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在于磊喊出那一句的時候，電視機前的歐君慧也愣住了。

　　歐君慧對籃球沒有多少興趣，如果只是自己一個人的話，是很少會看籃球比賽的，這次之所以會在房間里看這個，一是他們明天就要到美國，她也沒其他的事情，第二則是她聽孔玄章說，會去到現場看于磊的決賽。

　　她知道在決賽上，看到自家兒子的可能性不大，不過因為知道孔玄章要去，所以她在無事的時候也就打開了體育頻道，在這一點上，她和大多數父母一樣，哪怕自家孩子只是某個電視劇中的路人甲，也會把整套電視劇都錄下來以作紀念的。她雖然不會來做錄像，但是這樣看著電視，她也就覺得自己離孔玄章更近了一些。

　　不過她畢竟對籃球沒有多少興趣，所以在看的時候大多時間，都是神游天外。

　　于磊的父母到美國，與其說是開市日報的邀請，不如說是她的操作。那一天，在孔萬青提到孔玄章和于磊的事情之后，她就開始回想，越想越怕。

　　孔玄章對于磊的關注，孔玄章幫于磊做的事情，乃至孔玄章看于磊的眼神……這一點一滴積累在一起，就指向了一個很可怕的方向。如果說在以前，她還會把這當做少年人的友情，那么在經過歐和青和沐文君的事情后，她再也不會這么想了。

　　在當時，她第一個反應就是立刻殺到美國，問個清楚，不過立刻的，她就知道自己不能這么做，如果這件事是假的也就罷了，如果是真的，她這樣沖過去，只會令自家兒子警惕而不會有任何作用。

　　她心中清楚，如果是真的，那自家兒子一定是一早就開始布置了，也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她到時候無論是勸說還是威脅恐怕都是沒有用的，一個弄不好，還會弄僵了她和兒子的關系——這是她無法忍受的，她可以沒有丈夫，但是絕對不能沒有兒子。

　　自家兒子這邊不行，那么，就只有在于磊身上下手了，其實她很懷疑，于磊是不是真的和自家兒子怎么樣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個老實疙瘩和自己兒子在一起的情景，當然，最重要的是，她覺得于磊不可能在和孔玄章有了那樣的關系后，還能很平靜的和她打招呼問好。

　　那么，于磊還不知道，他們也還沒有發展到那一步？

　　這是她覺得最好也最糟糕的情況。

　　好的一方面是，既然事情還沒有發生，那就有挽回的余地；而糟糕的一方面則是，到了現在于磊還不知道，那顯然自己兒子是非常認真的了，他這么認真這么下功夫，這么隱忍，又怎么會輕易罷手？

　　她知道，這個事情很難辦，可是，作為一個母親，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在這種情況下，她想到了于家夫婦，毫無疑問，于磊是一個很孝順的孩子，對于自己的父母一定是非常看重的，一定是不忍心他們傷心的，只要讓他清楚的意識到，這件事會令自己的父母難過，他很可能會自動的避開孔玄章——這是最好的處理辦法，就算自家兒子會因此而惱恨自己，但是這惱恨也是可以彌補的，畢竟，這是于磊自己退出的，雖說是她在其中起了作用，但最多也就是加速器，等將來時間長了，她相信孔玄章是能想明白的。

　　想到了辦法，下面的事情也就好辦了，她自己要去美國不難，于家夫婦要到美國也不難，畢竟于磊在那邊上學，多少也算是知名人物了，要辦簽證還是比較容易的，關鍵一點是，于家夫妻舍不得花錢，這也不能怪他們，雖然說他們也想到美國去看于磊，不過一想到光來回的機票都要幾千上萬也就退卻了，雖說現在他們的日子過的好一點吧，可到底手中的錢還是不多的，女兒還沒有出嫁，兒子還沒有結婚，這將來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因此于磊到美國兩年，他們沒想過過去去看，于磊說要回來，也被他們阻攔了，不是他們不想于磊，而是實在怕這種浪費——就算于磊看起來是要越來越出息的了，但萬一要不成呢？

　　活了這么大半輩子，又經歷了于躍進這件事，他們現在實在是怕了旦夕禍福，歐君慧稍稍側擊了一下，就明白了他們的意思，隨即就找了開市日報。

　　無論是歐家還是孔家，和開市日報有關系，當然，這種關系還達到不了說一句話，就令他們出動人到美國采訪的地步，可如果他們自己贊助，那自然就是另一回事了。

　　能到美國采訪開市新出來的兩個新秀，還能到美國游玩一圈，這種好事，那是打著燈籠都沒處找的啊，所需要配合的，也不過是不要說出這錢是誰出的——這種事情，他們又怎么會多嘴？至于于家夫妻那里，他們雖然有點疑惑，但也只當做這是孔家的一次感情投資，要說于磊現在不過是一個名人，但是一旦他進入NBA，哪怕連替補都打不上，那也是會有相當的知名度的，到時候雖然不見得能代言國際名牌，但如果只是在開市內位某個企業做宣傳，那絕對比什么明星都好使。

　　所以對于歐君慧的要求，報社的人也只會說他們會做生意，而不會想到其他地方，至于于家夫妻，一聽可以不用花錢的到美國看兒子，更是只有高興的，雖然他們也覺得讓報社出錢有點不好說意思，但聽歐君慧一番分析下來，也就覺得，他們沾一點這種光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歐君慧這一段日子所想的，都是怎么令于磊知難而退，如果他不退的話，又要怎么辦，于磊在她心中雖然還是那個老實木訥的男孩，但已隱隱的，算是她的敵人了。

　　但是現在聽于磊這么一句高喊，她頓時愣住了，看著于磊笑容燦爛的舉著獎杯，她只覺得心中發酸。

　　自己的那個弟弟，那個放著機關單位不去，而要到學校里當籃球教練的弟弟，她還記得他當年怎么一個一個學校的找學生，怎么給其他學校的人講好話，看到一個有點天賦的就要上門去拜訪，然后轉身又要到學校里去申請獎學金和各種補助。

　　因為畢竟是她的弟弟，所以只要他申請，學校一般都放行，可是，也總要他一個一個的舉出理由，有的時候，也還是會有一些刁難的，而就算如此，他最初所能找到的，也只是像二十五中、十六中這樣學校不見得會要的學生。

　　而就是帶著這樣的學生，他從市賽打到了省賽，又打到了全國大賽，他教出了一批最好的學生，他們最后拿到了冠軍，可是，他已經不能親自的去指導他們了，拿到這份榮譽的，被人們記得的，只是一個被臨時找來頂替他的人，而他，甚至在盡可能在被學校、被開市，乃至他過去的朋友、同事遺忘。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帶出的一個最笨的學生，舉著被很多世界巨星都羨慕的獎杯感謝他，那個學生感謝了很多人，但這個時候，唯一被他點出名字的，卻是他。

　　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但是歐君慧也能夠想象到此時歐和青的感覺，甚至就連她，在這一刻，都覺得自己的弟弟能教出一個這樣的學生也算是無憾了。

　　在這一刻，歐君慧突然有一種疑惑，自己這么做，對不對呢？她這樣逼迫那個少年，對不對呢？

　　“我也是為他好。”她不自覺的喃喃出聲，“他要打球，要成為巨星，總不能，走這條路的，章章不能走，他也不能……”

　　于磊當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馬上就要過來了，他此時正有點不好意思而又非常興奮的和他們通電話：“我、我先前還想著要說你和俺媽還有姐姐還有王鑫還有魏老師還有馬森，但、但那一會兒，就光叫出教練了……”

　　對于他沒有叫自己一家人，于躍進倒沒有太在意，自家的孩子有什么感謝不感謝的？他們養育于磊那是應該，于磊孝順他們也是應該，感謝來感謝去倒客套了，因此他哈哈一笑道：“我和你媽也就算了，但有一個人你怎么能忘了？”

　　“啊？”

　　“小章啊，孔玄章啊，人家對你多好啊，你提了歐老師怎么能不提他呢？”

　　于磊在那邊張口結舌，如果說他剛才是因為興奮激動而臉紅的話，那這一會兒就帶點別的因素了，他當然是想到了孔玄章的，可是，如果說以前他還能無所顧忌的叫出來的話，那么現在，他甚至連想到孔玄章都會有一種心虛感。

　　“而且我們剛才也在電視上看到他了，是他吧，你說人家特意去看你比賽，你怎么能不想起他呢？”

　　于磊哪里沒有想起來啊，被于躍進這么一提醒，他甚至還想到了孔玄章昨天的宣言，于是他的臉更紅了，好在這個時候丹尼叫他，他連忙應付了一聲，就說有事。

　　“好好好，你去忙吧，不過別忘了小章，能請人家吃飯就請人家吃飯，不能，也要打個電話，對了，你們現在是在休斯頓，那什么時候回去啊。”

　　“應該是明天吧，我聽說是明天的機票。”

　　“那行，你去吧。”

　　于磊掛了電話，丹尼看他講完了就道：“你準備準備，馬上就到記者會的時間了，這一次，咱們全體都要出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