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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有喜》第54章
55人生若只如初見。。。

他冷冷瞥了我一眼,轉身轉了下什麼機關,然後一個暗道緩緩打開,那只容一人的暗道里藏著喬羽。

燕離把喬羽扔上床——真的是用扔的,我看得心尖一顫,聽他說道:"你以為在玩捉迷藏嗎?就那樣藏在箱子里,一搜就到。"

汗,我沒認真玩過捉迷藏,不太清楚……

我盯著燕離的假面,看得老別扭。"喂,你干嘛弄成這副鬼樣子?"

雖然我不怎麼待見他,但他原來那副皮相確實是不錯,眼下這張臉,讓我看得不怎麼舒服。

他一邊查看喬羽的傷口,一邊回我道:"懶得跟你說。"

我悲憤:"……"(主角問話,你竟然用這種態度不答!)

"那喬羽的傷,沒事吧。"我又問。

"不會死。"他說,"現在不會,以後難說了。"

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喬羽瞞了我的不只他有一個人妖阿爹,還有他身中暗門毒藥。

燕離對喬羽那副愛死不死的態度看得我很是火大,不過後來我終于知道了,他這個人,真是面冷心熱,很多事他不說,不代表他不在乎,他做了,也不會特意去說。對陌生人,對不喜歡的人,他便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一開始對我也是這樣,後來,終于被我這熱情的一把火燃燒了沙漠……

我和喬羽那段時間便一直躲在他的住處,他偽裝成太醫院院判,三不五時地要去給皇帝看病,也給我帶來最新消息。我幾回旁敲側擊問他來此的目的,他三緘其口,據我自己推測——可能跟陶清有關。如果是陶清指使他來,那陶清的目的又是什麼?

宮外的消息,他也能給我帶來一些,包括劉澈和師傅的動靜。幾位皇子坐不住了,先後冒頭,都被皇後一黨一一打掉,劉澈按兵不動,但他的網絡,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將對方困死其中——他的策略是,溫水煮青蛙,滅敵于聲色不動。

于是有一天吃飯時,我忍不住跟他攤牌了。"你是陶清的臥底吧。"

他沉默不語。

我繼續自言自語。"自戀一點說,我會以為陶清讓你來都是為了幫我。"

他嗤笑一聲,繼續沉默。

"但我覺得吧……"我把碗里的青椒一個個挑出來。"陶清豈是感情用事之人,這一場賭盤上,他押注在誰身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所有的江河湖海都是相通的。而官場政治,是最上游,一旦上游有了異變,下游便會改道,誰執政,政策走向便會不同,陶清想問題的角度或許與我有諸多差異,但道理上來說總歸是差不離的。

燕離淡淡抬了抬眼皮,在我面上一掃,冷然道:"少自作聰明。"

真是死鴨子嘴硬……

不說就不說,反正我都知道,哼!我傲嬌地一揚下巴。

喬羽艱難地熬過了七天,而皇帝沒有熬過,同一天,皇帝駕崩,天色終于變了,帝都開始了它的雨季。

那一天,燕離帶著易容的我們倆出了宮,直奔六王府。

這個時候,即便有和劉澈一樣潛伏許久的勢力,也坐不住了,包括王皇後,將迎來最後的戰役。

師傅很忙,劉澈很忙,還有一個人也很忙,忙得明明就在帝都,也沒有來見我。

朝野上下,一片縞素,但很快,便會被鮮血染紅了。

窗外是連綿的陰雨,夜雨,微涼。

我在師傅書房外站了好一會兒,見他埋首卷宗間,眉頭緊鎖,時而凝眸沉思,時而奮筆疾書,竟是絲毫沒有察覺我的存在。

那王皇後,明里暗里派出了人馬找我,仿佛這場戰爭中,我是她唯一的對手。真不知道她的腦子是怎麼長的,皇帝都已經死了,唯一有權力左右儲君身份的人已經開不了口了,她還忌憚我什麼?

搖了搖頭,我抬頭看了一眼烏云密布的天,捧了參茶去見劉澈,少年眼下有淡淡的青影,見到我的時候一掃疲倦模樣,露出依戀的神情,一聲聲叫我"阿姐",聽得我心都軟了。

我與他面對面坐著,他快樂地飲著參茶,與我說話。說他的母親李清告訴過他的事,那些關于我父母的往事,只有從他這里才能聽到最真實的一面。便是為了這個原因,我每夜里都要去和他說一會兒話。

母親那人,性子極傲,好打獵,好征伐,有著征服一切的沖動與本能,甚少見女兒姿態。她騎最快的馬,喝最烈的酒,長鞭直指北方,誓要收服八百里河山……

她那樣的人,或許會遇上一個比她更強的男人,然後惺惺相惜,馳騁天下,卻在年輕的時候,遇見了我的父親。一個雙目失明的年輕樂師,用最恬然的神情,演奏出觸動心靈的樂聲。

"我母親說,她的兄長,是這世間最溫柔的人。看不到花開的姿態,卻能聽到花落的悲鳴,雙目失明,卻心眼澄澈,很多時候,人們會忘記他是一個盲人,因為從來沒有一個盲人,能夠活得像他那般愜意而幸福。"

從劉澈的描述中,我仿佛看到了父親唇邊的微笑,那樣的甯靜,或許正是母親真正需要的歸屬。

"他愛我的母親嗎?"我問他,"不是因為母親的權勢而屈服?"

"他若是那樣的人,大概也得不到女帝的真心了。"劉澈抿了口茶,垂下眼瞼,在燭光中回憶著,"當年,陛下是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接近他的,那樣一個尊貴而驕傲的女子,為了他而小心翼翼,這片心意,如何能無動于衷。他雖看不見陛下無雙的容貌,卻能感受到她溫暖而熱烈的感情,還有世上最尊貴的心。怎能不愛呢……"

我低下頭,無意識地摳著席子——當年的父親和母親,令人神往,而我卻只能在別人口中懷念。

多少世方能修得一世骨肉親情,卻不料是這樣的結局。若沒有當年的事,如今我們一家三口,慈父嚴母……

劉澈許是見我神傷,便又岔開了話題,同我回憶國子監往事,可歎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只有敷衍地附和著。

他說起我折過的符紙鶴,忽悠過他的話——難為他記得那麼清楚。

他說:"你當年罵過我慫包。"

我汗了一下,說:"有嗎?我不記得了……"

他眼神黯了黯,說:"你自然不記得了……"

被我打過罵過的人那麼多,我哪能都記得呢……

"你還說,要有人敢欺負我,我現在忍著,將來一定一口一口咬死他們!"

我又抹了抹額頭,心想,當年我怎麼這麼狠啊,果然是野性未馴,原來是野生白眼狼,現在是家養小精靈……

阿澈握住我的手,"我就是因為你的這句話,才決定努力壯大自己,那些欺負過我和母妃的人,我不會放過他們的!"說這話時,他的眼神堅定而狠厲,一點不像個十八歲的孩子。

其實,十八歲也算不上孩子了,但因為他比我小,我總把他當孩子,記憶里,他還是個沉默寡言,有些羞澀的清秀少年。

他期盼地看著我,問我:"阿姐,你會留在我身邊嗎?"

我怔了一下,說:"看,看情況吧……"

師傅應該還是會繼續當他的官,不然就太浪費人才了,如果師傅留下,我應該也會留下。唐三已經脫離唐門一身輕松了,喬羽也打定主意跟著我,這樣算來,我應該還是會留在帝都吧。

阿澈眼神又暗了一下,握著我的手一緊,說:"不能留下嗎?"

我忙道:"留下留下!"然後摸摸他的腦袋說:"你早點休息吧,黑眼圈都出來了。"

他受用地點點頭,居然拉著我走到床邊說:"你留下。"

我怔了一下,說:"我說的留下不是這個意思。"

他又露出受傷的表情,我實在太容易心軟了,尤其他還是我弟弟……只好留下來陪他了。

他攬著我的腰,臉靠在我脖頸間,呼吸都拂在胸口,"阿姐,你會唱歌嗎?"

我尷尬地說:"如果鬼哭狼嚎也算的話……"

"唱給我聽吧。"

"我覺得你會做惡夢……"

"呵呵……唱吧,母妃都會唱的。"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剛唱了兩句,他僵了一下,說:"還是算了吧……"

我悲憤地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你故意羞辱我是吧!"

他埋著臉悶笑著,我能感覺到他胸膛的震動,無奈道:"好了好了,快睡吧,天都快亮了,別像個孩子似的。"

他點點頭,大概是真的太累了,過不多久便沉沉睡去。

我心想,他才十八歲啊,壓力也太大了,負擔也太重了。

李清前年也過世了,他可能在我身上尋找母親的感覺吧。想到這里我便覺得心疼。我從沒有感受過母愛,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但得到再失去,那肯定更煎熬吧。

窗外傳來低低的雷鳴聲,滾滾而來,滾滾而去,雨聲淅淅瀝瀝地響了一夜,熏香的被窩里,我做了一夜關于母親的夢。

當你的男人。。。

"阿姐……"

"阿姐……"

那時候,阿澈都這麼叫我,我以為他真想要一個姐姐,跟皇叔的其他子女比起來,我與他的關系更為親近,我當他是弟弟,是我世上唯一認可的,有血緣關系的親人。

他卻緊緊抱著我,說:"瑩玉,我不要叫你姐姐了,好不好?"

他湊到我跟前,微笑道:"戀姐,是我們劉家的傳統啊……"

雨,又開始下了。

春雨連綿。

素素提著裙擺,蹬蹬蹬地跑了進來,雪白的襪子,纖塵不染的木地板,一室清幽,我無神地看著院子里的池塘發呆,那平靜的水面,被打出了萬點坑。

這是我被帶到浮春行宮的第三天,離洛城一千多里,是浙郡較為富庶的一個地方。

"姑娘。"素素微笑著在我面前跪下,"姑娘,陛下說晚上過來這里用膳。"

我呆若木雞地緩緩轉頭看她,說:"哦。"

素素不滿道:"姑娘,您為什麼不高興呢?其他娘娘盼都盼不來呢!"

我很想抓著她的領子晃來晃去大聲咆哮:他是我弟弟啊讓我怎麼高興得起來我嘔都嘔死了!

不過這些事,我也沒有必要告訴她……

所以我繼續呆若木雞地看著池塘。

方小侯爺日間來見過我一次,假模假樣的讓我恨不能踩他幾腳,想起當日師傅說我與方小侯爺沒關系,我還半信半疑,如今想起過往,才知道師傅誠不欺吾,丫就是個馬前卒小黃門龍套男,半年來大江南北打著游山玩水的名義幫著劉澈全國找我,最後被丫在男廁里給撞到了——命運啊,跟我開了個玩笑……

劉澈來得比平日早了一些,今天的菜肴依舊是我最喜歡的,我卻提不起胃口來。

"我要回家。"我繼續傳達心願。

他為我夾了菜,對我的話充耳不聞,微笑道:"今天,徐將軍來見我,自願領兵攻打閩越國,你怎麼看?"

我把菜夾出去,說:"哦。"

"一年前,朝中因罪折損了幾名大將,如今能領兵的也就是徐立和白樊兩位將軍了。這兩人軍中的威望也高,少有敗績,不過徐立冒進,而白樊更穩。"

"燕離回家了嗎?"我自顧自問著。

他也自顧自說他的。"如今朝中,文臣偏重,沈東籬退隱後,韓歆卻也獨木難支,今年本打算開恩科取士,只怕要被這戰事延誤了。"

我勉強扒拉了幾口飯,沒食欲了,放下碗筷,爬回床上挺尸。

他們知道我在這里嗎?

知道嗎?不知道嗎?

知道了會來找我嗎?

劉澈仍坐在桌邊,靜靜看著我,雨停了,屋簷上的雨卻還在一滴滴地往下掉,傳來聲音——咚,咚,咚,咚……

好像時間都要停滯了。

"瑩玉,你別這樣……"劉澈輕輕歎了口氣。"多少吃點吧。"

其實,我也不是故意不理他,只是提不起勁來,吃不下飯去。

"我吃不下……"便是他找來小油雞,我也吃不下。

我心說,這命運真是微妙地平衡著。之前,我就想說吃吃小油雞,看看摸摸美男,後來小油雞有了,男人們都被我吃吃摸摸過了,可結果卻落到這田地……

我心目中,那有小油雞吃有美男看的幸福小日子,一去不複返了嗎?其實有沒有小油雞是無所謂的,關鍵看在誰身邊,若有他們在身邊,便是粗茶淡飯,我也吃得歡快,若沒有了他們,我這人便如死了一樣,沒勁,做什麼都沒勁……

我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他窸窸窣窣地坐到我身後,我背脊一僵。

"瑩玉,你是不是還怪我傷了你?"

"你知道,我是無心的,那只是一時失手。"

"我總以為,只要我當了皇帝,你便會一直呆在我身邊了,為什麼你要離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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