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一直到現在，于磊還不時的會想到，孔玄章在最后時刻，在人摔倒的情況下，為他做的那次助攻，也就是因為那一球，他們才能在最后時刻上演逆轉，但因為要搶這個被打出去的球，孔玄章的左肩粉碎性骨折，雖然說如果修養的好的話，不會留下后遺癥，但于磊還是覺得，這個代價有些太大了。

　　他拍著球，一次次的做基礎練習，其實他已經不用來籃球館了，下一年的比賽他不會參加，但是天茗一直在給他發補助，所以他就覺得自己有義務過來。

　　“我就說他這個時候一定在這里，如果訓練上也有勞模評的話，這孩子一定是最佳的，于磊，你先停一下。”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的何益對于磊找了下手，“過來見個人。”

　　于磊停了下來，抱著球走了過來：“何老師。”

　　何益的嘴角輕輕一抽，心中有些糾結，這都快過一年了，這五個還是沒有一個會叫他教練，他一開始對此也沒有太在意，還以為是學校里流行叫老師，后來才知道，教練那兩個字，幾乎就是歐和青的專用名詞！

　　不過，受了這么多次打擊，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其實也有些習慣了，糾結了一下，就道：“這個是我的朋友，蔡書，你叫他蔡叔叔……”

　　“別別別，叫我蔡大哥就好了。”

　　蔡書連忙道，何益看了他一眼，蔡書笑道：“你自己愿意當長輩，我還覺得自己年輕著呢！”

　　“是是，你是還年輕著呢，于磊，既然他這樣說了，你就叫他蔡大哥吧。”

　　于磊叫了，蔡書道：“老何對我說，你投籃很厲害，能不能讓我看看？”

　　于磊看了眼何益，何益對他點點頭，他就抱著球向籃筐走去，走到一邊又轉過身：“是三分線的，還是罰球線上的？”

　　“恩，最好是，都讓我看看。”

　　于磊沒有異議，他先走到一邊，把裝籃球的車拖過來，然后站在三分線上，就開始投了起來，比起過去的謹慎，他現在在做這個已經非常從容了，舉手投籃間，更有一種行云流水的流暢，從出手到籃球的最后入筐，都會令人覺得賞心悅目。

　　一個、兩個、三個……

　　雖然已經從何益那里聽說過了，但真正看到，蔡書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真是太厲害了，我真奇怪他在之前為什么都默默無聞，沒有人想過在他身上做文章嗎？”

　　“如果咱們也有三分球大賽的話，他早就成名了。怎么樣？”

　　“只是他這一手，我想就有球隊愿意要他的，不過這種事情也難說，我先試試吧。不過老何，你還叫我來看什么？以你的關系人脈，也可以把他推薦出去吧。”

　　因為我不想將來落埋怨，更不想和那個孔家少爺打交道！

　　他在心中暗道，他一開始是沒有往別的地方想的，孔玄章對于磊好，他也覺得是這小孩是出于義氣，也許還有一些同情的因素，不過漸漸的，他就覺得有點不對了。

　　除了打球的時候，其他人好像就不能和于磊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他親眼見過幾次，馬森那邊手都要拍到于磊的肩上了，那邊又抽了回來，如果說一次兩次還可以說是巧合，但如果次次都是如此，就未免有些古怪了。

　　而且，根據他的觀察，這種情況往往就出現在孔玄章正好就在于磊身邊的時候，如果孔玄章不在，那馬森的手還是會拍在于磊身上的。

　　如果說這個只是令他懷疑的話，那孔玄章看于磊的眼神，就令他不得不向那個方向想——雖然他一直想不通這到底是為什么，就算孔玄章的基因里，有這方面的傾向，但怎么看也不該喜歡上于磊啊。

　　不過這種事他沒有興趣，也不準備去做研究，他只希望他們要是有什么，也不要在天茗發生就好了，否則到時候就算不關他的事，他也要遭池魚之殃。

　　而令他比較慶幸的是，現在看來只是孔玄章有這方面的傾向，于磊甚至完全沒有察覺，而孔玄章據說又是要出國的，等他將來從國外回來，誰知道會怎么樣？

　　但是不管是好還是壞，他都不太想和這個孔家大少有太頻繁的來往，他以前是想過做于磊的經紀人，但那是過去，而現在他不這樣想了，如果于磊將來好了，那還好，如果有什么問題，這個孔家少爺恐怕是都會算到他頭上了。

　　而職業球隊中，后面不知道有多少齷齪，于磊雖然不是惹事的，但難保別人不會算計他，他做經紀人又不是做保姆，難道還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的跟著？如果于磊真是大牌，那不用說，二十四小時貼身都成，但他剛進去的時候，能每個月都領到基礎工資就不錯了——這種待遇，誰知道那個大少爺會怎么想？

　　也就是因此，他叫來了自己過去的朋友，這樣，于磊將來不好了，算不到他頭上，而如果好了，孔玄章總會念他的一個舊情的，而且，他也真喜歡于磊這個小孩，雖然他到現在都不叫他教練。

　　不過這個原因當然是不能說出來的，因此他說的是：“我現在過的挺清凈的，不想再摻合進去了。”

　　“嘿，老何，你現在還真有點隱士的味道啊。”

　　“靠，別開我玩笑了，給個利索，成不成？”

　　“這還用說？”蔡書說著，叫過于磊，“這是我的名片，雖然上面沒有標明，但我是一個經紀人，更確切一點，是一個籃球經紀人，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將來說不定還會是你的經紀人，能把你家里的電話給我嗎？”

　　于磊愣愣的接過名片，他雖然不是很了解，但也大概的知道蔡書說這話的意思，職業球隊，經紀人，以前王鑫經常在他耳邊念叨的，，而現在，他有了一個經紀人的名片，這代表著他有可能成為職業球員？

　　他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怎么了，于磊，你不愿意？”

　　于磊連忙搖頭：“不是，我就是……沒想過，我、我不成的吧……”

　　連王鑫都沒有打上職業的，他有可能嗎？

　　蔡書笑了笑：“成不成，這要再看，我現在也不能給你保證。這樣，你給我一個月，如果一個月后，我不能給你什么消息，你再去找別人怎么樣？”

　　“別人？”

　　“別的經紀人。”

　　“我不認識，別的經紀人。”

　　于磊老老實實的說，蔡書笑了：“好了，給我一個月的時間。”

　　“好，就是兩個月……”

　　“于磊，別這么老實！”不等他說完，何益就打岔道，然后對蔡書說，“好了，咱們出去吧，別在這里耽誤他練習了，你也別弄的太晚了。”

　　他說著，就和蔡書走了出去，于磊則轉回去，將籃球都收到了車里，然后他發了一會兒愣，繼續做自己的基礎練習，正練著，就聽到孔玄章在后面叫自己。

　　“你怎么來了？你的傷……”

　　“我傷的是胳膊，又不是腿。”孔玄章說著，單手抓起一個球，“而且我天天在家里坐著，也怪沒意思的。”

　　“衛峰說網上啥都有的。”

　　孔玄章看了他一眼，如果換個人在這里，就能感覺到這一眼是帶了點恨鐵不成鋼的味道的，不過換到于磊這里，他只覺得莫名其妙，在全國大賽結束的時候，衛峰就忽悠著他上網，說上網怎么怎么好，還讓他看了很多圖片，很多論壇，他也覺得怪有意思的，但他也就是看看，畢竟除非他到孔玄章家，否則是沒有上網的條件的，而到孔玄章家他一般都是看碟片。

　　而孔玄章這一次受傷，他又是要到美國的，也沒必要再來學校，倒是很有條件上網的。

　　“怎么了？”

　　“你練習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吧。”

　　于磊點了點頭。

　　“那陪我走走吧，一會兒咱們再找個地方一起吃飯。”

　　于磊當然沒有異議，他將東西收拾了，就和孔玄章一起出來了，因為離下一次的比賽時間還遠，所以現在球隊的訓練是非常輕松的，因此天天加練的于磊就又成了最早來最晚走的一個，不過他一直拿有籃球場的鑰匙，倒也方便。

　　兩人沿著路走了一會兒，于磊就提議休息，孔玄章點點頭，雖然沒有說什么，但卻看著自己的肩膀笑了笑，只是這份笑意，很快就消失了。

　　兩人就坐在路邊的花壇上，孔玄章開口：“我舅舅……你知道是哪個舅舅，恩，說他過一段時間要到紐約，我大概，也會先到那里。”

　　“紐約……”于磊的聲音澀澀的，雖然早知道孔玄章是要出國的，但聽他真這么說了，還是有一種古怪的感覺，“那、那怪好的，我經常聽人說到紐約。”

　　“恩，我先到那里學語言，然后再申請學校。”

　　“哦。”于磊低著頭，不知道說什么，孔玄章說的這些，他完全不懂，過了一會兒，他才再次開口，“你英語已經挺好的了。”

　　“還差得遠呢，他們說快了我就不見得跟得上了。”一般來說，要申請國外的大學的話，是要在頭一年的八九月份就開始準備，選學校，考試，遞交申請之類的，而他決定出國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了，很多事情都來不及了，不過對于他來說，也不是太大的問題，當然，這樣一來有些耽擱時間，不過他也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那、那你到了那里可小心點，別受欺負了，別人要和你說話，你也別不理別人，還有，你也別穿的太好了，聽說那里的人都有槍的……”于磊一邊竭力的回憶著，關于美國紐約的東西，一邊道。

　　他的這些話要在別人聽來可能會暗暗發笑，但在孔玄章聽來，只覺得溫馨，于磊說一句，他就點一下頭：“恩，我知道了，你也照顧好自己。”

　　“哦，對了，你也別擔心我了，今天何老師帶了個他的朋友過來，他還給了我一張名片。”他一邊說，一邊就將那張名片拿了出來，“他說他是經紀人，我以后，說不定能打職業比賽呢！”

　　孔玄章接過那張名片，沉默不語。

　　“怎么了？不好嗎？”

　　“不是，我只是覺得你要是能繼續上學會更好。”

　　于磊笑笑，沒有接話，其實后來的全國大賽上也有大學教練來看，也有一個表示對他有興趣的，但只是和他談談，之后就沒再找過他，他當時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來他聽王鑫說大學里的幾乎都是一百九十公分以上的身高，這才知道大概是因為身高的原因，不過也不能確定。

　　“能打職業……也不錯。”他不希望于磊現在就打職業，畢竟比起學校，職業代表了更多不確定性，而他又是要出國的，這一出去，最少要三四年，等四年后他再回來……

　　“于磊？”

　　“啊？”

　　“還記得我大年初四那一天對你說的話嗎？”

　　于磊有些迷茫的看著他，初四那一天孔玄章對他說了很多，他實在不知道這里說的是哪一句。

　　“就是……那個約定。”

　　說這一句的時候，孔大少看著對面的汽車，仿佛那輛沾滿了灰塵的桑塔納是最新出爐的凱迪拉克。

　　“那個呀……”于磊也別扭了起來，“那是喝多了，我當時有點……”

　　“我會遵守的，你也會遵守的吧。”

　　不等他說完，孔玄章就開口道，于磊有點發愣，但還是老老實實的點了頭，對他來說，遵守那個約定是非常簡單的，他根本就不認為自己在二十二歲之前會談女朋友，當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將來是不是會喜歡上什么人，可是他家里這樣的情況，在最近幾年，他當然是不能分心的。

　　“那我聽說美國怪開放的，你……”

　　“我不會談女朋友的，既然是約定了，就一定要遵守！”

　　孔玄章看著他的眼，幾乎是一字一句，于磊愣愣的跟著點頭，他本來是想說孔玄章不用當真的，他條件這么好，家里也好，要是有喜歡的就不要管什么約定了，但見他這么認真，不由得也跟著認真了。

　　“那也好，這幾年，你正好用來好好學習。”他這樣說著，更加佩服孔玄章了，王鑫說一心獻給籃球的，但去那個學校不到半年，就回來吹噓說交了女朋友，看人孔玄章，就算要到美國了，也不去想這些。

　　“恩，等我回來了，就來找你，你也好好打球。”

　　“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