且修煉玄功可不容易,初期進展緩慢,中期沒什麼戰力,要到後期才漸漸風光起來。
洪倫海太瞭解謝小玉,以謝小玉的性格,選的肯定是走捷徑。
走捷徑並不是不可以,北燕山就有一條捷徑。
北燕山擅長的是養鬼,鬼就是神魂所化,和元神很像,能獨立存在,也能夠自行修煉,只要抹去鬼的意識,佔據鬼體,也算是一種身外化身。
洪倫海想了想,又放棄了,因為這雖然是一條捷徑,卻要從頭修煉北燕山的法門。
「看來還是得在寶相金身上打主意。」謝小玉不由得輕歎一聲。
「寶相金身是大乘佛法,靠願力凝聚寶相,願力倒是好弄,寶相也容易修煉,但是用起來不方便。」謝小玉早就想過。
寶相金身確實是捷徑中的捷徑,有願力就可以凝練寶相、維持寶相的存在,可以讓寶相變得越來越強,不過看一下多羅那加宗那幫和尚搞出來的多羅陀龍法相,就可以明白寶相金身怎麼用。
這玩意一放出去,肯定巨大無比、光芒四射,佛門的東西大多是這樣,注重賣相,華而不實;可謝小玉的需要偏偏相反,越低調越好,如果能化為無形那就更完美。
「不然……弄一件寄託元神之寶怎麼樣?」洪倫海想不出好辦法,只能退而求其次。
「我也是這麼想。」謝小玉嘿嘿一笑,不然他也不會問洪倫海躲在那口丹爐裡的感覺,他先提身外化身是漫天要價。
寄託元神是將元神附著在法寶上,法寶損毀,元神無所憑依,也就無法存在。
不過這也有很多難題,首先,謝小玉必須修煉出元神,如果沒有元神,用什麼寄託?其次,這件寶貝可不容易找。
理論上,任何一件本命法寶都可以用來寄託元神,問題是謝小玉的要求太高,他想到洪倫海寄身的丹爐,那丹爐是太古靈物,天生九竅,可以吐納靈氣轉化為法力,所以洪倫海的一縷殘魂才能藏身在其中,苟延殘喘數十年。
「不然……我那口丹爐給你用?」洪倫海苦著臉問道。
「那東西能承受住瞬息萬里的加速?」謝小玉問道。
洪倫海苦惱地搖了搖頭,丹爐是用來煉丹,根本沒有這個功能。
「降低一下要求行嗎?」洪倫海只得哀求道。
謝小玉思索片刻,最後決定再退一步,道:「至少要能自我恢復。」
這是謝小玉的底限,如果不能自我恢復,萬一法力耗盡,就會失落在外面,再也回不來,那豈不成了笑話?
「補充法力?」洪倫海明白謝小玉的意思,也終於明白謝小玉的來意。
「原來你是為此而來,不就是想讓我幫你煉一顆外丹嗎?」洪倫海苦笑道。
外丹也是丹,不過不是讓人服用的丹,而是放在外面能自動吸收法力的東西。
火丹、雷丹、日月丹是最常見的三種外丹,一且法力耗盡,火丹鑽入火中,雷丹鑽入雲層,日月丹吸收日精月華,都可以自行恢復。
以洪倫海煉丹宗師的身份,這難不倒他。
「還有元神的問題。」謝小玉沒這麼容易打發。
洪倫海雖然沒有練成元神,卻是殘魂奪舍,對神魂方面極有研究,所以謝小玉咬定不鬆口。
洪倫海翻了一個白眼,站起身來,走到架子前取下一隻葫蘆和五隻玉盒。
「這是一葫蘆養神丹,可以讓你神魂凝練;這六隻盒子裡分別是三顆養神丹、一顆凝神丹、一顆虛神丹,都是靈丹,我會告訴你服用的方法。」
「這樣就可以練成元神?」謝小玉狐疑地問道。
「當然不可能,如果元神這麼容易練成,道君就不值錢了。」洪倫海拿著那些丹藥走過來,說道:「我幫你想了一個辦法,你結丹的時候相當輕鬆,原因就是你在普陀的時候曾經煉化兩顆舍利,結出假舍利,雖然你捨棄那顆假舍利讓境界退回來,卻已經有了一番經歷,再次結丹就容易許多。」
「你在開玩笑嗎?難道要我弄一個元神煉化?」謝小玉覺得洪倫海瘋了,就算能弄來元神,他不被對方侵佔肉身已經謝天謝地,還想煉化對方?
「我又沒說是整個元神。」洪倫海嘻嘻一笑。
「那東西可沒殘的。」謝小玉沒好氣地說道。
人有三魂六魄,練成元神後就成了一體,元神有可能受傷,但是絕對不會殘缺,元神受傷太重就會自行散去,而沒有散去的元神就不是謝小玉敢招惹的。
「笨!我有說過煉化元神嗎?」洪倫海心底暗自高興,他難得可以教訓謝小玉,繼續說道:「你難道忘記那些飛升仙界的傢伙有時候會把法寶留在人間,那東西裡面肯定有一絲元神印記。」
謝小玉猛地拍了一下腦袋,他確實沒想到,理由很簡單,這類東西太少了。
仙界可不是樂土,那裡也有爭鬥,能飛升的人擁有的本命法寶絕對不可能是凡品,知道自己要去危險的地方,怎麼可能不帶上趁手的傢伙?
「要我到哪里弄這東西?」謝小玉看了看四周那些破爛,帶有元神印記的法寶可不是這些又笨又重的煉丹爐,沒人會捨棄的。
「這就別問我了!我幫你出了主意,至於如何弄到需要的東西你自己想辦法。或偷、或騙,反正總有法子。」洪倫海一身輕鬆,他接下來需要做的頂多就是煉一顆外丹。
「帶有元神印記的法寶?」玄元子搔著頭。
「這東西可不好找。」陳元奇也一臉為難,反正璿璣派肯定沒有這樣的法寶,也不知道哪個門派有這樣的法寶。
「他想幹什麼?」朱元機在一旁問道,他的手指不停掐算著,可惜一片混亂,什麼都算不出來。
「謝小玉肯定不缺法寶。」玄元子一邊踱步,一邊說道。
「他或許是在打元神印記的主意。」陳元奇說了一句廢話。
不過,眾人並沒有在意,此刻大家都在苦思冥想。
「難不成他打算修煉元神?」玄元子自言自語道。
眾人也都有過類似的猜測,不過這樣的猜測太荒唐了。
練成元神、修成元嬰,兩者中達到任何一種,就已經是半步道君,而謝小玉成為真君才這麼點時間,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挑戰道君境界。
「會不會他想修煉出一個偽元神?」陳元奇突然問道。
別人還沒反應過來,朱元機的手卻猛地一顫。
這就叫氣機感應,天機突顯。
「我瞎猜,居然猜對了。」陳元奇也愣住了。
「這難道又是劍宗秘法?」一位長老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有金球輔助,要修煉到真人境界一點都不難,只要資質再稍微好一點,就可以修煉到真君境界;但是再往上就沒那麼容易,道君這個門檻不知道卡住多少修士。
佛門創出轉世之法,為的就是破開這道門檻,過不了就重入輪回,過得去就長生久視,更不用說大劫中真正有用的是道君,道君數量越多,人族獲勝的希望就越大。
偽元神雖然帶一個「偽」字,但也是元神。
「就算劍宗有這樣秘法又有什麼用處?」朱元機搖頭說道:「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帶元神印記的法寶?」
朱元機話音剛落,立刻感到氣氛不對,因為大家都用看笨蛋的目光看著他。
「朱師兄啊朱師兄,你是不是傻了?你老兄用的龜殼、我手裡的飛劍,不都有元神印記嗎?犧牲一件法寶換回一個道君,這筆生意絕對划算,我們頂多換一件本命法寶,花上三五年時間重新溫養。」陳元奇搖頭歎息。
朱元機明白自己鑽了牛角尖。
朱元機不知道還有兩個人也鑽了牛角尖,謝小玉、洪倫海想的都是現成的法寶,是那些飛升之人留下的東西,卻沒想過讓一位道君放棄自己用的本命法器。
「如果真有這種秘法,那豈不是每隔三五年就可以製造出一個道君?」朱元機頓時興奮起來。
像璿璣、九曜這樣的大派,道君的數量相當有限,真君卻很多,而且這種辦法就像養雞一樣,雞生蛋,蛋孵雞,數量會越來越多,那些製造出來的偽道君也可以留下元神印記,所以第一批是一倍,第二批就是四倍,第三批就是八倍……
按照最長的時間來算,三批也只不過十五年的時間。
「怪不得神皇大劫中,全盛時的神皇會被劍宗所敗。」一位道君自言自語道。
「要是那場大戰再晚個一、兩百年,或許就不是兩敗俱傷,恐怕神皇反過來要被劍宗所滅。」另外一位道君也胡猜起來。
不過,眾人隨即想到那數以百萬的精妙劍法,全都不覺得那是胡猜,全都陷入沉默。
「不對啊!」陳元奇的一聲驚呼驚醒眾人:「劍宗肯定也有一大堆道君,難道他們那麼吝嗇,連一件本命法器都不肯拿出來?」
「或許他們和朱師弟一樣,全都鑽了牛角尖也說不定。」一位老道君笑呵呵地開著玩笑。
有這麼個人插科打譯,氣氛頓時變得輕鬆。
「或許……這和劍宗的現狀有關……」玄元子欲言又止,他不太有把握,只是有一些懷疑。
「劍宗確實挺奇怪的,之前謝小玉一直孤身獨闖,弄得大家都以為劍宗不存在;後來又突然間出現,一下子顯露出那麼恐怖的實力,打得大家措手不及。」
朱元機又習慣性地算起來,過了片刻,他無奈地將手攏了起來。
「我懷疑劍宗分得很散,各派都有他們的人。」玄元子看了看四周,他現在有些疑神疑鬼起來,很擔心某個師兄弟其實就是劍宗後人。
不只是玄元子有這樣的懷疑,其他人也左右張望著。
「確實有這個可能,而且劍宗很可能各脈獨立,互相並不統屬,他們傳承的東西可能也南轅北轍,甚至有人練劍,有人卻轉而煉丹。」朱元機說出自己的懷疑。
「應該還有一脈擅長養鬼。」陳元奇說道。
在場眾人全都明白,這是指北燕山。
「很可能是這樣。」玄元子點頭說道:「謝小玉原本並不知道輪回殿的存在,但是他看了北燕山六代祖師留下的筆記後,就立刻知道那位六代祖師也是劍宗傅人。很明顯,劍宗留下一大堆遺產,但是殘缺不全,劍宗後人一直在補全那些東西,不過走的路子都不一樣,而謝小玉所屬的這一脈,由術入道,非常特別,也非常偏門。」
「有道理!當初謝小玉孤身獨闖,劍宗卻沒人幫忙,可能是因為其他各脈不願意承認這一脈。」另外一位長老附和道。
「別管這些了,我們誰拿一件法寶出來?」陳元奇轉頭問道。
「我——」好幾個人異口同聲說道。
玄元子看了看那幾個人,最後朝最年長的一位老者拱了拱手,道:「馬師兄,就勞煩你了。」
那位馬道君笑道:「應該的、應該的!接下來我要閉關苦修,挑戰突破地仙境界,用不著和人爭鬥,再說我的這件法寶也沒什麼潛力可言,到了地仙境界肯定要換。」說完,馬道君翻手取出一把飛劍。
玄元子之所以選馬道君,除了他說的那些理由之外,另一個原因就是他的本命法寶是飛劍。
這時,一個始終沉默、身材修長、看上去文質彬彬的長老抬起頭來,悠然問道:「謝小玉要的只是元神印記,為什麼你們只想到法寶?」
「秀才,別賣關子!」陳元奇立刻喝道。
被叫做秀才的道君正是璿璣派藏經閣的閣主,有資格坐這個位置的人肯定博聞強識、滿腹經綸。
「你們難道忘了天一正印?」這位道君輕聲問道。
眾人全都被震住了,大殿內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天一正印不是早就沒了?」陳元奇看著那位道君,不懂他怎麼會提起此事。
「真的沒了嗎?我不信!我懷疑它被某個門派藏起來。」那位道君冷笑一聲。
眾人心中了然,都知道這位道君指的是哪個門派。
「此事要從長計議。」玄元子搖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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