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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俠奇緣之花千骨(花千骨)》第138章
138.月夜私奔

  冰雪初融,花千骨閒不住了,便吵著嚷著要獨自一人下山歷練。

  「師父你答應過的,你答應過的……」

  逐漸清明的眼神讓白子畫幾乎不敢直視,只能依她:「好,你自己一人路上小心。」

  給她施了法術,讓普通人看不清也記不住她的相貌,花千骨興高采烈的收拾包袱往山下跑,雖然仍舊未學會法術和御劍,可是經過這段時間的勤學苦練輕功還是不錯了。

  白子畫觀微於她,回憶起二人以前在人間一起遊歷的日子,心中五味夾雜。本還擔心她如初次一般害怕接觸陌生人,沒有經驗上當受騙,卻發現她竟如同在人間走過許多遭一樣,連一些地方的有名的景點和小吃位置在哪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遇到惡人或是想要鋤強扶弱的時候也知道怎麼做,儼然一副老江湖,根本就用不著他出手相助。

  於是可憐的孩子在外自由開心的遊蕩不過才三天,就被師父捉回了云山。

  一張符咒扔到她腳下,白子畫面若冰霜。

  「這是什麼?」

  花千骨一直瞞他已經很難受很內疚了,如今東窗事發再不狡辯,低聲道:「一個朋友給的。」

  白子畫眼神凌厲:「誰?」

  「東方彧卿。」

  ……

  微微退了一步,眉間一縷倦色。雖早就猜到,這種名堂只有東方彧卿搞得出,但還是抱一絲希望這是殺阡陌給她的。這麼久以來他一直最忌憚的人就是東方彧卿,這次之所以如此掉以輕心,是因為十一年前東方彧卿幫他找到殺阡陌藏身之所時就已經年近二十了,按道理幾年前就應該已經死了,天罰異朽閣的人不可能逃過,他也不可能連著兩世有借壽的機會。所以看著花千骨一點點轉變,他幾乎沒往他身上想過,卻沒想到他還是陰魂不散,不肯放過他們。

  手一握,地上的紙片頓時化作飛灰

  「再也不准見他!」

  「師父!」花千骨急得直跺腳。

  「竟然學會對我撒謊了,到房間裡面壁去,一個月不准出來!」

  花千骨委屈得不行了:「東方是個好人,他是我的朋友,為什麼不讓我見他!」

  「好人壞人是你用眼睛分得清的麼?為什麼你什麼時候都改不了輕信於人這個毛病?」

  「我沒有……」看著白子畫拂袖而去,花千骨頓時就紅了眼眶,明明是他,什麼事都從來不跟她講,把她當傻子,心底一直唸唸不忘過去的那個花千骨,她做什麼事都是錯的!

  在房間裡面壁了幾天,越來越不安,師父不會是真生氣了吧?見都不肯來見她,只是每天定時桌上會出現食物。她知道像往常一樣在師父面前認個錯撒個嬌,師父肯定很快就原諒她了。可是思來想去,自己明明就沒錯,為什麼要認錯。以前是她不懂事,覺得這樣和師父兩個人呆在山上挺好的,後來接觸了東方,才發現世界原來如此之大,而她的世界卻被侷限在師父身邊,似乎除了師父生命中再沒其他人了。外面海闊天空,她想要朋友,她想要自由啊!

  可是終歸還是坐不住了,一想到師父那麼辛苦的教導撫育自己,自己卻頂撞違逆他,他一定很難過,心裡就服了軟,決定去乖乖跟他認錯。可是要她不見東方那是一百個不可能,她還想要嫁給他呢!

  沒想到到處都找不到白子畫,莫非是出去了?突然想到一個地方,便往竹園裡跑,果然大老遠就看見半掩著的門內透出微光。推門而入,卻見滿屋狼藉,白子畫靠在牆角,身上發出時強時弱的銀光,白衣襯得尤為刺目。

  「師父!」花千骨急得快哭出來,連忙去扶他。卻見他緊閉著雙目,滿頭大汗,抱著左臂,脖子上的青筋都在跳動,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樣。四周散亂著一張張白紙,是她上回看到的師父的畫像。

  「小骨……」白子畫緊皺著眉頭,輕聲低喃。

  「師父!我在這!我在這!你怎麼了?」花千骨費力的想將他從地上扶起來。

  「你怎麼可以……」

  「師父,小骨知錯了,你不要這樣嚇我!」花千骨帶著哭腔緊緊抱住他。

  白子畫頭腦模糊,全身因疼痛而痙攣不止,狠狠一把推開眼前之人,卻緊握那些畫像,揪在胸前,彷彿千萬年的積鬱悲撼不得出,只是沙啞著低喊。

  「不要離開我……」

  花千骨站起身來,緩緩看著他退了兩步,然後一轉身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淚水止不住的流。

  在師父眼中,自己永遠都只是個替身罷了。這世上,只有東方一人是真心待她好!

  回到房裡蜷在被窩裡又哭了許久許久,不知不覺便睡著了。迷迷糊糊聽到有人推門的聲音,睜眼看到白子畫進來,面色一片慘白,望上去那樣虛弱,就像一張宣紙,隨手一捅就是一個窟窿。

  一碗桃花羹放在桌上,白子畫靜靜的坐在她床邊。

  「小骨……以前的事你都知道了?」她反應這麼強烈,東方彧卿定是把所有事都跟她說了。

  花千骨突然特討厭這個稱呼,也不答話,只是用被子把自己的頭蓋住,可是白子畫的聲音還是清清楚楚的傳來。

  「東方彧卿帶著千萬年的記憶輪迴轉世,雖只是凡人,卻無所不知,將一切玩弄於鼓掌。上一世你變成那個樣子,雖是我的責任,他卻一直暗中推手。到底幾分真心幾分假意無人知曉,我不讓你與他接觸是為了你好。」

  花千骨還是不說話,白子畫靜默了許久,似是還想要解釋些什麼,卻終究不知道如何開口,輕嘆口氣起身離開。

  花千骨探頭探腦半天,見白子畫真走了,這才從被窩裡鑽出來。看著那碗桃花羹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吃了兩口淚水卻流進碗裡,覺得又是心酸又是苦澀,還有一種噁心反胃的感覺。

  勺子一扔,她起身開始收拾包袱,云山,是不能再留了。她要去找東方,師父根本就不需要她了,他需要的是以前的那個花千骨,可是她不是,也不想再冒充下去了!

  偷偷摸摸跟做賊一樣溜出房間,往山下走去。卻沒想到看見溪水旁邊,那個白得扎眼的背影,聽見他如一如往常平靜而聽不出悲喜的聲音。

  「你想要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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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千骨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腿一軟差點沒跪下去。轉念又想,他都不稀罕她了,她留在這裡幹什麼。

  「我去找東方……」

  白子畫慢慢轉過身來,眸子一片漆黑不見反光彷彿要把人吸進去。

  他教的好徒弟啊,深更半夜離家出走要跟男人去私奔了。

  「我說過,不准再見他。」

  「我不管,我要嫁給他,做他的新娘子!」

  那樣的信誓旦旦,那樣的目光堅定,彷彿上已是始終對他執著無悔的花千骨。白子畫只覺得一股怒氣直往上衝,幾乎把持不住。

  「沒有我的允許!不准踏出云山一步!」

  花千骨從未見他如此聲疾色歷地訓斥過自己,頓時所有的委屈都冒了出來。

  「憑什麼不讓我走,我只是你的徒弟,又不是你的囚犯你的奴隸!我喜歡東方!沒有任何人能把我們分開!」

  白子畫的表情彷彿玻璃裂開了一般,花千骨話一說就後悔了,害怕地嚥了嚥口水。

  這時旁邊一陣不緊不慢的響聲響了起來,一人緩緩從月色氤氳中走出來,披一身露水,卻瞬間將自己恨不得一頭撞死的花千骨給照亮了。

  「東方!」她快要喜極而泣,師傅毀了紙符,自己有沒有辦法通知他,好些天不見。真的快要急死了,「你怎麼來了?」

  「不是要走嗎,我來接你離開……」

  恍惚中,似乎也曾經有人對他說過那樣的話,花千骨的眼眶又紅了起來。直覺想上前兩步撲進他懷裡,卻在白子畫的目光震懾下一動也不敢動。

  「很好,你自己來送死,省得我再去找你。」白子畫的語氣平靜無波,卻潛藏著極大的憤怒,殺氣熟練不住,四處激盪。

  東方彧卿依舊是笑:「白子畫,你很怕我對吧?聽到骨頭說見到我知道我還沒死,更是怕的連覺都睡不著了?」

  白子畫沒有說話,他是怕他,那日東方死時,花千骨哭喊著答應跟他一起走的情形還歷歷在目,而她死時,一句若能重來一次她再也不要愛上自己,更是纏繞成他永遠的噩夢。

  其實,她早就已經,在他和東方彧卿之間做出了選擇,而自己卻強逼這留她在身邊,禁錮著她,不肯放她走。

  所以當東方彧卿再次出現,他怎能不怕,怎能不慌,怎能不痛!

  一眨眼人已經到了東方彧卿的面前,手中光劍直指,再近半寸,他便是身首異處。

  花千骨嚇得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從沒見過師傅這麼冷酷無情的模樣,他是真的想要殺了東方彧卿。

  「師傅!求求你!不要!」東方只是一個凡人,連還手之力都沒有白子畫恨不得眼前之人立刻化作灰飛,殘留的那一丁點理智卻明白自己根本沒有理由這樣做,因為錯的,都是自己。

  可是,他再也不能冒任何失去她的風險了,所以……他微微上前一步,殺氣將兩人緊緊環繞。

  花千骨滿臉淚水,嚇得一個勁地跪下去磕頭,一個比一個響,額頭撞在地上血肉模糊。

  「師傅,是我錯了!不關東方的事!你要殺就少我吧!我是真的喜歡東方想要跟他走!求求你成全我們!」

  白子畫一陣暈眩,世事彷彿突然翻轉了過來。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為什麼他最深愛的女子會跪在地上求他成全她跟另外一個人?

  小骨,你最愛的人,難道不是師傅嗎?

  面上變得一片茫然無措的神情,憶起那日她要少霓漫天犯下大錯,跪在院子裡一個頭一個頭磕著,天下著大雨,滿院子都是血,所有的桃樹,一夜便枯死了。

  才多少時間,換個場景,月夜下,他再次跪在自己面前,確實要求一個離開?

  可是她走了的話,自己怎麼辦?

  他已經一無所有,不屬於仙界,不屬於長留,天下之大, 沒有他的位置。除了小骨,他在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活。

  沒有選擇的權利,更沒有解脫的權利,如果最後連她都離開,他還剩下什麼?

  小骨,你不是答應永遠不離開師傅的嗎?

  白子畫看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那個他,喉嚨一咸。轉頭看著東方彧卿。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師傅!不要!」

  花千骨只看見白子畫指間一道銀光射出,瞬間將東方彧卿籠罩。

  光芒映襯下東方彧卿的笑容變得有些詭異,卻只見另一道逛打了過來,巨大的轟鳴爆破聲,青煙四起。白子畫飛了過去,然後重重的跌在地上。

  花千骨站起身來,滿臉血污,眼睛睜得大大的,亮的嚇人,憤怒中帶著一絲邪魅。

  「不准再有任何人,在我眼前傷他!」

  空氣中的血腥氣味讓她彷彿再次回到肝腸寸斷的那天,眼睜睜,眼睜睜只能看著東方,小月他們死在她面前,痛到的心再次活生生被輾個粉碎。決不允許!決不允許這種是在發生一次!

  白子畫知道他現在已在逐漸恢復神識,重擊之下幾乎說不出話來,輕咳了一口血,然後感覺筋骨和皮外傷正一點點的癒合。

  可是人卻彷彿被抽出來了所有的力氣,絕望虛脫的再站不起身來,她竟為了東方彧卿……這一世,果然如她所欲言嗎,她再也不愛他了。

  不知道是為自己覺得可悲還是可憐,他看見東方彧卿慢慢向他走了過來,花千骨處於混沌和混亂中沒有恢復意識,木頭人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白子畫,如今的這個花千骨到底是不是你深愛的那個花千骨,其實你自己都一直沒弄清楚,想愛她又逃避她,想珍惜現在的擁有的確有沉浸在過去的痛苦裡無法自拔。花了十多年,卻仍只是把她教成了個廢物,看得久了,連你自己都迷惘了她到底是誰,迷惘自己為什麼還要活著。和他在一起,既是救贖也是凌遲,你無時無刻都不再痛苦。既不肯讓她離去,也永遠不會接受她,因為在你心底,她已經和你愛的那個小骨不同了,接受她會讓你覺得自己正在叛變,抱著她如同抱著別人,你會內疚。可是離了她,你又不能活。這樣永生永世的痛苦下去,又是何必能?」

  白子畫沒有說話 ,周圍殺氣瀰漫成一片絕望和死寂。

  「這一世我來,從沒想過要傷害她或是利用它。當初你為長留山,我為異朽閣,其實本質上都是一樣的,我們都為了六界眾生拋棄辜負了她。其實從那時候開始,我們倆,都市區來他的資格。人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我也不是沒有後悔過。如今想做的,也只是盡力補償。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如此對她未免太不公平。也不要再把她當孩子對待,否則她永遠都只能是個孩子,無法真真正正做回花千骨。」

  白子畫搖頭,她做會了花千骨又怎麼樣呢,難道有可能原諒他嗎?那時才是她真正失去他的時候。

  「師傅!」花千骨此時才恢復神智,看到白子畫似乎是受了重傷躺在地上,嚇得臉都綠了,踉蹌的跑到她跟前,產看著他的傷勢,淚水不斷下落。

  「對不起,師傅,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殺東方!你若是真不准,我就不跟他走了,我跟你回去,沒有你的允許絕不踏出云山一步,你不要殺他……」

  白子畫自嘲地笑,她這算是在為東方彧卿犧牲嗎?他什麼時候成了棒打鴛鴦,保守古板的可惡家長了?

  東方彧卿的身影慢慢在月色下淡化:「白子畫,我不會和你爭,我也只是想挽回我所錯過和時去的。她魂魄漸全,雖依舊虛弱能力有限,但總有一天會恢復所有記憶,這是你改變不了的事實。到時候她若還想離開你身邊,沒有什麼能阻攔我……」

  白子畫定定看著他彷彿吃了一驚;「原來你已經……」

  東方彧卿揚起嘴角,笑容淒清,逐漸消失不見。

  深情不壽他不是一個好師傅吧,也不是一個好掌門,總是要犧牲一個才能保全另一個。

  幾乎已經回憶不起小骨未出現的時候自己是怎麼生活得了,千年的歲月流動的漫無聲息,可是從來都覺得理所當然,不覺好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後來小骨來了,一切悄然改變,他開始變得不像他,又或者,這才是真正的他?

  世上最可悲的事是當過去深愛你的那個人成為你的一切之時,你卻對她不再重要了。

  他逃避,他狠心,他頑固不化,那麼多年,甚至沒能聽上一句,她說愛他。

  雖然口口聲聲說,如今只要她要,什麼都會給她。可悲可笑的卻是,她已經根本就不想要自己了。

  傷疤只是痛,其實一直在痛,有時候輕有時候重,那塊他硬生生剜下來的肉彷彿一直沒有癒合過,那麼多年沒有一刻不再疼痛提醒他犯下的錯。日日夜夜,反反覆覆做著同一個殺死她的夢。

  「師父……」

  一雙手緊緊握住他顫抖抽筋的左手,袖子被撩開,他只覺得想要抽回,掩飾那塊傷疤,卻感覺溫暖的指尖在傷疤上遊走,然後是冰冷的唇,和貼在上面的濕潤臉頰。

  「師父……不痛……」花千骨坐在床前,緊緊的抱著他的手臂。

  白子畫緩慢的睜開眼睛,伸出手撫摸她的發。

  「師傅我再也不離開你了,你不要生我的氣。」不記得剛剛發生過什麼,只是擔心的看著白子畫,他的手臂似乎是越來越疼得厲害了,到底以前的那個小骨對他而言有多重要,他又多思念,才會一次又一次的痛到昏迷不醒?」師傅沒有生你的氣。「白子畫目光平靜淡然中帶一絲悲憫,她說的沒錯,自己沒有權利束縛她,她犯下的錯,欠下的債,上一世已經以死還清了。東方說的也沒錯,自己心魔日盛,和從前一樣只會害了她。

  花千骨緊緊握著他的手,頭埋在他懷裡微微有些顫抖,他雖然想要嫁給東方,可是從來沒真的想過要離開師傅的,那麼多年師傅就是他的一切,他當時只是太生氣,只是以為沒師傅不要她了。

  可是只看到一貫高高在上的他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嚇得幾乎呼吸停止,才終於明白師傅對自己有多重要,她寧可自己死,也不要他有一點點得不開心。

  所以……所以她終於還是吃下了東方彧卿給他的歸仙丹。決定做回師傅心目中的那個小骨,無論那個小骨到底是她還是別人,他已經分不清也不想去分清了。只要他喜歡,他想把她當做誰就當作誰吧,他再也不生氣了。

  白子畫心頭悲苦,一時又開始有些模糊不清,卻突然聞見一股熏然的想起,右臂上一陣清涼,床前垂落的白紗隨風輕動,讓他有似夢似幻的錯覺。

  」小骨在做什麼?「低頭見他正小心翼翼的往自己的傷疤上抹膏藥不由苦笑,這怎麼可能好得了。

  」師傅你別亂動,等下藥蹭沒了。「花千骨蹬蹬蹬的抱出去,端了一碗粥進來。

  」師傅,肚子餓了吧?「她小口地吹了吹,然後喂到白子畫嘴邊。

  他又哪裡會餓:」小骨學會下廚了?「花千骨難為情的低下頭:「我只會做這一個……」以前都是師傅照顧她,她什麼都不會做,現在想要好好照顧師傅,卻又在也來不及了。恢復記憶之後的那個花千骨,定是聰明伶俐,什麼都會的吧?

  白子畫本就無大礙,卻也懶得抬手,放任自己沉溺在她小小的關心裡,一口一口就著她喂得粥喝。

  抬頭看外面正淅淅瀝瀝下著雨,為什麼這些年小骨明明在他身邊,他確任然覺得如此冷清?

  花千骨看著白子畫望著窗外出神的樣子不由感慨,這麼多年,她在慢慢長大,可是歲月卻從來沒有在師傅身上留下一絲痕跡,如此安靜坐著的他,猶如一尊上天用冰雪精心雕琢而成的人像,美得叫人心酸,叫人無措……知道他雖在自己眼前,心裡一直思唸著的卻是以前那個小骨,她伸出手將他緊緊握住。

  「師傅,別擔心,我吃了東方給我的歸仙丹,很快就會恢復記憶和靈識。到時候,你就可以見到以前那個小骨了。」

  白子畫震住了,不可置信的用力一把抓住她的肩。

  「小骨!你在說什麼!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你的神祠剛剛才好一些!」或許在旁人看來只是恢復記憶的事情,可是對於此刻什麼都不知道的她自己來說,確實要接受另一段記憶和人生,讓自己成為另一個人。她怎麼敢……花千骨笑著用力點頭:「我當然知道,我把以前那個小骨還給師傅。就算是死,我也不要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

  白子畫雙手顫抖,她為何還是那麼傻,哪怕磨滅自己也想要給他一個成全嗎?可是她哪裡懂,能像如今一樣有她朝朝暮暮陪著,以是他最大的心願了。她以為是把以前的小骨還給了他,其實卻是將她徹底帶離他的身邊啊!

  一把將她抱在懷裡,白子畫苦苦一笑。本來還以為可以再多貪圖享受幾十年幾百年和她一起的日兒子,卻終於還是提早來了。躲不掉,終歸無論如何也躲不掉……「小骨,你下去吧,為師想一個人靜一靜。」

  花千骨見他面色變得空洞而飄渺,有些擔心的出了門。

  夜深,頭有些痛,除此外並無別的不是,她坐在案邊,第一次如此鄭重的提起筆來。

  「這封信是寫給你的,恢復記憶後的小骨。我相信吃下藥後我會想起以前的事馬可是我不敢確定會不會忘記現在的事。我不敢打這樣的賭,所以我留這封信給你,提醒自己這段生命力最幸福美好的時光,也告訴你要好好珍惜眼前,希望你可以看見。如果你的回來真的代替了現在的我的存在,再不記得這些年和師傅待在云山的日子,我想我會非常難過的,可是我不會後悔。我不知道曾經的你和師傅之間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讓師傅明明那麼向你,卻不敢讓你回來,怕失去你。我只是想告訴你,把哼唧還有我的家人拜託給你,你一定一定不能讓我失望,不能拋下師傅,不然我做鬼也會回來找你報仇的。如果你回來了,只記得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不肯留在師父身邊,那我就把這些年開心的事一件件講給你聽……」

  花千骨寫完信以是深夜,小心翼翼地揣在懷裡,隨著頭腦越來越清明,她奇蹟般的十分平靜,也沒有任何不捨與不甘。靈魂似乎正在重新變得完整,像月亮慢慢變圓。

  抬頭看,窗外似乎格外明亮,推門一看,竟然下雪了,天冷得出奇。

  朝師傅房裡走去,房間沒有掌燈,白子畫坐在黑暗裡。

  「師傅?」花千骨把燈點亮,疑惑而擔心的看著他。

  白子畫轉過頭,看著他溫和地笑了,嚴重的冷淡褪去,目光那樣明亮,冰雕彷彿孫建活了過來一般,有了生氣,可是卻又變得有些不太像他。

  「師傅,你喝酒了?」聞到一股濃郁的酒香,混合著白子畫身上的味道,叫她有些微微熏然。

  白子畫對她招了招手,遞一杯給他:「小骨,這是當年絕情殿上你親手埋下的桃花釀,陪師傅喝最後一杯。」

  花千骨點了點頭。接過酒杯坐在他身邊,聞了聞酒香,又伸出舌頭舔了舔,醉人的味道讓她眯起了眼鏡,以前師傅都不讓她沾酒。

  白子畫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看著她的目光掙扎而迷惘。

  花千骨幾杯小酒下肚,話比平常多了起來,白子畫彷彿在安靜地聽,又彷彿在出神。

  喝完一杯的時候,她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趴在桌上笑呵呵的看著白子畫。

  「師傅……」

  手指略有些放肆地拂過他冰冷的唇,燒紅的面頰上一滴淚珠滑落下來。她其實心地好害怕,怕自己要是忘了他怎麼辦,忘了在云山的這些年。

  白子畫心中一蕩,站起身來,一把將她橫抱起來,放在塌上。

  花千骨醉眼迷離的仰望著他,白子畫突然其身而下,埋於她的頸間,長嘆一聲。

  「小骨,你就從未想過,嫁給師傅嗎?」為什麼她口口聲聲喊著要嫁給東方,卻從來沒想過嫁給他,她這一世,果真一點都不愛他嗎?

  花千骨暈乎乎的腦子頓時就炸開了花。

  嫁給師傅?

  他從來都沒這麼想過也不敢這麼想,那個人,是師傅啊……感覺一隻手正在解她衣服上的帶子:「師傅?」

  師傅今天怎麼了?

  「不要跟他走,不要離開師傅好嗎?」白子畫低喃,聲音中隱藏的巨大痛苦幾乎讓花千骨心軟到忘記一切。

  「師傅,你喝醉了,小姑不會離開你的。」花千骨絲毫不疑有他地輕撫著他的背他的長發。

  「小骨,你不是一直想要師父嗎,是不是……是不是這樣……你明日便不會走……」

  衣服被脫了下來,感覺到白子畫的吻順著頸間滑下,花千骨開始有些慌了,這和平日裡的親熱似乎不太一樣,冰冷的空氣中激盪著一種特別的味道,可是又無力反抗,連骨頭都酥軟麻痺了,萬千迷醉在酒精和白子畫的氣息裡。

  「師傅……我不走……」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不會的……」

  「小骨,你還愛師傅嗎?」

  「愛?」

  白子畫抬起頭看著醉眼迷離的她,滿臉淚痕的她。是小骨,可是又不完全是她……東方彧卿的聲音又一遍在耳旁響起。

  ————

  難道你和她秦金石,不會覺得懷抱裡的是另一個人,不會覺得內疚嗎?

  悠長的一聲嘆息。

  白子畫,你在幹什麼呢?

  以為這樣她便不會離開了?錯過的,就再也沒機會挽回。能有這些年的相伴,也該知足了。你難道嫌上輩子傷害他的還不夠多,還想讓她更恨你嗎?這一次,就一切尊重她的選擇吧。

  花千骨感覺被人緊緊抱入懷中,彷彿要捏碎了般,那個熟悉而清冷的聲音那樣悲傷地問道:

  「小骨,師傅這一世要怎樣做,才不會錯呢?」

  她想回答,可是眼前逐漸漆黑一片,過往的一切,排山倒海而來。

  彷彿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是漫長的一生,如此清晰,如此真切,連每日吃的什麼菜,穿的衣服的顏色,天空中漂浮的白雲的形狀都記得清清楚楚。

  而那些愛與恨,痛與苦彷彿隔了太遠,被歲月附上塵埃,變得似乎不值一提起來,可卻依舊留在了心底某處隱隱作痛。

  花千骨睜開眼,面色平靜淡然。

  她正斜倚在湖中小榭的臥榻之上,風捲簾動,岸邊桃花樹下是哪個熟悉至極白的塵埃不然的身影,正對影獨斟。

  前塵往事在她腦海中迅速流淌,回頭看,猶如過眼煙云,。可是有些時卻始終銘刻在心上。從她如何在憎恨和絕望之下,設計讓白子畫親手殺了自己,下來不死不滅的詛咒,到心甘情願吃下仙丹,只為了換他一個完完整整的花千骨,甚至還有當初一紙遺神書沒想到卻毀滅了整個神界。

  她全都記起來了。

  千萬年的記憶堆積在心頭,神識變得清明透徹無比,勝過得道之人瞬間的大徹大悟。

  可是眼睛卻始終痴痴的看著遠處的那個人,想起這些年自己為他所受的痛,他為自己所受的苦……一步一步,彷彿從天邊,慢慢走到他的跟前。眼前之人早不復昨夜想要挽留她時的痛苦無措,又變得冷淡而遙遠起來。

  為何,他可以對身為孩子的小骨慈悲,對喪失記憶的小骨溫柔,確實重要以這樣冷淡的面孔來面對深愛著他的她?就算事到如今,依舊不肯接受自己嗎?卻又為何,還口口聲聲求自己留下?

  白子畫靜靜地看著他,兩人目光相遇,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這些年倉皇流逝的歲月頓時碎作指尖的粒粒塵埃。

  相顧無言,那濃重得化不開的悲哀纏繞的兩人幾乎無法呼吸。

  花千骨和動了一下嘴唇,卻彷彿已經失去了語言的本能,只從嘴邊流露出幾個殘缺的音節。

  可是白子畫聽懂了。

  ---還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他輕嘆一聲,她還是放不下,始終要自己給一個答案。她還在執著,可是至少說明,她還在愛他。

  「對不起」千言萬語,還有這些年的所有愛懼,都只凝固成這一句話。

  花千骨想笑,可是臉部肌肉不聽使喚,依舊是面無表情。

  是啊,愛情到頭來一共不過就只是幾句話而已,「我愛你」、「我恨你」、「算了吧」、「對不起」、「忘了吧」……而他永遠只會說著一句。

  她轉過身,慢慢向天邊飛去。

  白子畫欲挽留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選擇了親手殺死她的自己有什麼資格留下她?

  慢慢垂下眼瞼,涼薄的唇輕輕合動,再抬頭萬里晴空已沒有了花千骨的蹤跡。

  他知道,他去找東方彧卿了。而他,了無生意,也該離去。

  太久沒有御風而飛,花千骨有些頭暈目眩。她趕著去找東方彧卿,因為她要去接糖寶,世上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孩子,東方說過,她醒的時候糖寶也會一同醒來。

  可是異朽閣裡等待她的沒有東方彧卿,只有傻乎乎的剛睡醒的糖寶,看到她喜極而泣的叫著娘親,花千骨抱著她左親右吻,淚水蹭的它滿身都是。

  她那些年最傷最深的痛和憎恨,最大的遺憾和不甘,終於在這一刻圓滿,重獲珍寶的喜悅和感恩,沒有人可以理解。

  糖寶還記得發生過的所有事,但是道行和靈力全無,又要重新從最低級開始修煉。

  「糖寶,東方呢?」

  糖寶眼淚嘩嘩地看著花千骨:「爹爹……爹爹他已經死了……」

  花千骨如被雷擊:「你說什麼?」

  「骨頭,爹爹已經死了!」

  「胡說!他怎麼可能死呢?我明明前天還見著他!」

  「是真的,骨頭,他十年前就已經死了,異朽閣主雖無所不知,可是世世早夭,這是夭命,在劫難逃。何況他上一世為了多陪你一年,今生本就命短,續命時間有限,可能等不到見你。所以你一直見到的那個,是鬼……」

  索然經歷如此多的風浪,花千骨還是被這個消息打擊到幾乎站立不穩。

  「你是說我那麼久見到的,都是東方的鬼魂?」

  糖寶點頭:「當初爹爹告訴尊上你的下落沒多久就去世了,否則他說會親自去殺阡陌那接你回來撫養你長大,可是他沒有辦法,只能把你交給尊上,然後化作鬼魂一直陪在你身邊。其實這些年他從未離開過,一直在暗中看著你成長。他聽見你口口聲聲說要嫁給他,要跟他走,心裡是抱了期待的,便一直在等,等你吃下歸仙丹恢復記憶的這一天。如果你最終選擇是跟他在一起,他哪怕拋棄一切也不會與你分開。可是一直到方才見你恢復記憶向白子畫問的仍然是那樣一句話,就知道你永遠也不可能放下。便黯然交代了我幾句,重入輪迴去了。」

  花千骨茫然搖頭:「這怎麼可能……」

  「爹爹本來想見你最後一面再走,可是怕自己捨不得,不肯放手,對你有了六年和執念。也怕你回覆記憶,知道一切,又看到他變成那樣,就不會順從本心地作出選擇,所以才不辭而別……」

  花千骨緩緩退了兩步,倉皇四顧。

  東方彧卿!你又騙我,你到底要騙我多少次?為什麼到死都不肯見我最後一面,我還有好多話要問你!

  似乎一切是在為她好,又似乎是在害她。似乎總是在騙她,卻又不求回報地付出了一切。

  她始終都不知道,他的話那句是真那句是假,到底是真的愛她,還是她只是他的一顆棋子,或是千萬年輪迴無聊之下一時興起的玩具?

  只是斯人已去,他給了她最後的成全,然後離開。一切都成了未解之謎,封印在異朽閣中那一條條鮮腥的舌頭裡。

  「他有留下什麼話嗎?」

  「嗯,他說放下一切,做回以前的骨頭,上輩子你們倆都做錯了,如今,不要再錯一次。」

  花千骨低頭輕笑,突然想起昨夜,自己給自己寫的信,想起大戰前夕,墨冰仙在桃花樹下同樣用力拉著她的手說:不要恨,永遠不要放棄幸福的機會。相信我,只要有心,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能挽回的。

  不要恨嗎?自己當時雖承諾了他,卻終究還是恨了白子畫。

  可是這些年看著白子畫生不如死地或者,日日夜夜思念她,現在回想起來,只有心如針扎。原來不知不覺間,自己早就把恨放下,只剩下悔。

  她怎麼捨得一直看著他痛苦,可是絕望報復下不死不滅的詛咒根本沒任何辦法可以解除,她只能盡力去陪著他,用地老天荒來挽回自己的過錯。

  而白子畫,她知道經歷哪次最可怕的失去,還有這些年的思念,他終於能夠真正地直面一切了。因為她聽見了,聽見在最後離去之時,他說對不起,然後低下頭無聲低語:不要走——不需要對過去所發生的一切道歉,也不需要對未來作什麼承諾,其實一句不要走,已足夠挽留她了。

  帶著糖寶趕回云山的時候白子畫已經不在了,只剩下哼唧。觀微也到處找不到,彷彿從世間蒸發了一般。可是不傷不死的他,入不了黃泉下不了地府,又能去哪呢?

  又是一輪上天下地的搜索,終於在長留海底找到了他。費了很大功夫才進入那個密閉的空間,她妖力全失,神體又未完全恢復,此時頭暈眼花。幾乎站立不穩。

  蔚藍色的海水中,白子畫正靜靜漂浮沉睡,就好像當初她在東海海底找到身中劇毒的他時一樣。

  看著一旁的瓶瓶罐罐,花千骨不由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白子畫的確不死不傷,可是醉,那麼多忘憂酒和夢死丹,足夠他睡上個幾百年了。

  以為自己永遠離開的他,到底要多疲憊多心死如灰,才會接有這種深海長眠的本辦法來避?生無意,死無門,原來自己才是最殘忍的人。是她一手毀了他,如今,又怎麼能夠再離開?

  心疼的撫摸白子畫如冰的面頰,用功力摧散那些夢死丹的藥力,忘憂酒的後勁卻遲遲無法退去。

  花千骨安靜的坐在他身邊守候著,凝望著,時而和糖寶說說話,時而側耳傾聽長留山上的熱鬧聲,直到整整一個月後白子畫才從醉夢中清醒。

  睜眼看見花千骨的那一刻,他以為自己依舊在做夢。這次傷疤沒有疼。胸口卻悶悶作痛。

  為什麼要吵醒他呢?

  酒意尚未完全散去,他微微皺起眉頭,似有一些惱怒。淺淡消薄的嘴唇輕輕上挑,眸子時而閃閃發亮彷彿裝著整個天河,時而深邃如漆,眼神迷醉勾人。

  花千骨何曾見過他有這樣醉酒失態的時刻,冰冷中卻又十分撩人,彷彿初雪中那一點桃花,美得驚心動魄。花千骨大氣都不敢出,慌忙別開臉去。

  可是那人突然勾住了自己的下巴。

  「小骨,叫師父……」

  「師父……」只好乖乖由他。

  「乖,再叫……」

  「師父……」

  「再叫。」

  「師父……」

  ……反反覆覆叫了幾十遍,那人似乎仍未滿足,半眯著眼睛十分享受的聽著他一遍又一遍的喚他。

  「師父,師父,師父,師父,師父……」

  半點都沒有不耐煩,花千骨一聲有一聲地叫著,每叫一聲,過去快了痛苦的點點滴滴就在心頭回現蕩漾。聲音從平淡到急促 ,從輕聲到呼喊,知道滿面淚痕……心頭那麼多的愛,那麼多的悔,隨著那一聲聲的師傅瀰漫開。有的帶著委屈,有的帶著委屈,有的帶著疑問,有的帶著不甘,有的帶著憤恨,一聲聲似是傾訴似是詢問又似是發洩……看著她滾燙的淚珠大顆大顆往下掉,白子畫的心彷彿被撕扯開又緊緊揉成一團,再被挖了一個口子。他彎下腰一把將花千骨纖細脆弱的身體箍進懷中,像是要把她捏碎了揉進自己身體裡面一般。一面撫著她的發,一面親吻她的額頭她的淚水。

  「我以為你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我答應過師傅,再也不離開。」雖然哪時她還沒恢復記憶,但是說話也是算數的!她不要做妖神,不要做誰的新娘子,她什麼也不要,寧願永遠只做絕情殿上還有云山之中,他上慈下孝的好徒兒。

  白子畫捧著她的臉,欣喜得看著她,沒有遲疑地,吻住了她的唇,輾轉反覆,纏綿至深。

  花千骨愣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由喜極而泣,緊緊環繞住他,笨拙回應。

  師傅的唇還是那樣冰冷,帶著一股忘憂酒的香氣,叫人熏然欲醉。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沉在水底的心彷彿正慢慢浮到半空,記憶中所有的一切都鑲著美妙的銀邊,曾有過的痛苦不甘還有執著怨恨,通通消失不見。

  彷彿過了幾百年那麼久,突然感覺有人在朝這裡迅速靠近,白子畫低嘆一聲,離開她的唇瓣,那期待已久的柔軟幾乎叫一向穩重端方的他把持不住。

  花千骨有些後怕地撫上他的左臂,白子畫卻握住她的手。

  「小骨,為師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很清醒。」

  花千骨淚眼巴巴地看著他,這樣的場景以前連想都不敢想,她想心臟快要承受不住。

  「傻丫頭,怎麼這麼多眼淚掉不完。」白子畫深出手溫柔地擦掉她的淚水,是上輩子不能哭卻又積累了太多的傷痛嗎,結果現在變得那麼愛哭鼻子。

  「師父——尊上——」不遠處傳來呼喚聲。白子畫手一揮,結界瞬間破碎。花千骨抬頭一看,竟然是幽若等一行人,只是不知為何身後還跟了個小和尚。

  糖寶從一開始就賊笑著捂著眼睛在一旁偷看,現在看到落十一來,氣呼呼地鑽進花千骨的耳朵裡。

  「幽若?」

  「師父……」幽若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骨頭師父終於恢復記憶了,她認得她了!深情款款低跑上前去就要一頭紮進師父的懷裡,準備一股腦把這些年來尊上是怎麼欺負她的告訴給師父聽。卻沒想到花千骨張開的懷抱中途突然改變了方向,一把抱住了她旁邊的小和尚。

  所有人都呆住了,幽若更是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不會吧,師父已經有尊上了買不回連這個和尚都要和她搶吧?

  彥月也嚇傻了,手忙腳亂地推開她。

  「施主,男女授受不親,阿米托佛……」為什麼最近遇上的女子一個比一個貌美一個比一個開放。

  花千骨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撫著他腕上的佛珠,泣不成聲:「小月,真的是你……」

  彥月見她這樣,心頭竟不由猛地一痛。

  「阿米托佛,施主你認錯人了。」

  旁邊幾人聽花千骨這麼一喊已是恍然大悟,幽若傻乎乎地笑著,還好師父不是要跟她搶和尚,不然她還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這些日子,用各種理由留下他,幾人慢慢相處,感情已經很深了。

  花千骨轉過頭望白子畫,白子畫微笑著輕輕點點頭,給予確認,然後把她拎到一邊。

  「小骨,慢慢來,日子還長,別嚇壞了大師。」

  妖神邪惡的一面在建木上已焚化剔除,留下被花千骨教的單純善良的南無月。只是如今他性子頑固保守,又一心向佛,彷彿當初的自己,幽若這丫頭,情關怕是難闖,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你們怎麼會來?」花千骨一次重見那麼多熟悉面孔,心情號激動。

  幽若笑嘻嘻地抬腳把哼唧獸推到面前:「我今天百折不撓地又去闖云山,沒想到云山結界已破,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我只找到哼唧獸。怕你們出事,它便帶著我們來尋你們了,沒想到居然就在長留山海底我眼皮子底下。」

  花千骨笑著點頭,把糖寶從耳朵裡揪出來。

  「糖寶,別躲著了,出來見我跟你說的哼唧。還有,十一師兄也來了,你不想見見他嗎?」

  糖寶對地上那隻小豬一樣的動物完全不感興趣,冷哼一聲,骨頭的愛是它一個人的,才不跟連說話都不會的妖怪分。再看看落十一,連哼都懶得哼了,直接鑽進花千骨懷裡。它不認識他,不認識那個為師命是從,阻止它救骨頭,還眼睜睜只會看著它被霓漫天欺負的臭男人!

  落十一被它瞪了一鼻子灰,剛第一眼看到時的喜悅激動頓時成了淒風苦雨,那隻蟲蟲討厭他了,為什麼……花千骨將正在鬧彆扭的它拎出來扔進落十一掌心裡。

  「糖寶,十一師兄是為了你才……你都知道就原諒他吧。十一師兄,糖寶以後就拜託你多多照顧了。」

  落十一受寵若驚,忙不迭地點頭,手裡捧著糖寶跟捧著世上最貴重的寶貝似的,糖寶抱著他的手指就使勁一口咬下去,他也強忍著不吱聲,任憑發洩。

  火夕張揚跋扈地笑著:「現在我們幾個終於又重新聚齊了!」

  清流和舞青蘿黯然搖頭:「只可惜朔風和輕水不在了。」

  白子畫道:「輕水與軒轅朗有三世姻緣,現在應該在人世間過得很幸福,不必掛念。」

  花千骨點頭:「朔風我之前也已經安排好了,再過個百餘年,說不定就能見到他了。」

  感覺到又有人來,白子畫已知是誰,對花千骨道:「小骨,以後有很多機會再聚,我們先回云山去吧。」

  幽若一把拉住白子畫:「尊上,不要再回去了,求你回絕情殿吧,長留三尊缺了任何一個人都不行啊!」最重要的是她這個掌門當得好吃力!

  火夕他們也連忙幫腔:「尊上,你和千骨就回來吧,師伯和師父他們很想念你,絕情殿總是空蕩蕩的,師伯常常一個人會獨自上去打掃,一坐就是一整天,你難道還是不能原諒他,原諒我們嗎?」

  白子畫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上方,來的正是摩嚴和笙簫默。

  「我說今天長留海底怎麼這麼吵鬧,原來是師兄回來了啊,怎麼在這下沒蹲著,都到家門口了,不回去坐坐?」笙簫默看著白子畫,還有已經回覆記憶卻選擇放下一切已久願意留在他身邊的花千骨,心頭大大地鬆一口氣,這些年他不知道跟白子畫提過多少次讓他帶著小骨回絕情殿了,大師兄已經後悔知錯,他卻始終不肯。也不知道是沒辦法原諒大師兄的一次場用心設計,還是沒辦法原諒自己為了長留親手殺了花千骨。

  摩嚴經過這些年,容貌蒼鬆了許多,也少了積分冷酷。竹染的死給他帶來了太大打擊,鬢角一時竟添了幾根白髮。世事就是如此可笑,天道輪迴,過去消逝的人一個又一個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真正魂飛魄散,再也回不來的,卻竟只有竹染一個,那個傻孩子,從來都是自私自利的,卻沒想到竟然最後會為了別人犧牲自己。

  花千骨看著他,想到竹染心頭也是不由酸澀難過,她從來都沒有想到,改變一切,救了她一命,重新給了她回到師傅身邊機會的人,竟然是竹染……摩嚴看看白子畫,又看看花千骨,想勸白子畫留下,卻終究只擠出兩個字:「師弟……」

  白子畫自然明白,可是那一日長留山覆滅的幻象又在心頭閃過,之後便是他狠心又決絕刺入的軒轅劍……胸口猛一痛,幾乎不能站立。

  「師父……」花千骨牽著他的手,「我們回絕情殿去吧!」

  白子畫吃驚地看著花千骨,最應該在意的人難道不是她嗎?自己為了長留一次次傷她,最後還殺了她啊!

  花千骨望著他的眼睛清澈透亮:「師父,我們回去吧,長留山還有大家和我一樣需要你。絕情殿有我人生中最美好的記憶,我很想念那個地方。而且好不容易找回了一切,我想和大家分分秒秒都在一起,不想分開太遠。最重要的是,我想成為對師父而言最重要的人,但不是一切。師祖對你的囑託,你對長留和眾生的責任,這些都是不能推脫也不能被辜負的,不要因為我而離開放棄。長留是師父的家,是師父的根,也曾經是師父的全部,過去的日子師父雖然也是一個人,但是從來都不會覺得孤獨,那是因為你有要做的事。可是在云山的這些年,你卻沒有一天真正快樂過。我知道師父一直掛心著這裡的,不然你不會選擇到長留山海底來借安眠逃避。師父,我們回去吧,愛與大義是可以兩全的。小骨想知道今年絕情殿的桃花開得好不好……」

  白子畫緊緊握住她的手,一時再也說不出話來。很久很久,終於輕輕點了點頭。連她都可以,他又怎麼會放不下。

  所有人都只差沒歡呼起來,連摩嚴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

  「我們趕快回去吧,今天是長留的沐劍節。正好一起回去慶祝,為這次的團圓大吃一頓!」幽若興奮地摩拳擦掌,這幾年捉滾滾魚她可都是名列第一啊。

  眾人點頭,齊往上方飛去,花千骨卻突然腳下一滑。

  「小骨,怎麼了?」白子畫緊張地看著她。

  「沒事,師父,我好累,你抱我吧。」

  幽若在一旁直擠眼睛,師傅好壞,才跟尊上和好,就學會撒嬌了。

  白子畫看了看周圍的人各個都在偷偷瞧他們,以前在人前他不是沒抱過她,但當時心無他想並不覺得有什麼,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坦誠了自己的心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卻也絲毫沒有猶豫地將她橫抱了起來,隨眾人飛到長留大殿前。

  八千弟子正因為沐劍節開始,從掌門到世尊儒尊,甚至落十一火夕舞青蘿他們全都無故失蹤,沒有人主持大局而有些亂糟糟的。這回竟見白子畫抱著花千骨一同回來,全場足足呆愣了幾秒,然後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幽若是所有人裡笑得最開心的一個:「師父,你現在回來了,終於可以親自教我法術了!」

  「幽若……」

  花千骨看著她有些慚愧,她算不上是個好師傅,甚至從沒正式教導過她一天,卻總是讓她為自己操心,希望以後的日子可以慢慢彌補,可是只怕……眉間一縷憂慮,轉瞬卻又消散,她笑看著熟悉的長留山,笑看著漂浮半空的絕情殿,淚水模糊了眼睛……殿下弟子已跪倒一片,一聲聲「尊上」此起彼伏。

  幽若哈哈大笑:「尊上,你就重新擔任長留掌門吧,這是眾望所歸啊,這些年長留被我糟蹋的不成樣子,盼望著你回來呢。」

  白子畫搖頭,從幽若這些年一直往云山跑,想盡了各種花招就可以知道,她堅韌又不服輸的性子,一定可以把長留掌管的很好。而且如今的長留比起以前的門規森嚴,刻板保守,更多了一分活力。十二閣的長老肯定被她這個小磨人精,搞得沒有辦法了吧。

  協同花千骨入座,接下來是盛大的沐劍節典禮,再之後是娛樂活動,眾人四處分散著比試嬉戲。

  花千骨玩了一會就開始氣喘吁吁,笑著擦汗道:「大家一起去絕情殿吧,我燒拿手好菜給大家吃……」

  她希望絕情殿以後都熱熱鬧鬧的,所有人都可以隨便去。白紙盒明白她的意思,輕輕點頭。

  於是一大推人,還有無數新老弟子全都興奮的一窩蜂的擁向嚮往已久,傳說中的絕情殿。

  看著依舊未變的景物,一切恍如隔日。白子畫輕拍著她的頭:「不要哭……」

  花千骨連忙擦掉眼淚,是啊,今天是這些年最開心的日子,怎麼總是掉眼淚呢!捲起衣袖,開始在廚房裡忙活,幽若她們一堆人拚命擠著要進去幫忙,很快一盆盆的菜餚新鮮出鍋。

  夜裡,小溪邊,桃花樹下,篝火燃地熊熊的。

  花千骨覺得今天一天發出的笑聲,比自從師父中毒那一日起之後這些年所有日子裡笑得都要多。

  篝火旁邊幽若正努力教唆小月喝酒吃肉,還趁著酒意對人家上下其手,嚇得小月一個勁地阿米托佛。小溪邊火氣和舞青蘿正看著月亮你依我儂,但偶爾也會傳來兩聲火夕被擰住耳朵的慘叫。而落十一則趴在草地上和糖寶說話,糖寶翻著白眼吃著落十一獻寶一樣給的桃子,卻還老拿屁股對著人家。

  摩嚴安靜地喝酒,看著周圍的重多弟子,表情是難得一見的溫和慈愛。笙簫默慵懶地倚在桃樹下,已經微醺得開始打起盹來。

  花千骨抿嘴一笑,眼前完美的一切泛著溫馨的淡黃色光暈,然後慢慢模糊開,彷彿有一層水波在表面上蕩漾,金光閃閃。

  清流走到她身邊遞來一杯酒,勸她也喝一點,她微笑著伸出手去,卻沒想到手指從酒杯側邊滑過沒有接到,五彩的琉璃杯咣的一聲在地上摔個粉碎。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眾人都轉過頭看著她。

  花千骨慌忙彎下腰去拾碎片,手指卻不小心被割破。

  身旁一人著急地將她拉到一邊,她連忙擺手:「我沒事的,清流。」

  那人身子僵住:「我是十一。」

  花千骨抬頭看,四周越來越模糊,連輪廓都慢慢不見,只剩下色塊,不由搖頭輕笑。

  幽若驚恐的握住她的雙手:「師父!你怎麼了?你的眼睛!」

  花千骨安慰的拍她的頭:「我沒事,只是有點頭暈。」

  白子畫靜靜地看著她,心裡已明白。經過這些年他和殺阡陌的努力,花千骨的魄雖健全,魂卻依舊混沌殘缺,所以魯鈍失意。就算是歸仙丹,也不能讓她魂魄都恢復如初,而只是把這些年他們加之於魄的努力都轉移到了魂。一得必有一失,雖恢復了記憶,但是身體方面必受損害。

  之前她覺得累,法力全失,無法御風而飛。現在開始到眼睛看不見,接下來,便是失聰失語。而沒有法力對她,是再不可能靠內裡說話了……只能跟一個普通人的喪失五識的瞎子聾子一樣。

  「小骨,別怕,不用花太多時間,師父一定會醫好你。」

  花千骨微笑著點頭,哪能事事圓滿,能夠再回到絕情殿,和他在一起,和大家在一起,她已了無遺憾。

  周圍的人圍了過來,糖寶在她耳中低聲細語,哼唧在她腳邊蹭來蹭去。白子畫從身後緊緊抱住她,像世上最堅實的城牆。

  「這一次,不會再像蠻荒上一樣留你孤孤單單一個人了,師父會一直守著你,從今往後,你的生命裡只會有幸福快樂。所以別怕,哪怕聽不到看不到說不出來了,只要用心去感覺,師父一直在你身邊,再也不離開。」

  花千骨鼻子一酸,拚命點頭,轉過身面對著白子畫,剎那間彷彿有閃電將夜空照亮,讓她將那張滿是溫柔堅定的臉看了個清清楚楚。

  「我從來都不相信正,不相信邪,不相信幸福,可是我詳細你,師父,我……」

  她努力想要說出那句一次次被他阻止的話,她愛他的話。可是眼前突然陷入一片漆黑,嗓子已再發不出任何聲音,她只能一遍遍在心裡默唸著,她知道他一定能聽見!

  世界也慢慢安靜了下來,萬籟俱寂,然而隱約中,方才的歡歌笑語似乎人仍未退去,和著宮鈴聲,還有白子畫的溫柔話語,在耳邊久久迴蕩。

  五年後。

  長留山絕情殿上,桃花芳菲如雨,幽若正蹲在樹下,抓著哼唧獸跟篩糠一樣抖著。

  「吐出來吐出來,你怎麼又把糖寶吃下去進肚子裡去了!」

  哼唧被她搖得五臟翻滾,蹬著四隻小短腿,一面掙扎以免不滿地哼哼,卻終於還是把糖寶從嘴裡吐了出來。

  糖寶彷彿剛從湯裡被撈起來,看著自己滿身都是哼唧獸噁心的口水,忍不住嚎啕大哭,它不過是正在吃蘿蔔時一時大意罷了,就被哼唧偷襲成功,跟蘿蔔一起吃下肚裡去了。

  「你又欺負我!我要告訴骨頭娘親!」糖寶一面擦口水一面擦眼淚,骨頭,你什麼時候回來啊,再不回來,見到的就是一坨糖寶便便了!

  幽若粗魯的拿來塊抹布,搟面條一樣包著它使勁搓。糖寶更加委屈了,輕水,它要溫柔的輕水,它決定了,它不要落十一了,這一世一定要修煉成男的,橫刀奪愛把輕水從軒轅朗那裡搶過來!

  糖寶氣呼呼地襯著正揚揚得意的哼唧一個不備,飛到它尾巴上張嘴就咬,咬的滿嘴是毛。哼唧獸只能追著尾巴不停原地轉圈,看得幽若在一旁哈哈大笑。

  突然不知從哪裡飄來一陣誘人的飯菜香,幽若把糖寶從哼唧獸身上拎下來一頭鑽進廚房,哼唧獸也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一路小跑。

  「尊上?」

  幽若挑起眉毛,看著白子畫在廚房裡左右忙活,姿態依舊從容優雅,白衣不沾半點油煙,心頭不由心繫。他們平常都不食五穀,既然白子畫今天親自下廚,那就是說,花千骨馬上要回來了。

  「尊上!師父要回來了嗎?」

  白子畫點頭,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馬上到了,你先把桌子準備好,把飯菜端出去。」

  幽若歡天喜地地跑出去,然後讓糖寶去通知落十一他們,如今的絕情殿很熱鬧,因為骨頭師父看不見,尊上怕她無聊冷清,倒也歡迎多有些弟子來打擾。她現在住師父以前的房間,而為了照顧方便,師父則和尊上住一個房間。她經常晚上不睡覺,躲在門外偷聽。

  可是骨頭師父不能說話,尊上又不愛說話,常常是聽了整晚,什麼也沒聽到,卻依舊樂此不疲。

  白子畫為人依舊冷淡,但是比以前要稍稍好親近了。幽若偷偷拿眼瞄他,試探著問道:「尊上,骨頭師父跟殺阡陌一去就是三個多月,你就一點不擔心嗎?」

  白子畫頭也不抬地喝茶:「擔心什麼?」

  幽若激動地揮舞著拳頭:「擔心她什麼法力也沒有又看不見會不會出危險啊,擔心她會不會移情別戀被殺阡陌拐跑,從此以後不會來了!」雖然她的心裡只有彥月一個,但是每次看到殺阡陌攝人心魄的臉都還是會耳紅臉漲,小鹿亂撞。何況殺阡陌對骨頭師父那麼好,幾乎付出一切甚至長眠不醒,六界懷春少女,誰不為之動容。而且他們那時在瑤池眾目睽睽之下擁吻,算是有了肌膚之親,他在骨頭師父心中的地位不容小覷,要是如今再每天甜言蜜語,溫柔體貼,假以時日,萬一骨頭師父移情別戀怎麼辦?擔心啊擔心……白子畫遙望海天,晴空湛藍如洗:「殺阡陌會照顧好她的。至於移情別戀,你覺得殺阡陌除了容貌之外還有別的優點嗎?」

  幽若低頭汗顏,就算一向過於自傲的殺阡陌頭腦簡單性格衝動了點,尊上你也不用這麼鄙視人家吧?「色誘是很有殺傷力的!」她不甘的補上一句。

  白子畫挑挑眉毛:「那又如何,反正小骨又看不見。」

  幽若徹底無語了,怪不得那麼鎮定自若呢,原來是打的這個小算盤,果然人不可貌相,原來尊上也是很狡猾的。

  白子畫挑挑眉毛:「那又如何,反正小骨又看不見。」

  幽若徹底無語了,怪不得那麼鎮定自若呢,原來是打的這個小算盤,果然人不可貌相,原來尊上也是很狡猾的。

  哼哼,可是等再過些年,東方彧卿回來了,看你還怎麼坐的住,怕是半步都不准骨頭師傅離開眼前了吧!

  那或許,是尊上在這世上唯一忌憚的一個人?

  沒過多久,半空中就飛來一片火紅的云彩,正是殺阡陌溫柔的抱住她從火鳳身上緩緩飛落下地。

  微微有些急切的習慣性抬起手來,果然立刻有一隻手上前將他握住。心像被展開來鋪在陽光下曬著,暖融融的。

  「好點了嗎?」白子畫溫柔地靠近她在他耳邊問。

  花千骨微笑點頭,她的聽覺兩年前已經基本恢復,這次跟著殺阡陌是去治嗓子的。為了他能早點好起來,二人都耗了不少的修為,另外再加上苼蕭默等人的幫手,將原來可能要幾十年才能魂魄健全的時間大大提前,可是花千骨回想兩年前無法感知無法表達的日子。還是有些恐慌。那時候總是喜歡隨時握著白子畫的手或拉扯著他的袖袍才能安心。否則好像整個世界都冷冷清清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聽覺恢復正常之後,日子就好過多了,因為可以聽難道周圍的人和他說話,交流也更容易些了。

  白子畫知道被潑絕情池水後獨自一人在蠻荒的日子給花千骨心底留下了很大的陰影,所以總是寸步不離的陪著她,照顧細心,體貼入微。

  殺阡陌豔光四射,依舊是讓你人不可直視的存在,但此刻滿面都是寵溺疼惜的笑容,他拍拍花千骨的腦袋,看看白子畫:「小不點的嗓子沒有什麼大礙了,過些日子應該會慢慢恢復,但是實力可能還得等幾年,我會繼續想辦法。」因為不是生理的問題,靈魂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哪怕換了身體也一樣看不見。

  白子畫點點頭,也不言謝,拉著花千骨到桌邊坐下:「備了幾碟小菜,一壺薄酒,有空坐下喝一杯?」

  殺阡陌歡喜之情溢於言表,白子畫親自下廚啊,這等美事怎能錯過。他不客氣地坐了下來,可是沒想到幾口酒菜下肚,心裡就開始鬱悶了。他一向自負以前照顧琉夏之時學了一手好廚藝,這次還每日變著花樣做給小不點吃,心想我打不贏你師父至少做菜比他強吧?沒想到原來白子畫手藝比他還好,太過分了。他就是不信這個世上有這麼完美的人。今天回去就把六界的名廚全抓回去,他要開始苦練廚技!

  兩人一邊吃一邊給花千骨夾菜,花千骨的碗裡的菜都冒尖了。

  這時遠遠來了幾個人,殺阡陌一見額頭開始冒汗,放下筷子道:「小不點你好好休息,過些天姐姐再來看你。」剛一說完,人就嗖的一下不見了。落十一等一行人剛踏上絕情殿,就聽見一人在大呼小叫。

  「殺美人,殺美人不是來了嗎?人呢?」火夕東張西望到處找。

  幽若無語,她好不容易藉著吃飯這會看看美人她容易嗎,火夕一來就把人家給嚇跑了。殺阡陌愛慕者見過千千萬,大概就沒見過火夕這樣花痴的吧,若是一般人他早就拿刀廢了。可是偏偏火夕是花千骨的朋友笙簫默的徒弟,而且只是愛美之心,並沒有邪念。上次傻乎乎地用法力在殺阡陌來長留山臨空而下的時候下了一場極其壯觀的藍羅花雨,說什麼全是親手所種,鮮花配美人,卻不知道殺阡陌對藍羅花過敏,打了一個星期的噴嚏。要不是這次舞青蘿剛好不在,他又有好受的了。

  花千骨在席間連比帶畫寫的把這幾個月的經歷簡單說了說,因為不但有殺阡陌,還有磨冰仙,斗闌干。藍雨纜風他們的幫忙,他才恢復得這麼快的。

  在提到墨冰仙時周圍空氣明顯冷了一些,花千骨連忙心虛的轉移話題,因為直犯困,吃晚飯便早早回房睡了。

  晚上白子畫吧殺阡陌留下的草書裡記載著的這幾個月治療中發現的一些問題看了看,又讓落十一去添備了些藥材。

  回到房間,見花千骨正斜依在床上,,輕薄透明的紫色長裙直垂下地,手裡拎著一個香囊放在鼻錢,眼睛卻是微閉著的,姿勢懶惰而撩人。

  「睡醒了?」她這幾年每天有一大半時間都是昏睡中度過。

  花千骨點頭,眼睛看著他,目光雖沒有焦點卻不失神采、「幽若走了。」

  ——————去哪裡了?

  花千骨打手語問。

  「似乎彥月的師傅要彥月繼任主持方丈之位,他敢去阻止去了。」

  小月要當方丈?

  「他已經拒絕了,可能他自己都還弄清楚為什麼拒絕吧」

  你沒給幽若說?

  「讓他急急也好,正好給我們一點單獨相處的時間,不然他總在外面偷聽」

  花千骨無語,他不是都施法隔音了嗎?幽若根本一直什麼都聽不到。

  「拿什麼東西?」大老遠就聞到香味,清新淡雅,若有似無,彷彿能勾起人最深沉最遙遠的回憶。

  「你在魔界的這段時間還調香了?」

  花千骨搖頭。

  ——紫熏姐姐托我帶回來給你的。

  白子畫遲疑了一下道:「好的,我收下了,要是再見替我謝謝她。」卻沒有伸手接花千骨遞過來的東西。

  花千骨很想知道白子畫現在是什麼表情,可惜看不見,微微嘟起嘴吧,把香囊又放回鼻下左聞右聞。

  ——真是好香,放下執著後的大徹大悟,這樣的味道,我無論如何都調不出來,這回是我輸了。

  白子畫無奈搖頭,扶她起來照例要給她調息真氣,花千骨卻揪住他袖子。

  ——師父,你為什麼要對紫熏姐姐那麼絕情!你早知道她喜歡你的對不對?知道她為你擋過天劫,也是為了你才墮仙的?

  白子畫不語,只是擰眉看著她:「這衣服是紫熏給你的?」

  花千骨看不見了,衣物一向由幽若準備由他經手,這件衣服的料子是由銀蠶魚吐的絲織成,只有東海有。

  ——是啊,好看嗎?

  紫熏姐姐說,就算自己看不見,也應該在師父面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白子畫眉頭更緊了,她不會在殺阡陌面前也穿成這個樣子吧。

  ——你還沒回答呢,不準把話題岔開。

  她又不是之前沒恢復記憶的小骨,總是被他忽悠。

  白子畫脫下外套遮住她露在外面的雪白雙肩:「我知道又能怎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自己的固執,紫熏是驕傲的人,我給不了她愛,她也不需要我的憐憫。」

  ——可是……花千骨還繼續打抱不平,卻被白子畫勾起下巴。

  「我還沒跟你算賬,之前居然敢 給我下春藥!」

  ——不是我下的,是竹染。

  「可是你居然那時候讓紫熏來給我送解藥,你什麼意思?」

  花千骨心虛地低下頭,不敢再多說。

  白子畫提到自己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刻依然耿耿於懷。

  「我當時氣得真想從沒收過你這個徒弟。」

  花千骨連忙摟住白子畫脖子,補上幾個親親,不過沒找準位置,親在白子畫鼻尖上。

  白子畫輕嘆,偏轉頭,那張小嘴仍不死心的有繼續尋著他的貼過來,唇上帶著紫熏香囊的那股淡淡香氣,在他唇上摩挲了一會兒,溫暖柔軟的舌尖輕輕探出,描繪著他的唇形,然後撬開縫隙進入,一直不規矩的小手也悄悄探入他的衣內。

  白子畫連忙把花千骨推開,臉頰微微泛紅:「不准胡鬧。」

  明知道以她現在還沒長大依舊十四五歲的孩子模樣,自己不可能對她做什麼越軌的事,她卻老是挑逗他,夜裡睡覺還總把他當床。

  花千骨得意的捂著臉無聲的哈哈大笑,前俯後仰的頭不小心撞在牆上,疼得呲牙咧嘴,白子畫只能無奈的揚起嘴角。

  --好想要個小小白!我們都成親五年了五年了!

  花千骨舉著小拳頭抗議著,她想吃師父很久了,可是這些年來他們夜夜同床共枕,居然還是半點進展都沒有。

  白子畫挑眉,她真是越來越膽大了!有本事就快點恢復視力恢復法力快點長大啊,總之在那之前休想他會碰她,而且他也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接受適應,徒弟變娘子的事實。

  --你還是不肯接受我,你還是只把我當徒弟,我知道你和我成親只是因為內疚……花千骨開始裝哭,不用醞釀眼淚水就嘩嘩的往下掉。

  白子畫知道她又在撒嬌,可是心一下就軟了,小小的人抓過來,溫熱的吻順著後頸印上去、花千骨感受著白子畫潮濕的呼吸,溫暖的大手碰過的每個地方都好像被火燒著一樣。不行不行,刺激太大,她受不了了。

  白子畫嘴角上揚,懲罰性質的輕輕咬著花千骨的耳垂、「嗯……師父……」花千骨忍不住呻吟出聲頓時,兩個人都愣住了。白子畫驚喜的看著她:「可以說話了?」

  花千骨咳了兩聲,也開心的笑了起來。「好,好像是可以了耶!原來這方法這麼好用,以後可以多試試。師父,我們繼續?」

  白子畫使勁彈了她額頭一下:「別鬧了,坐下調息真氣,再不用多久,說不定你就可以看見了!」

  花千骨點頭,埋頭親吻白子畫的掌心:「我好想你啊,我都五年沒見你了。」

  白子畫另一隻手摸摸她的頭:「傻瓜,不是一直在你身邊麼?」

  「嗯,師父,不是說大夢三生,上次你在長留海底的時候夢到了什麼?」

  「夢到我只是凡人,變得很老很老,然後和你坐在院子裡曬太陽。」

  花千骨心頭一疼:「師父,對不起……」

  「別再想過去的事了,只要你一直在我身邊,不傷不死就不是詛咒,而是神恩浩蕩。」

  花千骨笑著點頭,趴進白子畫的懷裡,只是突然覺得,過去受過再多的苦都是值得的。

  時尚的人都在祈求一個永遠,而永遠已經握在他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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