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好吃嗎?」月美親切的問。
「好吃,好像餐廳才有的菜喔。」琉加用力咬了肥美多汁的烤鰻魚一口。
「過獎了啦,不過就是超市買來的材料,沒什麼特別的。」月美聽見稱讚,高興地合不攏嘴。
嗣生望著對面座位的兩人和樂融融,而自己跟身邊的父親卻沒什麼話好說,就連一起吃飯的記憶,更是幾年前的事,他甚至認為,如果不是蓮說要來吃飯,這種就像普通家人會有日常活動,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再出現了。
「學校怎麼樣?」小草井征司端正地捧著飯碗,聲音聽起來沒什麼感情似地問著兒子。
「我還以為你不在意咧。」嗣生大口吞著蔬菜天婦羅。
「那是什麼話?」征司皺起眉頭。
嗣生雖然不怕父親,但轉念一想還有蓮在,所以便閉上嘴不再作聲。
餐桌上好陣子只剩吃東西的聲音,直到琉加拿碗要裝味增湯時,嗣生卻起身拿過鍋裏的大杓道:「我幫你添。」
「謝謝。」琉加笑著捧碗接受服務。
幫琉加添完後,轉頭看見父親正好也要喝湯,便順手接了過來,裝了八分後歸回碗。
征司好像有點訝異,但馬上就低頭掩飾,嗣生根本沒去注意,只盯著最後剩下幾條醃小魚有誰要吃。
「……應該不是錯覺,總覺得我好像在哪里有見過諸星先生你?」征司把湯喝了小半碗,抬起頭來望著琉加。
「搭訕?」嗣生嘀咕,結果被父親狠瞪了眼。
「我也這麼覺得耶、感覺好像很面熟呢,諸星先生。」月美笑著接話。
「畢竟最近廣告的曝光率很高嘛,青野超市的。」嗣生說。
「啊、那個那個,吃咖哩飯的那個!很特別的廣告呢,真的是你拍的嗎?」月美眼睛一亮,熱切地問著琉加。
「嗯、我跟其他人一起拍的,很棒吧?要來青野超市買菜喔。」琉加毫不掩飾的稱讚自己,他本來就不是會過度謙虛的人,在不會誇大評價的前提下,對於稱讚自己也很率直。
「真的很厲害呢,沒想到嗣生有個明星朋友呢。」月美愉快地掩了下嘴,「等一下可以拜託你簽名嗎?」
「難怪……」征司頓了下,又問,「請問你跟小犬是怎麼認識的?」
嗣生心裏一驚,想到初會面時自己動手揍了對方那件事,就感到非常抱歉,連忙說:「問這麼多幹嘛?」
「自然而然的……嗯、命運的相會那樣、就是自然而然的。」琉加在腦中搜索形容詞,最後笑開臉。
「命運……」征司忍不住用微妙的眼神望著兒子,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了什麼,才會被這麼形容。
「別講的這麼可疑,不過是在路上遇見而已。」嗣生脹紅臉。
「這種說法不是很冷淡嗎?」
「也不需要熱情到哪里吧!」
「別對客人這種態度。」征司插話。
「那是我們兩個的事,還輪不到你說。」嗣生回嘴。
「我吃飽了,謝謝招待。」琉加突然放下筷子,迅速離席,「可以借看一下電視嗎?想看的節目已經演了。」
「啊、可以啊,遙控器在桌上,自己轉吧。」嗣生點頭,「又是大河劇嗎?」
「今天是『柳生十兵衛』第二集!」琉加溜到餐廳後回話。
「我來幫諸星先生要帶回去的東西打包吧,在廚房裏應該已經放涼了。」月美欠了欠身,又對還在席的父子說:「剩下一點不好收拾,如果可以的話請吃完吧。」接著下桌轉身離開。
嗣生乖乖站起身,將鍋底剩下的湯舀盡。而征司則把僅存的兩隻烤小章魚放進嘴裏。
「有人拿了你的履歷表給我,看到的時候真的嚇了一跳。」征司安靜地道。
「嘖、多管閒事……」嗣生低咒。
「到自己家裏的公司應徵打工,光看臉就知道騙不了人,又姓小草井,分部的不誠惶誠恐的報上來才奇怪。」征司露出一點笑容,「那個分部長還一臉焦急的問我是不是要讓你在那裏暗中觀察部門裏是不是有什麼不適當行為,差點哭了出來。」
「我還以為,你這個大老闆高高在上,有個不成材又不接觸公司的兒子,誰也不會認出來的說。」嗣生喝掉最後一口湯,摸了摸肚子,感覺相當飽。不過月美的料理手段真是不輸外面的餐廳,早知道以前就不要賭氣在外頭買便當,回來吃就好了。
對了、乾脆下次跟月美要食譜給世子吧,那個小丫頭也很喜歡做菜的。
「廢話就免了,你就老實說吧,我記得零用錢不曾少給你,為什麼要打工?還是你又想買那種招搖過市的車玩?」征司承認,自己的確是想拿錢來補償嗣生。在自己未曾注意到的時間裏,本來會笑著對自己伸手討抱的小男孩,變成了與自己同高、會頂嘴、也不怎麼需要依靠自己的男人。
就算他現在敞開手,以前那個笑臉迎人的小男孩只會背過身冷淡的出門,然後在反叛的氣氛中越來越疏遠,至今演變成,除了只能塞錢給他之外,不知道該怎麼維持交集的關係。
不過、那個小男孩,現在好像又有哪里改變了……大約兩年,他跟自己說想轉學到專門學校時,他們之間還是如此險惡的見拔怒張,但剛才嗣生居然會幫自己添湯?
是要做給外人看嗎?不對……他可不記得這個兒子的腦筋會有多出來的部分想這些。
「別扔錢過來,你給我的那些還多著。」嗣生低聲。
「那麼為什麼?」征司想問出答案。
「……我想看看老爹的公司到底是在做什麼的,這樣不行嗎?」嗣生的聲音很模糊,舌頭好像卡在牙齒之間。
「所以你才去應徵大夜班快遞員?」征司想笑,卻努力讓自己維持撲克臉。
小草井物流公司底下的快遞部門『黑馬快遞』,有提供深夜到淩晨投遞的服務,因應時代需求,從事夜間工作的人越來越多,讓他們在早上收包裹反而是種困擾,所以針對這種客戶,才設計了深夜運送。本來這個計畫還被公司董事說一定會失敗,但在區域性地點實施後,竟頗受好評,尤其是通宵達旦的歌舞伎町方面,生意更是供不應求,但夜間工作的投遞士卻出現不足的狀況,所以近期開始招募新血。
嗣生點頭,「反正也沒事……」
「大夜班是從晚上十點到淩晨四點,你白天還有課怎麼辦?」征司嚴肅地問。
「反正除了專業課跟體育課之外,其他時間本來就都在睡,全班都這樣。」
「真不該給你去那種學校……」征司往後仰頭,感覺太陽穴好像在刺痛。
「如果沒有我們的話,一堆大老闆就得給自己的積架換輪胎、或幫賓士檢查引擎了。」嗣生緩緩吐口氣,「我並不覺得選擇那裏有什麼好後悔的,反正我本來就不聰明,比起讀書,動身體還比較適合。」
「沒這回事,我還記得,你小學的時候,數學有好幾次都考一百分。」征司認真地說。
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跟兒子輕鬆的談話了?
「只有數學好沒有用,國文爛死了,看到古文頭就很痛,我連漫畫上的漢字都想跳過。」
「我的漢字也很差。」
「真的?」嗣生瞪大眼。
「有一次偶然聽見有員工在討論會議流程,說我一定是因為崇洋,所以術語大多都用片假名去拼,其實我只是不知道那個詞的漢字怎麼寫而已,可是全部都用平假名的話,不是很小孩子氣嗎?可是為了面子,實話怎麼樣也說不出口。」
「哈哈哈哈!」嗣生笑出聲,因為腦中自然浮現父親困擾的表情。
「公司裏面,有專門負責車輛方面的整備班,你去那邊實習吧,如果你這麼喜歡車的話……」
「咦?」
「那個班長是我認識很久的朋友,那傢伙的個性我很瞭解。就算你是社長的兒子,也絕對不會放水。」
「可是……」
「你不是想看看這個公司到底在幹什麼嗎?從第一線的角度來觀察應該也不壞吧?我本來是打算做到膩了,就把公司賣掉,晚年搬到輕井澤去住,不過好不容易你有興趣了,看來我再多坐一會兒社長的位置也不錯。」
「我、我對公司才沒有興趣!純粹只是想吸收社會經驗而已,而且我……沒什麼才能……」嗣生大聲抗議,「不要隨便操縱我的人生!」
「……你知道嗎?有了權利跟金錢之後,很多事情都方便的多,啊、我可不是在教你去為非作歹,而是在這個前提下,會有更多『自由』跟『後盾』。」
嗣生呆然的眨眼,不知為什麼話題會突然轉到這裏。
「只要能站在人上,以手中的優勢行動,就能減少身為平凡之軀所受到的傷害。這是我近年來的感想,當然前提是,你本身的行為得做到讓人心服口服才算數。」征司微笑。
「我才不想懂呢,那種事……」
「是嗎?我以為你在跟諸星先生交往。」
「哇、哇哇!沒有、沒這回事!不要胡說八道!」嗣生緊張地開始揮手,好在客廳離餐廳有段距離,他禱告正專心在看電視的蓮不會聽見。
「那個人……以後一定會成為家喻戶曉的大明星吧?」征司緩緩道,「不是自誇,我還挺會看人的。」
「那是當然的,蓮可是非常非常厲害。」
「你會突然想看公司是怎麼回事,我大概也能猜的到。」征司沁出了然的表情,「很不安吧?覺得無法超越那個人吧?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稍微變的行一點,能不能追上……」
「別說的一副你很懂的樣子!」嗣生低叫,但胸口的確有被什麼戳中的感覺。
「當然懂啊,我以前也有像個笨蛋一樣,想拼命在喜歡的人追求表現的時候,現在回頭看看,會很慶倖,還好我努力過了。」征司抽過衛生紙抹過嘴,再對角折起放在口袋裏,因為只用了一面就扔,太浪費了。
嗣生好像第一次發現,父親匯給自己大筆大筆的零用錢時似乎連眼睛都不眨,但實際上卻是個生性節儉的人。
「結果老媽還不是跑了。」嗣生忍不住吐槽。
征司好像楞了下,離開座位時,淡淡地說:「我講的並不是昨香的事……」
昨香是母親的名字。嗣生在還沒想清楚前,征司又說:「到整備班去看看吧,應該會有不少收穫,那傢伙方面我會先說明。」
☆
「那我就送你到這邊吧。」嗣生將車稍微停在離諸星宅正門口稍微有些距離處,也沒熄掉引擎,有打算把琉加放下,就立即要走的意味。
他翻下地,順手將琉加抱下後座,打開後車廂,將月美做的外帶豐盛料理交給對方,「走回去自己小心點,有什麼事再用call機找我,對了、下次我帶你去看看這陣子很流行的『行動電話』吧,能夠隨時聽到聲音這點,好像真的挺方便的。」
「嗯、」琉加笑咪咪地點頭,「不要再跟小草爸爸吵架喔。」然後他揮動手。
「……我家老爹也姓小草井……」踢去機車的固定杆,嗣生催動引擎,抱怨的話語被夜風吹散在空氣中。
現在想想,這種交往模式,真的很像是在對戀人……卻又不知道蓮怎麼想?不、看他那種就連看庭院裏蝴蝶飛過也能高興的呆滯模樣,八成是什麼也沒想,把自己的好意當成純粹友誼吧。
「……我會等待~在同樣的星空下~你會在吧?這次一定……」琉加手腕上勾著食物,像醉了一樣,搖搖晃晃地走,嘴裏愉快地哼起歌。
在走到家門口時,一個黑影從牆邊晃出,手上還拿著半塊三明治,只見他臉上擺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顯然是為自己守株待兔有了成果而得意。
他是專刊登影視明星情報與八卦雙週刊『thestar』的記者岡本幸多,顏色有些淺的半長髮,流裏流氣地匝在腦後。
「給小男朋友送回來?不過這個消息雖然有趣,但沒什麼重大殺傷力……」阿辛說完,接著兩三口把剩下的三明治一口氣塞到嘴裏。
以敬業精神來說,阿辛的確是不錯的,雖然行為方面有些危險,但也因為如此,所以頗受主編器重,兩年後若主編退休,他對那個位置倒是自信十拿九穩。
「再靠近我一步,我就在這裏大聲尖叫說有變態,直到員警先生來為止,到時候你看員警信誰。」琉加在阿辛面前站定。在這種人面前,他的態度瞬間變的堅決,天真的孩子氣還是裝傻發呆全都瞬間收的一乾二淨。
「哼、一陣子不見,你倒是變的有些人類的感覺啦?還是說,終於融入周遭生活了呢,惡魔的蓮……以前的你,跟現在的你,簡直是判若兩人,該不會你有雙胞胎兄弟吧?」
「那麼拿出證據來啊,我不是貴弘本人的證據。」
這個人類的直覺不可小覷,但還是無法脫出有限的思考範圍,所謂的水準常識性,對他們魔族來說可是完全不適用啊。
「我去你的老家神奈川打聽過了,你只有一個年紀跟你差很多的哥哥,而且還因為工地事故去世,你收養了他兩個孩子。」阿辛抹了抹唇邊的麵包屑。
「然後呢?」琉加只聳了下肩。這些他早已從貴弘的記憶中得知,曉得的還比阿辛多出百倍。
「……我啊,第一次聽到你的歌時,還以為你應該跟我是同一種人。」阿辛綻出不太好看的笑容,「那是我還沒被調到影視部門,專寫些沒沒無名地下樂團評論的時候,遇過一大堆自以為是,卻又毫無才華的團體,但是惡魔奏鳴不一樣,當時我買了票,站在最後一排,一邊聽著本來以為又是個垃圾樂團的演奏,一邊卻被深深震撼了。」
「不擇手段、像脫韁野馬,不管別人的死活,只想追尋至高點……但是,這樣只會越來越孤獨而已。這可不是貴弘不善交際,而是他的『希望』。」
「你自己倒瞭解。」阿辛收斂起輕浮的神情,「我以前可不曉得你有用女性用語說話的習慣,提到自己的時候使用名字,未免太噁心了吧?」
「給你個忠告,如果你有買之前的專輯,那些最好全扔了。」
「什麼?」
「那裏面有一般人類沒辦法忍受的東西。」
「那不是你自己做的曲子嗎?」
「人總是會有犯錯的時候。」琉加只說。
「你、你是怎麼啦?這麼率直?以前你不是都用輕蔑的眼神看人嗎?那種好像把他人當成無機物那樣冷淡的感覺……」阿辛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驚訝,還是抱著些微恐懼,他退了步,重新審視眼前的樂團主唱。
「我現在要回家了,說老實話,我非常不喜歡你,但看在你是樂迷的份上,今天就算了,但如果你之後要是做出什麼讓我非常不開心,我不會忘記要把你拖到水底溺死這件事。」琉加轉過身。
「……這個。」阿辛突然拍住琉加的肩膀,往他臉邊遞出張名片。
「你給過了,我才不要。」琉加皺眉。
「不,這是經紀公司的名片,就我的認知來判斷,這家還算不錯了,而且你之後如果還有繼續發片的打算,一定得需要公司保護你。」
「那種事情讓青野去煩惱就好了。」沒想到琉加卻隨口回答,似乎對自己的演藝生命毫不關心。畢竟對他來說,只要能唱歌彈琴、只要能跟夥伴們一起,這樣就夠了,至於對於出名完全沒興趣。
「青野商社不是藝能事務所,他也不是你們團的經紀人、這次廣告拍攝結束後,下一次在哪里都還不知道!」阿辛迫切地道,還擅自把名片塞到琉加的口袋裏。
看著這樣子的阿辛,琉加笑出聲,而阿辛這時也才猛然回神,發現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可說是相當奇怪。
他可是八卦雜誌的記者耶?挖出公眾人物的醜聞、誇大、渲染,再加以宣傳,這才是他應該做的,但、這種活像不純熟的學生時代,想著以後要成為記者志願,揭露不為人知的社會真實面,淩雲壯志的熱情……
到底是怎麼了?
「可笑的人。」琉加輕輕推開對方攔阻的手臂,「不過好像有一點有趣。」
☆
琉加問了其他團員的意見,最後決定加入『ringo藝能』,那天到公司報到時,副社長高橋爽朗地出來迎接,那張魄力十足的臉、身材硬是比新莊還要大了一圈,感覺與其說是體育系,還不如說像作風海派的黑道大哥級人物。
高橋的熱情足以顯示他對這個團體的期待,岩佐姊妹也乾脆的跟本來的模特兒公司解了約,至於那比不算少數的違約金,高橋說他會全部負責。
琉加沒有說出,這家公司是阿辛推薦的,當然其他人也沒有問太多。至於高橋好像得意洋洋地以為是自己的誠意感動身為團長的蓮,好陣子心情都高昂的莫名其妙。
於是,『惡魔奏鳴』正式地在高橋副社長策動下,漂亮的贏了場出道戰,那首青野超市的廣告曲『美味風』推出的當周,立即奪下單曲銷售排行榜的第四名、與電臺點播率第二名,這樣亮眼的成績。
至於嗣生在自己父親公司,車輛整備班的實習也開始了,由於琉加在咖啡廳的工作也因為時間無法配合,所以只得辭職。而嗣生則自願代替無法接送寶貝女兒放學的琉加,只要有空就會去載送。
嗣生與慶佑的感情似乎也有增進的趨勢,托期末考的福,嗣生就算再怎麼討厭古文,也還是非念不可,而慶佑雖然比嗣生年紀小,但因為是優等生的關係,自然而然就教起老往自己家窩著的嗣生。
對嗣生來說,蓮的家比較像家。就算跟父親的關係總算是稍有改善,但那幾年間所造成的疏離感,卻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補的起來的,而且他也懷疑父親在外應該有別的愛人,偶爾他會提心吊膽地想著,萬一他有天回家,發現客廳坐了個不認識的女人,然後父親則一如往常平靜地介紹:這位是你的新媽媽。
這樣該怎麼辦?
更別提有了新媽媽後,他們說不定還可能有孩子,這麼一來自己的處境又會如何?雖不認為父親會就此跟自己斷絕往來之類誇張,不過到時候會怎麼樣,他逃避去想像。
波奇卡咖啡廳方面,則變成了惡魔奏鳴固定的據點,雖然倉田嘴上總是說著『你們來的話會給其他客人造成麻煩啦』這種話,但在他跟新莊一來一往宛若相聲般的鬥嘴中,還是很大方的出借自己那台白鋼琴給琉加彈個過癮,或是給岩佐姊妹現場即興演出。
而在最後付帳時,倉田也會調侃琉加:「終於學會吃東西要付錢啦?」
儘管『美味風』獲得相當不錯的迴響,也順利讓一般人對於惡魔奏鳴這個團體留下印象,但實際上這首曲子在發售cd上的收益並沒有直接回饋到團員身上,因為此曲本來就是由青野商社方面買下,然而青野方面由於不是藝能公司,並沒有意願幫他們發片。所以發行的權力與尚未剪輯成cm的帶子,則由ringo藝能一併購下,當然青野也不是笨蛋,看出惡魔奏鳴的身價有水漲船高的趨勢,自然是賣了個好價錢。
這天,四名團員剛結束電臺的受邀訪談,時間要晚不晚,大約五點過後,便一如往常地前往熟悉的咖啡廳。其實、新人團體有人氣歸有人氣,但參加節目錄製的酬勞卻不多,有時製作單位只願意提供車馬費,不過為了儘量得到知名度,他們經紀人北山小姐,仍舊不斷給他們鼓勵說,這不過是過渡期,一旦大紅特紅之後,甚至連在武道館開演唱會都有可能。
「你手頭有多少未發的曲子?除了『告知終末的藍月』外。」
新莊啜著打從初次來這間店就一定會要的拿鐵,而且固執地不換口味,一直點下去。
告知終末的藍月正是他們下次打算全力推出的新曲,但經紀人卻建議可以累積多一點曲目再發,單曲cd雖然能讓人印象深刻,但也容易有聽膩的感覺。而且在受邀參與節目錄影時,也希望不要只表演同一首。
「還有大概三首左右,可是沒填詞,我想讓大家也試著填填看,很有趣喔。」琉加觀察熱巧克力上的咖啡色泡沫,他也是很堅持每次都要這個,不在意被笑像個孩子。
「好啊、我早就想試一次了!亮子也一樣吧?」明子捧著冰卡布奇諾,今天她塗了大膽的綠色眼影,看起來神采奕奕。
「是啊是啊,我也有很多想寫的詞呢,以前的貴弘都小氣的要死,曲子還沒做好之前,絕對不給看的。」亮子用吸管攪拌冰摩卡,粉色口紅性感地印在塑膠管上。
「以前的事情了嘛……」琉加辯解。
「我有個提議,既然都已經正式出道了,何不把以前的曲子重新拿出來出?有了經紀公司當後盾,不管是包裝還是錄音時的品質,都會變好。」新莊看向琉加,「昨天我睡前看了下我們的網站,做的還不錯嘛……比以前我架的那個陽春到不行的版面好看。」他頓了下又道:「有許多歌迷抱怨說買不到我們過去的專輯,不斷追問那些片曲子會不會在新片中收錄;另外我還注意到,在網路上,也有不少我們的舊曲流傳,但因為檔案轉換過程不好,所以降低了大半品質,與其說我在意版權問題,還不如說我對自己參與的作品被降低到如此水準而感到不爽。」
「說的也是,真令人煩惱呢、任意盜錄的品質……」亮子點頭。
「我投重出一票,真想換個專輯封面,從以前我就不喜歡黑色這種死氣沉沉的顏色了,粉藍或是粉紅不是都很好看嗎?」明子閉起單眼,俏皮的提議。
「諸星你怎麼看?」新莊問,但他卻注意到琉加的目光正專注地盯著窗外的誰。
一個高瘦的白髮男人經過窗邊,終於進入咖啡廳,客氣地婉拒詢問他要點什麼的瑪麗,筆直地朝惡魔奏鳴筆直走來。
他停在四人桌邊,眼睛盯著琉加,說了一句只有對方才聽的懂的語言:「『我來帶你回去了,宰相被王嚴厲地警告了一番,子爵也在研究院的保護下沒事了。』」
「『……中佐。』」琉加用懷念的魔族泛用語叫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