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去閔瑞堂請安,蕭夫人拉著兒媳的手望著她的小腹,輕說道:“頭胎最是嬌貴,你和寒兒要多注意些。”
話意含糊,卻是曖昧。
蘇瑾妍當下雙耳微紅,頷首就應是,必是昨夜要水的事教她得知了吧?視線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心中就湧現愧疚,蕭寒是個男人,難不成總讓他忍著?今後離開,他身邊若能有個知心體貼的人兒,許是也就不會那般難過了?
不管自己如何對不起蕭家,這個孩子是蕭家的骨肉,於情於理都該將他留下。然內心不舍卻又無能為力,若是蕭寒今後身邊有個寬容賢惠的女子,能夠善待自己的孩兒,則是最好。
抬眸覷了眼裘氏,蘇瑾妍內心格外好奇,但凡婆婆在兒媳有孕的時候,都會送人去屋裏,可她卻沒有,連催促暗示的話都沒說過。再是放不開也已失了資格,蘇瑾妍將心一橫,望著蕭夫人就道:“母親,兒媳有個事想麻煩您。”
裘氏待兒媳原就寬容,又因她懷著孩子,更是好言相向,此刻聽她主動開口,不禁好奇著就道:“什麽事?”
蘇瑾妍抿了抿唇,低語道:“兒媳昨日同世子爺提了屋裏置人的事,他許是不太滿意院裏的婢子,倒不如教母親您給安排個和善貼心的人。”
蕭夫人先是驚訝,而後反問道:“妍兒怎的突然要給寒兒置人了?”
這兒媳婦是個醋缸子,裘氏心中明白得很。
蘇瑾妍知曉這樣的話確實不似她會說的,然而不這般還有旁的路嗎?
“兒媳身子不便,唯恐委屈了世子爺,故而想在屋裏安個人侍候他。”
蕭夫人便盯著她瞅了許久,似乎在琢磨所言是否真誠,半晌才歎道:“你有這份心是好的,不過母親之前與寒兒提過,他給回絕了。”
聞言。蘇瑾妍心生動容的同時,更多的則是情愁。
……
禁苑深宮,紅牆瓦綠的宮殿樓榭參差林立,西牆廢宮殘垣的院落裏
。立著宮裝濃豔的蘇瑾妤和勁裝筆直的俞恒。近身相語,女子窈窕往前,湊近了男子寬敞的胸膛,紫金色蔻丹的纖指撫上,柔媚地說道:“你倒是真是無情,我都快嫁人了,便沒有絲毫不舍?”
俞恒麵容嚴肅。將她的手扯開,往旁處站了言道:“如此風光出嫁,莫不是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說著似有不耐,冷冷道:“究是何時喚我過來?這兒是深宮,不是外麵!”暗含警告。
蘇瑾妤不以為意,憋了眼斷牆,“你代禁軍巡邏,誰能說你的不是?”察覺他眉間的不悅。蘇瑾妤連忙換上嚴肅認真的神色,重語道:“計劃,在我出嫁前一日實行吧。”
俞恒望著她。開口欲要勸言,又似念及什麽般,終是將話咽了回去。
在漸炎的天氣中,轉眼數十日過去,已到了六月的最後一日。
安安靜靜的日子,旬王府卻傳出個驚人的消息:蘇側妃流產了……
乍聞此訊,蘇瑾妍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骨肉,六姐姐的孩子來的比自己早,是已經有四個多月了的。
不知為何,她心中產生不安。
旬王府的再次遣人前來。因是小產,蘇瑾妍無由推拒,更不好閃躲,終是在蕭寒的擔憂與叮嚀中,上了去王府的馬車。
奢華的房間,蘇瑾媚躺在冰絲薄衾下。滿麵憔悴。屋裏的婢子退下,她握著蘇瑾妍的手,低聲道:“七妹,我這孩子……去的實在冤……”
一句話,道出了艱辛與悔恨。
蘇瑾妍出言安慰,“姐姐要好好保重身體,孩子……孩子今後還會再有的。”
躺著的人沒有言語,臉上盡是哀戚,望向蘇瑾妍的眸中,居然透著羨慕。
眼神格外強烈。
蘇瑾妍察覺,難免苦笑,羨慕……眨了眨眼,伸手接過對方遞來的茶,竟是沒有拿穩,水漬滿身。
犯錯的婢子便忙跪下。
“七妹,你且先去換身衣裳吧
。”蘇瑾媚聲音無力。
蘇瑾妍總覺得不安,卻亦知躲不過。跟著婢子去隔壁的屋子換裳,紐扣才落好,兩個俏婢便退了出去。有力的腳步聲漸近,對上掀簾而入的旬好,蘇瑾妍目光警惕,冷眸問道:“王爺還是未想明白?”
難道就非得如此相逼?
眼前的少婦這般安靜,旬好倒意外了幾分,他兀自在圓桌旁坐下,聲音清亮中和著幾分疲憊,“瑾妍,你過來。”
蘇瑾妍卻不願理他,繞開了即想往門外走去。
“你留下,我們說會子話。”
不知道為何,聞此,蘇瑾妍的腳步真的停下,轉首望向他,卻沒有移近。
“你恨我,對嗎?”
四目相對,蘇瑾妍頷首,心底卻莫名匪夷了起來,真的恨嗎?
自是恨的,他毀了她的一生!
旬好的唇角便露出抹苦澀,“我曾以為,你會是陪在我身邊的人。”亦或許,是自己太過渴望有她在身旁。閉了閉眼,再次言道:“你對他的感情真深,即使到了再無可能一起的時刻,還是為他守心。”
“王爺身邊有王妃、有我六姐。”
旬好卻突然笑了出來,“她們?”輕哼出聲。
蘇瑾妍其實很想問,都是他的女人,怎麽能那般無情,三番兩次利用她們,來引自己過府。難道就沒有立足在她們的角度思考過,這該是多麽殘忍的事?不過到底隻是腦中想想,沒有出口。
“瑾妍,若是事情暴露,我仍願不計一切留你在身邊,你可願意?”旬好突然認真相問,眼中似有期盼。
蘇瑾妍搖頭。
沉默,屋子裏靜謐無聲。
許久,久到蘇瑾妍都覺得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旬好突然側過腦袋,擺手道:“你走吧
。”
她雖好奇,但離開是求之不得的事,轉身就走向門口。然在方要抬腳跨出時,身後突然傳來他的呼喚,“瑾妍。”
蘇瑾妍動作微滯,卻沒有抬首。
“其實,那個下午……我們什麽都沒發生。”
蘇瑾妍騰地轉身,望著正垂首的男人,不可思議地反問道:“真的沒有?那為何……?”
旬好迎上她目光中的晶亮與欣喜,在她的矚目下點頭,“我不過是讓婢子給你換了個衣裳。”
他多可笑,明明觸手就能得到她,最後卻生生止了動作。在看到她雪白的脖頸中與旁的男子恩愛的痕跡時,他竟起了害怕的心思:若是強占,她怕是會記恨自己一輩子。
在得到他的承認,蘇瑾妍多日來陰霾的心情驀然轉陽,歡愉快樂不言而喻,更多的則是激動。
她想見蕭寒!
恨不得立馬就能見到。
於是,亦沒有顧及坐著的人如何失意的眼眸,在聽得他闡述那日情形後,轉首就離開了屋子,離開了王府。待回到蕭府,蘇瑾妍直奔盛華閣,臥室裏、書房裏,卻都沒見到丈夫的身影,喚來婢子詢問,得知他原是出府去了。
那份澎湃的心卻遲遲不能淡下,連茉莉都察覺到了主子周身的欣喜,在旁侍候的時候亦是笑臉盈盈。
蘇瑾妍吃著茶,對著眼前人就道:“茉莉,什麽事兒都沒了,真好。”
聞者雖不知曉到底是何事,但瞧她如此歡喜,自是頷首附和。
奶奶開心,便好。
注意著門簾,等聽到外麵動靜,蘇瑾妍忙從炕上坐起,在蕭寒進屋的瞬間便上前摟住他,聲音柔和情深,“蕭寒。”
後者不明情況,順手抱住她即左右瞧了瞧,摟著妻子的腰肢便不解道:“阿妍,這是發生何事了?”
蘇瑾妍搖頭,“沒事,什麽事情都沒,就是高興
。”抿唇笑著更用力的環住丈夫。
兩人齊坐在炕上,蘇瑾妍趴在他的腿上,仰頭捏著他衣袍的袖子就笑起來,“你方才去哪裏了?我都等你好久了呢。”明媚般的笑容綻露在她的臉上,語調輕緩。
“穆姑娘正在議親,三嬸讓我和二弟遣人將事物都送到了穆府。”
提到這個,蘇瑾妍動作微頓,反問道:“她議親,怎的要你過去?”話意很是費解。
“她無父無母,從小在府裏寄居了好長日子,三嬸的意思,自然是咱們蕭府若能出麵,她自能謀個好夫婿。”蕭寒繃緊了臉說著,仔細觀察著妻子的表情,生怕她敏感不悅。
“哦。”蘇瑾妍應了聲便沒有再問。
蕭寒則忍不住添道:“不過就是送個東西,阿妍,你莫要多想。”懷孕中的女子最愛胡思亂想,妻子的心思從來可沒少過。
“我知曉的。”
蘇瑾妍主動環緊了他的腰肢,依賴無比。這是近來她頭回如此,蕭寒不禁揚起唇畔,“阿妍今日好似心情不差。”
“嗯,在你身邊自然就高興。”
如此,便很滿足。
等到入夜,蘇瑾妍嬉笑著扯過丈夫,靠在他的肩上就道:“你還記得上回我與你說的事嗎?”
蕭寒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妻子提示說尋找道士大師等才恍然大悟,皺眉道:“不是說你娘家二哥屋裏的那個姨娘,詢問不出是何目的嗎?”
“那時不知曉,現在卻知曉了。”蘇瑾妍神秘而笑,“昨兒茉莉回了趟蘇府,而之前查過許多被請去永巷的大夫,三姐好似在研究如何將藥液注入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