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這是段暄第一次知道失眠的滋味，他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又起來玩游戲，可是，就算是最喜歡的祖瑪也只是令他心煩意亂。電視也不好看，巧克力也不好吃，什么都不對！

　　他看向電話，兇狠狠的盯了好一陣又轉過頭，他才不要給那個白癡打電話呢！這一次，是那個白癡先莫名其妙的發脾氣的。

　　雖然這么認為，但他還是不由得想到，如果當時攔住羅轉，也許什么事都沒了。

　　但是，那個白癡竟敢不理他！

　　想到無論他怎么叫，羅轉都不回頭，他就又是一陣煩躁。

　　門外傳來聲響，他聽出是羅轉的腳步，立刻跳了起來，來到客廳，晚歸的人正推門而入。

　　看到他羅轉也是一愣，隨即就低下頭，一邊換鞋一邊道：“你還沒睡呀，快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訓練。”

　　段暄狐疑的看了他好一會兒，開口問：“你上哪兒了？”

　　“沒有上哪兒，隨便走走。”

　　“你為什么生氣？”

　　“什么生氣？”

　　“你生氣了，我知道！”

　　羅轉笑了笑：“只是一時心情不好，現在沒事了。”

　　“騙人！”段暄瞪著他，羅轉只是微笑。

　　“是不是因為那個博納羅蒂先生？”

　　“快去睡吧，你明天下午還要隨隊去米蘭。”

　　段暄恨恨的瞪著他，突然一腳踢碎了旁邊的桌子，扭頭走了。

　　羅轉看著那用斧頭劈都不見得能碎的那么厲害的木料，搖了搖頭，找來掃把和簸箕將大塊的木料掃走，又拿著抹布，一點點的擦，段暄還是有赤腳的習慣，就算他不怕，他也不想他受到一點疼，受到一點的……傷害。

　　將一切都收拾好，他洗了手，來到段暄的房間，扣著門把，輕輕一轉，門就開了，雖然內心苦悶，他的嘴角卻不知為何翹了起來，就算是在生氣，這小孩也不知要鎖門，也許，根本就沒有鎖門的概念吧。

　　段暄抱著被窩，背對著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了，他敲了敲門，沒有動靜，又叫了兩聲，還是沒有反應。

　　嘆了口氣，來到床前，雖然知道抱被子是他的習慣，他還是習慣性的要幫他拉好，但那被子卻被抱的很緊，一點也拉不動。

　　這小孩……

　　羅轉暗自搖了搖頭，再次開口：“段暄……”

　　沒有反應。

　　他等了等，繼續道：“段暄，我今天是不高興了，但是，這是我自己的原因，人啊，總是會有不開心的事的。害你擔心了，對不起。”

　　“所以我問你啊，要是有人惹到你，我會幫你的啊！”正在睡的人突地坐起來，很有些委屈的說，羅轉看著他，溫和的笑了笑：“聽你這么說，我很高興。”

　　他說的鄭重，段暄突然有一種羞澀感，他有些不自然的偏過頭，嘟囔道：“到底是什么事呀。”

　　“我不想說。”

　　“你！”

　　“段暄，每個人都有隱私的，你不是也有不想告訴我的事情嗎？”

　　段暄呆住了，愣愣的看著對面的人，說不出話。

　　羅轉看著他，見他久久的不答，心底抽痛，但還是溫和的開口：“刷牙了嗎？”

　　段暄緩緩的點了點頭。

　　“那就快睡吧。”說完，拍拍他，慢慢的走了出去，輕輕的帶上門。

　　羅轉所謂的隱私，是段暄和楊耀名和亞瑟或者和其他他不知道的人之間的事情，他希望段暄能對自己坦白，或者不坦白，也要給自己一個說法，哪怕是謊言，哪怕是敷衍。

　　但在段暄心中，這些事，是從來都不算隱私的，他以為羅轉說的是赤峰，是關于他的身份，是他來自的那個世界的。

　　不是不相信羅轉，而是，他不知道要怎么說，之所以不知道，是因為有一種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出來的恐懼。

　　在這里，他是段暄，是名人，跑的快、力氣大，要比周圍的人都出色。

　　而在赤峰呢，他是君，很高貴的身份，卻是暗君，他的大侍、二侍、三侍，甚至服侍他的紅衣都要比他的靈力高，更不要說那些九品強者了。

　　當然，最重要的不是這些，而是，他是所有君中最不受歡迎的，最令人懼怕的，他得到的號甚至是“昏”。

　　“昏君殿下！”

　　雖然他十歲以后就不讓人這么叫他了，但是這個稱呼，他卻是一直記得的。湍軒曾告訴他，“昏”本身并沒有什么，說這只是表示時間的字，因為他是在下午出世的，所以才被這樣叫，而且在下界，“昏”和“婚”是一樣的，是結婚，喜氣的事。

　　但是，他還是討厭這個字，就算不為這個字怎樣，他也討厭別人這樣叫他時的語氣。

　　在這里，他不是君，不是天地靈物，但他也不是不祥的，他不想羅轉知道他代表著什么，就算羅轉和湍選一樣不在意，他也不想。

　　這些，他并沒有清楚的意識，只是在突然間，無法坦誠，看著羅轉的背影，他嘴唇翕動，卻發不出聲音。

　　就這樣，因為誤會，兩人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冷戰。

　　說是冷戰，但羅轉還是會幫著段暄做早餐，還是會幫他收拾行李，還是會將他送到公車上，但是，他們都知道，從昨天晚上，有什么開始不同了。

　　第二天就要和AC米蘭比賽，今天的訓練強度不大，只是一些基礎的體能，在體能教練的安排下，都靈的隊員或跑圈，或蹲跳，在那場比賽之后，段暄終于脫下了黃色背心，成為主力。

　　只是雖然成為主力了，但在主教練霍爾的心中，他還是替補，這并不是霍爾對他有什么看法，相反，這個德國老頭還是相當欣賞段暄的，他甚至得出了一個和王文同樣的結論：這是他見過的最有才華的球員！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只要不被傷病困擾，他可以成為貝利，成為馬拉多納，甚至成為超越他們的存在。

　　但，所有的輝煌，都是將來。

　　現在，段暄有才華，但也只是才華。

　　也許，他的射門很好，他跑的還很快，但是，他卻無法和其他隊員配合。而且，他踢球還很獨，只要足球到了他的腳下，基本上是不會再傳出去了，雖然他從一開始的不傳，到現在的偶爾會傳已經算是有進步了，但他的傳，還不如不傳，因為其傳球技術……實在是太令人嘆息了。

　　當然，這些都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隱隱的，他有些隔離于其他隊員之外。

　　在以前，他雖然有些孤僻，但別人對他也不是很有排斥。而在和都靈的比賽之后……當然，沒有輸球，大家都很高興，很開心，可是在那之后，問題也就來了。

　　立了大功的段暄不可能繼續做替補，但是，如果他要上位，那就要有人讓位。其實，讓位的人選也是現成的，尼古拉。這位三十歲的前鋒這個賽季的體力明顯的下滑，很難再像以前那樣全場跑。

　　但，尼古拉是球隊的功臣，在前兩年都靈還在乙級聯賽的時候，就是主力，球隊能升到甲級，能在上個賽季那樣的動蕩中保級成功，都和他的努力分不開。而且，尼古拉在隊中的人緣很好，和隊長科莫托、副隊長蒂莫西都是好友。

　　霍爾從來不贊成更衣室中有小圈子，但是小圈子在任何地方都是免不了的。尼古拉一向敬業、和善，和隊友相處愉快，就算他現在年齡大了，狀態下滑，相比于段暄，眾人也會更偏向于他。

　　而霍爾也并不想做這種，為了段暄，就得罪整體球員的事情。

　　“一切都交給時間吧。”

　　最后，這個教練做出了一個有些不負責任，但在一般人看來卻是最正確的事。

　　段暄才不過十九，而尼古拉已經三十了，再過一個賽季，甚至半個賽季，這個老前鋒就要自動讓位，到時候，誰都不能提出反對意見，這樣，也就避免了更衣室中的動蕩。

　　只是，雖然霍爾從自己的老朋友桑普那里學到了一些中文知識，卻沒有學到這樣一句話：計劃趕不上變化。

　　計劃的很好，也許，到時候就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不過，無論將來怎樣，現在，近在眼前的，是和AC米蘭的比賽。

　　都靈和米蘭的比賽在二十七號，而在頭一天下午，都靈隊的全部球員就坐上大巴，趕向米蘭。

　　其實，米蘭和都靈離的并不遠，一般的火車大巴也只需要兩個小時，比賽又在下午，就算是當天上午趕去也來得及，但是一般的客隊，都會提前把隊伍拉到目的地，這畢竟有一個適應的過程，就算是同一國家，也有場地的問題。

　　坐在大巴上，段暄怔怔的看著窗外，一樣的綠色，但和在中國不同，在這里，不時的能看到一些尖頂建筑，只是這些新奇的東西此時一點也引不起他的興致。

　　“段，你心情不好嗎？”和他同坐的披薩諾頂了頂他道，因為段暄上次的第一個射門，他也得到了一個助攻獎，當然，這不是他的第一個助攻，但卻是段暄來都靈的第一個射門，這令他覺得，自己和段暄的關系，比其他人都要親厚。

　　段暄搖搖頭，沒有說話，心情不好嗎？他不知道要怎么表達。

　　“沒事的，別緊張，不就是AC米蘭嗎？也沒什么的。”披薩諾輕描淡寫的說著，但在中國，卻完全是另外一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