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值得

站在國王十字車站的站台旁，Tom和Harry看著一個一個霍格沃茨的學生從這裡離去，誰都沒有主動說一句話。

Tom一直在回想著那天兩個人交談的情形。到最後，Harry也沒有說出他的底線是什麼，而Tom也算是第一次隱隱意識到了他和Harry之間真正的問題所在。

Harry之前屢次拒絕他，就像他所猜測的一樣，不是因為對他沒有感覺。而是，Harry早已經在未來看清楚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到底有多遠。現在的問題是，Harry不願意放棄他堅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信念，而他也不願意放棄那些在未來絕對會擁有的榮耀和權力。兩個人的未來在這兩個截然不同的觀念中有一個最後的交叉點，而他如果越過了這個點，那麼靜靜等待著的Harry將會毫不猶豫地離他而去。

這樣的難題，恐怕只有一對情侶面對過。只是Tom不到萬不得已真的不想去找那兩個人。

輕輕苦笑了一聲，Tom這才低頭看向站在身邊不知道在想什麼的Harry。覺得他越來越看不懂身邊的這個人。

如果Harry清楚地說出來他的要求的話，那麼他也不用再這裡自尋煩惱。可是，如果Harry真的說出來，而他不能做到的話，恐怕兩個人的關係真的會就此決裂。

這實實在在地證明了Harry對他的感情，可是也讓Tom的心情更加矛盾。

再次嘆息了一聲，Tom伸手拉住了自己的行李，一旁看似漫不經心的Harry動作竟然也只比他慢了一秒鍾不到。

於是整個火車站的人都看到了兩個不論是從外貌還是氣質上都有幾分相似，像是兄弟一樣的少年一前一後走出火車站，步入一個咖啡店裡面。

坐在靠窗的位置上，Tom拿起湯匙攪拌著杯子裡面廉價的速溶咖啡看著外面來來往往的車輛。第二次世界大戰已經因為格林德沃這個德國的幕後助力突然退出歷史舞台而結束，本來就沒有受到太大影響的倫敦這個時候看起來更是熱鬧非凡。

看著窗外那些形色匆匆為了一日三餐而忙碌的麻瓜，Tom突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就好像一切都是一場夢一樣，只是不清楚身在夢中的是他，還是外面那些麻瓜。

「他們都在為了更好的生存而努力。」Harry帶著一種嘆息和敬畏的聲音輕飄飄地進入Tom的耳朵，Tom渾身一緊繃，然後才假笑著回頭。

「為了不知道會在哪一天死去嗎？」他嘲諷著，「他們的生命比毛毛蟲還不值，毛毛蟲也能做魔藥材料。可是，他們呢？除了會欺壓排擠還沒有自保能力卻被他們高貴的巫師之外，還會做什麼？」

想到在孤兒院的遭遇，Tom握著湯匙的手幾乎要把那廉價的湯匙給握斷。他冷哼著，之前臉上那種難得的平和神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隱藏著憤恨的假笑。

「他們……」Harry喝了一口屬於他的果汁，低聲喃喃了一句，「懂的怎麼去愛。」

「難道我不懂嗎？」Tom立刻反駁，「Harry，你以為我為什麼坐在這裡？」

Harry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後才抬頭看向Tom，臉上那懷念的笑容讓Tom下意識地想要皺眉。

「Tom，跟你說說我上一個十一年是怎麼度過的吧？」

火車站雖然是人流量比較大的地方，可是這家咖啡店的生意並不怎麼好。而Tom和Harry正好是坐在最偏僻的角落，是一個說話的好地方。

「……我有怨過他們，恨過他們，可是最終在跟姨媽一家分開的時候，我才明白，我所謂的怨和恨，只是因為他們愛的從來沒有我。姨媽愛著她的丈夫和兒子，他們也愛著他。甚至於，她還愛著我的母親。」

「如果她愛著你的母親的話……」Tom的手指微微彈動著，「那麼，她怎麼能不愛你？」

「因為，我是害死我母親的凶手之一。」Harry目光複雜地看了Tom一眼，而你是另外一個凶手。「為此，我想很多人都是恨我。我媽媽是麻瓜出身的巫師，但是優秀到了讓Slughorn教授都忍不住在十幾年之後都讚歎的學生。她善良熱情優秀正直開朗，這樣的女生沒有幾個人會討厭，所以因為她的死而恨我我真的可以理解。」

最起碼，他理解自己的魔藥課教授對他的態度。

「你……」Tom看著Harry臉上的表情，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一口喝下已經因為冰冷而變得苦澀的咖啡，「太善良了。」如果是他，怎麼可能讓那些人好好地活著，更別是保護那些人了。

他不親自動手殺死那些敢虐待他的人，就已經算是……

算是什麼Tom並沒有繼續想下去，因為他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也許，這就是他和Harry最本質的問題。

Harry太善良了，甚至不願意傷害曾經傷害過他的人。就算不喜歡某些人可是還是會下意識地從心底為別人開脫。而他，Tom Riddle，是寧可他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他的個性。

本來這兩種個性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衝突，只是因為他們都是巫師，而給他們帶去悲慘過去的就都是麻瓜。

他始終認為麻瓜是低賤的存在，只配像家養小精靈一樣毫無條件的服務於巫師，而不是讓他們控制著整個世界，欺淩甚至是殺死落單毫無反抗能力的巫師。更不能讓巫師像是什麼見不得光的生物一樣躲避在這個世界的暗處，不光正大光明地展示他們比麻瓜優越的血統和能力。

這個世界本來就應該是讓更有能力而高貴的巫師統治的。麻瓜最為卑賤而無知的存在，他們的地位甚至比不上家養小精靈。

可是，Harry不這麼認為。Harry認為作為能力更強大的巫師，就有保護麻瓜的責任。

保護？！

Tom冷笑著，不明白為什麼有那麼悲慘童年的Harry還會想要去保護那些曾經傷害過他的麻瓜。那些麻瓜，哪一個給過他真正的關心和愛嗎？哪一個比他更愛他嗎？然而，就是因為那些麻瓜，Harry和他之前卻產生了一道鴻溝。

Tom幾乎要為這種荒謬的狀態而冷笑起來，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如果Harry真的不是這樣的個性的話，恐怕當Harry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迎接的就不是Harry那毫無芥蒂的笑臉和伸出來手，而是一記毫不留情的阿瓦達索命。

「Harry，」Tom伸手越過兩個人之間的小桌，輕輕撫摸著Harry的臉頰低聲喃喃，「你要我怎麼能不喜歡你呢？」

「啊——？」Harry茫然地抬頭，Tom突然有種解脫的感覺，他溫和地笑著，就如同他們第一見面的那個午後一樣，只是這次不再有防備和敵意。

他想，他已經確定了一些事情。

「嗯，」輕輕發出了一聲無意義的音節，Tom低聲說：「我有些事情需要單獨去做……」

「正好，」Harry臉上迷茫的神色在一瞬間消失，「我也有一些事情需要單獨去做。」

Tom愣了一下，有些不適應Harry竟然有事情要瞞著他去做的感覺。可是仔細想想，從認識到現在Harry隱瞞他的事情還算少嗎？

「那麼，你生日那天，我們在上次那個遊樂場見面？」Tom試探性地說，現在Riddle莊園已經空無一人，Gaunt也輾轉被關進了阿茲卡班，Harry應該不會再想回到小漢格頓了。

Harry聽到去遊樂場，雙眼先是猛然一亮，然後就用力點頭。

「那麼，我們就一個月後見了。」說著他竟然真的站了起來，轉身離開。

Tom坐在原位上看著Harry那纖瘦卻已經不矮小的身影從他視線中消失，這才站了起來。

是時候，該去找那兩個人了。

雖然決定了去找格林德沃和Dumbledore，可是這兩個人老成精的傢伙也並不是那麼好找的。Tom在Harry離開之後就在那家咖啡店給格林德沃寫了一封信寄出去之後，他才又順著Harry離開時留下的魔法痕跡追了上去。只是最終追到的地方卻讓他苦笑不已——破釜酒吧！

這裡到處是巫師，本來就因為怕Harry發現而刻意弄得很微弱的魔法波動幾乎被隱藏得一乾二淨。Tom順著破釜酒吧的各個出口尋找了一遍再感應不到那一絲魔法波動之後才要了一個房間住了下來。

現在他有了一千加隆的獎金，自然不用再住那些廉價卻實在不能好好休息的麻瓜旅館。不過Tom也沒有奢侈地選擇更加高級的地方，破釜酒吧就很好，很適合等待格林德沃的回信，順便瞭解整個英國魔法界的動向。

而就在Tom安心住在破釜酒吧的時候，Harry已經通過破釜酒吧唯一的一個國際壁爐去了阿爾巴尼亞，並且在當天晚上就進入了那個到處都是危險生物和黑魔法的森林，尋找著森林中那個傳說的空心樹。

護樹羅鍋、沼澤挖子、惡而精……各種各樣的生物這個樹林裡面都有，有些Harry能輕鬆地避開，而有些可能會帶來不小的麻煩。然而Harry沒有一絲的退縮，直接進入樹林的中心點，然後用最笨地辦法一圈一圈地往外尋找。

在尋找的過程中，他看到了一些葬身在這個樹林的黑魔法師留下來的魔法道具，一些魔法筆記，還有一些戰鬥的痕跡。那些記載著黑魔法的筆記Harry甚至沒有翻開就直接把它們銷毀。

他知道那有多大的吸引力，也知道如果換做是另外一個青年來到這裡的話，肯定會淪陷在那些誘人的黑魔法中不可自拔。

所以，他代替他來了這裡，找出那個Tom想要得到的東西。只是不願意他所愛的那個人對於他來說再一次的陷入黑魔法的沼澤中，走向毀滅。

沒有魂器，沒有那些讓人瘋狂的黑魔法，如果再沒有一統世界讓整個世界的人都變成奴隸的野心，Harry相信，他們未來的一切問題都可以解決。

只是——

想到那天晚上他們兩個的交談，Harry輕聲嘆息了一下。

Tom不願意為了他而放棄那些執著，而他也不願意為了Tom放棄自己的信念。

想要在一起，他們真的需要付出很多。Harry不在乎付出多少，他只在乎最終的付出能不能得到他所要的生活。

陷入回憶的他下意識地忽視了周圍的環境，直到一隻尖銳的爪子突然拍向Harry，他才反應過來抽出了那支屬於Tom的魔杖，穿著一身皂已經被樹枝和多次的打鬥弄得破破爛爛、偶爾透露出他身體上傷口的巫師長袍再次戰鬥起來。

Tom靜靜地坐在客廳中，對面坐著的是格林德沃。他喝著由前任黑魔王親手泡的茶，猶豫了許久，才有些尷尬地問出他憋在心中的一個問題。

「嗯，Dumbledore教授呢？」

「Ablus？」格林德沃爽朗地笑了起來，「Tom，我以為你之前來信是說要找我的？」

Tom微微有些尷尬，不過也沒有就此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反而露齒一笑不客氣地回擊：「只是沒有看到Dumbledore和格林德沃教授你在一起，有些奇怪而已。記得在學校的時候，不是上課時間，你們兩個幾乎都不怎麼分開的。」

「你和你的Harry這次不也沒有在一起嗎？」格林德沃戲謔了Tom一句，然後才說：「Ablus去了鎮子上買東西，估計要到傍晚的時候才回來。」

「傍晚？」Tom遲疑了一下，然後露出更加燦爛的笑容，「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跟格林德沃先生和Dumbledore教授共進晚餐。」

「我想Ablus肯定樂意好好跟你談談。之前你畢業的時候，他還有些遺憾從你進入霍格沃茨之後就再沒有好好跟你說過話。而有關他魂器的事情……」格林德沃沒有繼續說下去，可是Tom心中卻是一凜，想起了最初Harry那隱隱約約暗中阻止他研究甚至是製作魂器的行為。

甚至於，在他某次問出Slughorn製作魂器的大概步驟的時候，Harry的情緒失控。

難道說，魂器也是他們兩個之間阻礙之一？

為了一個Harry Potter，放棄那麼多東西，真的值得嗎？

「格林德沃先生，我冒昧問一句，你有沒有後悔過？」Tom突然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個極其敏感的問題，「為了Dumbledore教授放棄那麼多，你有沒有後悔過？」

格林德沃聽到這個問題，明顯地愣了一下，然後才大聲笑了出來。

「Tom，我不得不承認你是一個很優秀的學生，甚至於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雖然也已經給自己定下了一個偉大的目標，卻依然沒有你這麼優秀。」格林德沃毫不吝嗇的誇獎著Tom，這種得到擁有著絕對實力的巫師讚揚的話如果放在平時，Tom一定會心中暗暗高興，可現在他心中有著疑惑，竟然只是微笑著謙虛了一下，就耐心等待著格林德沃的回答。

「實力，權力，金錢，甚至是美色，這些東西等你活到了我這個年齡就會發現，都比不上一個和自己心意相通，並且深愛的人陪在身邊來的實惠。」格林德沃說到這裡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其實我應該謝謝你和Harry的。如果不是當初你們兩個出線，恐怕我和Ablus的決鬥就真的會變成最後的決鬥。」

「您認為您絕對會輸給Dumbledore教授嗎？」Tom皺起了眉頭，「可是，以我當初在決鬥現場所看到的，你輸和贏的可能性各佔一半。」

「如果一開始我就想著要輸給Ablus呢？」格林德沃微笑著反問，「答應那個魂器絕對，並且是由我提出的時候，我就準備要輸給Ablus了。」

「什麼？！」Tom驚得幾乎要從沙發上跳起來，難道格林德沃為了Dumbledore連性命都可以不要了嗎？

格林德沃看出了Tom的想法，「就算我輸了，他也不會殺了我的。如果我沒有猜錯，Ablus最多也就是拿走我的魔杖，把我囚禁起來而已。他捨不得殺死我，可是也不得不站在跟我對立的陣營。只是，最終造成這種情形的人是我。」

「可是，那也未免太——」Tom遲疑著，對於他來說，確實不明白格林德沃到底是怎麼想的。放棄了榮耀地位權力不說，甚至還要為了Dumbledore放棄自由甚至是生命，這真的有點匪夷所思。

「你認為這個代價太大了？」格林德沃直白的話讓Tom微微皺了下眉頭，雖然他來這裡的真實目的就是為了尋求感情上的幫助，可是這麼被人看出自己的想法還是讓他覺得不悅。

不過，他依然點了下頭。

「放棄一切只為了一個人，不值得。」他低聲說。不知道到底是說給格林德沃聽的，還是只是說給他自己一個人聽的。

「如果我沒有遇到Dumbledore，或者說我遇到他在之後，我們沒有經歷過那些快樂的時間，可能直到現在我的看法也跟你一樣。只是時間能改變一切。一年的快樂之後是八十年的寂寞，那種深入骨髓的冷不是金錢權力榮耀可以彌補的。而且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發自心底的覺得寒冷。」

「孤獨嗎？」Tom眨著眼睛，「想要成為人上人，忍受孤獨是必須的，不是嗎？」最起碼在遇到Harry之前，他從來都是一個人。被稱之為「朋友」的，那也只是一個名稱而已。沒有人能逃真真正正的和他並肩而立，陪在他的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