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你家地址,我送你回去。」由貴道。
智佐已經放棄抗拒,所以便照實說了。由於先前由貴把車子停在離醫院有點距離的付費停車場,因此還得走段路才能拿回車。
「喂、你知道我是同性戀吧?」智佐輕搖了下腦袋,然後把視線放在右邊貼著藍色與白色瓷磚的商業大樓。
由貴點了下頭。
「你覺得如何?」
「不管是什麼人、具有什麼樣的性向,在法律面前都一樣平等。」從由貴口中吐出的,是很符合他風格的答案。只是他又補充了一句:「剛剛那是大原則,不過若要我方針對此項事實做出評論的話,我無法回答。」
「為什麼無法回答?」智佐追問。
「因為這個問題對我而言非常困難。」
「哎、根本不知道你想講什麼。」
「如果是其他人的話,我會很乾脆的說,我對這類問題不感興趣、或者說怎麼樣都與我無關,但你這麼問我,我卻無法回答。剛才我遲疑了一會兒,我並不打算欺騙你。」
由貴的聲音並沒有起伏,這跟他在法庭上會利用聲量以及口氣來詰問證人或被告是完全不同的,實際上、一下了法庭的他在很多時後並沒有什麼人味,有的只是如同機器人般的標準動作罷了。
當然這種特色也是由貴受到矚目的要素之一,但也有不少覺得他很難親近、跟一般人之間有著非常嚴重的隔閡。
「也就是說我是特別的?」智佐指著自己的臉問。
「應該也可以朝這個方向去解釋。」由貴坦承。
「你真奇怪,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刑警呀,犯不著對我這樣,我可不想欠你太多人情債。」智佐聽見由貴居然這麼老實的承認自己對他而言跟其他人是不同的,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他拿食指揉了下鼻子。
「人情債嗎......」由貴沉吟。
「有什麼不對?別人對你好、當然你也得對別人好呀、不過別人對你壞倒是可以不計較太多就是了。」智佐說到這停了下,忙又補充了後面這句,「啊、這邊我是指人情義理上,當然牽扯到法律又不相同了。」
「沒人對我這麼說過。我對於這種牽扯到人類情感的東西一直都感到很艱澀,應該說我可以接受人類的這種發自內心產生的東西,但自己卻無法理解。因此你說人情債什麼的......因為我不會在意,所以你也不要在意。」
已經邁入深秋、種在人行道旁的櫻花樹葉子都掉的差不多了,它們會這樣光禿禿的渡過一個冬季,然後在明年學生們的入學式燦爛的綻放。
「不好意思喔、反正我就是那種對這種事會特別在意的人。」智佐扁著嘴道。聽見由貴這麼說,內心倒是挺複雜的。
「嗯、大概可以知道。」
「所以、我先還你一點吧。」
智佐說完,小跑步奔向設在路邊的飲料販賣機,掏出皮夾,挖出幾個零錢丟進投幣孔。在壓了按鈕之後、咚的聲,智佐彎下腰去從取物口中掏出一罐綠茶。
「拿去、因為快月底了,所以沒什麼錢,等下個月初發薪水我再買好一點的東西,不過不要太期待,小老百姓的好一點也不過是壽司等級。」智佐把綠茶遞給由貴。「總之謝謝你拖我來看醫生。」
由貴望著他一會兒卻沒說話。
「你該不會要硬梆梆的說這是賄賂還什麼的吧。」智佐心想,如果對方真的這麼說的話,自己會很生氣吧?
「不、這一百二十塊的金額並不足以構成賄賂。而且我也沒有這種想法。」由貴搖頭。
「那怎麼不喝?」
「邊走邊吃不雅觀,而且也不安全。」由貴解釋。
「你當檢察官是對的,我們小警察可是很多時候嘴裡咬著漢堡或三明治什麼的就得衝去現場了,要是不在最短時間內把食物解決掉,等到你餓的不得了又沒辦法吃時就會很淒慘。」智佐哈哈笑了兩聲。
「真是辛苦你了。」由貴恭敬的對智佐點了下頭。
「這、哎、你不用對我這麼禮貌啦,」智佐有點慌張的揮了下手,「我沒有抱怨的意思,因為是工作啊!」
在兩人走到停車場的出入口附近時,由貴說:「你在這邊等一下,我去把車開出來。」
智佐點了點頭。
智佐坐上由貴的車,一會兒便開始昏昏欲睡起來,他打了個呵欠,想想在這裡睡著有點難看,所以決定說點什麼來振作起精神。
「喂、大西你平常的休閒活動是什麼?」
「看書跟走路」由貴的回答相當簡單。
「看書我是懂啦,不過走路是散步的意思嗎?」智佐好奇的問。
「假日的時候,我會選定一個定點開始走,我一邊走然後一邊觀察週遭的景物,然後一直到累了想休息為止。」由貴道。
「有什麼特別的理由讓你這麼做嗎?」
「這是我祖父生前教我的,他說:『你要仔細看看你所存在的這個世界,各種不同的東西、各種不同的人、各種不同的聲音與想法,其實各種事物的本質都是一樣的,眼光要銳利而不偏私、想法要全面而不扭曲、作為要正直不違背良心,在龍蛇混雜之處也不可以改變自己的原則,所以要多看看你身處的世界、多看一些,你就會多學到一點。』我並沒有祖父那麼偉大,所以我只能按照他所說的繼續學習,我想總有一天,我應該可以看見我祖父所看見的那片風景。」由貴提起祖父時,語調變的相當尊重。
「聽起來,你的祖父很像思想家呢。」對智佐來說,剛才由貴講的那些東西似乎都離自己很遙遠,而且一相比較起來,他覺得自己不但渺小,而且......污穢。
「他也是檢察官。」由貴說。
「咦?那麼你的父親該不會也是檢察官吧?」如果是的話,就三代了說。
「不、父親是小學老師。」
「喔。」智佐應了聲。「那、你平時都看些什麼書?」
「最多還是跟法律有關的資料書以及期刊,歷史傳記也喜歡,偶爾銀跟裡佳也會拿其他類型小說給我看,至於從綠那裡則是女性雜誌,雖然不太明白裡頭為什麼總是會放一些毫無建設性的內容,不過若是當成笑話看的也還能接受。」
「這幾位是什麼人?」智佐問。
「銀是江神銀,我們是大學同學。」由貴解釋。
「啊、他是律師對不對?曾經有看過幾次。」智佐插嘴。
「是的,銀隸屬新宿綜合法律事務所,是個很有能力的人。至於裡佳是我妹妹,綠的全名是南條綠,我的書記官。」由貴繼續解釋。
「原來她的名字叫做綠啊,以前我只知道她姓南條。」關於由貴的書記官,智佐也打過照面,只是一直都不知道全名。
「她在工作上幫我很多忙,是很好的幫手。」
「看來你的朋友們都不錯。」
「這點彼此彼此。」由貴輕輕道。他用眼角餘光瞄了眼智佐的臉,發覺對方的眼睛已經快要閉上了,於是道:「你睡沒關係,到了我會叫你。」
「可是再一下下就到了......」智佐捏了下自己的手臂,逼自己振作點。
「好吧、那我開快一點。」
由貴把油門加到地區時速上限,又經過不到十五分鐘,墨綠色房車就停在一棟老舊的公寓下面。
「是這裡?」由貴問。
智佐點了點頭,鬆開安全帶、把車門的鎖往上提,接著推開車門,一腳跨下去。
「那麼、請保重身體,藥要遵照醫生指示使用。」由貴道。
「......喂、你要不要上來?」智佐有點彆扭的道。唉、他拿對自己好的人最沒轍了,人家為了準時來接自己一定有提早下班,這樣多少會扣點薪水吧?而且載自己上醫院又送回家的油錢......唉、
「你不是需要休息?」手還握在方向盤上的由貴聲音聽起來有些疑惑。
「你上來我照樣可以休息啦,反正我現在很無聊,上來陪我啦......還是你有急事?」智佐不情願的再說一次。
「沒有,我只怕打擾你休息。」
「車子停旁邊就好,這裡沒人會抓。」智佐看對方似乎有點動搖,馬上半強迫的追加。
「嗯、那就打擾了。」由貴還是非常的有禮貌。
智佐關上車門,由貴先是倒車,他技術純熟的把車身靠近圍牆邊使車與牆平行,從外表看來一點歪斜也無。拔下車鑰匙,放開安全帶,由貴提著自己那個褐色皮製公事包鎖了車。下了車,他習慣性的確認該鎖的都鎖了,這才走向智佐。
「上面三樓。同樣的、不要太期待會很豪華。」智佐隨口道。
他掏出大門鑰匙,輕易的開啟了最外面的銀白鐵門,隨即走了進去。由貴在後頭跟進。智佐首先先去把信箱掏空,裡頭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手機費用的繳費收據,因為那是設定直接在戶頭中扣除掉的,因此只是來通知他這個月的通話費。至於其他幾乎都是雜七雜八的傳單,賣屋的、附近超市特價、新開幕的居酒屋以及色情小廣告。
他單手拿著一疊參差不齊的傳單,不由得歎口氣。這種東西到底有多少人會仔細去看呢?
「我並沒有期待很豪華。」由貴說。
「哈哈、聽到你本人講倒是怪不舒服的。」智佐指著一進大門就會看見的電梯說:「才三樓,用走的就好,那電梯常常怪怪的,會卡住,明明就維修了好幾次,但沒什麼用。」
由貴同意用走的,實際上他也是傾向走路派,如果時間上允許,他一向都會選擇樓梯。但一會兒他又想到智佐有傷在身,不過對方已經動作很快的爬上去了,所以只好默默的跟在後頭。
樓梯是普通死氣沉沉的水泥階梯,不過基本上在這個寸土寸金之處,有個安身的所在就已經非常不容易了,抱怨環境不好是有錢人才會有的炫耀行為。這棟公寓基本上一層樓會有兩家住戶,租金還算合理,房東人也不錯,但就是對垃圾分類有點囉唆。
在由貴前方佇立的是一道好像用力一踢就可以被破壞的木門,看來這棟公寓的保安效果有點糟。
智佐拿起第二隻鑰匙打開木門,原本以為裡頭是西式裝潢的由貴有點驚訝,因為房裡鋪的是榻榻米地板。在玄關處的凹槽脫下鞋子,旁邊甚至沒有鞋櫃,因為智佐覺得只有自己一個人、配合季節的幾雙鞋,也不需要買鞋櫃了。由貴也脫下皮鞋,他把皮鞋整整齊齊的放在玄關最角落,轉頭一看智佐的運動鞋歪歪的丟在旁邊,所以他也順手把那鞋拉過來排好。
智佐把肩膀上的包包隨手往榻榻米上一放,外套則掛在窗口邊的架子上。
「外套我幫你掛吧。」智佐朝由貴伸手。
由貴並未拒絕智佐的好意,把身上的灰色西裝外套脫下來遞了過去。他上了看手上的公事包,又看了下智佐隨手放在地上的側肩包,想了幾秒後決定拾起智佐的包包與自己的公事包一起好好的放在靠牆之處。
房間中央有個木製矮桌,由貴已經很快的聯想到,冬天時智佐一定在桌上放張毯子當暖爐桌用吧?桌上同樣歪歪的堆著一些漫畫,一包快見底的衛生紙,還有已經疊成很大疊廣告傳單。
智佐把剛從下面收上來的傳單隨便丟在既有的一疊上,然後又突然想起來要把手機的繳費費收據拿出來,因此便又在裡頭翻找了會兒,抽出收據放在比較明顯的地方。
房間的右上方有一席使用完卻沒收整齊的墊被、枕頭與棉被,棉被的上端呈現山洞型的開口,看來使用者每天早晨就這樣鑽出來,等到要睡覺的時候照樣鑽回去吧。雖然這樣的動作會讓由貴聯想起小狗,但礙於他本身個性使然,所以是不會說出口的。順帶一提、如果是松阪等人、絕對會毫不留情說這樣像在鑽狗洞。
「你等會兒,我找坐墊。」智佐說著,往兩扇紙拉門走去,他推開上頭什麼花樣都沒有,已經有點泛黃的紙拉門,然後、蹲下、把頭探進壁櫥......
爬進去.........壁櫥看來很深、智佐前半身已經全沒入壁櫥......
由貴盯著智佐的動作,實在是無法將剛才腦中的動物聯想揮去,結果一聲噴嚏聲卻在這時嚇了由貴一跳(當然臉上還是沒有表情)。
手上抓著一個青草綠色的坐墊,智佐退出壁櫥。他揉著鼻子道:「剛剛說不定有人在偷偷說我的壞話吧?」把坐墊扔往桌子邊,「給你坐吧。」然後自己也爬到桌子旁邊伸腿坐著。
「對不起、剛才想了失禮的事情。」由貴坦白的承認。
「啥?」
「嗯......」
「算了、我還是不要聽好了。你坐吧。」
「你沒有嗎?我說坐墊。」
「我家就那一個,有客人才會拿出來,你就坐吧,而且我也不習慣坐那玩意兒。」智佐撐著臉靠在桌上,一副輕鬆的模樣。
由貴點了下頭,然後盤腿坐在坐墊上。
「啊、應該要請你喝茶才對,家裡太久沒客人,禮貌都忘記了。」
由貴伸手阻止正要爬起身的智佐道:「不用麻煩了,你告訴我茶葉放哪裡,我可以自己來。」
「廚房有看到吧?就唯一的櫃子裡有玄米茶,快被我喝完了,你就將就點,水少放就是了。杯子掛在杯架上,看你愛用哪個都行。」
由貴站起身往廚房走去,廚房是另外用牆壁隔出來的空間,沒有做門,只掛個招財貓圖案的布簾,位置就在從玄關對上的最遠距離直線處。
進入廚房,由貴開了燈,裡頭是狹長型,角落有個迷你冰箱,瓦斯爐只有一個,另外還有一個老舊的電鍋,一個放涼水的鐵製水壺、水壺邊擺著是熱水壺,遵照指示打開設在上方的櫃子,果然有一罐玄米茶,他把蓋子打開,果然只剩下一點點的量而已。
杯架上有三個同樣規格的白色馬克杯,他順手拿了最外側的一個,上面的圖案是代表日本警察的吉祥物PIPO,旁邊寫著『謹賀新年』與『淺草警察署刑事課』敬贈,日期是平成四年,這應該是是智佐上一個服務單位。由貴往杯中倒了點玄米,之後在熱水壺下注住大約半杯熱水。
由貴又拿起一個杯子,這個上面沒有圖案,只有字,是寫著『新宿之光』以及『新宿署聯合運動會主辦單位敬贈』,這邊的日期則是平成六年,也就是去年。他以同樣的方法又衝了一杯茶。然後他望向最後一個杯子,隨手拿起來一看,只見上頭寫著『六葉高中文化祭學生會敬贈』杯上的日期是西曆一九九七年。
嗯......高中文化祭的紀念品啊......
正打算把杯子掛回原處,由貴卻注意到杯底好像還有寫著什麼,他把杯子翻過來,上面果然有寫字,是用細麥克筆簽的兩個名字,兩個名字筆跡不同,看來是分別簽上去的。左邊的名字是杯子的持有者『上原智佐』、右邊則寫著『谷本秋彥』。
由貴有種直覺的認為自己最好不要詢問智佐關於谷本的事情。他默默的把杯子掛回原處,拿著泡好的兩杯茶走出廚房。
這時候智佐正隨手翻閱著漫畫,由貴把茶放在桌面時看到漫畫名是『宵暗眩燈草紙』,作者則是八房龍之助。
「你還順便幫我泡啊,謝了。」放下漫畫,智佐雙手捧起茶杯,先伸出一小節舌試了下溫度,覺得應該可以入喉之後才放心的喝了一口。
由貴坐回原位,也開始喝茶,空氣中瀰漫著讓人舒服的烘培茶香,這讓原本才稍微提起精神的智佐又忍不住開始昏昏欲睡,他慵懶的對由貴道:「大西......你晚餐想吃什麼呢?」
「沒什麼特別的想法。」捧著茶杯的由貴不住將視線拋往桌上那疊可稱為凌亂的傳單上。
「你會吃泡麵嗎?」智佐故意這麼問。
由貴搖頭。
「我就知道,像你這種型的一定會說吃泡麵不健康什麼的吧?」
「因為真的很不健康。」由貴道。
「那......麥當勞?」
「雖然高熱量但營養價值低,不過銀很喜歡。」由貴想起銀的午餐很多時後都是所謂的垃圾速食,這讓身為朋友的他總是每看到一次就忍不住要勸戒一番。
「吉野家總可以了吧?」智佐道。牛丼飯還算一般正常的食物吧?
「青菜太少,而且口味也過鹹。」
「......你真的很挑耶,那你自己說你平時都吃什麼東西?」
「便當或是家庭餐廳的定食。」由貴又看了眼廣告單,然後把已經喝空的茶杯放下。
「好吧、算你行,那等等就叫外送便當吧,先說好讓我請客。」智佐搶先道。
「可是......」
「不讓我請的話,下次我只要看見你的臉就會逃走。」雖然智佐也覺得自己這種說法很幼稚,但八成對由貴有一定的效果。
「那個、你不是說現在月底已經沒什麼錢了嗎?」
「反正這幾天中午有人會請我吃便當,所以其實還好。」智佐很快的說。他在心裡在一次的感激佐賀的同事愛。
「嗯、那麼就讓你破費了。」由貴只得這麼說。
「我說呀大西、你可不可以對我不要那麼客氣,從來就沒有人對我這樣小心翼翼,真是超級不習慣的。」智佐因為身邊的友人們全部都是那種有話就說,有事也可能會馬上去做的行動派,所以才對於像大西這種拘緊守禮類型感到難以應付。
當然檢事的職業與那張木頭臉也是原因之一就是了。
「抱歉、這是習慣,可能一時改不過來。」
雖然智佐想:什麼一時,那種根深蒂固的行為模式八成一輩子都改不過來了。
不過自己也沒什麼資格抱怨就是了
「算了算了,何必道歉呢?又不是什麼壞事、如果有一天你口氣隨便行為粗魯,我還會懷疑你是不是哪根筋壞掉了。」智佐晃了晃手。
他又再度拿起漫畫,「這些是跟松阪借的,我想今天看一看明天帶去還他,你在醫院時不是也有拿書嗎?你想看書還是看電視?半小時之後再來叫外送吧。不好意思我家沒什麼娛樂的東西,現在想起來隨便叫你上來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由貴回答:「不會、我覺得你家感覺很輕鬆。我看書就可以了。」說完他爬起身走到自己的公事包旁,打開後重新拿出那本信長燃燒,回到座位後便開始看。
大約經過了十五分鐘,由貴發覺自己怎麼樣都無法專心在小說的內容上,因為他實在是太在意那疊廣告紙了,所以他抬起頭,先是看看桌面、又轉過頭望望智佐,卻沒想到這時對方居然緩緩的往一旁倒下。
由貴趕緊伸手扶住智佐的肩,他聽見微微平穩的酣聲,然後將智佐的頭輕輕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看來智佐真的累了。
不知道昨天對方到底發生了什麼慘況,由貴低頭望著智佐那頭鮮豔的紅髮、然後是唇邊的紗布塊。他伸手稍微把智佐額角的髮絲撥開,原本只是隨手的動作,他卻沒料到上面有兩道明顯是縫合過的傷痕,把頭髮撥回原處之後,便不再碰了。是不忍心再看下去嗎?
這傢伙到底有多少處舊傷?又為什麼甘於被他人傷害?
而且還如此的若無其事......不、應該不可能若無其事的,一定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上原......智佐。GN74號事件的受害者。
決定暫時放下沉重的思考,由貴把書闔起放在桌上,伸手把那疊傳單拿到跟前來,接著熟練的開始依照大小分類,等到全部分完之後,選擇了中等大小的傳單開始......折紙盒。
嗯、果然傳單就是得這麼利用的。這個也是祖父教他的,利用不用的傳單摺紙盒,用來裝小垃圾的時候非常方便。結果自從養成這種習慣之後,只要看到大小合適的傳單他就會忍不住想拿來折,所以剛才他才會對桌上這疊在意了好一陣子。
一會兒、由貴又低下頭看著智佐的睡臉,只見對方的嘴角淺淺的勾起了微笑。
由貴愣了下,無聲的在嘴裡問道:『為什麼你還笑的出來?』
沒有不會受傷的人。
他發覺在這個世界上越是走著就亦發的舉步維艱。那麼、就只要專注的望向一個點就行了,如果把手用力伸出去卻絲毫得不到回應的話,就把拳頭握緊吧。
也許有一天當再度打開手掌,會赫然發覺自己其實已經抓到了一絲什麼。我們都是為了追求那麼一點點的東西而繼續存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