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于家夫妻覺得他們是在做夢，或者說，他們一直在做夢，從來美國就在做夢，本來嘛，普通人哪會遇上什么槍擊，他們家石頭是打籃球的，人又最乖不過了，怎么也不該摻合上這種事，更不該、更不該和什么同性戀有關系。

　　他們兩個坐在那里，一時間都不知道要怎么反應。

　　“爸、媽，對不起。”

　　于磊靠在床上，老老實實的認錯，孔玄章站在他身邊，衛峰站在門邊，哦，他倒不是準備逃跑什么的，而是他知道于躍進的身體不好，所以就時刻準備著去叫人。

　　“這也好，反正是在醫院。”

　　在這么準備著的時候，衛峰冒出一個這樣的念頭，不過于躍進此時并沒有病發的跡象，他與其說是憤怒生氣，不如說茫然。他家石頭剛才說什么？說自己喜歡孔玄章？這是同性戀？

　　同性戀，喜歡男人，不能和女人結婚？

　　這、這是病吧……他家石頭有病？

　　不對，這不是病，當初歐教練好像也是這樣，想到歐和青，于躍進反應了過來，于磊犯了和歐和青一樣的事！他終于知道了這意味著什么，可是，他更不知道要怎么辦了，如果這換成了別人，他還知道要怎么做，但是，這不是別人，是孔玄章，他的命都是孔玄章救的，他能指著孔玄章的鼻子大罵？

　　還有他家石頭，雖然說從小就笨，但是，從小就知道心疼大人，在別的孩子都撒野的去玩的時候，他向來是老老實實的守著三輪車幫他們看水果的，六七歲的時候，就開始幫他們洗菜拖地，后來到了天茗，除了吃飯，幾乎把所有的補助都拿回了家。

　　別的孩子二十六七的時候還要依靠父母買房子找工作，他家石頭從十六七的時候就開始往家里拿補助，來美國這些年，更是月月往家里寄錢，現在他們存的錢已經可以買一個二手的門面了，但他家石頭的電腦、衣服都還是兩年前的，前兩天于詠還給他們說：“石頭就襪子和鞋有新的，其他的，都是出來前，我給他買的。”

　　這樣的孩子，他怎么能一耳光打過去再大罵混蛋？

　　“石頭，小章，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最后還是徐惠玲先開的口，“我知道你們感情好，但感情好和真的要在一起過日子是有區別的啊。”

　　“阿姨，我沒有弄錯，真的很對不起，但是，我是真的想和石頭在一起生活的，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對他很好的。”

　　于家夫妻對這一點沒有懷疑，他們甚至相信，也許不會有一個人比孔玄章對他們家石頭更好了，可是好是一回事，讓他們接受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只是他們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

　　“媽，我、我也沒有弄錯，我想了……”于磊臉紅的吞吐的開口，“要是能和孔玄章一起過日子，也、也挺好的。”

　　孔玄章聽了這話大喜，若不是于家夫妻就在前面，幾乎想抱著于磊親兩口，于家夫妻更茫然了，在茫然中又有一點絕望，再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自家的孩子了，那就是個死腦筋，從小到大都不知道變通。別人是不撞南墻不回頭，他是撞了南墻也不知道回頭。他今天既然這么說了，那么恐怕，他們再說什么也沒有用了。

　　正在僵持中，歐君慧回來了，剛才孔玄章進去后，她就到了外面的花園，雖然說她早就接受了，可這么挑明后，她心中還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難受。

　　她的那個孩子，從小到大都沒有吃過任何苦，比自己的弟弟還要嬌生慣養卻選了這么一條路。雖然說那個于磊的很好，雖然說那個孩子已經有了自己的力量，可是在以后，她再也護不住他了。

　　歐君慧一時間又是悲痛又是酸楚。

　　孔玄章要打籃球，孔玄章要來美國，孔玄章要做網站，她都支持，哪怕他要做的事情不見得就是最好的，哪怕她明知道，其實有一條更好的路。

　　比如把打籃球的時間用來學習，比如在國內找一家更合適的大學來上，比如由她們孔歐兩家出力來支持這個網站……這些事情，從常理上來說，會更適合發展，但是她從來就沒有要求過。

　　因為這在她看來，是一種嘗試，是一種闖蕩，成功了，固然好，失敗了，也沒有關系，因為她有能力，她相信自己能護著這個孩子，哪怕他四年之后一事無成的回去，哪怕孔萬青把自己的生意交給了別人，她也可以幫他找一份不錯的工作，買好房子，讓他的下半生都衣食無憂。

　　可是現在孔玄章要走的這條路卻是她無能為力的，她再強大，哪怕比現在有能力十倍也再護不住他了，她不可能能和多少年來形成的觀念對抗，她不可能擊敗那么多人的輿論。

　　如果事情一旦爆發，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就這么有些失魂落魄的在花園里走了一圈，最后還是擔心孔玄章，也不敢在外面多留，不過她一回來，就感覺氣氛不對，她向自家兒子那邊看去，孔玄章對她做了一個有點無奈的表情，她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大妹子！”一看到她，徐惠玲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你、你說說這兩個孩子吧，他們、他們……唉……”

　　“他們怎么了？”

　　雖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歐君慧還是開口問道。

　　“他們……”

　　徐惠玲一時不知道要怎么說，還是于躍進道：“他們兩個說什么要在一起過日子！”

　　“真的？”

　　“可不就是真的，大妹子你快說說他們吧。”

　　歐君慧點點頭，沉吟了片刻道：“你們兩個可是說真的？可想好了？”

　　孔玄章沒有任何遲疑就表示想好了，于磊有點忐忑，但也是堅定的點了點頭，他不知道歐君慧是早就知道的了，深怕歐君慧生氣，因此又道：“阿姨，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那個，都是我太依賴孔玄章了……”

　　他這話一出，旁邊的衛峰幾乎沒笑趴下，心想這石頭不是一門心思的想籃球的嗎，這從哪兒學來的這一句啊，還是說小時候看的電視劇印象這么深刻？

　　就連歐君慧聽了也是哭笑不得，這要換了別人她可能還真不清楚，但于磊可以說是她看著長大的，如果說這事是兩個人互相作用的結果，那自家兒子起碼要出八分力。

　　不過她同時也有點感動，在這個時候，于磊都這么護著自家兒子，將來，哪怕面對再大的風雨，自家兒子都不會嘗到被背叛的滋味吧。

　　只有于家夫妻，這時候是又驚又怒，而且還非常的愧疚，剛才他們還沒來得及細想，此時聽于磊這么一說，當下就認為的確是這樣了，畢竟孔玄章的條件多好啊，家世好人好又有本事，就算真的是什么同性戀，好像也不該喜歡自家兒子的，只是這事好像也不能怪自家兒子。他一個人來到國外，人又笨什么又不懂，可不該就是要依賴孔玄章嘛，就連他們不都還經常叮囑他，有什么問題要問孔玄章的嘛！

　　人都說日久生情，他們兩個小孩，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不就、就出事了！

　　他們兩個正想著，就聽歐君慧道：“既然你們兩個都想好了，那就這樣吧，不過你們兩個都還在上學，結婚的事，就再過幾年再說吧。”

　　她這話一出，于家三口都愣在了那里，特別是于家夫妻，他們更有做夢的感覺。

　　就這樣？結婚？

　　這是什么意思？這歐君慧的態度也太自然、太無所謂了吧！他們怎么能結婚？他們可是兩個男的！這要其中有一個是女的，那不用說，他們只會歡天喜地的歡迎，可是他們兩個是男的啊！

　　兩個男孩子說他們要在一起生活，歐君慧這個做媽的，怎么能這么輕松的就認了？

　　“大妹子，這、這不妥吧。”

　　徐惠玲磕磕巴巴的道，歐君慧故意怔了下：“怎么，你們不滿意我家小章？”

　　“不是，他們、他們兩個都是男的啊。”

　　“是男的怎么了？兩個男的也一樣可以生活啊，只要他們兩個自己喜歡就行了，當然這種事國內的接受度還比較低，但是咱們也沒必要宣揚的人盡皆知，咱們自己知道就好了，以后他們就在這邊發展，好好的過日子，也沒什么啊。”

　　于家夫妻徹底無言了，他們覺得這事是不對的，但是歐君慧說的太自然了，太正常了，這種事從她嘴里出來好像真的沒什么，他們在這里大驚小怪反而成了沒見識。

　　“這事不對，這個事還是有問題，”于躍進搖了搖頭，開口，“今天不說了，我們兩個要合計合計，過兩天再說。”

　　他說著就往外走，于磊開口叫他，他也沒有回頭，徐惠玲猶豫了一下，也跟著往外面走，一邊走一邊道：“石頭，這個事太大了，我和你爸要好好想想，你、你先休息吧……”

　　“嗯，媽，那個你注意著爸，他身體……”

　　徐惠玲胡亂的點了下頭，也出去了，衛峰連忙道：“阿姨叔叔我送你們。”

　　一會兒功夫，三人就又出去了，房間頓時顯得有點空曠，孔玄章走過去，拉著他媽的手，想說什么，卻說不出來，歐君慧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然后長吸了口氣：“我今天幫你們，但是有一點，你們要答應我，你們要盡量的隱瞞，如果能瞞一輩子，那就瞞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