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可以殺掉那個該死的律師?」智佐往天空揮拳,發出咻咻的聲音。
「刑法第一百九十九條。」由貴跟在智佐身後出了法院,然後念道。
「那是什麼?」
「殺人罪。」
「對、很好,我聽過,一時忘了。」其實智佐待過刑事課,對這條法律該很熟的,不過剛才氣瘋了,所以沒反應過來。
「冷靜一點。」由貴只這麼說。
「我很冷靜的想把那傢伙宰了,然後埋到富士樹海裡頭。」智佐氣呼呼的說。
「刑法第一百九十條。」
「干、這條又是什麼?」
「遺棄屍體罪。」聽見對方連髒話都罵出來了,由貴也只能暗暗歎氣。也不是說負責這起案件的檢察官無能,不過如果是自己的話,怎麼樣也不可能容的喜多緒把原本單純的案件攪成這副德行。
「現在怎麼辦?」智佐突然轉過頭,認真的問著由貴。
「什麼怎麼辦?」由貴問。
「怎麼才能讓案子勝訴啊!」智佐叫道。
「如果檢察官不換人、或是沒有找到更有力的鐵證......我想很難。我一開始就說過了。」由貴坦白的說。
「那我能不能下次開庭之前把那個檢事打暈,然後把你換進去頂替?」智佐唉聲歎氣。
「你覺得有可能嗎?」
「如果是電動的話,連檢事都能替換律師都不會有人發現,律師徽章還可以用紙板做。」智佐想起之前松阪曾經傳給自己的一款法庭裁判遊戲,裡頭真的有這麼扯的一段。
「電動是電動,現實是現實。」由貴道。
「我還沒蠢到需要你來提醒我這點。」智佐沒好氣的說。一會兒、他又覺得自己口氣差,只得說:「你別理我,反正我現在心情不好。」
「沒關係,銀輸掉裁判的時候,心情也會很差。」由貴心平氣和的回答。
「那這時候你會怎麼安慰對方?」智佐問。
「我最好還是不要過去跟他說話比較好。」由貴回答。
「為什麼?」
「因為讓他輸掉的只有我而已。」
「哇哈哈哈哈!這個笑話不錯,我心情有變比較好了。」智佐爆笑出聲。
「不是笑話呀。」由貴喃喃道。
「那如果江神不是因為審判輸掉而心情不好,你又會怎麼做?」智佐又問。
「請他喝咖啡吧。」由貴想了下,這麼回答。
「還有呢?」
「去公園散步之類的......」
「這個好。」
「嗯?」
「帶我去吧。」
「嗯。」
之後還是由由貴開車,反正兩人都因為要來旁聽而請了一整天的假,現在也才下午兩點半,而智佐也沒那個心情回去署裡上班。要回家睡覺嘛、卻又嫌無聊,而且心情這麼爛也不見得睡的著就是了。
由貴將車停在JR線新宿站西口附近,從這裡下車開始走,只要十分鐘就可以到達新宿中央公園。其實會把車停在這裡是有原因的,因為新宿中央公園附近並沒有停車場可供使用。
他們由虹之橋往公園裡頭走,智佐邊走邊伸懶腰,由貴慢慢的跟在他後面行動。
「喂!你常來是不是?」智佐問。
「嗯、在這裡走路很舒服。」由貴回答。
「你手上有案子很急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有......我是想說,還讓你特別陪我去旁聽,其實這跟你沒什麼關係的,如果因為延遲到你手上的案子的話......」智佐雖然覺得現在反省可能太慢了一點,畢竟人家陪都陪了,可是不說些什麼的話卻又很過意不去。
「沒關係,沒有很急的,也沒有特別困難的。」這時由貴突然想到,自己下周還會跟喜多緒再對上一次,也許這案子是稍微難了一點吧?
還有、幾刻前喜多緒那種望著自己的目光,該怎麼說呢?讓人不太......舒服。
「是嗎?雖然你這麼說,不過......還是很謝謝你。」智佐說完,恭敬的朝由貴低下頭去行禮。
由貴想了下,然後說:「只要是你的要求,我做得到的,就可以去做。」
「不要說這種話啦。」智佐突然彆扭起來,「如果不拒絕我的話,我很容易得寸進尺的。」
「那樣也沒有關係。」
「有關係啦!」
「我覺得沒有關係呀。」
「唉......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你耶,偶爾也想想我說的話吧。」智佐搔了搔自己那頭火紅的頭髮。為什麼這傢伙能如此率直的對自己表明好感?這樣一來,讓自己胡思亂想的機率不就又提高了嗎?真是的......
「要我想什麼?」
「不要離我太近、不要我說什麼你都說好、不要隨便答應我的要求......反正我已經說到不想再說了。」
「那麼、只要你不做要求不就好了嗎?如果不喜歡我接近你的話......」由貴自己說著這話時,胸口一陣悶。理性叫他這麼說,不過另一方面卻又偷偷的厭惡這樣說的自己。
不要說不就好了?
因為自己是大西由貴,所以才會這麼說的吧?這種呈現方塊狀的正直習性......要改也不可能了。
「真是好方法,不過這麼一來我會覺得有點寂寞吧?」智佐回頭笑道。
「寂寞?」
「嗯、我已經有點習慣你啦,所以如果我都不要搭理你的話,多少會覺得『很可惜』、『好無聊』或者是『沒有你在好奇怪』的感覺吧?」智佐轉過整個身子,然後伸手搭上由貴的肩膀說:「聽起來很卑鄙對不對?我對你對我的好來者不拒,不過我卻不怕被你拒絕。」
「就算是那樣,也沒有關係。」
「既然你都這麼講了......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啦......」智佐把手從由貴肩上抽回。「啊、我去買個飲料吧,你想喝什麼?」
智佐指指就在不遠處的自動販賣機。
「茶類吧。」由貴說。
「嗯、那就等我一下啦。」智佐說完,便往販賣機跑去。
一會兒,等智佐抓了兩罐烏龍茶正待回到原處,卻看見由貴正跟一個帶著孩子的女人熟稔的交談著。
突然、有個念頭竄進他的腦中......
『對那傢伙來講,這樣比較好。』
跟喜歡的女人,結婚生子,然後就這樣過後半輩子,這樣不是很美嗎?眼前的景象讓智佐感到視界一陣扭曲,如同美滿家庭風景的畫像,不斷的刺激著他的神經。
一定是這樣比較好,一定是!智佐在腦內重複著。自己不過是在玩弄著對方、讓對方呆呆對自己好而已......那麼那種些微的刺痛感,一定只是捨不得以後沒人陪著自己打發時間而已。
如果不這麼找個理由說服自己,說不定他會當場大喊大叫,然後說『這傢伙是我的』吧?一旦真的這麼做了,那麼就會完蛋,而且還是無可挽回的那種完蛋。
再說一次,他、上原智佐,不可以、把、大西由貴、佔為己有。
基於種種先前說過的原因、基於他很有自知之明:『我是爛人』。
「我回來了。」智佐把冰茶罐拋給由貴,然後對著女人與她所帶著的孩子露出爽朗的笑容。
「啊、是哥哥的朋友嗎?我是渡邊裡佳,這孩子是我女兒未稚。」削著短髮的女人對智佐同樣的也報以笑容,她的眼睛與嘴角都跟由貴有些神似,不愧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妹。
「你好。」未稚拉著自己的淡粉色裙子,很有禮貌的對智佐說。
「你們好,敝姓上原,是來散步的嗎?」智佐問。
「嗯、是啊,今天天氣很晴朗,未稚也不肯睡午覺,所以就想帶她出來走走,沒想到會碰到哥哥。」裡佳用手稍微掩著嘴笑道。
這時智佐蹲下身對未稚說:「小未稚好可愛喔,給你飲料,那你讓我抱一下好不好?」
「唔......由貴叔叔說......這個叫做『回路』的行為......所以不可以。」未稚用力說的一臉正經。
「是『賄賂』。」由貴在一旁解釋。
「哇、這麼小就這麼厲害,那未稚你長大一定想當檢察官了?」智佐笑問。
只見未稚搖搖綁著兩條小辮子的頭回答:「我長大要當警察!」
「警察?為什麼?當警察有什麼好的?」因為是出乎智佐意料外的回答,所以便好奇的問。
「因為、當警察可以抓壞人。」未稚笑嘻嘻的說。
「喔、不錯不錯,很有正義感,那給你看個好東西。」智佐說著,從口袋裡掏出警察手冊在未稚面前晃了晃,「知道這是什麼嗎?」
「警察手冊!」未稚很興奮的說。
「居然認得呀,真不簡單。你看這上面,有我的照片跟名字,也就是說我是警察喔!」智佐愉快的道。
「......不像,你是騙我的吧?」未稚用懷疑的眼神盯著智佐那頭鮮豔的要命的紅髮。
「大西......你侄女欺負我。」智佐一臉哀怨的抬頭望向由貴。至於裡佳在一旁偷偷的笑。
「未稚,他真的是刑警喔。」由貴只得幫忙道。
「既然由貴叔叔說是,那麼就算是好了。」未稚總算承認智佐是刑警了,然後她接著說:「那......我讓你抱一下,你的警察手冊借我拿一會兒好不好?」
「大西......你侄女好聰明......她『賄賂』我。」智佐忍著笑,把警察手冊給遞了過去,然後一把把未稚抱起。
「由貴叔叔,這個不算『回路』對不對?」拿到警察手冊的未稚好開心,望著現在跟她一樣高的由貴問。
「對、這個不算。」由貴點頭。
一會兒,未稚對智佐說:「警察還是很厲害的對嗎?」
「好警察就很厲害。」智佐道。
「那麼你是好警察吧?」
「為什麼你這麼認為?」
「因為......你跟由貴叔叔在一起。」未稚率真的回答。「由貴叔叔是好人,所以他的朋友也是好人,好人當警察所以是好警察。」
「哇、我沾到你的光耶,大西。」智佐轉頭對由貴笑道。
「沒這回事,你本來就是很好的人。」由貴道。
「別說這種話啦,怪不好意思的,嘿......」智佐又蹲下身,把未稚放回地上站好。未稚有點依依不捨的把警察手冊還給智佐。
「下次跟由貴叔叔一起來我家好不好?」未稚的眼睛還緊盯著那本警察手冊不放。
「要做什麼?」智佐明知故問。
「來......來我家,我就再讓你抱一會兒。」未稚想了想說。
「渡邊太太,你的女兒將來絕對會很有前途的。」智佐大笑道。
「這小鬼就是鬼靈精一個。」裡佳雖然皺著眉苦笑,不過看著未稚的眼神卻並未責備。
「不會呀、很可愛喔,我也很想要這樣子的女兒。」智佐真心的道。
「呵呵、結婚之後就可以有啦。」裡佳說。
「我嘛......是單身主義者喔,而且目前還沒人要我呢。」
「怎麼會呢?上原先生看起來是很不錯的人呀,一定有很多女孩子愛慕吧?」
「哈哈哈、多謝誇獎羅。」智佐說。
「媽咪、我們去森林那裡好嗎?」未稚指著前方,也就是『區民之森』之處。
裡佳點頭對女兒說:「好呀。」之後她牽起未稚的手對兩人說:「那麼我們就先走一步羅,哥哥、上原先生。」
智佐對裡佳母女揮了揮手,未稚也回頭朝智佐揮手。至於由貴則是目送他們離去。
「啊......真是不錯,很幸福的樣子。」智佐望著母女漸行漸遠的背影感歎道。
「你想要小孩嗎?」由貴問。
「想要啊,不過說不定是那種得不到所以才想要的心情吧?因為再怎麼說,男人也不可能生的出來,這種時候就會覺得果然還是『女人贏了』呢。」智佐再度用力的伸展身體。
「也許可以認領之類的......」由貴提議。
「是這麼說沒錯啦,不過日本的領養政策很麻煩呢......也不是說隨便想養就有得養的,與其去考慮那個,還不如去獸醫那裡領只流浪狗回家吧,你心情不好它還會給你搖搖尾巴、舔舔手什麼的。」智佐歎口氣。
「嗯......」
「你喜歡小孩子嗎?」這回換智佐問了。
「不討厭。」由貴道。
「那麼你就考慮結婚吧,體貼的老婆、可愛的小孩,很棒吧?那種景像我也曾經嚮往過呢。」智佐笑道。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因為這是身為毫無關係的人,給你最後的建議。」智佐收起笑容,一臉認真的道。
「什麼最後?」由貴緊張的問。
「因為我要跟你說『Bye-Bye』,我的意思就是,我從現在開始不會對你要求任何事情了,所以你也不要來找我,就算你來署裡我也會裝出一副『我根本不認識你』的樣子,早上不必送我去上班、下午也不要接我下班,至於晚上的那個兼差更不用說了。」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由貴只能再問一次。
「因為剛才一瞬間我良心發現了,是我不好,我不應該耍著你玩,還要求東要求西的,而且還只是因為想打發時間而親你,對不起,是我錯了。」智佐清楚的說著。
既然要快刀斬亂麻,那麼就一次砍乾淨吧......由貴真的是好人,也許自己也後再也遇不到這樣讓人心動的對象也說不定,不過、至少遇見過了......這樣就好了。
「我並不在乎那種事情。」由貴很快的說。
「我在乎啊。」智佐說著,然後湊近由貴的臉,之後一瞬間、他抓著對方的衣領,然後用力的往由貴的唇上壓了下去。其實只有一會兒,比平時的吻要來的短上許多,也沒有調情的意味在,就只是嘴對嘴的親了一下。
「你說你還沒想到到你要決定我們是什麼關係對吧?」智佐伸出舌對由貴做了鬼臉,「你已經不需要想了,因為這件事要由我決定,我們是『一點關係也沒有的人』聽清楚了嗎?『我不要跟你有關係了』,剛才那個吻是最後一次。」
「......你為什麼在乎?」由貴僵著身子問。
「好問題耶。」智佐笑了笑,然後轉過身。
「請跟我說答案。」
智佐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然後說:「我已放棄思考。」
「不可能!你不是這種人,我知道的!」由貴很難得大聲說話,可是他現在在大喊。
「不需要每件事情都追求答案,尤其是對我。」
「我想知道,拜託!」
「我不要告訴你。」智佐沒有轉頭,他繼續往前走,「那麼就再見啦,大西檢事。最後還是沒看到你笑真可惜。」
「今天火氣很大喔......」鈴王菜看著智佐將一名光頭男人的臉與他臉上的墨鏡一起揍的亂七八糟,忍不住吹了聲口哨。
「沒有啊。」望著手上的血跡,智佐笑道。
「當然有、因為阿智平時不會打人家的臉,如果用力過當會出人命喔!」小惠纖細的腿一踢,當場命中一人的膝關節,慘叫聲傳遍了整間店。
其實、不只是智佐有點反常,就連生活安全課的一部份男子眾們在脾氣上也快接近了爆發的臨界點。原因無他,就是單純的『性向問題』,明明就身為同性戀,可是卻還得被女客們摸來蹭去,就算是服務男客,有些已經有正主的人多少還是會有點不自在......而且還要擔心萬一服務得『太超過』(雖說每個人都很謹慎,但偶爾也會有突發狀況),下場會怎麼樣還是個未知數(案例:松阪大助),因此、他們『非常』的『期待』暴力團們的來襲。
因為一旦諸位『大哥們』大駕光臨後,這種夜間服務業的苦差就可以結束,因此今晚,當對方終於上門來找碴的時候,很顯然,諸君都表現出一副比道上人物還要猙獰的氣勢。
「喝啊!」賞給衝過來身著花襯衫、留著雷鬼頭的男人一個會得到全勝的過肩摔,松阪瞇起眼,臉色不但陰沈而且還陰狠。
「別把人家店內搞亂,等等要清很麻煩。」緒方勒住一個正準備砸酒瓶,瘦小男子的頸項,邊朝松阪瞪了一眼。
「喂、章一,你不覺得這幾天你對我的態度很爛嗎?事情會變成這樣還不都是因為你的提議,現在才來吃醋不覺得很沒道理?」松阪一腳踏上雷鬼頭男人的胸口,之後朝緒方道。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可沒怎麼樣,不要自我意識過重喔。」緒方冷哼道,把正勒住脖子的瘦小男人摔落在地,之後若無其事的替他上了手銬。
「哦?是嗎?也就是我如果每天晚上都來這裡玩得不亦樂乎,你也無所謂的意思羅?」松阪故意問。
「隨便你呀,有種你就每天來抱女孩。」緒方微笑道。
「算了、我不跟你計較了。」松阪抿著唇,然後把桌邊的XO酒瓶推到裡邊去以防一撞就掉落。
「你以為你這算寬宏大量?」緒方挑釁道。
「不、我只是知道你在逞強而已,而且我也不會這麼做,就這樣。」
「我才沒......」
「我們的交情已經長到我不瞭解你都不行的地步。」松阪朝緒方很認真的說。
「工作中禁談私事。」緒方偏過頭去。
「看樣子、應該是合好了吧?」冰室走近松阪身邊低聲問。
松阪聳著肩,「應該吧,最近我覺得我比較知道該怎麼應付他這種脾氣了。」
「你們那裡都處理的差不多了嗎?」佐賀拖著一個比他高一個頭以上的壯漢,只是對方的表情似乎仍陷入恐懼中。
松阪比了個『OK』的手勢。
「我們這裡也沒問題羅、對吧椎名?」長谷川從桌上跳下,從口袋裡掏出衛生紙抹抹臉上的血跡,當然不是自己的血。
椎名正將兩名都穿花襯衫的矮個子男人用手銬銬在一起,只抬起頭點了下。
「鈴木怎麼樣了?」澄子向突然想到般的問,「放他一個人在外頭好嗎?」
「完全沒問題的樣子喔!」小惠從窗戶往外探頭,只見外頭的『屍體』都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
從一開始鈴木就自願要去解決外頭的不法份子,原本緒方還想讓松阪去支援,不過鈴木卻用哀求的眼神說他想自己來。畢竟有格鬥癖的他遇上暴力團,當然是欣喜若狂,恨不得全部都讓自己解決算了。
看鈴木興奮成那樣,緒方也只得偶爾讓他放縱一次,反正只要沒出人命就好了。
「也就是說......工作結束了嗎?」佐賀雙目簡直要含淚了,雖然自己的戀人脾氣是很好,而且既然是工作的話也頗能體諒,不過他自己倒是很過意不去,畢竟這工作跟他人的肢體接觸太多,總覺得這麼做有點出軌的意味在,因此恨不得這種潛入搜查的工作快點結束。
「嗯、把這群笨蛋帶回去做筆錄吧。」緒方道。
「喲、緒方課長,多謝你讓我寫了份好報導喔。」從一開始就躲在一旁全程拍照記錄的每朝新聞社記者樹斗信一,這時從後面貌出,只見他笑吟吟的一手抓著手上的數位相機,另一手則在額上朝緒方敬了個禮。
「你怎麼會在這裡呢?我們剛才都沒有注意到呢。」緒方眨著眼。他這麼說是為了避免別的媒體抗議為何只讓樹斗拿到這個消息,所以才故意把情況弄成,暴力團來店裡搗亂時,樹斗也『剛巧』在現場。
只是這樣而已。
「路過的啦、路過的。」樹斗愉快的道。「真是辛苦各位刑警先生小姐羅!」樹斗笑著跟生活課的各位招了招手,然後準備從店的後門偷偷溜出去。
「緒方、請讓我跟樹斗先生說一會兒話。」智佐先低聲跟緒方報備,隨即跟在樹斗身後。
兩人在靠近後門時,樹斗轉過頭來對智佐道:「你是上原先生吧?有什麼事情呢?」
「我想請問有關於仙葉議員審判的事情......」智佐面色凝重的道,「我可能是抱著急病亂投醫的心態吧?因為樹斗先生對我說過,如果有任何麻煩的話......可以找你談談......」
「我知道喔、那個快輸掉的案子。」樹斗說著,用手指捲著自己的發尾。
「唉......不知道有沒有讓那案子贏的方法呢?」智佐有些期待的問。
「沒有。」樹斗很直接的說。
他是跟喜多緒有那麼點交情啦......不過比自己跟那個惡德律師更有點關係的,反而是自己的房東先生,也就是偵探明山煉。之前因為某個事件而有點牽扯,所以喜多緒的做事手段之狠、也就是那種誰都可以利用的心態,他也算有摸上點邊。
「咦?莫非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智佐唉聲歎著。
「上原先生怎麼會對這件案子這麼關心?因為是自己經手的嗎?」樹斗問。
「不只如此,而且還有因為受害者是小孩子,她還有好長的人生得過......我想盡自己的能力幫她,可是看來是沒有辦法了。」
「如果有辦法,你願意付出多少代價做這件事情?」樹斗露出絕對會讓普通人目眩神馳的的笑容。
「我是沒有很多錢啦,不過要我全部拿出來也可以。」智佐用認真的口吻說著。錢這種東西再賺就有了,而且自己還是有鐵飯碗之稱的公務員,也不太怕被臨時辭退之類的。
「那命呢?」樹斗把手指擺在唇上,看起來撫魅極了。
「......如果真的可以的話,也沒問題啊。反正也不過就是爛命一條。」智佐有點無奈的苦笑。他從不懼怕死亡,甚至可以說有些嚮往吧,雖然他是不太相信自己死掉就可以換得審判的勝利,不過若真有這回事,也沒啥不好。
「你真好。」樹斗收起笑容說。
「沒有啦......反正......嗯......」智佐聽見這句,猛然想起了由貴,他也總是認真的說自己很好。「真的有方法嗎?」
「就衝著你是個好人,所以就幫你吧,畢竟我家的大偵探也是那種遇到壞事就看不下去的傻瓜。」樹斗背過身子,準備拉開後門出去。
「等等、到底是什麼方法?可以告訴我嗎?」智佐忙想攔住對方,他不清楚樹斗的葫蘆裡到底賣著什麼藥。
「官司不會贏,不過......我也不會讓『你這邊的』輸就是了。雖然我對於善惡這種事情沒什麼特別好惡,不過偶爾我也試試看站在好人這一方吧。」樹斗說完,回頭嫣然一笑。然後推開後門,輕輕鬆鬆的走了出去。
智佐搔了搔腦袋,一回頭也準備回前門幫忙押送暴力團,卻看見松阪靠在更衣室附近的鐵櫃邊,一臉無奈的盯著自己瞧。
「松阪?你怎麼在這兒?」智佐問。
「課長大人叫我來盯住你,怕你為了那官司做出什麼蠢事可就麻煩了。」松阪淡淡的道。
「也就是說剛才我跟那記者說話你都聽見了?」
「聽見了,一個字也沒少。」
「我沒打算做蠢事對吧?」智佐開朗的笑道。
「那人家問你要不要命的時候,幹嘛說的一副要切腹也隨便的模樣?」松阪冷哼。這傢伙對於自己的性命實在是太不看重了!真不知道腦袋裝的是什麼。
「因為我很老實呀,可以做的事情就會這麼做,拿你來說的話,如果有天課長出事,叫你拿命去換的話,你也願意吧?」智佐邊問邊往前頭走。
現在店裡已經算空蕩了,安全課的人就不用說,全整裝要回署裡準備漏夜偵詢了,至於店內原本的服務公關、以及今日子等也得先到署裡備個案底。
「以前我的確是會這麼想,而且也為了會這麼想的自己感到有點得意,不過、為了重要的事物而犧牲生命真的對嗎?如果我掛了,那傢伙會很難過吧?別看那傢伙總是一副很冷淡的樣子,其實他只是很多事情都不講而已,所以啦、我並不想讓他難過,因此會思考那種讓兩人都能一起活下去的方式......偶爾也積極一點的生活、然後戀愛吧!這樣人生比較有趣,每次看你笑都會覺得,你真的很快樂嗎?從以前我就一直認為,你一定需要一個能夠讓你投注全部心力關照的傢伙,不管是男、是女、或是小動物也好,只要能讓你忘掉死亡這兩個字......所以我以前才不太管你跟什麼對像交往,因為就算你受傷了,總還是能撐過去,我相信你沒死是因為你想活下去,你對於戀人加諸在你身上的暴力毫不抵抗,但卻總是能避開要害對吧?所以你現在才會還站在這裡,還跟我當朋友......我聽大河她們幾個說了,你可能真的無法把大西檢事當戀愛對像來看,我也挺抱歉我們的確是除了希望你能找到好伴侶之外,還有點看好戲的感覺,不過我還是衷心希望,以後在你的人生中,不管跟什麼樣的人交往,都能審慎的選擇,不要讓那個人傷害你、不要故意讓自己陷入痛苦,要不然......我會擔心、我們的課長大人也會擔心,還有其他人也會。」
松阪陪著智佐一起走出店外,藍兔招牌上的照明燈泡,混合著趕來支援警車的紅藍閃亮號志,那樣的光線交錯著,在不夜城的新宿顯出一種奇異又緊張的氣氛。
「難怪有人說你是濫好人耶。」智佐笑道。
「你聽了我說的話,該不會就只有這點感想吧?看來我回去會被章一取笑是給貓咪金幣(註:對牛彈琴之意)了......」松阪呼口氣。
「沒有呀,我很高興喔,以後我會去找好對象的。」智佐回答。
「我也希望如此......對了、那個在店裡兼差的實習醫生似乎不錯,而且你也說很可愛,要不要試著追追看?」松阪提議。
「好啊、如果我搶的贏他學長的話。」智佐哈哈笑著。
「咦?」
「啊啊......你好可愛喔......真也弟弟,我們乾脆交往好不好?」搭著北大路的肩膀,單手拿著啤酒猛灌的智佐邊笑邊說。
自從跟由貴決定斷絕關係以來,已經過了一個禮拜,不是他要說,這周真的很難熬,家裡的廣告單積了一堆,不過就是沒人來幫他弄成紙盒,想拿去丟掉、卻不知為何卻又捨不得。所以每天看見那疊越來越高的廣告單,心裡就一陣有氣。
出門與下班,他甚至還會有點期待,那台墨綠色的福特房車會不會突然出現,結果總是讓他失望到想用力踩踩自己的腳。
那傢伙怎麼就這麼聽話?而且連資料室也沒來了,可是現在後悔也沒什麼用,或者應該說『不能後悔』吧?只要那傢伙沒跟自己有牽扯,然後過的不錯,這樣就夠了。
結果、想歸想啦!他還是無聊的發瘋,現在他才開始懷念自己慵懶的躺在地上看漫畫時,有個總是坐的直挺挺的傢伙手上拿了一本很多字,自己翻兩頁可能就會想闔上的歷史小說。
『為什麼不在了呢?』這是愚蠢的問題。
『因為自己把他趕走了。』這是理所當然的答案。
下班後想去酒吧釣個人陪自己玩樂,結果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拒絕看起來很不錯的男人,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拒絕的話就那麼脫口而出,兩小時候他驚覺呆呆坐在吧台前的自己很像白癡,所以只能回家瞪著根本就不有趣的綜藝節目發呆,最後自己還是沒關電視就趴在桌上睡著的。
原本以為這種情形幾天後就會獲得改善,結果並沒有,陪著他的還是空虛以及無聊。所以、他現在才會在這裡猛灌啤酒(今天啤酒也免費,因為今日子很感謝生活課的諸君幫她大大的賺了一筆額外收入),而且還找了北大路陪自己喝。
這樣算是失戀嗎?他也不太清楚。從一開始就被自己所抑制的戀愛,到底算發生了還是沒發生?如果發生了、他還有辦法忍住不去看那人的心情嗎?如果沒有發生、那麼自己這種借酒澆愁的行為又算什麼?
「我拒絕。」同樣拿著啤酒喝的北大路歎口氣,「不過我可以餵你吃水果就是了。」
「幹嘛馬上就拒絕嘛!而且我自己有手。」智佐伸手拿起放在桌上一盤切好蘋果中的其中一片往嘴裡丟。
「因為我不愛你啊。」北大路很率直的回答。
「等交往之後你就會愛上我了嘛。」智佐咬著一半的蘋果道。
「......我還是喜歡學長,所以還是拒絕吧。」北大路眼看智佐手上那罐啤酒又空了,所以再拿了一罐拉開拉環。
「那你什麼時候要告白?」智佐問。
「等我成為能獨當一面的醫師的時候。」北大路回答。
「那還要多久?」
「明年吧。」
「那要是這一年內,你學長被人追走怎麼辦?」
「......如果是女的我就放棄,如果是男的就努力搶啊。」
「喔、不錯不錯......」智佐仰著頭靠在沙發上,懶散的道。
「......上原先生你怎麼啦?失戀了喔?」北大路把手上新開的啤酒遞給智佐。
「死小鬼、這麼敏銳幹嘛?」智佐苦笑後,用力灌著不知道是第幾罐的含酒精飲料。
「我只是隨便說說的嘛......」
「那為了安慰我,就跟我接吻吧......」
「不要。」
「你上次不是覺得很舒服嗎?」
「......就是因為舒服所以不要,我寧願回家想著學長親枕頭。」
「幹嘛這樣?」智佐晃了晃又去一半的啤酒瓶,他是覺得腦袋還很清醒啦,不過倒是有種很疲累的感覺。
「萬一我真的不小心跟上原先生發生什麼,我會覺得對不起學長。」北大路說著,也拿了片蘋果往嘴裡丟。
「你跟那個『小林』現在又不是情侶,就算怎麼樣也沒有關係呀。」
「這是良心與道德感的問題。」北大路說的義正辭嚴。
「好吧、那借我抱抱總行吧?我好無聊喔......昨天原本要找人上床的,結果卻一點興致也沒有......」智佐說著,一個轉身就抱住北大路的脖子。
北大路是不討厭智佐這個人啦、或者應該說,像他這種個性的人要讓自己討厭還挺難的,因此如果只有擁抱的話,倒是還在接受範圍之內,而且對方顯然在失意中,安慰一下也無妨。
「上原先生是怎麼了呢?之前不是才說只要舒服的話,怎麼樣都好嗎?」北大路笑著,然後以頗困難的方式喝著手上的酒。
「我現在還是這麼想呀,可是......做不到了嘛。」智佐的聲音聽起來像在耍賴。
「喔......嚴重了嚴重了......果然是因為失戀的關係。」北大路好不容易有調侃對方的機會,所以便戲謔的這麼說。
「連學長都不敢馬上告白的小鬼,根本沒資格說我喔。」
「我總有一天會說的嘛!」
「......好奇怪呀、我好不容易認真起來的對象,卻是由自己把他趕走的,結果現在心裡後悔的要命......」智佐摟著北大路的頸項,喃喃的唉著聲。
「你幹嘛趕走他?」北大路好奇的問。
「你也知道我很隨便嘛!怎麼樣都好,反正......因為那人不管是人品還是各方面全都很頂尖,就老話一句羅......門不當戶不對嘛!」
「原來上原先生居然在意這種事情呀?」北大路倒是很驚訝。
「當然還有其他零碎的原因啦,唉......反正都過去了。」
「既然這麼捨不得,那麼就回去把那個人找回來不就得了?」北大路愉快的提議。
「不行哪......明明我都決定要放手的說,怎麼能再回頭,而且這樣對那傢伙比較好啦。」智佐低低的道。
「咦?你不是......」北大路的聲音突然變的有些驚訝。
「怎麼了?」智佐還不明所以的問......直到他聽見那個聲音。
「『放開。』」
那個熟悉的清晰語調。
智佐戰戰兢兢的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