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小大夫

　　濟世草堂，顧長歌一手創辦起來的中藥醫館，從一開始的門庭冷落到現在沒有預約就排不上的狀況，可以說花費了顧長歌一輩子的心血，醫館靠的不僅僅是最近又再次盛行起來的中醫熱潮，而是大夫的硬底子和絕不作假的藥材。

　　當初顧長歌就是擔心草藥的質量問題，找的都是信得過的人，這麼多年合作下來相互之間也有了默契，他可以大膽的說一句凡是濟世草堂出去的草藥，絕對不會有質量問題，這麼多年下來也是有著口碑的。

　　顧長歌當年會留下他舅舅的獨生兒子，也是看他技術還過得去，不然的話以這個人的人品就算是舅舅說破口舌也打動不了他，這麼多年下來這個人大錯沒有小錯不斷，他能忍也就忍了下來，要知道當年他父親早逝，要不是靠著舅舅家的接濟，別說是學中醫，能不能長大成人也是問題，他母親臨死前還念著欠兄長家的人情，可惜那個正直的舅舅卻有這樣一個不成器的兒子。

　　這時候顧長歌總是會想，這個表弟的基因一定都遺傳了他舅媽那邊，這樣想著又不免想到若不是為了供自己上學，讓母親過的輕鬆一些，原本殷實的舅舅也不至於娶了一個不怎麼樣的女人，生出一個不爭氣的孩子，臨老還要來跟自己求情。

　　也就是老人死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這個兒子，顧長歌在對待這個不爭氣的表弟上頭還是留著幾分情面的，甚至他還想過，就是讓這個表弟吃一輩子的閒飯又怎麼了，但偏偏表弟不成器也就罷了，生下來的種也都不成器，他自問一雙兒子雖然沒有繼承中醫之道，但放出去也算是傑出人才，表弟那兩個倒是好，好的沒學到，好吃懶做樣樣都來。

　　顧長歌歎了口氣，濟世草堂的後堂是他坐診的地方，一般的客人還都進不來，倒不是他不願意一視同仁，而是年紀大了一直操勞下去自己都吃不消，普通的病症外頭的大夫也能看好，唯有一些位高權重的，似乎不是他出手就對不起自己的身份似的。

　　顧長歌朝著裡頭看去，一個小小的男孩站在高高的藥櫃前頭，眼睛看著眼前的藥方，雙手熟練的就抓好了藥包，這速度就算是學了許多年的學徒也是做不到的，男孩做事非常細心，不像那些個毛毛躁躁的有時候弄得藥材到處都是，正想著卻見男孩抬起頭來，清秀的臉頰上一雙眼睛讓人沉靜下來，那是個天生就應該學醫的人，顧長歌每次看見都會這樣想著。

　　「師傅，你又發呆了。」男孩皺了皺眉頭，卻不知道嫩嘟嘟的臉頰配上這樣的姿勢像Q版的包子似的，反正顧長歌是沒有接收到徒弟的怒氣，反倒是笑著走過去說道，「抓好了嗎，待會兒讓人給陸市長送過去。」

　　男孩顛了顛腳跟，他覺得自己的身材一直發育的不錯，但八歲大了在藥櫃上運作還是有些勉強，難道真的跟家裡頭那兩個女人說的那樣，因為沒有喝牛奶的緣故，林君弘想到自己上輩子從來沒有喝過什麼牛奶，照樣長到升高七尺，便安慰自己只是發育慢的緣故，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跟上輩子那麼高了，至於那種腥味十足的牛奶他才不要喝，哼哼，最近不是還說有防腐劑三聚氰胺什麼的嗎！

　　「那個市長那裡用得著吃藥，我看他少喝點酒少吃點肉就什麼事情都沒有。」林君弘哼哼著說道，這個世界的人有著跟他上輩子見到的那些達官貴人同樣的毛病，都是自己折騰自己，臨了就覺得醫生是萬能的，切，世界上最難救的一種人就是不聽話的病人。

　　顧長歌哈哈笑著捏了把小徒弟的臉頰，也不跟他說其中的利害關係，私心的想讓這孩子晚些沾惹塵世間的繁雜，招呼人進來給陸市長把藥送過去，轉頭看見小徒弟不知從哪裡找出一本醫書來看，忍不住搖頭說道：「我說君君啊，雖然學醫多讀些醫書沒有害處，但你一個小不點，平時就不想出去玩玩。」

　　「是師傅想出門了吧，就算你想我也不會帶你去吃紅燒肉的。」林君弘用大眼睛瞥了他一眼，帶著些輕蔑在裡頭，冷哼了一聲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瞞著師娘偷偷喝酒的事情，醫者不自醫這句話你不知道，就算是你保養的好也不能掩蓋你三高的事實。」

　　顧長歌被徒弟一陣搶白一張臉又青又白的，忍不住咳嗽一聲，誰讓他一直瞞著家裡說自己身體啥事情都沒有，一年前卻被小徒弟看出有點三高，天知道他的三高就只超標了一點點，可這就急壞了家裡頭的婆娘，什麼煙酒都要他戒掉，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嗎！「神農還是嘗百草的時候被毒死的呢，你師父就不能貢獻出自己渺小的身軀。」

　　林君弘瞄了他一眼，淡淡說道：「就您這身軀還渺小，但我成什麼了，神農那是吃草藥，你這是嘗煙草，完全不同性質。」

　　「不都是草嗎！」顧長歌感慨萬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道，「君君啊，我覺得你現在變得毒舌了，當年多乖巧的一孩子，這才五年的功夫怎麼就成了這樣了，果然是現在的電視劇動漫什麼的對孩子的摧殘太大了嗎。」

　　林君弘驀地抬起腦袋，看了他一眼說道：「這倒是沒有，我覺得是師傅你對我的摧殘太大了。」

　　「呦，還會開玩笑了。」顧長歌撲哧一笑，索性將孩子抱在懷裡頭用下巴的鬍子去弄小孩嫩嫩的臉蛋，直到把他的臉頰弄得紅彤彤的才說道，「臭小子一點兒也不可愛，都不知道尊師重道。」低頭看看被他弄得眼淚汪汪的小孩可愛的很，又低頭狠狠親了一口。

　　一大一小師傅徒弟正鬧著，卻聽見外頭一個歡快的聲音傳了進來，林君弘可以看見顧長歌一下子變成了苦瓜臉，忍不住偷偷一笑就聽見那人還沒出現聲音就傳了進來，「爺爺，爺爺，我帶病人來給你看啦，爺爺，你在哪兒，不會是藏起來偷偷喝酒了吧，我告訴你啊，就算你用巧克力賄賂我，我也不會幫你隱瞞這種罪行的。」

　　來人不出意料就是顧家的長子嫡孫女，顧嬌嬌是也，只見一個半大的女孩子長髮披散下來，下頭微微燙捲了一些，身上穿著一件粉紅色的小裙子，要是不說話的時候那就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小淑女，當那一開口那就跟話嘮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這邊環境適應的非常好，據她媽媽所說就是比在外頭的時候要活潑許多。

　　林君弘私下以為這小女孩就是兩面派，以前沒有顯露本性罷了，不過徐宛平卻覺得是自己的功勞了，孫女別她養著的時候就是比跟著媳婦好，就是說女人一天到晚忙著工作，怎麼能好好照顧小女孩子呢，連個辮子都不會梳了。

　　顧長歌忍不住咳嗽一聲，放開小徒弟對視一眼，相互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一會兒就看見顧嬌嬌拽著一個女同學跑了進來，那同學個子沒她高步子沒她大，一路走的踉踉蹌蹌的，身上穿著一件白色t恤黑色褲子，看著比徐嬌嬌像是小學生，剪著學生頭的女孩子怯怯弱弱的叫了聲爺爺好，徐嬌嬌就把她推到了面前說道：「爺爺，這是我們班同學，她今天嗓子疼，我就帶她過來看看，爺爺爺爺，你快看看瑩瑩是不是生病了。」

　　顧長歌歎了口氣，她家孫子沒醫心有善心也是好的，但也不能什麼小病都往家裡拽啊，他爸爸那兒嚴禁小女孩帶著磕著碰著的小朋友進心血管科，小傢伙就把眼光放到了他身上，雖然這樣想著，但看著孫女亮晶晶的眼神，顧長歌還是低下頭給那怯怯的小女孩看了一下，只是最近乾燥缺水罷了：「回去拿兩個梨子燉冰糖，吃了就好了。」

　　顧嬌嬌一聽得意的揚起了下巴，笑著說道：「看吧，我爺爺厲害吧，他什麼病都看的好。」顧長歌對自家孫女盲目的崇拜有些享受有些無奈，那小女孩卻捧場的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爺爺，聲音跟人似的細細弱弱的，顧長歌暗道還是自家孫女好，活潑健康，不像這個大聲點就要嚇死似的。

　　看完病顧嬌嬌又拉著那小女孩唧唧咋咋的說起來，無非是介紹一遍的林君弘給她認識，小女孩偷偷看著林君弘又低頭不說話，林君弘歎了口氣，幸好當初讓媽媽堅持住沒進跟這丫頭同樣的學校，不然天天就光別人觀賞了。

　　一大一小又對視一眼滿是無奈，室內只有徐嬌嬌唧唧咋咋的聲音，那個小女孩時不時附和一下，林君弘正想找借口逃遁，卻聽見外頭鬧哄哄的聲音，顧長歌臉色微微一變，濟世草堂雖然人多，但一貫都是安靜的，這也是多年下來經營出來的，兩個「男人」走了出去，顧嬌嬌就拉著馮瑩瑩跟了上去看熱鬧。

　　外頭果然鬧了起來，只見一個中年男子抱著一個小男孩坐在醫館大廳裡頭撒潑著，大聲喊著醫館不負責任，居然讓一個九歲的孩子看珍，結果害死了他的兒子，一定要這個醫館血債血償，在場的人也都知道醫館的顧醫生收了一個小徒弟，有時候會在他身後實習，講講自己的建議什麼的，但卻從來沒有真的開過房子，一時間議論紛紛，有人不相信有人幸災樂禍。

　　顧長歌回頭看了小徒弟一眼，林君弘掃過那兩個人微微搖了搖頭，他雖然經常在各個診室裡頭轉悠，偶爾在徵求病人意見的情況下也會把脈看看，但畢竟年齡小從來沒有親自開過方子的，況且他看病人自然是徵求過人家意見的，一般人看他一個小孩好玩也願意讓他看看，林君弘這輩子的記憶力好的驚人，一眼就能知道這兩人他從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