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安慰大哥

　　當精神絲融入卡紋、指引著卡墨向正確的方向延展時，卡筆落下後畫出的痕跡也越發流暢自如——作為一個制卡師，只有在專心致志的製作能量卡的時候，才是最為放鬆的。同時，當完整甚至是完美的能量卡在筆下誕生後，那種成就感和滿足感，就如同維修師修好了一個千瘡百孔的引擎，又或者是一位元製造師成功地研製出一款更加實用的零件。

　　方瑞從來不缺這種滿足感——可以這樣說，自從他踏上「制卡」一途後，只要進行了努力，就從來沒有失去該有的收穫。

　　今天也不例外。

　　他早已經完成了市面上大多數一級能量卡的製作而且完全熟悉了它們，而生僻的那一些，他也只需要在以後留意相應的卡紋圖樣，就有90%以上的把握完成。現在，他正在描繪的，是第七幅二級能量卡的卡紋。前六幅二級能量卡他也已經能夠製作了。

　　第七張是同級中相對較難的，與此同時，這一種卡片一旦完成，裡面能夠收取的能量也要高過同級其他能量卡一百多個能量值。

　　方瑞的鼻頭上沁出一點汗珠，他右臂平舉，非常認真地在空白卡上勾勒墨線。起、承、轉、合，在最後一筆的時候他手腕微微向上一抬，那最後一個墨點被精神絲推動，與起始處的墨點恰恰相合，完美地融二為一。

　　成功了！

　　這張卡片果然難度不小，從前他無論繪製什麼卡片，最多兩次就能成功。而今天，這一次已經是第五次了。

　　不過好在他也完成了它。

　　趁熱打鐵，方瑞重新拿出一張空白卡，製作了下一張……很好，雖然有點手生，也完成了。緊接著又是一張，成功，兩張，成功……

　　方瑞完全沉迷在這種彷彿制卡之神的快感裡，直到鎖好的門發出一聲輕響。方瑞手一抖，勉強合上了最後一筆。

　　他本來應該查看一下能量卡是否製作成功的，可當他回頭看到來人之後，就把這張卡片給拋諸腦後了。

　　「大哥，你……」怎麼了？

　　眼前出現的高大男人臉色相當難看，周身的氣壓也低到一種不容忽視的地步——這讓方瑞很擔心。

　　而這個男人在他呼喚的一剎那踏著堅定而沉重的步伐走過來，半蹲下，然後一把——將他摟進了自己的懷裡。

　　卻一個字也不說。

　　大哥的情緒很不穩定。

　　方瑞腦子裡這樣想著，也不再追問，反手環上去，也摟住了凱斯的背。不過，大哥剛才是在跟兩隻黑鷲學機甲，回來就沮喪……想必應該是跟那有關吧。

　　難道說，是學機甲的時候出現什麼問題？

　　良久，凱斯的低沉的嗓音悶悶傳來：「學機甲很煩。」

　　果然。

　　凱斯並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人，也不會因為個人好惡而放棄什麼必須的東西。這個方瑞還是知道的。

　　所以現在這個樣子……只是在鬧彆扭而已吧。

　　於是方瑞的聲音變得柔和起來：「大哥，你心情不好……能跟我說一說嗎？」他說著，就跟很久以前一樣，把雙手從後面抬起來，貼在凱斯的腦袋上，用力地撲棱了幾下。

　　凱斯閉著眼睛，把頭埋在方瑞的肩上一動不動。

　　方瑞嘆氣，繼續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摩挲凱斯的後腦，安慰他。

　　好不容易凱斯肯抬頭了，方瑞才鬆口氣，對他露出一個笑容。

　　凱斯周圍的溫度似乎高了點，然後攤開手掌，上面放著一枚晶片。

　　方瑞猜測：「光腦錄下的影像？」

　　凱斯點點頭。

　　也就是說，看了以後就知道了吧。

　　明白自家大哥絕對不願意在自家面前丟面子的心理，方瑞有些好笑地把晶片接過來，插進光腦上的槽裡。

　　瞬間反應後，光幕上出現大片的場景。

　　首先是兩名黑鷲的交談，而後是婁胤的示範、婁胤駕駛艙中的投影、那些詭異的人機合一式的精神絲……最後是凱斯登上機甲，以及那二十四根固定長短粗細的精神力。

　　畫面消失之前，是兩隻黑鷲的愁眉苦臉和語氣中的擔憂。

　　難怪大哥這麼不爽……方瑞若有所思。

　　以前真的是他想得太簡單了吧，沒料到原來在聯邦能成為甲修的都要達到人機合一的程度才行。

　　想到這裡，方瑞自己也有點不開心。他總覺得有點後悔了，雖然說凱斯目前的確需要掩飾身份，可就算是這樣，這段時間裡，他那無所不能的大哥也被打擊慘了吧……而且這還不是後天努力可以解決的問題——根本是在先天上就做不到啊！

　　為了掩飾身份而讓大哥過得不開心，真的值得嗎……越想越是煩躁，方瑞覺得怎麼樣都不對。

　　如果放棄，凱斯根本不可能以鐵羽戰士的身份在聯邦生存，那要讓他以後被別人用鄙夷的眼光來看嗎？還是明明實力遠遠比不上他的！但要是堅持，以凱斯這種古怪的精神力，一些稍微在聯邦熱門點的職業都做不成。花費了心思去學會了那種即使成功也得不到太多尊敬的學科，又有什麼用……

　　方瑞也想不到主意，頓時陷入了糾結之中。而且沒慘完的是，藍珠也覺醒了，他是想要在機甲上有所建樹的——這個和凱斯單純用來掩人耳目又不同。既然凱斯的精神力被分為24股，那藍珠目前十四根鐵羽，是不是他的精神力也被分成了這樣呢……

　　在方瑞思緒一片混亂的時候，凱斯反而不混亂了。

　　好吧，其實他只是過來求安慰而已，怎麼反而安慰著安慰著，他這弟弟的心情比他更壞了？這可不是他的目的。

　　想了想，凱斯輕輕在方瑞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疼！」方瑞摀住額頭，「……大哥？」

　　凱斯面無表情：「你在想什麼？」發現有了心情更不好的物件，所以他自動調整情緒了。

　　方瑞無奈：「我在想怎麼辦啊，這個不是大哥的錯，可事情已經發展成這樣了……還有藍珠……」

　　聽到前幾句的時候，凱斯很滿意自己被關心，但是聽到後一句，凱斯的臉又黑了，聲音也更沉下去：「阿瑞，你可以把他叫來。」

　　「叫誰……藍珠？」方瑞反應過來，一笑道，「大哥提醒得對，我想這麼多有什麼用啊，還是先把他叫過來問問得好。」

　　凱斯不爽程度加深中。

　　室內光腦接受命令，很快藍珠走了進來：「阿格瑞恩主人，凱斯大人。」

　　方瑞讓他坐下：「藍珠，這次找你是有關於學機甲的事情……我和大哥有點疑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有同樣的問題。」

　　藍珠很恭敬：「阿格瑞恩主人請問。」

　　方瑞清清嗓子：「你……介不介意把精神力外放給我們看看？」

　　藍珠一愣：「這個……要怎麼看？」精神力這種東西，壓根就是肉眼看不到的。

　　方瑞忽然一笑：「精神力過濾儀器。」

　　這東西，的確是所有學機甲的徽章級高等學員的私人訓練場上都有的。

　　訓練場裡，藍珠放出了他的機甲，同一時間，方瑞也開始播放婁胤教導凱斯進行人機合一的錄影。

　　藍珠這才明白方瑞為什麼要讓他進行精神力外放了。

　　他乾脆俐落地進入駕駛艙，坐在座位上，聚精凝神。很快的，就好像婁胤做的一樣，也放出了一團透明的精神力膠質。

　　投影上顯示得很清楚，那團膠質倏然分裂，變成了十四股較粗的精神力，在藍珠的背後肆意張揚。

　　果然嗎……方瑞緊盯著那十四股精神力。不，不對！

　　儘管大塊的精神力膠質成功分裂，但並不是所有的精神力全部抽空，在藍珠的頭頂上，還有不到拳頭大小的一團精神力存在！

　　方瑞深吸一口氣，這個……應該不可能啊。

　　那小團膠質中迸發出纖細的精神絲，足有數百條乃至千條，其中分出了十四根分別捲住了那十四股精神力，剩餘的就模仿著正在播放的婁胤精神絲的舉動，分別連通了機甲全身和藍珠面前的操作臺。

　　藍珠的眼神也發生變化，他雙目放空，表情變得和婁胤一模一樣！

　　「成功了……」方瑞喃喃說道。

　　凱斯看著藍珠的表現，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能夠留下一小團精神絲做連接用。他對精神力運用的瞭解太少了。所以，當方瑞將疑問的眼神投過來的時候，凱斯也只是面無表情地搖搖頭。他有點鬱悶。

　　然後藍珠很快地切斷了這種連接，作為最忠心的僕人和下屬，在發現問題的第一時間，他想到的當然是要彙報，而不是繼續下去。

　　於是藍珠從艙口跳下，恭敬地行了個禮：「阿格瑞恩主人，凱斯大人，藍珠可以和機甲連接。」

　　方瑞點點頭：「我們都看到了。」只是看不懂就是了。

　　藍珠繼續說道：「在人機合一的時候，屬下的腦子是很清醒的，但是因為與光腦相連，所以理智佔據上風，能夠摒除感情做出正確的判斷。至於屬下的精神力……原本應該是C級，但在屬下借助基因藥水覺醒後，就變成了接近A級。多出來的這部分精神力變成連通覺醒後鐵羽的『神經』，而原本就存在的C級那部分精神力，就是剛才多餘出來的那些。變成了精神絲，與光腦連接。」

　　原來如此。方瑞這下明白了。

　　也就是說，像藍珠這樣子半路出家的鐵羽戰士，反而有能力操縱機甲、達到人機合一的地步了。

　　可是凱斯的問題，仍然沒有解決。

　　而當藍珠知道整件事之後，說了一句話：「阿格瑞恩主人，您當局者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