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肖恩失笑。
如果這次我們都能活著,我也絕不會讓你這樣滿世界的找我。
不會再讓你焦急,也不會再讓你不安。
豪金斯打開了炸彈的外殼,炸彈的線路與門的控制鎖是聯繫在一起的。如果這一次不是肖恩身陷其中,也許他會讚歎蒙特羅的博學。
肖恩閉上眼睛,他能夠感受到豪金斯修長的手指是如何挑弄著那些線路,目光又是如何的專著,就連他唇線的弧度似乎都在眼前。
肖恩忽然明白過來,無論這個男子的心中曾經有多麼美好的夢想,或者追逐過怎樣的幻象,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是最特別的。
能夠讓豪金斯放棄一切的不是蒙特羅的炸彈,而是肖恩。
他曾經對他說過,「我會成為你的後背」。
這句話的意義對於豪金斯而言,也許並不僅僅意味著肖恩會是一個非常值得信賴的隊友,或者說肖恩有多麼善於在人群中找到那些企圖傷害豪金斯的人。
豪金斯曾經說過,肖恩讓他感覺到安全還有平靜,並不是因為他與懷特有多麼的相似,而是因為肖恩會在豪金斯奮不顧身地撲向那些危險而沒有意義的執著之前拽住他。
肖恩偏著腦袋,搖了搖頭。
我想我愛你,海文。
正在截斷電線的豪金斯聽不見肖恩的動靜,似乎緊張了起來,「肖恩。」
「我在。」肖恩的指尖在鐵門上敲了敲,他總算明白為什麼豪金斯總喜歡叫自己的名字,而且叫完之後卻又
不說別的話。因為他在不安,他只是想要確定肖恩依舊在他的身邊。
當豪金斯將連接著電子鎖的引爆器解開時,他呼出了一口氣。
「肖恩,我要開門了。」
肖恩聽見他的聲音,微笑了起來:「你是不是在緊張啊?」
豪金斯的手拉著門,呼吸停留在那裡。
「別害怕,我確定要是還有炸彈,死之前我們倆一定是擁抱在一起的。」
這句話,讓豪金斯毅然將門拉了起來。
隨著卷門的移動,豪金斯終於看見了肖恩,落日的餘暉灑落在他的肩膀上,面容有些憔悴,目光卻融通流水
,沿著豪金斯的神經滲透向他的思維深處。
沒有多餘的話語,他們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豪金斯用力地撫摸著肖恩的背脊和肩膀,似乎還在確認自己懷裡的人真的是肖恩。
肖恩也吸了一口氣,「海文,我想這裡不是一個擁抱的好地方……」
豪金斯還是不松手,只是抱著肖恩一步一步後退,離開了那座倉庫。
在夕陽鋪散的地方,豪金斯親吻上了肖恩。
一如既往的狂烈,又似乎多了幾分失而復得的喜悅。肖恩被他吻的難以呼吸,再加上兩天多沒有吃喝,腦袋本來就發昏。
但是在此時此刻,他沒有再去推拒他。他體會並且承受著豪金斯的狂喜,伸手攀住他的脖頸,如果在以後的某一天他們迎來了最後的時刻,肖恩不想自己因為今天沒有與豪金斯盡情地擁有彼此而後悔。
此時,豪金斯的手機再次響起,他和他的世界就此被打斷。
他戀戀不捨地離開肖恩的嘴唇,接通了那個電話,因為他知道有什麼事情應該在此刻了結。
「喂,豪金斯,別告訴我你到現在還沒有找到肖恩被關在哪間倉庫裡。」羅蒙微笑著,他的身後是艾瑞克,他們已經走到了庫勒家宅的門口。
「我已經找到了,蒙特羅。肖恩就在我的身邊。」
肖恩頓時明白過來,拉住豪金斯說:「海文!羅蒙!羅蒙‧庫勒就是蒙特羅‧詹姆斯!」
羅蒙在電話裡聽見肖恩的聲音,不禁愣住了。
「這不可能!門的裡面也有炸彈!」
豪金斯看向肖恩,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上纏著帶血的布條,頓時眉頭緊蹙,「這是怎麼回事?」
肖恩接過手機,「羅蒙,你覺得那個鐵棺能夠困住我嗎?下一次你想要關進去的人出不來,建議你使用鉚釘,而且不要給對方太多的活動空間。」
羅蒙的手指顫抖著,蒼白的臉上顯露出扭曲的表情,「那麼炸彈呢?你拆除了那顆炸彈?」
「是的,我親手拆除了他。」肖恩平靜地說,彷彿這兩天多來被關在裡面的日子根本不算什麼。
「你怎麼會的?支援部隊里根本不可能教你拆除電子炸彈……豪金斯教你的?」
「不,應該說我本來就會。」肖恩扯了一下嘴角,感激上帝讓他擁有文森特‧曼恩的大腦,「也許上帝讓我重生,就是為了給你這樣的打擊——蒙特羅‧詹姆斯。你以為這一次你的遊戲就會結束,你以為你會是最後的勝利者,對不起了……你依舊是那個躲在陰影裡的膽小鬼,而豪金斯會和我一起,走在你不敢走的地方,過你嫉妒卻無法過的生活。現在你的身份暴露了,國土安全局也好,國際刑警也好,或者是我和豪金斯也好,無論你藏匿在哪裡,我們都會把你抓出來,讓你曬在陽光下,讓所有人看看炸彈藝術家是什麼模樣!」
「停下!不要再說了!我叫你停下!」羅蒙朝著手機大喊,他身後的艾瑞克驚訝著抱住他。
「羅蒙!羅蒙!」
「替我轉告艾瑞克,和你這樣的人待在一起,真是比身處地獄還悲慘!」
羅蒙歇斯底里一般狂吼著,將手機扔了出去,砸在地上。
他扣住艾瑞克的手,愈發瘋狂地問他:「艾瑞克!和我在一起很悲慘嗎?你覺得悲慘嗎?」
艾瑞克扯了一下嘴角,收攏自己的胳膊,「怎麼會呢,羅蒙……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是快樂的事情,我只是想……如果你能把放在豪金斯身上的精力分給我一點就好了……」
「我們走,我們馬上走!我們去別人找不到我們的地方!」羅蒙抓著艾瑞克的手,指甲很用力,在上面劃出血痕來,但是艾瑞克就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腦袋停留在羅蒙的耳邊。
就在此刻,馬路對面幾輛黑色的車子停下。FBI的探員走下來,用槍指著他們。
「羅蒙‧庫勒——從現在開始你哪裡也不能去,我們將以妨害國家安全罪等多項罪名逮捕你!」強尼的手指扣在扳機上,若不是按照豪金斯所說的進行深入調查,又有誰能夠想到一個大家族的長子,而且還是坐在輪椅上並且曾經為了自己的國家在阿富汗服役過的人竟然就會是那個炸彈瘋子?
羅蒙呆坐在那裡,輕聲呢喃道:「艾瑞克……怎麼辦?他們不讓我們走……」
「去哪裡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我們在一起。」艾瑞克的唇上依舊是那溫文有禮的微笑,他伸手按向輪椅的某處。
只聽見轟的一聲巨響,氣流四散衝撞,探員們用胳膊護住自己的臉,腦袋被震得嗡嗡作響。
兩名來不及避開的探員被波及而受傷。
強尼呆然地看著眼前正在著火的車子,輪椅的一隻輪子滾過去,剛在依偎在那裡的兩人已經被炸飛了。
豪金斯與肖恩在離開倉庫的路上接到了這個消息。
豪金斯面無表情地繼續開著車,而肖恩則小心地看著他的表情。
幾分鐘之後,豪金斯將車停到了路邊,腦袋向後靠在座椅上。
「海文……」肖恩知道豪金斯追捕了蒙特羅很久,甚至還曾經與他在庫勒家面對面地交談過,也許豪金斯很想問蒙特羅有關懷特的事情,有或者問他為什麼要製作那些炸彈,但是現在豪金斯都得不到答案了。
「肖恩……我覺得不敢相信……那傢伙真的炸死了自己嗎?」豪金斯輕聲問。
握住他的手,肖恩說:「他能用什麼把戲騙過那麼多探員?」
幾秒鐘之後,豪金斯露出了肖恩意想不到的表情。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輕鬆,他笑著側過臉來吻上肖恩,「終於沒有什麼值得我們擔心了!我們可以搭乘飛機去旅遊!不會再有人告訴我上面有炸彈!」
「海文……」肖恩也很驚訝,他沒有想到豪金斯能用這樣豁達的態度來面對羅蒙的死。
「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擔心……擔心有一天我們坐著的車上,我們共同生活的房子裡,甚至於我們喝咖啡的座位下面會突然出現蒙特羅的禮物。以前我盼望他的禮物,那代表來自他的線索。但是……現在我只想所有,有關他的事物從我的世界裡消失。我不願意想像有任何人或物會讓我失去你……」
肖恩的眼睛有些發酸,他的心臟在顫動著,隨著豪金斯一開一合的嘴唇,「現在你是不是想說感激上帝?」
「到我死的那天,如果你還在我的身邊,我會親自去感激他。」豪金斯踩下油門,嘴裡哼起了肖恩最愛的那首歌。
他的聲音擁有透澈的質感,在車廂中輕輕迴蕩,讓肖恩的思緒也跟著飄揚了起來。
他們的車子停在了市區醫院的門口,豪金斯帶著肖恩去包紮手指上的傷口。
護士小姐揭開布條的時候都呆住了,一直詢問著肖恩的手指是怎樣受傷的,因為傷口一直深入到了指骨。
當豪金斯載著肖恩離開醫院的時候,他的表情是陰鬱的。
「怎麼了?海文?」肖恩的腦袋枕在車窗上,看著豪金斯的側臉,「是因為我手指的傷嗎?」
「這是你第二次受傷。那一次你被炸傷之後我就對自己說不再讓你受傷。」
「但是這一次你真的救了我,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這比什麼都要重要。這樣的小傷總有一天是會癒合的,而且我們都曾經是軍人,這種傷簡直不值得一提。」肖恩好笑的拍了拍豪金斯的肩膀。
當他們來到家門口,發現車庫前停著一輛豪華轎車。
肖恩有些好奇,「咦,這輛車看起來……」艾維斯家好像沒有什麼朋友開的起這麼名貴的車。
「是佩麗。」豪金斯下車,拉住肖恩的手。
「佩麗?誰?」
「我母親。」豪金斯打開門,一個華美的女子坐在沙發上,兩個身著休閒西裝的男子站在他的身後。
「媽媽,你好像沒有經過主人的允許就進來了。」豪金斯的聲音有些低沉,但是並沒有生氣的意味。
佩麗優雅地偏過臉來,目光移向肖恩:「他就是肖恩嗎?」
這是肖恩第一次見到豪金斯的母親,她的笑容柔和典雅,豪金斯優雅的部分估計就是遺傳於她。
「是的,夫人。」
佩麗起身,拉過肖恩的手,想讓他過來一起坐下,這才發現他手上的紗布:「哦,天啊,你怎麼受傷了?」
「夫人,我沒有事,謝謝你的關心。」肖恩坐下,此時廚房裡一個男子走出來,將一份海鮮湯放在了肖恩的面前,那濃郁的味道讓肖恩嚥了嚥口水。
「海文,你真是個不懂事的孩子。肖恩看起來餓了很久了,你竟然沒有帶他去吃點東西。」佩麗好笑的看著豪金斯,然後再轉向肖恩,「希望它和你的胃口。」
「媽媽。」豪金斯喚了她一聲。
「海文,你能出去給我買瓶指甲油嗎?我想單獨和肖恩談談。」
豪金斯蹙眉,看向肖恩,「媽媽,我想肖恩已經累了。」
「沒關係,海文。我喝著美味的濃湯,身旁坐著養眼的美女,這很好,如果沒有你那冷冰冰的眼神,我想我能消化的更好。」肖恩笑著朝豪金斯揮了揮手。他相信遠道而來的佩麗夫人對自己一定沒有惡意。
豪金斯看了肖恩兩秒,還是選擇了轉身離開:「我不會去買什麼指甲油,我就在門外等你們說完話。」
佩麗看著豪金斯的背影笑了起來:「肖恩,看起來他把你看的很緊。」
「是的。」
「肖恩,海文是我的孩子,他不需要對我說什麼我就能看見他在想什麼。」
「這是母親的特異功能。」
「沒錯,在巴格達的時候,他給我打了一個電話。他說他好像愛上了什麼人。你知道那個孩子所謂的『好像』與『就是』沒有區別。當你在巴格達對他變得冷淡的時候,他問我『媽媽,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我真的沒有想過海文有一天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你知道他一直是固執的驕傲的讓人忍不住想要發火的。」
肖恩低下頭,他以為豪金斯是那種一路固執下去不懂得思考的人,那些細膩的情懷他都不會有,但是很明顯,肖恩低估了自己對豪金斯的影響力。
「當你被炸傷的時候,他說一切都是他的錯。如果你醒不過來,他會死的。」佩麗伸手覆上肖恩的臉頰,「然後我每天都去祈禱,希望你能夠活下去,這樣我的兒子才能夠繼續他的生活……」
此刻,肖恩對上了佩麗的眼睛,那冰藍色的海洋與豪金斯的雙眸一般引人動情。
「哪怕是當他回到了邁阿密,待在我的身邊,我也很清楚的知道我的兒子不再屬於我了。他每天緊緊握著他的手機,總在關注著是不是有某個人會打電話給他。他會在游泳池邊無意識的走來走去,像一個初嘗戀愛滋味不知所措的毛頭小夥。他會在打不通你的電話之後直接買一張機票就走了,甚至沒有和我說再見。」佩麗夫人停頓了一下,「我是想說肖恩,我瞭解我的兒子,他想要的就會不顧一切去追尋,也許你只是擺脫不了他的糾纏或者對他的固執無可奈何,但是如果他在你這裡永遠得不到他想要的,你會讓他發瘋的……」
「我愛他,夫人。」肖恩握住佩麗的手,他覺得自己這一生都沒有這麼認真地說一段話,「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他想要的,也不知道能夠持續多久,但是我愛他……」
佩麗的眼睛顫了一下,「謝謝你……肖恩……謝謝。」
「當然,沒有看見他像個不知所措的毛頭小夥的模樣,這讓我很遺憾。」肖恩笑了起來,佩麗也跟著彎起了嘴唇。
這天夜晚,當豪金斯摟著肖恩躺在床上的時候,他摟著肖恩,似乎想要問什麼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想問你媽媽對我說了什麼?」
「她說了什麼?」
「……她說你是個壞脾氣的孩子,要我容忍你。」肖恩轉過身來抱住豪金斯,「過兩天和我去紐約吧。」
「好的。」
在這個週末,肖恩與豪金斯來到了紐約市郊埋葬文森特曼恩的那片墓園。
天氣並不是很好,落著延綿細雨。
豪金斯撐著傘站在肖恩身旁,他們的面前是文森特的墓碑。
「我有一些事情要告訴你。」肖恩盯著文森特刻在上面的名字,緩緩道,「文森特曼恩是T25空軍基地的電路學研究生,他因為被女朋友拋棄而一蹶不振,一位教授的話刺激了他,所以他加入了巴格達的排爆部隊,作為一名技術兵。然後他在掩護刀疤拆彈的時候被人射中了脖頸,他死了……但是他沒有去見上帝,等他醒過來之後,他發現自己變成了肖恩‧艾維斯。」
頭頂的雨傘微微搖晃了一下。
肖恩側過臉來看向豪金斯,對方的表情如故,雙眼依舊深邃。
「他覺得很疑惑,自己到底是肖恩還是文森特呢?他應該要怎樣繼續自己的生活呢?於是他再度回到了巴格達加入了排爆部隊,只不過這一次他遇見了海文‧豪金斯。」
肖恩停下來,他等待著,等待著豪金斯給與他的回應。
他知道豪金斯不會露出驚訝的表情或者把他當成怪物,他只是不想他們之間有任何的秘密。
就好像肖恩知道豪金斯的過去裡面有懷特一樣,肖恩覺得自己應該讓對方也知道文森特的存在。
「我愛上一個人,他不喝橙汁。他最喜歡的食物是芝士,尤其是芝士粉。他最愛聽的歌是The end of the world。他對電路方面的知識很精通。他籃球打的不錯。他從前的性幻想對象是安吉麗娜‧朱莉。這一點讓我有些惱火。我愛上的就是這樣一個人,與他叫肖恩或者文森特沒有太大的關係。另外再補充一句,他最喜歡的植物是薄荷。」
豪金斯從手中的塑料袋中拿出那一小盆植物,伸到肖恩的面前。
霎時間,薄荷的香味瀰漫在傘下的小空間裡,縈繞而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