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當卡利通知單鳴小孩兒沒有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他吃過晚飯就要上飛機了,時間不剩下多少。
單鳴心想沈長澤跑哪兒去了,五六公里的路程很快就能回去了呀,再說他也不是貪玩兒的小孩兒。正好這邊訓練的也差不多了,他讓那夥親衛軍的士官帶隊回基地,他自己則走小孩兒回去必走的山路,打算去找找他。
走了一段路,單鳴的耳朵裡就飄進來幾聲人的慘叫,聲音很小、很淡,應該是從很遠的地方發出來的,一般人在這種昏暗的林子林聽到慘叫,多半要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可他從來不懷疑自己的五感,前面絕對是有事兒。
他把那輛轟轟作響的山地摩托扔到了一邊,掏出槍步行。他身上沒帶什麼重武器,就一把勃朗寧手槍和總帶在身上的軍刀,但這裡離基地很近,他不太擔心碰到什麼危險。
太陽馬上就要下山了,森林裡的光線越來越暗,他循著聲音過去,但走了沒多久,聲音就不見了,沒有聲音的指引,光憑記憶很容易摸錯地方,單鳴只能往記憶中的方向走,並時時觀察著周圍的草木有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聲音雖然不見了,但很快地,單鳴發現了其他可以引路的東西。
前方昏暗的樹林裡,有什麼東西散發著淡淡地金光。看來那個方向必定是有人了,也許是手電筒的光芒,雖然他知道獵鷹和五龍已經潛伏在附近尋找吉姆的蹤跡,但是他們絕對不會弄出亮光來,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如果這麼白癡他們早就死了,所以對方多半是敵人,他必須更加小心才行。
越是靠近,那金光越明顯,單鳴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種光,並不是很亮,有點柔和地、淡淡地金色,但是光暈很大。最為奇怪的是,照明設備總是中心最亮,向四周擴散開來的光線,離中心越遠則越暗,這團光也不能完全說它違背了這個常理,只是它的"中心"位置未免面積太大了,而這麼大的光源,四射出去的光暈範圍卻很小,如果硬要形容的話,這團光就好像一個核特別大的芒果。
單鳴匍匐著往前爬,不管是什麼東西,敢在他們"遊隼"的家門口找事兒,絕對不能放過。
靠近之後,單鳴看到了草地上的一隻手,他認得這只手,手很白,但手指粗短,指甲爛糟糟的很難看,是五龍的手。
他心一沉,估計五龍已經死了。
單鳴眯起眼睛,瞄準那團淡淡地金光,砰地放了一槍。他原是想把照明設備打掉,然後隱藏在黑暗中,再伺機行動,可槍響之後,竟傳來一陣怒叫,緊接著那團金光就以可怕的速度朝他移動過來。
單鳴有些傻眼,他做夢也沒想到照明設備會動。
可當那一團金光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單鳴真的愣住了。
一個……不,一隻,人形的動物,一眼望過去身上全是淡金色硬磷,鱗片足有半個雞蛋大小,一直武裝到脖子,頭頂上有兩個黑色的角,不算太長,手腳都是粗長鋒利的爪,背後晃蕩著淡金色的肉翅,和一條甩來甩去的足有手臂粗的尾巴!
七年前的噩夢一下子浮現在單鳴眼前,那隻身長兩米,直立行走,有麟有角,有翅有尾,通體灰黑,卻長著人類的臉的怪物,擁有極端可怕的力量和速度,把那些悍勇的雇傭兵像紙片一樣一個個撕碎。普通的子彈穿不透那怪物的身體,他身上的鱗片就像一道堅硬的鎧甲,阻擋了他們大部分的進攻,短短幾分鐘之內,十七個人就死在眼前,他們從未碰到過如此瘋狂的情景,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知道自己要以十面對一百個敵人,而是面對一個未知。
最後他的養父林強,當年"遊隼"的老大,為了剩下的幾個活口,抱著炸藥跳到了那怪物的身上,和那怪物同歸於盡。
那件事給"遊隼"的倖存者們留下了終身難以磨滅的陰影,尤其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養父由一個強悍勇猛的雇傭兵瞬間變成碎肉塊的的單鳴。
從那以後"遊隼"再也不踏足中國,單鳴萬萬沒有想到,他還會再碰到這個怪物,就在他們傭兵基地的家門口。
單鳴努力克服下對這玩意兒的恐懼砰砰砰連開三槍,槍槍照著那怪物的胸口打。那怪物被打得退了幾步,然後又朝他撲過來。
當那怪物靠近他的時候,單鳴看到了這個身量矮小的怪物的臉,那是三年來夜夜跟他睡一張床,早上給他擠牙膏晚上給他端洗腳水的他撿來的兒子——沈長澤。
那長精緻稚嫩的臉蛋就被包裹在那一身變態的硬磷裡,眼睛一片血紅。
單鳴就感覺自己的腦袋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世界遍地炸響警鐘,他終於明白!他終於明白唐汀之為什麼非要得到這個小孩兒不可!
單鳴身上冷汗狂流,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現在的心情。七年來讓他一直深為恐懼的怪物,居然就被他當寵物養在自己的臥榻上!
沈長澤的動作極快,撲上來就一口咬住了單鳴橫刀擋住脖子的胳膊,利爪直接朝單鳴的腦袋抓去。
那速度根本不該是一個八歲小孩兒的,甚至不該是一個人類的!
單鳴使勁往後仰脖子,利用身高的優勢逃過被利爪穿腦的命運,他強忍著劇痛,被沈長澤咬住他的手一松,軍刀換了個手,狠狠朝沈長澤的眼睛紮去,可是揮刀的時候他猶豫了,儘管雙目血紅,神情瘋狂,那張熟悉的、稚嫩的臉,確實是沈長澤。
就這一猶豫間,沈長澤已經打掉了他的軍刀,利爪依然想去抓他的腦袋。
單鳴崩起右臂的肌肉,狠狠一震,企圖他的牙齒甩掉,如果是人類的牙,這一下絕對能帶掉滿口牙,可他的動作在這個怪物面前,只是讓他的利齒插得更深。
單鳴奮起了全身的力氣,一腳踢向沈長澤的當面骨,這玩意兒就算全身武裝著鱗片,小腿骨也是脂肪墊最薄的地方,不信他不疼!
果然這一擊產生了作用,儘管有超越常人的力量和速度,但論格鬥技巧孩子和單鳴差遠了,小腿骨這一下子立刻讓他停下動作,往後跳開。
單鳴這時才發現他右手臂的關節脫臼了,耷拉在身側,單鳴不敢耽擱,就地一個打滾,撿起軍刀,然後猛地朝他右側攻擊。
沈長澤意識到他的意圖,張開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齒,兇狠地咆哮著,大有單鳴趕上來就一口咬死他的架勢。
單鳴踢開他迎面而來的利爪,順勢一下用胯骨撞擊他的前胸,然後用刀把猛擊他的頭部。
這一下下去腦殼都該裂開了,單鳴賭的就是這玩意兒頭上沒有麟,沒想到孩子只是後腿了好幾步,甩了甩腦袋,更加憤怒、更加兇猛地撲了上來。
單鳴只能再用軍刀去擋,沒想到沈長澤竟然一口咬住了軍刀,利爪如閃電般一下子扣住了單鳴的脖子。
單鳴被掐得臉立刻漲紅了,那只馬上就要送他上路的手,來自一個八歲的孩子,可他竟然掰不開!
他後悔自己竟然手軟,如果剛才那一刀紮下去,自己絕對不會落到這步田地,他就不信這玩意兒眼睛也帶防彈。
可是……他白養這玩意兒三年,一刀紮死了,他不是虧大了。
媽的,他真是倒了血黴!
他張開嘴,拼盡全部的力氣大吼了一聲,"沈長澤!"
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脖子上的手勁兒竟然松了一下。
單鳴眼看有戲,扯著嗓子喊,"沈長澤!沈長澤!"
沈長澤血紅的眼睛裡終於慢慢閃現出一絲清明,他的意識在恢復過來的瞬間,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單鳴青紫的臉。
他有些奇怪地叫了一聲,"爸爸?"然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兩個人同時栽倒在地,剛才還兇狠如野獸的小怪物,此時卻閉著眼睛暈倒在他身上,單鳴大口大口喘著氣,看著繁星點綴的星空,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他慢慢撐起身,就看著孩子身上的淡金色鱗甲的光芒越來越暗,越來越暗,身體的奇異特徵也一點點消退了下去,刀槍不入的硬麟又變成了細嫩的皮膚,懷裡的人那張稚氣而無防備的臉,讓單鳴根本無法將剛才差點兒弄死他的怪物聯繫到一起,他真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他揉了揉孩子的肩膀,果然是胳膊被卸了,他摸索著關節,哢吧一下把孩子的胳膊按了回去,孩子低叫了一聲,身子一抖,但沒醒。
單鳴從地上爬了起來,翻開草叢,首先看到了地上的五龍,他蹲下來摸了摸五龍,身體早就沒有溫度了。五龍不遠處,是胸前被撕了一個大洞的吉姆的屍體,內臟爭先恐後地從他的身體裡噴了出來,淌了一地。
遠處的基地附近火光通明,必定是有人聽到剛才的槍聲,要來查看。
單鳴從吉姆身旁搜出了消音步槍,在吉姆身上多補了幾槍,又用軍刀劃了幾下,造成是軍刀和子彈弄出這樣的傷口的假像。
情況緊急,其實弄得不太像,至少絕對瞞不過佩爾的眼睛,只能祈禱一向噁心吉姆的佩爾不想要他的屍體。
做完這些之後,基地裡的人也過來了,喬伯帶的頭,就連說要出去做任務的卡利都跟了過來看熱鬧。
他們一看到現場,基本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卡裡看到倒在草叢裡身上沾血的沈長澤,"小孩兒沒事兒吧?"
"沒事兒,嚇暈了。"單鳴眼神陰沉地看著沈長澤,心裡五味陳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