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戮之夜(3)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我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毛,難道他察覺到什麼了?
走出巷子,我和總司有說有笑走在前面,齋藤在後面離我們五六步遠的地方緊跟著我們。
一陣冷風迎面吹來,總司立刻低低的咳嗽了幾聲。我心裡微微一顫,繼續笑著道:「新年很快就要來了呢。」
一說起這個,總司笑得更加燦爛,道:「嗯,你知道嗎,每年新年的時候,京都府會在隅田川河附近舉行煙火表演,漂亮極了。對了,你見過煙火嗎?」
「我,我沒見過。」 我低低道。我可沒撒謊,我的確沒見過古代的煙火。
「這樣啊,」 他神秘地笑了笑,道:「那放煙火那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裡看煙火是最棒的。」
看他一臉愉悅的表情,不知不覺中我也被他感染了。我點了點頭,「好啊,你別忘了哦。」
他看著我微笑,笑得那樣無邪透明溫暖脆弱。
離新年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近江屋的生意也比往常要更忙,店裡基本都是阿菊一個人在忙,她的丈夫竹下經常不在店裡。
這天夜晚,天氣格外寒冷,只聽見外面風聲凜冽,店裡反常的沒有一個客人。竹下先生像往常一樣不在家裡,阿菊和我閒聊了一會後,準備打烊休息。
正當我收拾桌子的時候,她忽然彎下腰痛苦地呻吟起來。我一驚,趕緊扶著她,問道:「怎麼了,阿菊?」
她的額上已經滲出一層冷汗,低聲道:「我、我肚子疼得厲害。是、是老毛病了。」她掙紮著站起身來,在一個木盒裡翻些什麼,翻了一會,臉色一變,道:」 糟糕,藥已經吃完了。「
「什麼藥?我替你去買。」 我接口道。
她面露難色,道:「已經這麼晚了,算了算了。」 看她疼痛難忍,倒有幾分像胃潰瘍之類的毛病。我扶她在內房躺下,道:「我去買,你等著我,沒事的。」
她猶豫了一下,道:「 謝謝你了,只要你和松尾先生說是近江屋的阿菊,他就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朝她笑了笑,匆匆跨出門外。
那間藥屋在八條,以前在那裡買過川貝。所以我很熟悉。
夜晚的京都的確寒氣逼人,剛一出門,我就被凍得打了一個哆嗦。趕緊把衣服裹得更緊,快步向前走去。
在快到了藥屋時,隱隱看見藥屋樓上的紙窗上映照出幾個人影,心中一喜,看來老闆還沒有睡。正想繼續往前走去,忽然看見幾個人以極快的速度包抄了這裡,周圍很暗,我看不清是什麼人。以防萬一,我立刻側身躲在隱蔽處看著他們,只聽一個暗沉的聲音低低響起:「 長州派來的那些奸細今晚都在這裡聚會,等一下如果有反抗者,立刻斬殺!」 我震驚地摀住自己的嘴,以免發出聲響。這個聲音,不是魔鬼副長的聲音嗎?他們在執行任務?居然是這間藥屋?
幾個人影迅速蹬開移門,閃電般地持刀衝了進去。屋裡立刻傳來了慘叫聲,刀劍交刃的聲音,還有---刀劍紮在身體內的撲撲聲。白色的紙窗上猶如潑墨一般,盛開了一朵又一朵、一片又一片血色的花,在昏黃的燭光下益發顯得詭異而恐怖。
此時此刻,他們全都化身為鬼了吧……
「噹」的一聲,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衝了出來,隨後又沖出了幾人,其中一人出手極快地在他背上猛砍了一刀。就在這時,月亮不知什麼時候鑽了出來,在月光下,我清晰地看見了那幾個身穿淺蔥色羽織的新撰組隊員,魔鬼副長,齋藤一,平間三郎,還有總司。在那男人身上加了致命一刀的是平間三郎,那男人倒並沒有立刻倒下去,反而抬起頭,不甘心地瞪著雙眼望著遠方,艱難地說道:「只、只有維新,日本、日本才能有未來……才能擺脫亡……亡國的命運啊……」 他忽然一個轉身,掙紮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布袋,用最後一口氣,對著三郎道:「平、平間先生,我、我不怪你,請、請把這個代我交給阿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