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好人壞人

　　林君弘剛躺下就看見畢昇很快的入睡了，也是，經年累月的失眠誰都受不了，現在他用靈氣稍微驅散了一些怨氣，自然能讓少年很快入睡，林君弘無奈的看著周圍蠢蠢欲動的怨氣有些頭疼，要是怨氣纏在其他地方他可以直接用靈氣洗刷，但那可是心臟，稍不留神很容易損壞這個少年的身體，更何況要是把靈氣殘留在了他體內的話，兩人豈不是憑空有了羈絆。

　　林君弘猶猶豫豫看著在身邊蜷縮成一團的少年，據說這樣的睡眠姿勢是來自心底的不安，像是察覺在他身邊能康復似的，熟睡的畢昇朝著他的方向挪了一些，林君弘下意識的往後退避了一點，說實話除了那個經常莫名其妙出現在床上的雷炎武，他還真不習慣跟別人同床共枕。

　　不知道那個少年去了哪裡，現在怎麼樣了……或者說已經變成青年了吧，說起來這輩子雷炎武比自己還打了五歲呢，現在也該二十出頭了，雖然心裡頭一直把那孩子當做是弟弟般看待，但林君弘無法否認的是，自己對他一直有些依賴的，畢竟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連母親都無法說出那些秘密，唯一能放心交流的只有那個神秘出現的孩子。

　　雷炎武跟畢昇不同，畢昇睡覺的時候顯得很不安心，臉色蒼白帶著一股讓人想要憐憫的感覺，雷炎武的輪廓原本就是硬朗形的，即使睡覺的時候也沒有柔和多少，而且他次次都是睡得比他晚，醒來又不見了人影，每次都要把手把腳都攀在他的身上才罷休，看起來畢昇也很期盼著這樣做，但礙於什麼原因並沒有實現。

　　林君弘伸出手臂，畢昇果然馬上攀緊了抱住，林君弘暗道要是雷炎武那傢伙的話就算自己說窒息也得手腳都抱在一起才行，那傢伙也缺少安全感，但顯然比眼前的少年懂得怎麼從別人身上獲得這種東西，這次突然消失了這麼久，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這樣想著林君弘也沒了睡意，看了看身邊的少年索性閉起了眼睛讓意識進入空間，經過多年的鍛煉他現在已經可以用意識控制空間內的東西，當然煉丹這種事情還是進去的好，給自己的身體布下禁制便進了空間，迎接他的是一個建樓的竹屋，那可還是林君弘花費了大量的心思才搭建好的，裡頭放滿了他煉丹的產物和一些需要保存起來的草藥。

　　林君弘熟門熟路的進了煉丹室，裡頭放著一個小小的丹爐，就是當初自己跟雷炎武一起買回來的那個，經過多年的靈氣滋養又有靈草輔助著，居然真的被他煉成了凡品靈器，這以他現在的水平來說簡直是不可能的，看著螢光流轉的丹爐林君弘有種成就感，要知道這丹爐已經可以增加丹藥的成功率和效用了。

　　照舊林君弘顯示逛了一圈兒空間，用靈力檢查了一番空間內草藥的生長，也幸好在空間內他已經可以控制自己的靈識到處轉悠了，不然以現在比當初還大了許多倍的地方他想要走一圈都難，重點觀察了一下種在暖泉附近的靈藥，生長速度雖然比一般的草藥慢了許多，但看起來跟外面的草藥生長速度相比也是天差地別了。

　　林君弘築基丹要用到的草藥，基本上都已經達到了水準，但他怕自己初次煉製高品級的草藥會失敗許多次，打算再多等一些時候，周圍那些小草藥都長大了再開始，那樣的話即使失敗了還有替補的草藥可用。

　　盤腿坐在煉丹爐旁邊，林君弘打算再煉製一些治療陽虛的藥丸，說起藥效的話外面的草藥是怎麼都比不上他空間裡頭的，即使是種到離暖泉最遠的地方也是縈繞著靈氣的，只是能吸收多少就要看草藥原本的材質了，這大概也是有些植物還能修煉成仙，有些只能一直被人使用的原因。

　　想到這裡林君弘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種在附件的人參，真要算起來的話也得有個一兩千年的年份了，可惜空間內雖然靈氣充足但裡頭的草藥是絕對不會修煉成妖的，不然的話他還能見到人參寶寶什麼的，不過想想也是，要真的可以變成人參精的話，他的空間豈不是被各種植物精怪擠滿了。

　　林君弘也沒用上千年百年的草藥，只用最簡單的集中煉製起來，不過他這次沒用蜂蜜融合，而是用了暖泉中的水，這也是他一年前才發現的，用暖泉水融合的丹藥不但成功率高，丹藥的品質也要比用了蜂蜜的強。

　　手中多了兩瓶藥丸之後林君弘才輸了口氣，又將華空決運行了兩個大周元才拿著藥丸準備出去，想了想要是被那個畢昇發現了還是麻煩事情，便又光溜溜的出去，誰知還未睜眼就感受到空氣中濃郁的幾乎成了實體的怨氣，他猛地睜開眼睛，卻見原本溫暖的室內一片冰冷，身邊抱住他手臂的少年渾身發抖臉色蒼白的看著半空中的黑影。

　　感覺到身邊少年的視線，畢昇猛地叫道：「你也看見了對不對，他就在那裡，他在那裡看著我，他想要我死，我知道的，因為我拿走了他的心臟，所以他想要我死，真的不是我的錯啊，滾開，滾開。」

　　林君弘感覺他的精神已經到了快崩潰的邊緣，這般大吵大鬧非得吵醒隔壁房間的女人不可，林君弘先給自己房間下了靜音咒，這些年他除了煉丹也是把華空決中能修煉的咒語法術都修煉了一般，果然生活倒是方便了許多，等他築基之後還能使用法術造房子，這樣空間內就不會只有一個漏風的小竹屋了。

　　「啊……滾開啊。」畢昇忽然扯起枕頭朝著黑影砸了過去，林君弘微微皺眉，看著自家乾淨的枕頭穿過那個黑影，雖然怨氣不是髒東西卻比髒東西更加可怕，這枕頭以後還能睡嗎，不過他也無法責怪身邊這個看起來要崩潰的傢伙，只是歎了口氣，伸手將他按在床上，冷聲說道，「你冷靜點，那個東西只是在嚇你，他根本沒能力傷害你。」

　　畢昇滿頭都是冷汗，顫抖著透過少年的肩頭望著那邊的黑霧眼睛裡滿是恐懼，他原本不是這麼膽小的人，但正常人誰也擋不住長年累月的驚嚇，以至於現在看見那黑影就跟見了鬼似的，事實上他也真的是見了鬼。

　　林君弘皺了皺眉頭，一把將他扯了起來，畢昇看見距離他越來越近的東西大聲驚叫起來，林君弘只是逼迫他越來越靠近那團東西，畢昇臉色慘白的幾乎嚇暈過去，林君弘倒是挺滿意他現在居然還是清醒的，並且擺出要攻擊的姿態，這總比一些人見到鬼就等死來得強。

　　畢昇反手一把摟住林君弘的腰，緊抱著不管他怎麼拉扯都不鬆開，林君弘無奈的按住他的臉孔，其實畢昇的身高要比他還要高出一個頭，這般的姿勢有些怪異，不過一個驚嚇過度一個冷靜過度的兩個少年都沒有發現其中異常，畢昇哆嗦著嘴唇似乎要譴責眼前的人為什麼不保護自己，林君弘卻冷聲喝道：「剛才你幾乎埋進了那團黑霧裡面，感覺怎麼樣？」

　　畢昇微微一愣，是啊，剛才他被壓在了那團黑霧裡頭，但結果呢，除了渾身冰冷並沒有其他的感覺，林君弘見他反省過來滿意的說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的鬼是怎麼形成的嗎，大部分都是人類自己在嚇自己。」

　　「但是我親眼看到了，不是幻覺，你也看見了不是嗎？」畢昇幾乎嘶吼的叫道，林君弘暗道自己上輩子要是遇見了這樣的事情或許連畢昇都不如，要不是他進入修真之道之後，雷炎武跟他解釋過所謂鬼的成因，他估計也得嚇一跳才是，「確實，不過你現在看到的也不是鬼，既然你相信鬼的存在，自然也該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冥界，人死之後有鬼差馬上把靈魂帶走，就算身前再多執念都無法逃脫，唯一能留下來的只有怨氣。」

　　林君弘其實也沒全說實話，真要是沒有遺留的話就不會有所謂的千年厲鬼，鬼差也是一種鬼，人能犯錯鬼自然也可以：「你現在看到的不過是那個人的怨氣罷了，因為你心生恐懼所以怨氣才能寄托於你的恐懼久久不消散，也就是說，你要麼用善意感化他，讓他慢慢消散，要麼說服自己不要恐懼，從此之後他也就是一團黑霧，沒有了你的餵食它也存在不了多久。」

　　「那不是鬼？不是那個人來找我報仇了嗎？」畢昇依舊有些恐怖的說道，林君弘只淡淡說道，「如果真的是鬼你以為自己還能活上這麼久，真正的厲鬼會容忍你活這麼久才怪，普通的鬼沒有寄托體很快就會灰飛煙滅，最多讓你不舒服七天而已。」

　　畢昇漸漸恢復過來，神情也比一開始冷靜了很多，畢竟是被畢華磊教育出來的加班人，若真的那麼不濟的話畢華磊怎麼會花費這般的功夫救他，畢昇似乎下定了決心，慢慢朝著那團黑霧伸出手指，卻見那黑霧驀地一變，像是一個巨大的血盆大口朝著他撲過來，畢昇嚇得要往後退，卻被林君弘推住退無可退，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黑霧咬住自己的手指。

　　下意識的畢昇又發出一聲驚叫，猛地想要扯回自己的手指，卻發現那團黑霧咬得很緊，很快他的手指就失去了知覺，林君弘這才用靈力驅散那團黑霧，畢昇猛地扯回手指自己敲打起來，沒有直覺的五指讓他驚恐莫名，林君弘歎了口氣提醒道：「只是凍僵了……你再這樣打下去很快就能廢掉自己的手了。」

　　「圍繞你的怨氣確實挺厲害，這種東西完全屬於物質裡面的陰性東西，能讓周圍的溫度不斷降低，他們的密度越大溫度就能越低，這也是你為什麼總是覺得冷的原因。」林君弘見他臉色不像一開始那麼驚恐，笑著說道，「但其實他們只是人意念的殘留罷了，沒有思想沒有意識，只要你能克制住自己的恐懼，他們並不能真正的傷害你，你現在身體這般虛弱，大部分都是自己嚇出來的。」

　　「很多所謂被鬼害死的人，大部分都是生前做了惡事自己心中有愧，看見殘留的惡念就開始恐懼，在自己的恐懼中送掉性命。」林君弘驀地想到那個已經死去的男人，不知道被人活生生的拿出心臟是什麼感覺，但從他來看，要真的已經簽訂了契約的話，那個男人確實沒有反悔的餘地。

　　「所謂的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其實也是有道理的。」林君弘有些悵然的說道，「這個世界上最容易死去的人不是好人，不是壞人，是那些不好不壞的人，這種人一旦做了壞事就過不了自己心中那一關，不斷的折磨自己，這樣還能活得好就怪了，畢昇，你可以想一下，選擇做個好人，那就盡量去彌補得到這顆心臟的罪惡感，直到你覺得心安理得位置，要做個壞人，那就說服自己，這顆心臟是那個男人自願簽下契約讓給你的，你從來沒有做錯什麼，總之，不要帶著這顆心臟愧疚卻什麼事情都不做。」

　　畢昇抿了抿嘴，一貫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絲決絕，抬頭看著林君弘說道：「怎麼聽起來你像是再讓我做一個壞人，那個傢伙只有一個弟弟，一年前已經死在了我面前，我根本沒做出任何的彌補，更何況我從來不為得到這顆心臟而後悔，要是沒有它，我早就死了。」

　　林君弘並不意外他會這般選擇，畢竟做好事求安心可比做壞人難多了，畢昇見少年的面色一直淡淡的，挑眉問道：「你為什麼可以看見這些東西，我爺爺請回家的那些道士尼姑都沒有發現這個黑霧的存在。」

　　林君弘並不像洩露自己的底子，只淡淡說道：「生來就可以看見，知道的比你多一些罷了，不過我勸你，就算不打算做好人也別太壞了，不然下輩子也會有麻煩。」

　　畢昇笑了笑沒有回答，只一會兒的功夫雖然黑霧還沒有散去，他的臉色卻好看了不少，看著半空中朝著自己呲牙咧嘴的東西，他只是說道：「你說這東西什麼時候才會消失？」

　　「一個多月吧，如果你不再恐懼他的話。」林君弘想了想又從櫃子裡頭假裝拿出了方才煉製的丹藥，遞給他說道，「這是治療你陽虛的藥丸，畢竟就算是這些黑霧不在了，你的身體也是陰邪入體，不治療的話年輕時候不算什麼，但老了會有許多不方便，這段時間我勸你禁慾禁酒，如果還想要身體變回原本的健康的話。」

　　畢昇接過瓷瓶點了點頭，他笑起來的時候顯得很陽光，雖然臉色還是蒼白卻比方才不知道精神了多少：「謝謝，我剛才大叫不會嚇到你媽媽吧。」

　　「我跟她說過，沒事就繼續睡吧。」林君弘說著自己掀開被子躺了進去，畢昇下床將剛才的枕頭撿了起來，看見那朝著自己張揚舞爪的黑霧忽然並不覺得害怕，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果然又一次被凍僵了，但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壞處，他躺倒床上，那團黑霧似乎顧忌身邊的少年並不敢撲過來，畢昇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蓋上被子無比安心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