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顧念忙活了幾天,為了儘快烘乾抹了膠水的紗布,她把無人使用的藥房改造成了烘乾房,擺滿了架子,放了三個火盆,一晚上的時間就烘得幹幹的。正月十五那天下午,如數交了一百張給宋亦柏派來的人,收了十吊錢。
送客人到巷子裏,聽到街坊大媽說萬大夫家來了媒婆,好多人都過去看熱鬧。顧念隨意調侃了幾句,轉身回了屋,找唐嫂子,想跟她男人談點事。
晚飯後,唐大過來,顧念與他在院子裏商量做幾個鈴鐺。
天氣即將暖和起來,夜診的病人重新增多,咣咣砸門的話,不光擾民,屋裏的人睡熟了也很難被吵醒,顧念就想做幾個鈴鐺掛在她和啞姑臥房外面的房檐下。
唐大在院裏來回走了幾趟,他認為要實現顧念的想法有些複雜,鈴鐺好做,但要同時拉響他倆人房外的鈴鐺,鈴線的佈置會比較麻煩,倒不如就把鈴鐺布在診室外面,鈴線長度最短,再把鈴音做得響亮清脆一些,就能同時叫醒兩人,也免得被近在咫尺的刺耳鈴聲從睡夢中嚇醒。
顧念想了想,對方說得也有道理,反正她這個小院面積也不大,鈴鐺不掛在臥房外,也能聽得見,只要有一個醒了,另一個也會跟著醒。
於是這事就這麼定了,唐大收了定金,接了這筆生意。
唐大走後,時間還早,顧念順手把院裏的垃圾提出去扔掉,然後閉門休息。
宋亦柏結束一天的東奔西跑和晚上的應酬回到家裏,貼身小廝告訴他膠布都買回來了另外還奉上了關於顧念的最新調查結果。
手下呈上了幾頁紙,詳細敍述了一步步的調查過程,但結果總結成一句話就是查無此人。
七步縣下轄的幾鎮幾村,上了年紀的老大夫有,近幾年去世的沒有收養孤兒的有,近年去世的收養孤兒的顧姓老大夫沒有,而且在七步縣一帶,已經去世的柳青泉是唯一的來自和安醫學堂的弟子。
這個顧念就像是從天而降的一個人,沒有家人,沒有戶籍,沒有曆
宋亦柏百思不得其解,這顧念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
口音習慣一旦養成輕易改不了,顧念的七步縣口音是確定無誤的,他一定長期在那裏生活過,但為什麼找不到他生活過的痕跡呢?
宋亦柏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是不是還要繼續查下去,可為了顧念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人,花這麼大的代價是否值得,必須是他要考慮的事情。
思來想去,宋亦柏決定還是等有空了找人商量一下。
第二天,顧念中午回來聽到了新八卦,萬寶寶在家裏大鬧一通,趕走了來說親的媒婆,死活不肯嫁人,她捨不得爺爺孤身一人留在這裏。祖孫倆抱頭痛哭。
鄰居們唏噓不已,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勸了萬大夫暫時把這事放一放過些日子再說,這樣急急忙忙的,也找不到好人家。
顧念對這事不予置評,她要抓緊時間制藥,對別人家的八卦沒有精力關心。
下午,久未見面的錢滿貫跑了來,說要出差了,趕緊來買點東西,鏢局現在有和安堂供藥,藥品不缺他這次要買的是那些乾淨的紗布繃帶膠布。
顧念給他拿了幾樣,找了個乾淨的束口布袋裝好,只算了膠布錢,其他的都算送給他的。
錢滿貫付了錢收好東西,又掏出一封信給顧念,說是他大清早被個婦人指名道姓地找上門,硬塞到他手上的。
“那婦人挺奇怪的說這信務必一定要交到女方手上,我都不蛐道她從哪打聽來知道是我當初牽線搭橋做的媒拉的纖。”
“既然不是給我的,那我就不看了還以為是給我的呢。”
“看那婦人的表情,我覺得這事有些隱情,你先看看吧,要是沒問題,就再給人家送去,再說了,本來這事就是你出頭的,我只是跑腿說嘴。”
顧念被錢滿貫逗樂,又見信封沒有封口,她也就把信拿了出來。
信中是規整的女子筆跡,只寫了一個內容,就是講一戶人家的風評其實並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麼好。
顧念留意到那人家的名字,回想了一下,的確是當日錢滿貫送來的信中提到的其中一戶,她當時就把那信交給萬大夫了。
顧念繼續往下看,信中說那戶人家對外是鰥夫,膝下有幼子幼女二人,上頭還有一位二十歲就守寡未嫁至今才四十多歲的寡母。而告密人說的重點就是這家人其實不是鰥夫,曾經結過兩次婚,但兩任妻子都在生下孩子沒多久就被丈夫休了,理由是不孝順婆婆。
信上略略提了一些不孝順的罪狀,比如睡得比婆婆早,起得比婆婆晚,吃得比婆婆多,穿的比婆婆好,好吃好喝的沒有孝敬婆婆,幹的家務沒有婆婆多,跟婆婆說話嗓門太大等等。
信中內容到這就結束了,最後面是懇請萬大夫為了孩子終生幸福,千萬不要答應這家人的婚約。
顧念看得額頭青筋直跳,她還念了一遍給錢滿貫聽,錢滿貫大張著嘴不敢相信的樣子。
“這不可能啊,我托的人告訴我那家人老實可靠,有個鋪面做點小本生意,就是命不好,原配妻子早死,所生的兩個孩子都太小,才希望找個好姑娘續弦,多付聘禮都可以。”
“看,你說的和這信上寫的就不是一回事,差太遠了。雖然不好說寫信人和送信人是不是同一個人,但起碼寫信的這人挺有正義感的,而且對那家人頗有瞭解,如此看來,說不定有點可信度。”
“那怎麼辦?再去查一查?要是信上說的是真,還真不能答應那家的說親,這不故意坑人玩麼。”
顧念抖抖肩膀,把信紙裝回信封裏,“算了,就這麼直接送過去,讓他們自己考慮吧。”
“倘若信中說的是真的那這寫信的人不是他們家親戚也得是近鄰,不然這種事外人很難知道得這麼清楚。”
“或許是仇人也說不定,看不得對方過好日子,正好知道他們的把柄,就先一步破壞掉。
錢滿貫瞪了瞪眼睛,“不至於吧?”
“誰知道呢。所以啦,這也是個教訓,別一門心思地只相信媒人的話他們只是消息的傳遞者,消息的真偽不負責驗證,搞不好還跟人沆瀣一氣,專幹害人的事。”
“唔,我一定注意那些上門來的媒婆。”
“怎麼?錢哥也有桃花了?”
“什麼呀,都是幾位熱心的嫂子,沒事就喜歡給單身的兄弟們說媒,我現在不想這事,只想幹幾年多攢些錢再討媳婦。不過既然有了眼下這事,那我也得長個心眼不能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早就聽說有些媒婆收了人家的錢,卻不幹好活,等發現上當受騙已經來不及。”
“嗯,錢哥有志氣,我看好你。”
錢滿貫憨厚一笑,起身告辭,“時間不早我先回去了,你要想打聽江湖上的事,就去找秦哥。”
“我哪好意思找他,總共就見了那一回面。”顧念起身送客。
“沒事的,秦哥也是個好交朋友的,他已經知道你了,你就是打聽一些江湖傳聞麼,又不是找他借錢,江湖上能傳開的消息都不是秘密,哪有什麼不能說的。”
顧念笑了“好吧,要是有需要,我就去找秦哥。”
錢滿貫走後,顧念把那信送去了萬大夫家,親手交到了萬喜良手上,沒告訴對方自己已經看過內容,只說是當日做媒拉纖的人查到了一點新的東西特意提醒一下。
之後她就走了。
正月中旬已經結束的時候,顧念收到了沈財的通知病假的同事二月份回來,她的兼差到這個月底為止。這麼匆忙也是因為病假時間太長了,衙門的吏科主事找了廖誠過問,既然那人能下地了,就儘早復工吧。
顧念早有心理準備,收到通知後並無不良反應,照樣幹活。
沈財等一眾仵作們對顧念的工作能力都是讚賞的,相遇一場就是緣分,得知她的兼差要結束了,紛紛表示明年過年要互相串門拜年。
後面半個月沒什麼大事,定做的鈴鐺安好了,三個小鈴鐺,並排裝在候診室門外的廊簷下,響亮清脆穿透力強,顧念在臥室裏試了試,被子蒙頭也能聽到鈴鐺聲。小孩子們好奇又新鮮,沒事就拉一下鈴繩,小院裏時刻鈴聲不斷,玩了好幾天才漸漸消停了。
義莊那邊也一樣,來路不明的無名屍多是撿來的凍死乞丐,偶有意外身亡的百姓,兩天內就會被傷心的家屬認領走。沒有會惹來麻煩的江湖人的屍體,大家的情緒都比較放鬆,仵作們見過的各種屍體多了,這一類人是最不樂意看到的。
正月的最後一天,顧念清點了這個月的所有驗屍簿冊和文書交給沈財,核對無誤後,收進箱子裏,倘若今天要是有屍體送來,也不關顧念的事了,擱到明天等那同事來了再做也是來得及的。
午飯時間,顧念提著她這個月的米糧,請大家到街上的館子吃了一頓,感謝大家這四個月來對她的照顧,相識一場,好聚好散,日後仍然是朋友。
顧念的豪爽讓沈財這一干人等很受用,紛紛叫好,舉杯痛飲,顧念以下午還要看病人的理由,從頭到尾只喝了小半杯酒,讓沈財他們喝個過癮。
散了席付了賬,一群人面帶酒意出到街上,沈財拉著顧念的手,嘴裏直念叨好兄弟好兄弟,以後遇到難事直管找他們,仵作雖是賤業,可也有他們的能耐。
顧念一再道謝,最後一次分了手,搭街上的順風車往家去,半道上途經另一處街市,下車買了些禮品,終於到家後,抹了把臉,就提上禮品去了萬大夫家,送上禮物,請萬大夫替她謝謝廖誠,她這四個月受益匪淺收穫頗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