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當天晚上,林子聰位于石澳的別墅裏,和明去的時候,林子聰正在地下的音樂室裏彈琴,聽到和明進來,他並沒有回頭。
和明看著林子聰的背影,想說什麽,又突然說不出口,教訓他?公司的搖錢樹,他哪有這個資格。想了想,和明說道:“你今天……太任性了。”
林子聰自顧自在電子琴上彈奏,直到一曲終了,他才緩緩開口,“我以爲你心裏清楚。在今天給我安排工作本來就是你不對。”
“今天是你和新制作人初次見面的日子,你丟下手邊的工作不說,竟然開了他的車子跑掉,他會怎麽想?”
“我管他怎麽想!少制作人制作人的,我難道自己不會制作?爲什麽要請個莫明其妙的來管我!”
和明本想解釋“莊斯展不是來管你的”,思忖了一下又閉了口,過了一會他說道:“你今天這個樣子斯展以後在公司會比較不容易服衆。”
“那是他的事吧。”
見溝通無果,和明要走,轉身之前他又說道:“以後再要去……記得和我說一聲。”
林子聰一直沒有回頭,始終背對著和明,語氣懶洋洋地說道:“早和你說過的,半年一次,雷打不動。下次你替我安排工作時,自己記住這個日子。”
第二天上班,原本的工作安排是大家再次開會,討論唱片的定位問題並粗選出歌曲來,這一次,莊斯展還是沒有見到林子聰。
林子聰說他不舒服,不來了。
對于這位大明星的大牌,莊斯展已有耳聞,自不見怪,微笑著把他覺得中意的作品拿出來和公司高層以及企劃人員討論。
會後,和明向莊斯展解釋,莊斯展笑著說道:“我想他的很多活動是三個月前就安排好的。現在唱片制作期,難得有整日的時間供他自由使用,不妨稍事休息。選中的DEMO還請送給他聽,我相信他會有自己的主張。”
回到家裏,莊斯展靜坐在露台看海,夕陽西下,海風中微帶鹹味,想起回來之後的工作,莊斯展有點煩惱。說不生氣是真的,要說莊斯展心裏一點反應也無就不盡然了。兩度被林子聰甩脫,他多多少少覺有些不悅。這算是下馬威嗎?他不明白。莊斯展知道林子聰有兩張唱片是自己擔任制作人的,可與別人合作亦不算丟臉的事情。
林子聰到底在逃避什麽?真的那麽討厭我嗎?莊斯展不禁自問,再想想在報紙上看到的種種新聞,莊斯展覺得這個林子聰真的是如別人所說,自傲自負自滿自我,四樣皆全。這樣的人……倒真少見。
初步敲定了二十首歌,到底唱片之內收錄哪些還要聽聽林子聰的意見,可是莊斯展一直未能與他見面。過去的這幾天裏,林子聰不是推說身體不舒服,就是有工作在身,要錄影、接受訪問、拍廣告。莊斯展總是覺得他在回避他。
莊斯展在他的辦公室裏,看著桌上的台曆,又看看電腦內他原先寫好的一份工作進度表,不由皺緊了眉頭。按計劃唱片是在七月中上市,現在已經是三月中了,四個月的時間,就算已經挑好歌,從編曲、配唱、和聲、混音、前期宣傳到唱片上市,中間還有很多複雜的工作要做,哪一個環節浪費一點時間都會影響全盤計劃。正主兒不配合,大家都只能幹著急沒辦法。
快下班的時候,和明來找莊斯展,交給他一張門票。
“音樂會?”
和明點頭,認真地注視著莊斯展,語氣十分誠懇,“在大學禮堂。這是一個歌迷答謝性質的音樂會,因座位有限而憑票入場。子聰唱壓軸,五首歌,請你去聽一下。”
莊斯展點了點頭,“好,我會去。”
開車去大學城的時候,莊斯展一直在想心事。
莊斯展知道林子聰是和明一手發掘出來的,從出道算起兩個人相識合作也有五年。和明給莊斯展一種城府很深的感覺,他沒想到和明原來有著忠心護主的一面。林子聰出身寒微,和明不許任何人提這件事。是真英雄自然莫論出處。在人前和明對林子聰頗有點嚴厲,莊斯展見和明能如此落力維護他和林子聰之間的關系,他看的出來和明是替林子聰著想的。
進入音樂會的會場之後,莊斯展找了一個最角落地位置坐了下來。七時半,演出開始了,台下的歌迷喊成一片。
演出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莊斯展在心裏暗暗對出場歌手點評了一下:論唱功都過的去,今天的樂隊不行,不夠熟練也不夠激情,配合方面也有瑕疵。看了看手表,莊斯展等著林子聰上場。
九點左右,林子聰作爲音樂會的壓軸登場了。這還是莊斯展第一次在這麽近的距離看到這位聞名都會的歌星。
舞台上的林子聰,白色的T恤外套了一件綴滿裝飾的黑色亮皮夾克,黑色的牛仔褲上有很多破洞。他懷裏抱著一把電吉他,在樂隊的伴奏中自彈自唱。
冷眼旁觀,莊斯展不得不承認,林子聰真的是一個很英俊的男人。
林子聰沒有如很多偶像明星那樣去染發,一頭如雲的黑色頭發柔順光亮,流海很長,半遮住眼睛,隨著他唱歌時的動作飄飛起來,然後又滑落下來。林子聰有一雙如寒星般的黑色眼眸,即使坐在最角落的人也能感覺到他的目光,高挺的鼻梁,俊秀的容貌,下巴有點尖,嘴唇的輪廓異常美麗,他是那種能讓女人和男人都爲他瘋狂的類型。
舞台上,林子聰唱了一首又一首,慢歌唱到快歌,又唱了一首帶點英式搖滾曲風的歌。歌迷們不停尖叫,仿佛飓風過境,幾乎要掀掉禮堂的屋頂。就是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下,莊斯展用他那專業的耳朵聽著林子聰的歌聲。莊斯展早前聽過林子聰的唱片,不過現代電腦技術太過先進,任何破鑼般的聲音都可以修到完美無瑕,作不得准。現在聽現場,論歌藝,他給林子聰打七十五分,若論舞台表現力,他給林子聰打九十分。
莊斯展一直覺得林子聰是個偶像,就算他會作曲作詞,在莊斯展看來那些作品缺少上乘之作。聽現場,他發現林子聰聲線較薄,如果訓練了四年都是如此,想來也無法有更大突破。但是讓莊斯展驚訝的是林子聰的現場表現力,林子聰有舞台上極有動感,抓人眼球,有一種控制全場的魅力,舞跳的非常好。
從林子聰的歌聲中莊斯展能聽的出他對歌曲投入的感情,莊斯展覺得這一點非常重要。唱歌就是要有感情,否則無法打動聽衆。傾聽林子聰抱著吉他坐在吧凳上唱的慢歌,莊斯展能夠感覺的到他愛音樂,愛唱歌,這份心意似乎被他整個人,而不僅僅是歌聲和音樂本身傳遞給了我。舞台上的他似乎在散發光芒。
聽過了林子聰的歌,在莊斯展的心目中林子聰仍然是那個自傲自負自滿自我的人。同時,莊斯展又覺得身爲音樂人,沒有一點自傲那是不行的,林子聰今時今日貴爲小天王,他又如此年輕,自負自滿亦不爲過。他對他的音樂有自信,這份自信心莊斯展很欣賞。
看完這場音樂會,莊斯展一個人悄然離去。回到家,他打開有著林子聰資料的文件夾,又看了一遍,心裏面原本對林子聰這個人的印象,有了些許改觀。
“今天你爲什麽又不去公司?”和明在林子聰的音樂室裏質問他。
“你煩死了!”林子聰撥了撥後頸處的頭發,語氣很不耐煩。
“你是不是不打算出這張唱片了?”
“不是。”
“你是不是自始至終不打算跟莊斯展見面?”
“不是。”
和明很無奈地歎息,“真是要被你氣死了,你到底在怕他什麽?”
林子聰猛地擡頭,黑而亮的眼眸掠過寒光,“我才沒有怕他!我只是一想到他就心裏不舒服,我不願意見他。”
“你到底在鬧什麽別扭。”
“你管不著。”
和明哭笑不得地坐下來勸說道,“斯展是真心要做好這張唱片,如果你去開過會,聽過他對選歌、編曲,以及推廣宣傳的意見,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上他。他是學院派出身沒錯,也是古典音樂和民樂的支持者,可是這不代表他不懂流行樂,也不代表他不懂得如何令一張唱片大賣。現在市場這樣不景氣,有這麽一位從音樂理念到營銷觀念都是一流的人才來爲你制作唱片,我看不出他到底能有哪裏令你不滿意。”
“你幹嘛這麽替他說話!”林子聰很不滿意地說道。
“因爲我知道他是爲你好。”
聽到這句話,林子聰的臉色變了,他斜起眼睛看了看和明,咬著嘴唇沒有哼聲。
和明站了起來,“跟我去麗華酒店。今天有一個珠寶商的酒會,莊家在珠寶業相當有名,身爲這一代的長子嫡孫,莊斯展一定會出席,你去見見他。”
“哼,他賣珠寶就好,玩什麽音樂。”嘴裏這樣說著,林子聰最後還是被和明拖上了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