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四、化神

蕭瑤站在一片黑暗之中，當心中一直執著的希望變成了騙局，她頓時顯得有些無措和迷茫，從流不出一滴眼淚到楚尋閉上眼那一刻瘋狂的嚎啕大哭，如今心中某一處角落已然坍塌，滿心的瘡痍使得她抬不起腳向邁出一步。

就在她覺得自己腳似生了根，幾乎與暗黑融為一體時，眼前緩緩走來兩人，一男一女，一左一右分別止於她身前，相距只有一步之遙。

她怔怔望著兩人，特別是左側的男子，這張臉分明在不久前已經入睡火化，如今卻鮮明的出現在自己眼前，面帶她不曾見過的哀愁，朝自己伸出手來，「蕭瑤，走，此處太冷，如同仙道一般殘酷無情，正是因為如此，我當初才發誓永不入道。蕭瑤你並非無情之人，永生之道並不適合你，不若歸去，紅塵之中快意一世，待得來生，你我忘記這一世苦難，再從頭開始……」

蕭瑤不語，但望著對方的臉龐，眸中的霧氣愈發朦朧，眼看男子指尖便要碰到她時，

「住口！」

一聲呵斥，一把墨尺忽然橫在了倆人之間。

那站在右側的女子黑衣黑袍，面容清秀，氣質清冷，雙眸中無情無愛，滿是冷意，樣貌身形卻與蕭瑤如出一轍，「蕭瑤，你本就是個無情之人，還不速速斬斷情絲，與我一同踏上無情大道！」

面對著眼前熟悉而又極為陌生的兩人，蕭瑤眼中迷茫更甚，她要往哪裡走才是正確？又如何去做方才不會痛苦？

而身前倆人就像洞悉了她內心的猶豫與困惑，更是變本加厲，咄咄逼人。

「蕭瑤！不要再錯了，」男子面容悲涼，手依舊執著的伸著。

「蕭瑤！莫再執迷不悟！」女子則聲色俱厲，「你還是正視自己內心！你想要修仙，想要成道，所以當初才會決定閉關！潛意識裡你已在兩者中做出了選擇！孰輕孰重你早該知曉！」

只聽女子呵斥完，蕭瑤身形是微微一震，有股冰冷之意滲透入骨，與此同時，女子那清冷的面容亦更生動了幾分，將男子的存在完全給強壓了下去。

這話為何如此耳熟？好似當初豹子也曾這般說過，然後呢？自己又是如何回答？

她想了想，那日情景再次清晰映入腦海。是啊，她當初逃避了，因為阿尋的信出現的時機剛好，所以她理所當然的不敢去想這慘烈的後果，亦不曾正視過自己的內心深處。

難道正如豹子曾經的質問，自己只適合無情之道？！

不！不對！若真是無情之道，她內心又怎會疼痛至此？！

她是不曾全部信賴豹子，亦知曉五年築基更多的可能只是個笑話或者該說奢望，但她還是選擇去做了，只因她是修道者，與天鬥！與地鬥！與命運鬥爭的執著早已溶於血液，若是向命運妥協，無論是失去阿尋還是無法修道，對自己無疑皆是巨大打擊，於是哪怕只是妄想，她亦願意用力一搏！一旦成功她什麼都不會失去，若是失敗與妥協一樣毫無區別，該失去的亦還是會失去。只是她最後還是輸了，更是沒想到需要承受失敗的後果竟會痛到生不如死！

那若是停止追尋大道，只換來一年的慰藉，她又是否會好過一些呢？

答案依舊是否定，無論她選哪條路都不是正確的，無論哪一條路終將要面對愧疚與痛苦，因為早在自己選擇一條「有情」大道之時，一切便已注定，她要帶著一生情感走下去，嘗盡人生百態，至情至性！

「蕭瑤，走，這裡太冷，太痛苦。」男子聲音還在耳畔蠱惑。

望著這張熟悉的面容，蕭瑤的淚水再次溢出，並在心中對自己說：這是最後一次了。

「阿尋，」她抱住他，虛幻而不復真實，「我不能跟你走。」

「為什麼？」男子聲音裡帶著低低不解與哀求，

「我失去了你，幾乎生不如死，若再失去心中所追求的大道，阿尋我便要萬劫不復了，」她的淚慢慢地停止，目光不再迷茫，聲音輕柔而堅定，「我還有要做的事，還有要追尋的夢，待我完成大道後，若從此再無追逐，那一日，便找個地方停下來，陪你，如同話本上所載：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這樣愛你，記住你，可以麼？」

男子沉默了，她知道，她需要時間去想，去決斷。

接下來，蕭瑤走道女子跟前，兩人鼻尖幾乎相碰，就像一面鏡子，反應著真實與虛無。

「大道是我一生所追尋，從踏上仙途之始，便從未改變過。只是如今我求的不再是無情大道，所以也絕不會斬斷心中所存留的情誼！不止阿尋，還有娘親，阿嬤，以及晶瑩與曉曉，這些皆為我心中永恆的存在。雖然回憶起來有痛苦亦有歡樂，但亦是這些提醒我失去的是有多珍貴，才能更珍惜此刻擁有的一切，堅定的走下去。」

看著女子的輪廓由清晰逐漸變得模糊，蕭瑤最後垂下了眼，「修道一生太過漫長，所以修士記憶過人，我想為的便是永不遺忘，將所聞、所見、所觸、所學、所感牢記於心，方可成就一條屬於自身的彼岸大道！你走，我是不會跟你去的……」

話音方落，女子那模糊的輪廓完全消失，黑暗之中只剩下男子變得透明虛無的身影。

「蕭瑤，」她聽到他最後喚她，「吾妻，吾愛。」

她到如今心還很疼，怕是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癒合，甚至想到便要窒息，但此刻她仍舊彎起了唇角，她要笑著送他最後一程，然後將他掩埋在自己內心深處，如影隨形。

當一切的幻象完全消失，蕭瑤渾身逐漸回暖，手腳好似掙脫了束縛，重新恢復自由。望著前方不知何時出現的光明，她低下頭摸了摸自己心口，再抬首時雖然眼中哀痛尚未退卻，目光卻是堅定從容，毫不猶豫朝著光明邁開一大步。

碎星谷內，豹子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著陣中的蕭瑤，不放過其身上任何一絲微小的變化，只見蕭瑤身上的煞氣從黑灰變成濃黑再到逐漸淡化，直到被其體內湧動的仙氣所驅散，它的心也跟著上下起伏。

終於！蕭瑤猛的睜開雙眼，剎那間，天地風雲變色，團團彩雲滾滾而來，天空中各種異獸神獸天象紛紛顯現，形成吉瑞天兆。

亦在這一刻，蕭瑤丹田內形成一道氣旋，瘋狂汲取仙氣，周身氣流猛增，她連忙將楊拓給予的仙晶全部拿出填補丹田內的氣旋！

如此數日之後，丹田識海以及經脈一下便擴充了幾十萬倍。

蕭瑤的修為終於突破！達至假化神境界！

在這驚喜萬分的時刻，她發現丹田內氣旋還在不斷壯大汲取仙氣，並沒有停下的趨勢，遂穩住心態，持續從仙晶之中吸納仙氣進入丹田氣旋。

吸納過程繼續持續了數年，期間丹田，識海、經脈每日都以萬倍在擴充，直到楊拓給予的仙晶留下不足千塊時，整個進階終於停止。

蕭瑤徐徐睜開雙眼，並內視自身，發現識海內元嬰仙氣籠罩，個頭似乎又大了一圈，全身肌膚也變得比之前更為光華，晶瑩無暇。要是熟人在場，定會發現她五官雖然並未有任何改變，但渾身上下散發出氣勢卻讓人難以忽視，可再回首卻又會想不起其容貌，整個人可謂仙姿卓絕飄渺不定。

不過蕭瑤對自己外在的變化並不甚在意，只在感覺到體內湧出的仙力充沛無比，比之元嬰增強千萬倍不止時，不覺揚起唇角，表示欣慰。

同樣欣喜的還有豹子，它看到蕭瑤已經站起身，咻的一下竄上其肩頭，道：「你竟突破到化神期了？不錯！不錯！」

連著突破兩大難關，蕭瑤對此也頗為意外，畢竟除了在遙遠的上古時代，泰極界內從未有過修士能修至化神境界，一般均是在假化神期引渡飛昇上界，到更高界位後方才有進階可能。自己這樣也不知是福是禍，以後會否導致根基修為不穩。

就在她微擰起眉的同時，豹子像是看出她的擔憂，說道：「你不用多想，原本在元嬰之後就該到化神境界，只不過一般修士、妖修要修至化神必須用引更高階段的元氣入體才可突破，而大多數凡人界無此條件，所以必須飛昇才可進修，故而有假化神境界一說。但你不同，一開始用的便是仙氣修煉，起點較高不存在引氣這方面的限制，元嬰直接突破至化神亦在情理之中。」

蕭瑤點點頭，能突破是好事，大可不必多想。只是過了一會後，她眉頭又再緊蹙，「奇怪……」

看她表情變得凝重，豹子不由問道：「怎麼了？」

「我感受不到渡劫之日在何時。」

「靠！不是？！」這下就連豹子亦變得不安起來。

在凡人界內，並非修為突破了假化神境界便可立即飛昇，還必須經歷飛昇之前的天劫考驗，只有渡劫成功後才可得到上界之光引渡。一般情況下只要突破假化神，天地便會即刻傳達天命，修士便可感知自己的渡劫之日。

如今蕭瑤感受不到天命，天劫不來，便無法飛昇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