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三十三歲的球員是老將，三十三歲的教練卻是少帥，無論詹姆斯狂妄也好，怎么也好，他能將一個常年混跡于英甲的隊伍帶進英超，本身就是成績，如果他能保持下去，起碼，會是一個一流的教練。

　　誰都沒有想到詹姆斯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兩人根本就不在一個聯賽里，又沒有絲毫的利益沖突，這個時候發出這么尖銳的言辭……簡直、簡直就是瘋狂！不過這對兩大狂人來說，尖銳的言辭，本來就是家常便飯，于是，本應是國米和都靈的戰爭變成了國米和水晶宮的，英超意甲兩大狂人教練，隔著國界線的打了起來，那熱鬧的……恩，總之沒少為國際航班做貢獻。

　　而就在這么一片繁忙中，都靈隊，真正的捧起了意甲冠軍杯！

　　那一場比賽，對都靈隊是考驗，對國米的球員何嘗不是考驗，一次次的沖擊，也極大的消耗著他們的體力，特別是沖擊不果，還被對方灌了球，更是精神上的打擊，雖然最后裁判給了五分鐘的傷停補時，但國米完全軟了下來，而這種軟，還一直持續到他們的下一場比賽，國米，平了！

　　而于此同時，都靈隊一比零拿下了對手，提前一輪，成為了2010-2011賽季的意甲聯賽冠軍！

　　都靈隊的興奮就不用說了，而比他們更興奮的卻是中國，那簡直就是舉國歡慶啊，日韓媒體有酸溜溜的表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中國人自己拿了世界杯冠軍呢，我們的某某某、某某某某，早就在豪門中效力了。”

　　當然，這些話統統被中國人視為吃不到葡萄的妒忌，他們該怎么慶祝還怎么慶祝，該怎么鬧騰還怎么鬧騰，一時間足球又興旺了起來，踢足球的少年又多了起來，特別是盜版的都靈隊服，那叫一個大賣。

　　球隊拿了冠軍，都靈隊的上上下下也要有表示，不僅人人收到了豐厚的紅包，亞瑟更是大筆一揮，定下了阿爾卑斯山之行，四天三夜，球隊全包，允許帶三名以下家屬，包括三名。

　　都是年輕人，雖然像尼古拉、科莫托這樣年紀比較大的已經結婚生子，但既然允許帶三名，完全可以變成家庭式旅游，何況除了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其他的都有專人負責，他們只要玩就可以了，因此，除了幾個極個別的，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參加，都靈隊的一線隊帶上教練隊醫，基本上全部上陣，帶上他們的家屬，形成了一個一百多人的大團。

　　而段暄，自然是帶上了羅轉，羅轉也邀請了于勾，不過于勾還有其他工作，只有遺憾的放棄。

　　人都是有占便宜的思想的，既然說了能帶三名，那當然要帶夠，否則多虧，有的球員父母不在，也要帶上女朋友的弟弟，于是，鬧到最后，倒是段暄帶的人最少，因此，當工作人員的大巴那里還有座位的時候，就把他們給安排到了那里。

　　一般來說，球員是不愿意和工作人員在非工作日坐一個車的，特別是當這個車里還包括主教練包括經理包括俱樂部老板的時候，是的，亞瑟也來了。媒體上說這表示都靈的老板太高興了，要與球員同樂，但其實，很多球員都非常疑惑他為什么會出現，更有的想著，早知道有他，我就不來了，自己去玩也行啊。

　　當然，不管怎么樣，既然來了，也不可能再退出了，在經過一番擁擠、吵鬧之后，車子終于啟程了。

　　在第一輛車中，除了都靈的工作人員和導游，只有段暄和小林正也兩個球員，小林正也是唯一的，沒有帶家屬的球員，他和亞瑟坐在段暄和羅轉的前排。兩人坐的很規矩，基本上沒有交談。

　　而坐在他們后面的段暄和羅轉這一對則不斷的發出各種聲音，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們甚至是車中除了發動機，唯一的聲音來源。

　　“總讓我吃南瓜子，很難吃啦。”段暄一邊嗑著沒有經過任何加工的南瓜子一邊發著抱怨。

　　“吃這個對你的牙好。”羅轉發現，只要段暄的嘴中有東西，他就不會再想巧克力蛋糕炸紅薯丸等其他東西了。在經過了查找對比之后，他選擇了南瓜子，這種瓜子不好嗑，所以就吃的少，吃了對身體也有好處。段暄每次吃都抱怨，不過也會吃——畢竟，香香的也不錯。

　　“我想吃巧克力。”

　　“今天的已經吃過了，明天再吃。”

　　“我要吃蛋糕。”

　　“霍爾教練說了，要罰你一個月的蛋糕。”

　　經過嘔吐事件，羅轉終于和霍爾長談了一次，兩人談了什么，沒有人知道，對外公布的只是一條：一個月內，無論是在基地還是在什么地方，不準段暄吃蛋糕！

　　這個是在聯賽還沒有結束的時候公布的，所以，在都靈隊內是具有效力的，而在家，又有羅轉看著，于是，段暄就真的有半個月沒有吃到蛋糕了。

　　“那個臭老頭！”

　　“段暄！”

　　“怕什么？他聽不懂。”

　　“段暄君，就算教練聽不懂，你也不能這么說他。”坐在前排的小林正也回過頭道，用的是字正腔圓的中文。

　　段暄抬起頭：“你會告訴他嗎？”

　　“我當然不會，但……”

　　“那不就行了，反正他是不會知道的，你不會，羅轉不會，亞瑟也不會，是吧，亞瑟。”

　　“亞瑟？”小林正也驚訝的看著身邊的人，亞瑟只能露出微笑：“哦，正也，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段救過我。”

　　“是這樣嗎？”

　　“是的。”

　　“那么是怎么回事呢？”

　　“這話說起來就長了，有機會我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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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么一鬧騰，倒打破了先前的僵硬，車中說話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段暄的聲音也不再顯得突兀，不過前排的亞瑟就辛苦了，他要在一片雜亂中找出段暄的話，要確定他不會再說出什么。

　　“我不應該讓他坐在這里的，我應該讓他離正也遠遠的。”當段暄和羅轉的聲音越來越低，但卻是越來越密集的時候，他這樣想。

　　飛機、大巴，總算都靈隊的運氣不錯，沒有遇上什么雷鳴交加，也沒有遇到什么云層深厚，雖有一些小意外，但都沒有影響行程，所以，在當天晚上，他們一行就住進了包下的旅館。

　　而在都靈一行泡溫泉滑雪的時候，因為段暄而被中國人熟識的詹姆斯接待了一個阿拉伯人。

　　“米勒先生應該已經考慮好了吧，您應該相信我們是非常有誠意的。”

　　“我相信全世界都不會不相信你們的誠意，但，阿里先生，錢有時候不是萬能的。”

　　阿拉伯人露出一個含蓄的笑：“當然，有的事情，的確是錢也不能解決的，但，大多數的事情，只是因為錢還不夠多……”

　　詹姆斯點點頭：“也的確是如此，這樣，如果您能為我帶來這個人，那么我就會接下這份合約，而如果不能的話，就算我不留在水晶宮，也不會去曼城。”

　　阿拉伯人看了他一眼：“好，這個中國人，我們也是非常喜歡的。”

　　遠在阿爾卑斯的段暄當然不知道，有人正在談論他，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他現在正玩的開心呢。

　　離開赤峰，某位穿越人士除了想念自己的大侍外，最懷念的就是騎獸，之后，他把對騎獸的感情轉移到了汽車上，但一直沒能駕馭到屬于自己的汽車，而現在，他不糾結汽車了，他發現滑雪更好玩。

　　段暄是不會滑雪的，一開始也跌的很難看，不過他的超級運動神經，再加上一不怕摔二不怕疼的大無畏精神，不到半天就掌握了技巧，他膽子也大，學會之后就開始玩花樣，惹來一群人對著他照相。

　　從初級道到中級道，第二天，他就跑到了高級道上，倒把他的啟蒙師父羅轉給甩在了后面。

　　這一行里，大部分都會滑雪，但是能上高級道的卻不多，能滑的好的，也只有亞瑟和小林，當然，現在又加上了段暄，其實要說起來的話，都靈隊也不是再找不到一個能上高級道的了，不過人家一看亞瑟在，寧肯在初級道中玩，還能博得陣陣喝彩，只有段暄，一看自己夠了，就往高級道上跑，羅轉只有跟著他坐纜車到山頂，然后再坐著纜車下來。

　　“羅轉先生對段暄，真是好啊。”看到這一幕的小林正也道。

　　“恩。”

　　“段暄君的進步也真快，我覺得，他滑的都要比我好了呢，而且，真的是非常漂亮啊。”

　　這是實話，要說，穿著滑雪服，戴著帽子，掛著墨鏡，除了體型，大家都差不多一樣了，但是，穿著橘紅色滑雪服的段暄，愣是給人一種特別的感覺。

　　旋轉、騰躍，就如同一團火焰，就算只是站在那兒，看著他，也會有種熱鬧、華麗的感覺，就仿佛，看到流星，在雪地中飛舞……

　　而且滑雪的同時，他還在不斷的大呼小叫，一開始是驚呼，慢慢的就變成了大笑，清麗的聲音歡快的灑遍每一個角落，讓人在想著，他到底是怎樣還能發出聲音的同時，不自覺的，露出微笑。

　　亞瑟笑笑：“我們也來吧，昨天是讓你，今天可是就來正式的了。”

　　“雖然我的滑雪就是亞也君教的，但我現在已經可以說的上是青出于藍啦，亞也君不服氣的話，我們就再來比過！”說完，滑雪桿一點地，人也向前滑出。

　　“嘿，這就是你說的青出于藍？”

　　指責的聲音卻帶著寵溺，不是不高興的，來到外面，正也的確比在都靈更放的開，雖然也有拘束，但經過這兩天，已經好很多了。但是，他的目光卻不由得向前看去，第一眼尋找的，不是正也，而是已經看不到橘紅色身影。

　　為什么，和正也的關系越好，就越想到那個人？

　　為什么，不能不在意？

　　為什么，那個人……

　　腦中胡思亂想著，速度卻并不慢，一些東西早就被身體記住，不等太長的時間，就追上了小林，而且，也隱隱約約的，能看到段暄了——畢竟才兩天，他再有才華，也滑不過這些學了十幾年的。

　　“要不要追上去呢？”

　　亞瑟稍稍的控制了一下速度，考慮著是要裝做拼命追趕，但卻追不上，還是現在就超過去，就在他這么想的時候，突然聽到一種異樣的聲音，他慢下來，回頭去看，頓時大駭。

　　“正也，快滑！快！”

　　他快速超過去，大叫，小林也聽到了異樣的聲音，又見他這么驚慌，立刻就明白了過來，頭也不敢回，拼命的滑了起來。

　　亞瑟在前面領路，他控制著速度，好讓小林跟上。有經驗的都知道，在跑步中，有人在前面領跑，會在不知不覺中加快，跟在亞瑟后面，又有他在前面做引導，小林的速度的確比先前快了很多，但，還是跟不上后面的雪崩，當他們追上段暄的時候，白色的世界也鋪天蓋地的壓了下來。

　　雪花總是美麗的，純凈、孱弱，哪怕就是普通的屋頂，如果有雪覆蓋，也會多一份美麗，但是當它成為災難，當它崩塌，那就是滅頂。

　　“就這么了嗎？”亞瑟有一種恍惚，“就這么要死了嗎？我的一生，就這么完結了嗎？”

　　過去的歲月迅速的閃過。

　　雖然說是博納羅蒂家的孩子，但卻，一直受著鄙視，因為他不同顏色的雙眼，更因為他在情緒激動時會變成銀色的眼眸，當然，最關鍵的、最主要的是，他沒有一個強勢的母親。

　　孱弱的母親雖然美麗雖然溫柔，但在博納羅蒂家，一直只是草般的存在，連帶著，他也是被欺負的角色。

　　在那段歲月中，他唯一的武器，就是微笑，好脾氣的微笑，寬厚的微笑，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無害的，以為他是懦弱的。

　　普通人想起童年，總是帶著懷念，而他，從不去想過去，因為那對他來說，只是一片黑暗，唯一的光明，就是小林。

　　小林正也，如果沒有那雙純凈眸子的支持，也許，他根本就堅持不到最后吧。

　　小林，現在他算是和小林死在一起嗎？這樣，也算是不錯了吧。

　　但是，為什么這樣認為的時候，他卻想到了另一個人，另外一個……

　　“喂……”

　　亞瑟伸出手，這樣純凈的眼睛，和小林的不同。小林的眼，就仿佛世界都是干凈的，而這個人，就如同……哪怕世界再臟，他也是例外，天真、純凈，可是又有一種讓人心寒的冷漠。

　　這到底……

　　“喂，你到底有沒有事啊！”

　　就在手要碰上那雙眼的前一刻被打掉了，亞瑟愣了愣，這才發現自己并沒有被雪壓到下面。

　　“我，沒事？”

　　段暄很得意：“有我在，你怎么可能有事？”

　　“那正也呢，小林正也呢？”

　　“哦，他被雪壓下去了吧。”

　　亞瑟看著他，段暄聳了聳肩：“我只來得及救你啊。”

　　“你應該先救他的！”

　　“我和他又不熟。”雖然是一個球隊的，但小林正也和他的關系，一直都非常一般，與此相比，和他夢行過的亞瑟，當然要更熟悉一些。

　　“不熟？你是靠熟悉來救人的嗎？那如果這里換成了羅轉，你救的是不是就是他了？”亞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說，但是當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說出口了，而還沒等他來得及懊惱，就聽到了段暄理所當然的聲音：“那是一定的啊，我和他更熟！”

　　“你！”

　　段暄歪頭看了看他：“哼，下次不救你了！”說完，停了停，又炫了句才學到的話，“好心沒好報！”

　　亞瑟不說話了，他閉上眼，沉默了片刻：“在哪里？”

　　“什么？”

　　“他被壓在什么地方？”

　　“大概，就是那里吧。”段暄指了指，亞瑟走過去，開始挖，段暄想了想，也走過去幫忙。

　　“你讓羅轉給你找其他的球隊吧。”亞瑟突然開口。

　　“什么？”

　　“找一個，你和他都覺得適合的，只要你喜歡，我這里就會放行。”

　　“你到底在說什么啊。”

　　“都靈已經不適合你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要將我賣掉？”

　　亞瑟沒有說話，段暄瞪大了眼：“到底是不是啊，憑什么呀，要我做后衛我也做了，不讓我進球，我、我這么久也才打進去一個，我一直在傳啊，一直在傳給他們，為什么要賣我？我哪里做錯了？霍爾那臭老頭還不讓我吃蛋糕，我也沒有吃，為什么就要賣我呀？難道就因為我救了你沒有救他？這是什么理由，我只能救一個啊，雖然我應該能做到救兩個，但我以前根本沒有救過人啊，我、我……”他越說越氣，站起來開始跺腳，雪花飛揚，打在亞瑟的臉上一片冰冷，但他依然沒有說話，依然在，默默的挖著。

　　“你說啊，你說啊……”

　　“段暄！”

　　“羅轉……羅轉！”

　　當確定前面那個慢慢往這邊爬行的人就是羅轉的時候，段暄哇的一聲撲了過去：“羅轉！羅轉！”

　　“好了好了，沒有事了沒有事了，你不要叫，可能還會引來雪崩，噓，小聲點，不要怕，沒事了。”羅轉將他拍在懷里，安慰著，但他知道，自己才是那個被安慰著。剛才在纜車上，見到那片白雪壓下來的時候，他差點沒有嚇死，連想都沒想的就跳了下來。

　　一腳深一腳淺的趕過來，每走一步都有種絕望感，沒有人，沒有人，沒有人……

　　而當他看到白色之外的顏色后，立刻叫出了段暄——他希望這是段暄，他祈禱這是段暄，而果然，也就是段暄。

　　“有事有事！他又要賣我！又要賣我！我明明沒有錯的，又要賣我！我沒有錯！”

　　“是的，你沒錯，你沒錯……”以為他是一時受了刺激，羅轉也只能這么安慰著。

　　應該說，段暄等人的運氣是相當不錯的，那只是一個小型雪崩，更確切的說，只是一塊角落的雪有一點崩塌，而且沒有引起連鎖反應，段暄和亞瑟是毫發無傷，就連小林正也，也沒有受大傷，當然，輕微的腦震蕩是有的，不過也只需要住院觀察幾天而已。

　　不過經此一事，大家也是游興大減，特別是段暄，再沒上過高級道，天天就拎著自己的滑雪桿虐待附近的雪地、石頭：“憑什么要賣我，憑什么要賣我！我燒了他！我一定要燒死他！”雖然這么念叨著，但卻沒有真的實行，在那個大爆炸之后，他就連要把誰燒死的話都很少說了。

　　羅轉一開始勸慰，后來由著他撒氣，最后終于忍不住道：“段暄，你真的不想離開嗎？”

　　“不公平！我沒有錯，為什么要讓我離開！不公平！”

　　“有時候離開，并不見得是你做錯了什么。”

　　“那是為什么？”

　　“可能是，你阻礙了什么。”

　　“我阻礙什么了？”

　　羅轉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因為他也不是很清楚。在他想來，亞瑟是沒有理由讓段暄離開的，無論是從公還是，從私。

　　當然，真要說起來，他是非常高興段暄能離開的，有那么一陣，他已經開始比較其他的俱樂部了，后來之所以沒有真正執行，一是他發現霍爾開始有意識的引導段暄；二來也是他發現段暄開始真正的融入到這個集體。

　　他知道段暄的性格，要讓他真正的融入到某個球隊，是有困難的，都靈隊最好的就是沒有大牌，球員之間容易和睦相處。當然，倒不是說有大牌的球隊就不和睦，而是，以段暄的性子，恐怕就有些為難了。

　　再加上，后來他發現，段暄和亞瑟也沒了往來，那么，就更加沒有離開的理由的。

　　而現在，亞瑟要段暄轉會，從公的角度來說，是不太可能的，都靈明年要打歐冠，要保持現在的成績，段暄都是不可或缺的人物。那么，只有是私了？可是，為什么呢？

　　就算真的有什么原因，亞瑟，也不像這種會為為私事而耽擱公事的人啊。

　　看著將雪花敲的滿天飛舞的段暄，羅轉想，他要再和那個人談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