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再見周瑞青

　很多年之後，已經站在國內政壇巔峰，幾人之下億萬人之上的王雲廣曾經笑著對劉洵感歎了一聲，當年兩人在書房中的談話，終究不是水中月夢中花，終究還是被你這個妖孽給完成了。

　別人不知道，九十年代中期王家之所以在政治上邊多次為劉洵搖旗吶喊，是王雲廣在92年的這次談話之後便下定了決心的，別人也不知道，王雲廣92年在中海股瘋中的表現，背後有著劉洵的影子，別人更不知道，王雲廣能夠走到那個位子上，期間大半是劉洵的功勞……劉洵13號當天離開中海市之後卻沒有和劉澤軍這些人一起回昌平市，而是坐飛機直飛安南省去了。

　劉洵的外公周瑞青調任安南省當省委副書記和常務副省長，劉洵年後卻還沒有去拜訪過外公，此前已經回過了家中，也見過了爺爺，這會兒自然輪到拜訪外公了。話說，能讓劉洵放在心上的親戚還真沒有幾個，前世的時候自家失勢，他早便見識過那些親戚的嘴臉，知道那些人都是什麼貨色，自然也便沒有什麼在意的，除了少數幾個人之外，大多數人，劉洵連看都不想看見，更不要說去拜年了。

　等他到了安南省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了，望著不遠處的安南省省委大院，劉洵卻是感慨頗多。

　省委大院劉洵自然不是第一次進去，之前他便和外公一起去拜訪過遼北省的省委書記秦立文，不過這會兒是去外公家，之前是去拜訪別人，此次的感覺自然又有不同。

　不過劉洵和鄭強兩人在距離省委大院1500米的地方便被設卡的警衛人員攔截下來，都是荷槍實彈，刺刀都在明晃晃的發亮，這會兒天都完全的黑下來，也不知道這些個警衛人員是不是把劉洵兩人當成了不法人員，待到周瑞青的警衛出來之後才把兩人接進去。

　周瑞青住在省委大院的三號樓，是省裏邊實打實的三把手，而且，看模樣，用不了多久便要榮升二把手了。

　劉洵進去的時候，周瑞青正拿著一份材料在看，見劉洵走進來，這才摘下了老花鏡，“來來來，給外公也好好看看，看看這一個月花出去21個億的敗家子到底是什麼樣子。”

　劉洵無語了，怎麼每個人見到自己都要叫一聲敗家子，看樣子，自己在美國的敗家行為，在自己的圈子裏邊已經廣為流傳了，好在自己這次收購思科的股份根本不需要通過國內，不需要使用外匯，VISTA投資公司的控股人雖然是自己，但是法人卻是美籍的小姨，自己也是通過小姨註冊的多家離岸公司達到控股的目的的，完全能夠避過國內有關方面。

　“外公，你怎麼也開起這樣的玩笑了。”

　劉洵無奈的說著，脫下外衣之後，隨手便把周瑞青剛剛看的那份材料拿過去，看了看標題，《關於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若干問題的可行性討論》。

　劉洵心下微微奇怪，“外公，我沒有記錯的話，鄧公和陳老是在1979年首次提到了計畫經濟和市場經濟並不矛盾的概念吧？我記得，似乎在1984年的時候，中共十二屆三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於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確立了在公有制基礎上的有計劃的商品經濟的決定，這會兒怎麼討論起這個議題來？”

　周瑞青有些驚訝，“你對這些東西倒是記得的很清楚，看來能賺這麼多錢，可不僅僅是運氣好的關係，怎麼樣，看看這份材料，看看有什麼想法，也和外公好好說道說道，我正看著那些專家的材料頭疼呢。

　劉洵撓了撓頭，他對這些東西哪有什麼想法啊，剛剛之所以覺得奇怪，是因為他前世的記憶。

　他記得，另外一個時空中，中央在1993年的中共十四屆三中全會才通過了《關於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勾畫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基本框架。然後在1995年中共十四屆五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於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九五”計畫和2010年遠景目標的建議》，提出：實現奮鬥目標的關鍵之一是經濟體制從傳統的計畫經濟體制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轉變。自此“計畫經濟體制”逐漸淡出歷史舞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逐漸深入人心，國家用宏觀調控的手段對市場經濟進行調節。

　不過，現在看來，原本在93年才會發生的事情，現在看模樣，倒像是要提前發生的樣子。

　“外公，該不會是中央透露出什麼意向了吧？”劉洵試探著問了一句，他記得，外公是調任安南之前，還在中央有過一段短暫的經濟進修班的培訓，此時卻在看這個議題的討論，不得不說，很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央想要來一次自上而下的運動。

　不過劉洵大致的看了下手中的這份材料卻發現，這玩意兒比起另外一個時空在93年通過的那份決定，這份材料在很多內容上邊還是有些保守了，很多地方，邁出去的步子都太小了，當然，這屬於老一輩習慣了計劃經濟體制的人的共性。

　周瑞青沒有直接回答劉洵的問題，有些東西，即便是親人之間也不能說透了，他只是讓劉洵仔細的看材料，然後提一些建議。

　好在劉洵到底來自於十多年後，關於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的利弊知道的很多，十多年後，各個論壇中對這兩種經濟體制的利弊分析有很多很多有見地的文章，劉洵也便挑著說了一些，倒也讓周瑞青大有收穫，直感慨，自己這個外孫，果真不是常人。

　不過說到計畫經濟，劉洵倒是記起來一件事情，一直被市場經濟的鐵杆支持者拿來打擊計劃經濟的支持者。

　這件事說的是錦江市的電纜廠和銅廠之間的事情，也算是一件奇事了。

　大致便是這樣，錦江市內有一個大型的電纜廠，電纜廠是用銅的大戶，每年都需要採購大量的銅來製造電纜，而在該電纜廠的對門，隔著不到三十米遠便有一個大型的銅廠。

　照理說，電纜廠用銅，銅廠產銅，兩廠之間的距離僅有三十米，電纜廠到銅廠去購買銅，似乎正好。

　但是實際情況卻不是這個樣子的，電纜廠並不是從對門的銅廠購買銅，而是每年必須從遠在幾千公里之外的南方購買銅。

　短短的不到三十米，卻像是牛郎織女之間的天同，把兩廠隔開，老死不相往來。

　是錦江市銅廠的銅品質低嗎？不是。

　那是錦江市銅廠的銅價格高嗎？也不是。

　那為什麼放著近在咫尺的銅廠不購買，卻要捨近求遠的跑到遠在南方的地方去買銅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電纜廠屬於機械部管轄，而銅廠屬於冶金部管轄，在計畫經濟的時代，兩廠之間不能發生直接的購買關係。

　電纜廠用銅，是通過機械部的調撥的，而銅廠產的銅，也要通過冶金部的統一管理，所以，這就造成了僅僅三十米之隔，卻把兩個原本可以脣齒相依的廠子給隔開了三十年。

　電纜廠每年需要幾萬噸的銅，每噸銅從南方省市運過來，單單每噸的運費便要幾百元，而同樣品質的銅價，甚至比錦江市銅廠的銅價而略高，僅僅運費這一項，每年便多了一千多萬的額外運輸花費。

　而事實上，這種例子在計劃經濟時代，並不僅僅是個例，而是一種普遍現象，只不過不像錦江市的電纜廠和銅廠那樣巧合，兩廠門對門只隔了不到三十米。

　兩人談了有大半個小時才結束，周瑞青轉頭便問起了中海市的事情。

　“怎麼，外公也關注中海市？”

　劉洵問過之後隨即便反應過來，自己這不是多此一舉嘛。三年前春夏之交發生在北京的那件事，大概還讓很多人心有餘悸吧，這次中海市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雖然性質和那次的性質不一樣，造成的影響也沒有那麼惡劣，但畢竟也是一場參與人員眾多的暴亂，而且還涉及到金融系統內部腐敗的事情，所以，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驚肉跳呢，像周瑞青這種層次的官員，哪有不關注的道理。

　周瑞青微微歎了一口氣，“鬧的那麼大，哪有不關注的道理，對了，你剛剛從中海過來，對那邊的情況應該比較瞭解吧，給我說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情形。”

　劉洵點了點頭，周瑞青雖然看了報告，不過那些東西，畢竟比不得自己親身經歷來得真實。不過劉洵卻是先從他自己說起，而不是說中海市的事情。

　劉洵把他如何聽到新股發行的消息，如何判斷出有可能存在暴亂的潛在因數，又是如何通知了王雲廣等等的事情從頭到尾的給周瑞青說了一遍。

　不過他這一套說下來，卻把周瑞青給聽的目瞪口呆，直感慨，原來自己這個外孫果真是個妖孽，早前便預料到了暴亂的發生，只不過告訴了王雲廣之後，卻也沒來得及阻止。

　周瑞青原本便知道成渝與王家之間的關係的，只不過之前沒有和劉洵提過，這會兒聽到劉洵和王雲廣之間發生的事情，也不得不感慨自己這個外孫的妖孽。

　“原來竟是這般的情形，不過不管如何，我看呢，這次過後，王家是要欠下你一個大大的人情了，你日後不管從政還是經商，倒都可以好好利用一番。就是不知道，這次過後，王雲廣要調到哪兒去。”劉洵點了點頭，此次王家欠下自己人情那是必然的，正好成為自己日後的政治助力，至於王雲廣調出中海市，這也可以想像，指定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而且應該便是近期的事情。

　中海市此次發生這種事情，可以想像，中海市的金融系統內部肯定是集體腐敗的，根據劉洵另外一個時空的瞭解，參與私分者，高達四千多人，至於政府機關內部，也未嘗沒有關係戶通過各種手段來私分抽籤表，或者說，根本就是普遍現象。

　王雲廣此次在這次事件中能躲避過中央的責難這不假，不過整個中海市絕大部分的官員都處於風暴中，肯定要受到處分的，只有以王雲廣為首的少數官員獲利，那可就不大好了，那是要遭人記恨的。

　而且，中央此時還讓王雲廣在下派的調查組中擔任副組長，這也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如果王雲廣真的往下查，那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此次的事情牽連甚廣，金融系統內部也有一張龐大的利益網路，這個網路肯定不僅僅局限在中海市或者東海省的，所以，若是硬著頭皮查下去的話，還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而且，可以想像，到時候肯定會觸及到某個利益群體的底線，所以，王家肯定要不了多久便會把王雲廣調出中海市的。

　王雲廣在比次的事件中已經撈足了政治資本，無論是事前提前發現到事態的端倪還是事後的各項處理，在中央那兒都有很高的評價，對他來說，那是實打實的政治資本，所以，他沒必要摻和到中海市的這攤子渾水裏邊來遭人記恨。

　若是劉洵所料不假的話，只怕不出一個月，中海市的政壇便會有大變動。

　到時候，李伯瑾的出局是必然的，王雲廣的上位也是必然的，原本的情況是，由王雲廣來接任中海市的市委書記恰恰好，只不過此次中海股瘋，王雲廣獨善其身，雖然撈足了政治資本，卻與中海市的大部分官員之間留下了隔閡，中央大約是很樂意由王雲廣來當中海市的市長的，所以才讓他在調查組中任副組長，不過無論是王家還是王雲廣，大約都不願留在中海市的這攤子渾水中，王雲廣外調是必然的了。

　另外一個時空中，中海股瘋不久之後，中海市長也發生了外調，只不過玩的是平調暗降的手法，這回卻肯定不會如此，撈足了政治資本的王雲廣，肯定能獲得個不錯的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