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大哥的悲劇

　　方瑞離開之後，婁胤和洪展卻並沒有走。點了餐後，兩人靠在椅背上，氣氛也輕鬆了很多。

　　「阿胤，你覺得這個方瑞的話，可信嗎？」洪展的目光閃了閃。

　　婁胤搖頭：「只要我們想知道的東西是真的，其他的跟我們無關。」

　　洪展笑笑：「說的也是。」

　　婁凱斯身份特殊，他們兩個的確有引導的任務，但身為世家的繼承人，真的要時時刻刻跟婁凱斯在一起，對他們也沒有任何好處。

　　不管怎麼樣，就算樓凱斯在婁家掛了名，婁家的內務以及幾大世家之間絲絲縷縷的關係，也不能讓他接觸太多。

　　這不是因為婁凱斯是異宇宙的人，而是因為他不是世家的人。更別提婁洪兩人知道的事情，根本只有家族核心的人才能知道了。

　　方瑞的身世來歷都沒有問題，除了經過一次瀕死狀態而精神力有了大幅度突破以外，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這樣的人沒有背景沒有權利，就算想要利用那個婁凱斯做些什麼，又怎麼可能？

　　所以婁胤和洪展還是認為，儘管方瑞的話中有些不盡不實之處，可他對婁凱斯的追隨，多半是真的。而且方瑞的出現還給兩人解決了不少麻煩，比如說，對聯邦常識的介紹，真要讓他們兩個來做，恐怕不但那個難伺候的婁凱斯會煩，他們也會浪費很多時間。

　　如今能夠這種遙控式的完成任務，還真託了婁凱斯能接受方瑞的福，那麼只要婁凱斯順利適應了聯邦的生活、讓他們全身而退，洪展和婁胤一致認為，以後就算在某些方面給方瑞一些好處，也未嘗不可。

　　可以這樣說，方瑞本人——即使據調查他在制卡上面有一定的天賦而且甚至受到蘇卿的好評，即使他未來多半是個不錯的人才，但宇宙聯邦的人才恆河沙數，在見慣了「 人才」的婁洪兩人眼裡，也沒有什麼份量。

　　方瑞對他們而言唯一的價值，就是保證聯邦和婁凱斯的友好關係而已。

　　婁胤和洪展沒有成功和婁凱斯成為親近的人，換一個對象——純粹聯邦人的方瑞和婁凱斯親近，也沒有關係。

　　說到底，一切都只是為了讓婁凱斯對聯邦有歸屬感、不要搞出什麼不可控的事情來罷了。

　　洪展倒杯酒，淺酌一口：「說起來，阿胤，你覺得方瑞在婁凱斯那裡的地位……怎麼樣？」

　　婁胤說道：「總會看到他們一起出現的，到時候就知道了。」

　　洪展揚眉一笑：「說的也是。」他想起什麼，「對了，下個月學院內的選拔，我們照規矩都要參加，婁凱斯真心想在這裡生活的話，肯定也會去。」

　　婁胤點點頭，為他補充完：「婁凱斯和方瑞的關係怎麼樣，自然會有分曉。」

　　洪展跟他對視一眼：「那麼大概就在這幾天，婁凱斯就會來找我們『上課』了吧？ 」

　　「應該是。」

　　再說方瑞回到寢室，是直接走到兩個人的臥房。

　　運氣很好，在他剛進門沒多久，凱斯和藍珠就也到了。藍珠很自覺地去收拾獵物，沃夫跟著幫忙，而凱斯則是迅速沖澡——兩分鐘後，他大步走出來，一把將方瑞抱進了懷裡。

　　「嗨大哥，你放鬆點，我要喘不過氣來了！」方瑞淬不及防，整張臉壓在凱斯裸露的胸膛上，鼻子也給悶住了。

　　凱斯稍稍鬆鬆手勁，人卻帶著他一起坐到沙發上。方瑞一個旋轉，和凱斯面對面坐在他的大腿上。

　　「沃夫說，你上午出門了。」凱斯深黑的眼對上方瑞的，語氣很低沉。

　　方瑞舉手：「我有讓沃夫跟著！」然後無奈，「而且，今天上午這個邀請我是不能不去的啊……」

　　凱斯嚴肅地看著他，方瑞知道，這是在等他坦白交代。

　　方瑞只好再舉手：「大哥放心，我本來就都要告訴你的……這件事，跟你也有很大的關係。」

　　「找我的人，是洪展和婁胤那兩隻黑鷲。」

　　為了讓凱斯放心，方瑞原原本本把他和那兩個人的對話都說了一遍。

　　凱斯聽完，低頭：「你瞞不過他們。」

　　方瑞有點憋悶，又嘆口氣：「我知道。不過反正我說得大部分都是實話，他們就算發現我有些『陽奉陰違』，也沒有關係。」他摸摸鼻子，「我最開始說的就是要追隨大哥你嘛，又沒有答應他們什麼要把大哥的資訊老老實實彙報之類的。他們也不會想跟大哥鬧翻，所以肯定不會對我做什麼的。」

　　凱斯沉默了一會兒：「我會保護你的。」

　　方瑞聽得心酸：「我才是拖累大哥的那個人吧，以前在愛蘭帝國一直都是大哥護著我，大哥到這邊也是因為我以前太不謹慎小心……」

　　凱斯搖頭：「我是你大哥，保護你是應該的。」頓一頓，又有些笨拙地補充，「你是我的阿瑞，所以永遠都不是拖累。」

　　方瑞有些感動，伸開手臂支起身子抱住凱斯的肩：「我也是，跟大哥在一起很開心的。」

　　在方瑞抱上來的剎那，凱斯的身體有一瞬僵硬，但很快又放鬆下來。

　　方瑞的話沒停：「其實有時候我在想，我重生到這邊，同時和大哥重逢，日子比以前在愛蘭好過多了，雖然聯邦這邊短時間內還會監視大哥一段時間吧，可在愛蘭的時候，大哥總是給那些人當槍使，也好不到哪去。地位是高了，但做事還是沒有什麼自由。 」

　　「而在這邊就不同了……」方瑞眯起眼，微微地笑著，「在這邊，我是可以不停地增加自己實力的，不像在愛蘭，保養師就是我的極限。無論從地位還是力量方面，都完全幫不到大哥一點忙。」現在想起那時候，還是會很痛苦。明明是兄弟，可只有大哥一個人在努力，他什麼也做不到。

　　「我想過了，在就讀奇索的這幾年，我們可能還要忍耐一下。等我們畢業以後，我的實力應該也基本達到我想要的標準了。到時候我們就離開這個星球，去更廣袤的地方旅行……累了就在那裡定居也好，就過只屬於我們的自由日子。」

　　「大哥，你說好不好？」

　　凱斯聽方瑞喃喃不休地一直說著，目光裡閃過一些柔和。他的回答也斬釘截鐵，毫不猶豫：「好。」對他而言，不管方瑞想要做到什麼程度，想去做什麼，他都會陪在他的身邊的。

　　於是從第二天的早上起，兩兄弟有開始了各自的努力。

　　一個在盡情提高自己的精神力操控——直接登入虛擬網，而另一個則在進一步適應自己的身份——去找兩個黑鷲學機甲去了。

　　有了高級會員的身份之後，方瑞再次進入虛擬世界的精神力鍛造會所，就不再要先向何彥報備了。而是直接來到高級會員的休息室，無論是否和其他會員聯繫，都可以憑藉自己的高級會員卡進入自己的鍛鍊房間裡。

　　方瑞的身影一閃而沒，落腳處就是一個寬大而舒適的房間——雖說在虛擬世界裡的感官享受也都是類比出來的，但視覺效果顯然還是不錯。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他的好友蘇仴就坐在一組沙發上。看到方瑞出現，很平靜地抬頭看了他一眼：「你來了啊。」

　　方瑞衝他笑笑：「你在等我？」

　　蘇仴點點頭：「我看了你的成績。」他偏偏頭，「為什麼在初級停留那麼久呢？你都對賽事不熟悉了。」

　　方瑞想了想，說道：「大概是因為我有點完美主義。」他又笑了，「說是強迫症也可以，能做到最好的時候，我不想退而求其次。」

　　因為每一次努力都能發現自己在慢慢提高，方瑞並不覺得自己在初級上徘徊太久有什麼不應該。而且，既然他已經決定要發揮自己唯一的有點——精神力了，那就不能有一絲鬆懈。

　　蘇仴微不可查地皺皺眉，好像在思考。半晌，他才開口：「我本來是過來邀請你喝我進行多人房間鍛鍊的。」

　　方瑞看他：「嗯？」

　　蘇仴又說：「但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方瑞笑笑：「嗯。」

　　蘇仴繼續說道：「我也想做到最好。」他咬了一下嘴唇，「我一直都很強，你是我的朋友，如果我輸給了你，哥哥會不高興的。」跟著很快又把嘴唇鬆開，「我已經在進行高級精神力鍛鍊了，你還沒進入初級。我乾脆等等你好了。」像是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他眨眨眼，「你去中級鍛鍊吧，我去初級重頭來，等我趕上你了，我們再一起？」

　　方瑞一直都覺得這個朋友很可愛，現在也不例外。所以他笑道：「當然好。我初級完成了，剛好要去中級。等我們進入的級別差不多的時候，就來做對手吧……如果我的成績不差的話。」

　　蘇仴很嚴肅：「也可以做搭檔。」

　　方瑞唇邊的弧度擴大：「對，我們可以既是對手，也做搭檔！」

　　兩個朋友告了別，各自憑藉高級會員卡去了自己的訓練處。

　　方瑞在進入精神力中級鍛鍊之後，才知道之前蘇仴那句「你都對賽事不熟悉了」是怎麼來的了。

　　原來進入中級之後，就好比初級每一層關卡都是光球迎面撲來一樣，中級則是站在平坦的房間中，讓光球從上空落下，並用精神絲將其一一擊碎——和賽事的第一場第二場一模一樣。

　　這就難怪那些參賽的高級會員都是那麼遊刃有餘了……他們平常的精神力鍛鍊就一直是那些，當然胸有成竹，成績也好。

　　方瑞得知內部賽事真相——其實就是基本成績檢閱和簡單互動切磋罷了——之後，心裡更加安定之下，對之後的鍛鍊也越發認真起來。

　　中級也有所謂的完美成績，但從來沒有人得到過。

　　方瑞想要得到。

　　從中級的時候開始，就不再是光球每一層遞加了，而是每一層都有五萬個光球洶湧而來。

　　閉上眼，方瑞一邊想像他前些天所看到的賽事上的情形，一邊放出了所有的精神絲。

　　另一邊，凱斯也來到了他「上課」的地方——不知道是屬於婁胤還是洪展的私人訓練場。

　　和上次一樣，除了少數幾個在旁邊隨侍的人以外，沒有其他奇索學院內部學院在場。這或許是因為任務的保密性，也或許是為了保住肩章級高等學院的顏面——畢竟，都有這麼多貢獻點卻連自己選擇的學科都一點不會……這也算得上是肩章級高等學員的內部「家醜」了。

　　凱斯沉默地站在婁洪二人面前，身後是和他一樣面癱無表情的K-VI型機甲。

　　「教我。」他說道。

　　明明很簡單的兩個字，硬生生被他說得像是在下命令一樣。

　　婁胤和洪展先是一個對視，洪展清了清嗓子：「首先……凱斯，你給我們展示一下你這段時間的訓練結果吧。」

　　凱斯看了他們一眼，從次空間裡取出一……根合金棒。

　　合金棒常一米，直徑三釐米，硬度在普通機甲的標準範圍數值80-90內，用資料衡量是83，作作為訓練初步使用物品再好不過。

　　現在演示起來也非常簡單。

　　凱斯一直是個很直白的人，所以他先把合金棒輕鬆地打了個對折，而後又輕鬆地拜了回去。

　　婁胤和洪展看得很清楚，不管是對折還是掰回去，是一點誤差也沒有的。這種精準的操控力，在使用機甲的時候其實很佔便宜。這讓兩人對等一下的「課程」有了一些信心。

　　而後凱斯用手指——十根手指分別的，在合金棒上按壓。合金棒上一個壓痕也沒有，如果是在上次的課堂上，合金棒應該已經被戳成篩子了。

　　洪展和婁胤神色都輕鬆了點。

　　很好，能控制到了這個地步，應該等下也沒有問題了吧……不過從凱斯這段時間對力氣的控制上來看，愛蘭帝國——那一片域外宇宙中的日常用品，製成的材料相比都比聯邦要強過很多。

　　婁洪兩人心裡有數，在洗一次給上層的通報中，他們不會忘記對此進行彙報。

　　凱斯也是很滿意自己的成績的，對他而言，聯邦的東西實在是太脆弱了，讓他一開始束手束腳。再說平時方瑞努力學習技能的時候，他也沒有完全閒著，除了去虛擬世界鍛鍊一下自己可憐的精神力之外，也會時不時摸摸牆壁桌椅什麼的……凱斯到底是控制力量的高手，早就習慣了聯邦的「脆弱」了。再說他摸了這麼久的合金棒，可不單單只是為了適應而已。

　　他只是在研究。

　　唯一讓他不太滿意的大概是，合金棒雖然相對而言不那麼「脆弱」，但也壞了好幾根了。讓他只能趁著自家弟弟閉關苦練製作能量卡的時候讓藍珠去給他換新的——說到這裡，又有一件他「不太滿意」的事情中「最不滿意」的事情了。

　　因為作為絕對不會存「小金庫」的好大哥，凱斯其實是身無分文的。所以買合金棒的聯邦幣……其實是藍珠——他自從覺醒七對鐵羽後就定期從方瑞那裡領錢買菜主管內務——從每日的生活費裡省出來的。

　　至於零花錢……習慣了賺了錢交弟弟需要錢找弟弟的凱斯，從來沒有過這玩意兒。

　　凱斯沉默地一邊發呆一邊繼續在合金棒上按來按去，值得慶倖的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力道，因而即使走神，合金棒照樣「毫髮無傷」。

　　面上還是那樣不動聲色的：「可以了就教吧。」比上次多出了四個字，也表示了他不耐煩的心情。

　　洪展勾起嘴角：「那就請你先拿出操作臺……阿胤會先教你辨識上面的每一個按鈕。」

　　婁胤沉著地點點頭。

　　洪展在上次課的時候就簡單地介紹過——即使凱斯當它作清風過耳，但也不能忽略它的存在。

　　機甲的操縱是因為很多指令符在光腦中形成一個或者多個指令，同時機甲就會實行這個指令，徹底地「動起來」。

　　而操作臺作為指令符代表——按鈕的所在地，其實將要分為若干個區域。比如說，那一塊的部分是控制機甲手臂的，哪一塊是腿，哪一塊是身體，哪一塊是武器，哪一塊是光腦，哪一塊是修補，哪一塊是……總之，密密麻麻數百甚至上千個按鍵，每一枚都代表最基礎的「單指令」，不同搭配聚合在一起就變成了複雜的「真指令」，為機甲服務。

　　凱斯現在所要學會的第一堂課——上回被迫打斷的不能算，就是熟悉所有的指令符，並且在操作臺上練習自己組合各種指令。

　　婁胤解說，洪展糾正。

　　方瑞從虛擬世界退出之後，頓時感覺到身體一片潮濕。

　　他先是大口大口地喘夠了氣，然後伸手在後背身下一摸——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衣服和他躺著的這塊地方的床單都濕透了。而災情甚至還有擴散的趨勢。

　　勻了氣息後，方瑞摘下頭盔，甩甩腦袋站起身來。

　　後背涼颼颼的……果然，中級之後，再想和初級時一樣雖然辛苦卻充實而輕鬆是不可能了。

　　中級的難度超過初級很多倍，在他不要命的鍛鍊下，精神上的疲憊直接作用在身體上，讓他的身體產生了對應的反應。

　　腦袋裡還有刺痛的感覺，更讓方瑞難以忍受的是滿身的黏糊糊髒兮兮……他轉個身跨入臨近的浴室，在浴池裡放滿了熱水，整個撲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