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林子聰始終沒有給莊斯展一個答複,他比之前沈默了很多,不錄音的時候總是安靜地坐在角落裏,仿佛在害怕什麽,沒有工作的晚上會開亮房間裏所有的燈,然後一個人彈琴。工作人員們只當是唱片上市在即,林子聰心理壓力太大,也沒有人敢多打擾他。只有莊斯展知道真相。
整張唱片錄制完成,被送入工廠,林子聰拍攝MV以及宣傳照,並且開始跑通告爲新唱片打歌宣傳,工作比之前忙碌了很多。以前的時候,工作一忙林子聰就會不開心,鏡頭前很配合,一下來就會臭臉,這次發片就沒有,工作再多也會配合。莊斯展心裏很清楚,林子聰將在外面工作做爲對他的一種逃避,雖然有小小的挫敗感,但是莊斯展很有耐心,不急不燥。
這天工作的時候,林子聰偶然聽到同事講莊斯展到醫院去了,他不由有些慌張。明明同在一個屋檐下,他卻沒有注意到莊斯展生病了,工作的間隙裏林子聰心事重重,工作一結束就急忙去問和明。
“生病,我怎麽不知道?早上他還在公司。”和明一臉的迷惑。
“你打電話給他,問他現在在哪裏。”
和明看了林子聰一眼,心裏奇怪著爲什麽林子聰自己不肯打這通電話,但還是乖乖照辦。
“在家?”林子聰更加不解,“他說在家?”
“是啊,他說在家。”和明把手機遞給林子聰,“不信你自己問他。”
林子聰胡亂擺了擺手,一下子閃避開,仿佛莊斯展會從手機裏跳過來一樣,他這個動作看在和明眼裏,和明更加覺得奇怪。
“你們吵架了?子聰,有什麽事情和斯展好好溝通,不要亂發脾氣。”
“沒有,沒有。”林子聰匆匆敷衍一下和明,然後就開車回去。
看到莊斯展人好好地坐在客廳沙發裏,林子聰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上下打量了莊斯展一番,又圍著沙發轉了兩圈,沒發現什麽端倪,想走,又不放心,磨蹭著在客廳和廚房之間走了幾個來回,他終于忍無可忍,問道:“聽說……你今天去醫院了。”
“嗯。”
林子聰又歪著頭看了看莊斯展,“你……沒事吧。”
莊斯展笑出來,點點頭,“我很好。”
林子聰露出不屑地笑容,“切,沒事去醫院幹什麽。”說著,轉身要走,莊斯展在他身後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去醫院探望你母親。”
剛剛邁出去的腳步一下子收了回來,林子聰如暴風般刮到莊斯展身邊,一腳踏上沙發,伸手揪住莊斯展的衣襟把莊斯展上半身提了起來,黑亮的眼睛灼灼地盯著莊斯展,厲聲喝問道:“你去看她幹什麽!你想幹什麽!”
莊斯展被拎起來,向後仰著頭,雖然姿勢很難看,但是他保持著一貫的平靜表情,“我想去探望一下,有什麽不對嗎?”
林子聰大聲吼道:“我告訴你,你有什麽沖我來!不要去整我媽,她現在和植物人一樣,她什麽也做不了。如果我知道你對她做了什麽,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看著林子聰英俊清秀的臉變得猙獰,莊斯展伸手掰開林子聰緊緊揪住他衣襟的手,站穩身體,然後注視著林子聰,“你覺得我會對她做什麽?”
“我怎麽知道你安的什麽心!”
“我只是去探望她,我想要知道她的樣子,還有,我是專程去告訴她,以後會有我來照顧你,我請她放心。就是這樣。”
林子聰一下子呆了,過了一會,他低頭發現莊斯展的一只手正摟在他的腰際,立刻漲紅著臉把莊斯展的手臂拍開,“你別做白日夢了!我不需要你照顧,告訴你,我不會喜歡你,你還要我說多少次!”
莊斯展微笑道:“我會比你多說一次‘我喜歡你’。”
林子聰幾乎要抓狂,“夠了!夠了!”
莊斯展想安撫林子聰,又不敢再伸手過去,于是柔聲地問道:“爲什麽不行呢?”
“你得了吧,少自作多情,別以爲你人長的帥一點,家裏有錢一點,就想要誰是誰。你省省吧。”
莊斯展認真地凝視林子聰,“我從來沒有‘想要誰是誰’過,子聰,我只想要你。”
林子聰的臉又紅了,爲了掩飾他別過臉。
“子聰,我是一艘船,在海上漂泊,你就是我想要找的港口。爲什麽不可以收留我的心呢?”
林子聰大力搖頭,“我不是港口,我也是一艘船,我也正在漂泊,停不下來,找不到岸,我怎麽可能收留你。根本就不可能。”
莊斯展笑了,走近林子聰,伸手輕輕撥起他因爲暴跳而淩亂的流海,指尖從林子聰的額頭滑過,被莊斯展深邃的目光注視,林子聰動彈不得,直想後退。
“子聰,這樣吧,我們來做彼此的港口,你收留我,我收留你,這樣我們就都不需要再漂泊了,好不好?我不管你曾經遇見過什麽人,愛上過什麽人,而又有什麽人愛上過你,我只知道你現在是一個人。現在由我來愛你,我會給你你想要的一切。”
伸手攬在林子聰的後頸,莊斯展的手臂微微用力,想要把林子聰摟進他的懷中,看林子聰的眼神,莊斯展知道他動搖了,他似乎已經被說服,願意試著接受,但是很快,林子聰猛地醒悟,掙脫開,後退幾步之後猛地轉身跑了,留下莊斯展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
林子聰依然采取了逃避的政策,莊斯展卻更加有信心。
雖然想回避,但是兩個人工作在一起,仍然會不時見面,林子聰覺得尴尬,越來越別扭,手腳都沒處放似的,不經意間發現莊斯展注視他的目光,林子聰就會臉紅。這個情景被和明注意到了,他悄悄和莊斯展說:“子聰現在好像很怕你,你越來越有威信了。”莊斯展聽了只是笑笑。
這天晚上,林子聰一個人在音樂室裏彈琴,莊斯展敲門進來了。自從表白之後,莊斯展就很少來音樂室,他想留給仍在回避中的林子聰足夠的時間與空間。現在莊斯展突然來了,林子聰仿佛被其他動物入侵領地的貓那樣,緊張地豎起毛。
看著林子聰故作鎮靜、虛張聲勢的樣子,莊斯展暗暗好笑,他遞一張歌譜給林子聰,“你彈一彈,看看是否喜歡。”
音樂讓林子聰的警戒心降低了,他接過歌譜擺上琴架,彈了起來。一曲終了,林子聰興奮地擡起頭,“啊,很不錯,很好聽。”
莊斯展又遞過一頁紙,“這是歌詞。”
林子聰接過歌詞,匆匆浏覽一遍,然後一邊重新彈起樂譜,一邊看著歌詞,嘴裏哼唱著,一遍唱下來,林子聰露出驚喜地表情,“真的很好,我喜歡。”
“那就用吧,我明天會交給震亞一份。”
林子聰心裏一驚,“是你寫的。”
莊斯展點點頭,“如果唱片賣的好,一定會出慶功紀念版,到時間就加這一首歌。也算是我爲自己擔岡這張唱片的制作人的一點紀念。”說完莊斯展就走了。林子聰一個人坐在琴房裏,愣愣地想了一會,然後他重新彈起樂曲,彈著彈著就停了下來,他突然發現歌詞根本就是莊斯展在表白,不由在心裏大叫該死,爲他的後知後覺氣得想要掀桌。
重新反複讀了一下歌詞,林子聰將手中的紙擲到一邊,想想不對,又抓回來團成一團丟掉,就算這樣,已經讀過歌詞的他仿佛紮了滿身的刺一樣坐立難安。輾轉反側老半天之後,太過安靜的隔間琴室讓林子聰産生了恐懼感,他急忙縮進一旁的沙發裏,蜷縮起身子,雙手環抱住膝蓋。
直到躺在床上,林子聰的心仍然像被貓抓過一樣的不舒服,他在想著那首歌的事情。被告白之後,林子聰心底對愛的渴望被喚起,他越來越在意莊斯展的存在。一個人久了,很寂寞,林子聰想過如果能有個人在身邊該多好,只是好的伴侶太難找,想到莊斯展人不錯,又懂音樂,是志同道和的人……林子聰爲自然湧出的想法弄得不安,有一種身在懸崖邊,只要在踏出一步就會掉下去的感覺。
林子聰的新唱片在暑期盛大推出,正式發售時獲得了極好的銷量。業內人士對這張唱片給出了四星的評價,普遍認爲唱片的選歌和制作都很出色,具備可聽性和傳唱性。
林子聰忙于四處宣傳,上電台、電視台、接受訪問、拍照。唱片受歡迎,林子聰很開心,可開心之余,他總是不由地想到莊斯展。莊斯展才是幕後最大的功臣,現在是他在接受萬衆歡呼,莊斯展去度假了,根本就沒有出現。
幾個月以來的同居人突然離開,林子聰一個人回到別墅,總覺得屋子太大太空,必須要開亮燈,放音樂,他才會覺得安心。
WN唱片公司已經決定爲林子聰的新唱片推出慶功紀念版,這個版本會附贈收錄有新歌MV的DVD,還附贈一本寫真,紀念版還會多收錄一首歌,正是莊斯展寫的那一首。
林子聰內心有點抗拒唱那首歌,因爲唱的時候簡直就是替莊斯展在向林子聰自己表白,可是又無法違抗公司,他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心情又進了錄間室。這一次,莊斯展沒有在錄間室外面看著他。林子聰暗暗慶幸,如果這首歌讓他對著莊斯展唱,他恐怕真的會瘋掉。
不想找其他人來制作這首單曲,林子聰自己編曲,自己擔任了制作人。在反複錄制和演唱的過程當中,他一遍又一遍地溫習著莊斯展曾經的表白,越唱,越覺得心情複雜。那是首情歌,卻又帶著隱隱的失戀味道,一天的工作結束之後,回到家,林子聰坐在陽台上看著大海,反複嚼咀歌詞,越來越體會出裏面癡癡不悔的心情。
他真的可以信任他?他們真的可以相守?林子聰覺得莊斯展是個愚人,他不笨怎麽會看中他?林子聰又覺得他自己也笨,莊斯展不在,他明明應該安心才對,沒有人糾纏了。可爲什麽……爲什麽他會牽挂他。莊斯展現在在哪裏?和什麽人在一起?會不會……把對他說過的話再對別人也說一遍?越想,林子聰越覺得莊斯展可惡,居然在這種狀態之下把局面丟給他一個人面對。
一直到暑期結束,莊斯展才重新在WN唱片公司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