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45章 贖救
這個叫小宇的男人一直緊閉著雙眼,一動也不動,就當我像空氣一樣不存在。
唉!我不知道他看到我的臉後會有什麼反應,但不管怎樣,總還是要面對的,於是我輕輕地叫了一聲:「小宇,我……」
我什麼呢?我要說什麼?難道我要說對不起?又不是我賣他的?
「啊──」我的喉嚨被使勁地掐住了。
我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披頭散髮的男人,上一秒還平靜如水的趴著,這一刻正用他的雙手使勁地掐著我的脖子,他什麼時候有反應的?
「呃……放……放手……」喉嚨裡發出的呼救聲是那麼的微弱,同樣地我也使勁力氣,用雙手去掰開他那雖骨瘦如柴卻強而有力的雙手。
「你知不知道?這大半年來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為的就是這一刻。夏之洛,你去死吧!」他的雙眼目露凶光,狂戾而暴怒,除了那種已經殺紅了眼的仇恨之外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了。
「救……救命……」他的手勁越來越大,我拚命地掙紮著,甚至用腦袋去撞他的頭,都無法讓他鬆手,喉嚨被卡的好痛,感覺血液全部集中在臉部,脹的發慌,那個老鴇和那兩個打手到底死到哪裡去了。
「哎呀!快松手,司風啊,你是想我們整個擷香樓都玩完嗎?」老鴇李媽媽適時的進來救了我一命。
「咳咳咳──」我終於能大口大口的呼吸,缺氧對我來說是最恐怖的一種死法了。
他被拉開了,但是在離開之前,我又結結實實地挨了他一個耳光。
這是我今晚第二次被甩臉,這一次真的痛死我了,不要看這個男人如此瘦弱,他的手勁卻絲毫不弱,痛得我眼淚水往外直冒。
見勢我也乖乖地跳離他兩三米開外的地方,扶著窗欄,輕揉著被打的生疼的臉,突然一段很熟悉的畫面從腦海裡跳了出來: 這個男人的名字叫司行風。
應該是在夏之洛和尋新婚後不久,尋一直沒有與她洞房,她想了縱火的法子引尋去蓮軒,尋去了之後發現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被燒,明了她真正的目的後,罵了她一通就很生氣地走了,爾後她一直都很鬱悶。
某日,她跑到太白樓去借酒消愁,無事不成巧,就這麼讓她給碰上了剛到京城,準備參加早春殿試的貢生司行風。
如果這名會元長相普通也就算了,跟誰象不好,偏偏他就長的就跟尋有七八分像,只不過舉手投足之間比尋要陰柔一些。夏之洛當場就呆掉了,可能是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產生了一種想要在這個年輕書生身上尋求慰籍的念頭。
於是她找到了王正沖那三個爛人,秘密地將司行風給弄到了一家客棧的客房裡。
客房裡,夏之洛已經喝得已經有八九分醉意,一看到那麼酷似尋的司行風,就立刻沖上去抱著他,嘴裡還一直唸著:「尋,尋,求你不要走。」
突如其來的一個陌生女子投懷送抱,對司行風來說根本就是覺得莫名其妙。恰巧此人的腦袋可能是因為書念多了,有點轉不過彎來,當然不會像一般急色的男人,是女人投懷送抱就接受。他不停地推讓著躲避著夏之洛,這一舉動更引發夏之洛想要得到他的慾望。藉著酒力,夏之洛不顧一切地抱著司行風強吻著他,還動手去剝他的衣服,還好被司行風給推開了。
最要命的是夏之洛可能真得喝多了,還是不斷地哭著喊他尋,甚至還當著他的面脫光了衣服,抱著他還要和他上床,結果被司行風狠狠地甩了一巴掌,罵她是淫娃蕩婦。
想到這我真是一身冷汗,幸好這位小司同志把持的住。
結果這一巴掌不但沒打醒她,還激起了這個女人更殘暴的一面,她發誓要司行風為這一巴掌付出代價,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當下她穿好衣服後,便招呼王正衝他們三個爛人把司行風給迷暈了,賣到了擷香閣做男妓。而這三個爛人上次來勒索我為的就是這件事,因為當時夏之洛承諾他們的尾款未付清。
發著酒瘋,夏之洛燒了司行風隨行的所有行禮,毀了他一切上京來殿試的背景資料,之後揚長而去。
我的天啦!如果不是司行風這一巴掌,我還真想不起這麼齷齪的一件事,真想捶胸頓足仰天號啕一把。
我皺了皺眉,心裡就像打翻五味瓶一樣,啃著手背,看著眼前被兩個打手架住的司行風,正面赤裸的他,仍舊是傷痕纍纍。他現在猶如一頭發了瘋的猛獸一樣,扯著全身的力氣都要向我撲過來,無奈他掙脫不了那兩個打手的箝制,只能對我潑口大罵: 「夏之洛,你這個淫婦,你以為你脫光了衣服倒貼我,我就會稱罕?哈哈哈,難怪他不要你,像你這種蛇蠍心腸的淫婦,是男人的都不會看上你,你活該沒人要。我們情願跟一百個妓女,跟一千個蕩婦上床,都不會上你,你全身上下從裡到外每一處都比她們還要骯髒。你這個潑婦,你個淫婦,你這個下賤的女人,留在這裡任人糟蹋任人玩弄任人凌辱的應該是你。我活著,為得就是有一天喝你的血,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啃你的骨頭。你怎麼不下地獄?為什麼老天爺瞎了眼,怎麼會留你這種人活在世上繼續害人?姓夏的,你總有一天會遭天打雷劈的,你不得好死──」
仔細地聽著他罵的每一字每一句,心中的那塊鉛堵的我更難受了,再聽下去,我的心裡也快承受不住了。
其實我心中的憤怒並不亞於司行風,要知道我也是受害者,又不是我賣的人,無緣無故地被人打了兩巴掌,還要忍受著如此難聽的辱罵。
用手指壓了壓有點發脹的太陽穴處,示意老鴇李媽媽隨我出門。
司行風的怒罵仍是不絕於耳,老鴇李媽媽也跟著我出來,我便對她吩咐道:「立即派人去找個全城最好的大夫來,給他看一下身上的傷口。另外再找人幫他把身子清理乾淨,給他換上一套乾淨舒適的衣服,還有……」
話未說完,赫然發現走廊上站了不少好事的人正在看好戲,頓時怒不可揭,媽的,剛好心中的怨氣沒地方發洩:「看什麼看?沒見過人吵架?是不是也想嘗嘗被揍的滋味?還不滾進自己的屋子裡待著。」
罵完後,我也不管前面的一間廂房裡有沒有人,直接衝了進去。裡頭的帥哥被我嚇地奪門而逃,老鴇則是呼天喊地的跟著進來。
坐穩之後,我就開口挑明了說:「他,我要帶走。」
老鴇李媽媽一聽,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王妃娘娘,這帶人走可以,但是得要按規矩來的。」
「什麼狗屁規矩?」
她伸出她那隻肥肥的豬爪,豎了兩根手指在我面前,血盆大口又張開了道:「王妃娘娘,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也不會獅子大開口。以司風目前的身價,贖他的話,只要兩萬兩。」
聽到這規矩後,我冷笑了三聲,怪裡怪氣地對她說:「李媽媽,看你今年年紀也不大,怎麼就提前進入老年痴呆期呢?」
「老年痴呆期?」
「當初王正衝他們三人送他進來的時候,我有跟你收過銀子嗎?你現在敢反過來跟我要兩萬兩?你當我白痴還是死人啦?」兩萬兩?這個老女人敢情是把我當凱子宰。
「誰說王正衝他們當時沒收銀子,我可是花了一千兩啊,還有賣身契為證呢。」
靠!這三個爛人居然吃完被告再吃原告,兩邊一個都不落。
「他們跟你要銀子,那是你傻,你願給誰那是你的事,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帶他走,而且一個子我都不會給你。」我狠狠地拍了一把桌子。他***,一時氣大,下手重了一些,拍的自己生疼,又不好意思抬起來甩兩下。
「那我豈不是……虧大了……」本來她前面那三個字豈不是叫的還挺高,被我狠瞪一眼後聲音立馬小了下去。
「虧?虧你娘個死人頭!這大半年來,他在這裡,為你賺的那些比大糞還要臭的銀子少麼?我還沒代他跟你要工資要醫療要福利要保險呢,你還好意思敢先跟我開口要兩萬兩,還敢跟我喊虧。你不要跟我說什麼你供給他吃,供他喝,供他穿,給他房子住,還給他找什麼先生教他琴棋書畫。當真你臉上的粉塗得比我厚,就是皮太子他媽皮太后(厚)啊。去,趕快把他的賣身契給我拿來。還有,這大半年來所有進過他房間的,不管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阿貓阿狗也好,哪怕是一隻蚊子,都給我把名字列出來!」
一口氣狂飆完,以為會看到那老鴇立刻出門,沒想到她還傻不拉嘰站在我面前,氣又不打一處來:「還站在著幹什麼?嫌馬路上電線杆不夠用啊,要你這五短身材去撐電燈泡啊?!」
「王……王妃娘娘,賣身契的事好說,但是客人的名字我們……」
「喲,沒想到你們還知道什麼叫做職業操守和遵守商業機密嘛。你信不信,我數三聲,你要是再不去,我就從這間屋子開始拆起?一──二──三──」第三聲一止,我就一把掀了桌子。
「王妃娘娘,您息怒,小的這就去辦。」
「還不快滾!」
整個就一蠟燭賤民。
看到老鴇顛著屁股奔出去後,才覺得有點口喝,端起茶杯剛想喝水,一想到這裡是妓院,萬一再給我搞個什麼茶水裡有春藥,況且尋又不在這,那我豈不就死定了。
唉,真他***讓人抓狂!
象夏之洛這樣的脅迫性販賣人口,在金碧皇朝可是重罪,更何況這個司行風還是個要進行殿試的會元,當時他莫名其妙的失蹤,只當是他缺考。而今天在這裡的事,要不了多久就會傳出去,所有一切的事都要赤裸裸的暴露出來,到時候我恐怕難逃其咎。
唉!還不知道要接受什麼樣的懲罰。一想到這裡,一陣寒氣從腳底板直往上躥。
我又要怨天了,上輩子,或許是上上輩子,我欠了夏之洛的,所以這輩子就是為她而生為她而死,來還債的,也許這就是命。
等了一會,老鴇捧著一個賬簿進來了,還找人把桌子給扶了起來。
當我打開那寫著密密麻麻字的賬簿,一頁頁地往下翻去,越看手越抖,越看氣越大,最後怒不可揭的將賬薄一把朝老鴇砸了過去,拿起那張狗屁賣身契就撕了個粉碎,再朝她臉上扔去。
才短短的七八個月,居然有近兩百號人進過他的房間。男人居多,女人大多數是來自青龍國。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所動物園裡的禽獸都齊了,三百六十行也齊了,甚至還有那麼幾個眼熟的人。
為什麼我今天才想起這件事,如果在那三個爛人勒索我的時候,我要是想起來的話,司行風他也不要受這麼長的罪。
唉── 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再度開口:「你給我把這些人名抄寫兩份。快點──」
片刻之中,手中拿著抄好的兩份名單,我再次步入司行風的廂房內。大夫已經來看過,也開了些藥。
此刻的他正躺在床上,整理後的儀容比之前要俊朗的多。他的雙手又被綁上了,嘴巴裡還被塞著布,不能動,不能說話,唯獨只有通過那雙美目發出仇恨的視線來射殺我。
我避開他的視線,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情緒,拿下他嘴中塞的布,平靜地對他說道:「我來帶你走的。」說完便命令老鴇按排人扶起他,隨我一同去狀元樓客棧。
但我萬萬沒有想到,剛邁出這間廂房,迎上的卻是尋的一雙冰寒的冷眸,他的身旁還站著同樣冷著一張臉的花清晨。
這一刻真是戲劇性的一刻,面前站的是尋,身後站的是尋的替身。
哼!真是造化弄人。誤會往往就是這麼造成的,百口莫辯。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擷香閣的,依稀只記得尋扯了一抹寒徹至骨的諷笑後,寒著一張臉轉身離去,沒有隻字片語。倒是身後的司行風一直在那狂笑不止,在我受不了他那笑聲的情況下,無奈地只得將布再塞回他的嘴中。
狀元樓客棧的客房內。
司行風依舊是被綁著躺在床上,嘴裡仍塞著布。
我坐在他面前,面無表情的對他說:「首先我要說的是,賣你進擷香閣的人不是我,賣你的人她已經死了,至於信不信由你。如果她還活著,你一輩子都只能待在那個地獄一樣的窯子裡。第二,這幾張紙,是這幾個月來進過你房間人的名單,至於你想怎麼做那也要看你以後的本事。今天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局面,就是因為你輸給了錢和權。第三,雖然不是我賣你的,但是為了防止你找我報仇,你今晚仍然見不到你娘,明天一早,我會安排人送你出城,在城外讓你和你娘會合。第四,為了防止你今晚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行為,我只能說抱歉,仍要綁著你一個晚上。最後,希望你今晚能安心的睡個好覺,明天見。」
說完我要說的,我拔下他口中的布,替他蓋好被子,起身準備走人,司行風的聲音在身後冰冷地響起:「姓夏的,你以為你今天所做的和所說的,就能為你曾經犯下的惡行逃罪麼?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殺了你。」
我回頭望了一眼這個誓言要殺了我的男人,讓我想起了白映彤,我對他笑了笑:「想殺我的話,等你有了自保的能力再說。」
出了狀元樓,沒想到都已經過了子時。
深秋的夜風,竟是這般的寒冷,一直吹進了我骨頭裡。
打著寒顫,頂著夜風,我向王府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