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改命

日過上旬，甦府越發熱鬧，裡裡外外皆是張燈結彩，彩帶飄揚.自三年前大姑娘出嫁後，還是頭一回辦喜事，誰的臉上都帶著笑容.四姑娘雖是庶女，但老太太格外恩寵，便是連她的壓箱底都取了好幾件出來，是甦府的姑娘，斷不能受委屈.

秋風卷起藕色簾幔，廊下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叮叮咚咚"可是悅耳.甦瑾婭坐在琳瑯滿目的妝台前，望著銅鏡中映出的容顏，嘴角泛出一抹苦笑.窗柩上，走廊裡，器皿上，何處都貼上了大的喜字，這是她的親事，她的喜事.

可為什麼，她感覺不到一絲快樂?

甦瑾婭深深閉了閉眼，將心頭的澀意壓下.生在這樣的家族，又是庶出，便只能認命.她沒有不的資格，如姨娘所，自保便足矣.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了，旁人的事又如何插手?

執起桌上的雕花木梳，微微低首，溫柔地打理起胸前的長發.眼前那些閃耀到刺眼的首飾，都是各房長輩和姊妹送來的.因為要出嫁，母親還特地給自己打了三套首飾，極盡寵溺.

對於自就受慣了冷落的甦瑾婭，出生到現在所受到的家人關懷，都比不過這些待嫁日子中受到的重視.不知為何，心田還是暖暖的，亦有幾分無奈.青絲穿過木梳，絲滑柔順，散著清香的秀發，有著明媚少女特有的光澤.

姨娘，新娘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時刻.嫁衣已經送來了，她卻只在當天試了下尺寸.甦瑾婭曾經也幻想過穿上最美的嫁衣，然後嫁給心儀的男子，在他掀起蓋頭的一瞬，見著對方眸中的驚艷.

然，甦瑾婭也明白，那只會是個夢.她的親事由家族做主，父母之命，然後嫁給素未謀面的男子.

雖早就做好了準備，但亦覺得家裡定然不會給自己安排一門離譜的親事.錢家……甦瑾婭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呵，錢家……為什麼誰都不願嫁的男人，偏要自己嫁?

這是自己的一生，不是平日拿了姐妹們挑剩的首飾，不是被迫將心愛地東西讓人，更不是忍一時就可以過去的.

甦瑾婭恨，她恨命運的無奈，更恨自己的懦弱.

"四姐姐."

門口處傳來腳步聲，甦瑾婭忙恢復了常色，擱下梳子，輕輕擦了擦眼角.站起來剛轉身，撩開了簾帳走進的正是七妹妹，她笑著走到自己身邊，又喚了一聲"姐姐".

聲音婉轉，帶著很自然的親昵.

甦瑾婭便出問道:"七妹妹怎麼來了?"

許是自己馬上要出嫁了，所以七妹妹最近格外地與自己要好，每日都要來雲香閣幾回.甦瑾婭對她的到來，漸漸變得習以為常.可每回見她，還是忍不住這樣問上一句.

甦瑾妍便走到妝台前，望著上面攤著的首飾，狀似隨意道:"便是過來找你玩，姐姐可是煩了我?"隨意地取了支梅花琉璃釵，手指摩挲著片片花瓣，似是極為欣賞.

日久生，甦瑾婭待七妹妹雖依舊淡然，卻不復從前的客氣，話舉止亦隨意了些.瞧她取了這珠釵，便道:"妹妹若是喜歡，便取了去."

甦瑾妍抬眸望她，搖頭道:"我這哪是喜歡，就是瞧著特別配姐姐這身鵝黃繡菊的衣裳罷了."完走近甦瑾婭，伸手就將珠釵在她的發間比劃.

甦瑾婭的眸色微暗，暗道自己真是自作多，七妹妹自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又怎麼可能會稀罕自己這的一支珠釵?

待甦瑾妍將珠釵簪好，便推著甦瑾婭在妝台前坐下，樂道:"四姐，你瞧，是不是很好看?"

收起心中的那份失落，甦瑾婭恢復常態，望了眼銅鏡，_七妹妹點頭道:"嗯，妹妹眼光獨到，這釵在我瞧了幾天，竟是都不知該怎麼搭配."

甦瑾妍聞便甜甜一笑，眉梢微抬，"姐姐盡是笑話我，跟我這些死板的台面話."著佯裝生氣，轉了身就望向門口.

今日都十三了，離十六的那個夜晚不過三日，自己不能離開四姐姐，定要她平安出嫁.只要那一夜自己一直守著她，她沒有機會做傻事便不會出事.又擔心發生變故，所以甦瑾妍最近時不時就來陪她，觀察她的緒變化.瞧見她一如往常，心思才微定.

"對了，四姐姐，我晚上過來與你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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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七妹妹怎麼突然了這話，甦瑾婭不解道:"為何?"

甦瑾妍便拽了她的胳膊，笑著回道:"便是想與姐姐一道，好不好嘛?"

甦瑾婭有些猶豫，"怕是不合規矩吧?"

姑娘都有各自的院落，沒有特殊原因都不可留宿他院.甦瑾婭墨守陳規，自然覺得這樣是大大不妥.而且，七妹妹的示好，也有些莫名其妙.不冷不熱地過了十多年，怎麼這陣子卻突然愛與自己親近了?

"這有什麼，姐姐你都快出嫁了，我陪你幾個夜晚又何妨?"甦瑾妍不依不饒，跟著也不等她答應，狡黠道:"我已經和母親過了，她不反對."

這哪是問自己意見，根本就是通知嘛.七妹妹偶爾的霸道勁上來，是誰都攔不住的.不過她願意陪自己度過出嫁前的這幾個夜晚，也是一番心意，甦瑾婭點頭應下.

甦瑾妍得償所願，心大好，拉著甦瑾妍這那.

自己一定能改得了她的命！

當夜，甦瑾妍便留在了雲香閣.待接下來的兩日，乾脆就與甦瑾婭同吃同住，怎麼都不肯離開她半步.姐妹二人同進同出，外人眼中看著是相當親密，便是八姑娘甦瑾€都有些納悶，忍不住打趣起甦瑾妍，七姐你怎麼最近總和四姐要好，都不理她.

甦瑾妍便笑著對八妹妹回道:"待等你出嫁之前，我也這般纏著你."

一句話惹得甦瑾€面耳熱，當下就嗔罵了甦瑾妍幾句跑開了.

時日清晨，自請安回來，正與甦瑾婭喝茶笑之際，便聽得外面傳來朱媽媽的聲音，"七姑娘，大太太請您過去."

甦瑾妍瞧了四姐姐一眼，站起身道:"姐姐，我去去就回."

甦瑾婭點了點頭，走到屋門口，瞧著七妹妹的身影消失在院門處.

進了苑源樓的屋子，只見著羅氏正在低頭抹眼淚，甦瑾妍不明所以，上前就問道:"母親，怎麼了?"

羅氏抬頭，握了女兒的手便道:"妍兒，你舅舅差人來通知，是你外祖母突然摔了一跤，怕是不行了."

甦瑾妍大驚，變色道:"怎麼會這樣?"

"你外祖母年紀大了，從台階上摔下去，當場就折了腰，眼下正昏迷著.大夫氣息不穩，想是況不太好."羅氏越越傷心.

甦瑾妍隻得出安慰，"母親，您別著急，外祖母身子一向硬朗，許是沒那般嚴重的."

"唉……我這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就過去，但明兒個就是你四姐姐出嫁，府上一堆的事.所以，妍兒，你替母親去一趟，瞧瞧你外祖母到底怎麼樣了."羅氏一臉希冀地望著女兒.

甦瑾妍心中也急，但聽了這話微有猶豫.明日四姐就出嫁，自己只要再陪她過了這一天就好，面色為難地抬頭，又見著母親焦急的容顏，終是不忍拒絕.

"母親放心，女兒去."

羅氏點頭，又叮囑道:"這天瞧著似是要下雨，讓賈媽媽陪著你去，路上再多帶些人.這出城不方便，記得要心.若是今夜趕不回來，明早再回府就是."

甦瑾妍忙出製止，堅定道:"母親，女兒天黑前一定會趕回來的."著看了看外面，見已近巳時，便欠身道:"母親，我早去早回.明日四姐姐出嫁，我可是要親眼見她上花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