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女人!
我心頭一跳,腳下沒有停步,但是已有十來種可能性猜測在腦海中生成。當我一腳踏進前廳的時候,我已經做好了應付一切的准備。
不過短短三天,燕五看上去似乎瘦了一圈,或者只是憔悴了,臉色不大好,看到我也沒有什麼表示,只是點了個頭,連笑容都欠奉。站在他身旁的,也就是方才喊他師兄的,是一個身穿素服的少女,看上去十**歲模樣,瓜子臉,杏仁眼,一副小白兔模樣,清秀可人。都說女要俏,一身孝,看她這——等等,一身孝?我心里咯噔一聲,心道,這可出大事了……
燕五那厮沒有理會我,我也不問他,只是眼角偷瞄,徑自走向陶二,微笑道:"你們可算回來了,事情辦得如何?"
陶二點了下頭,攬過我說:"燕離師門遭遇不幸,這是他的師妹白笙笙,會在我們府上住一段時間。"陶二將燕五師門的事輕輕帶過,顯然不想在公眾場合多談,但從這只言片語也不難猜出,這隱晦的"不幸",只怕是滅門慘案——只留下了一個活口。
白笙笙怯怯看了我一眼,似乎正猶豫著該怎麼開口稱呼我,我們善解人意的燕五便開了口,柔聲道:"她是這李府的家主李瑩玉,長你兩歲,你喊她一聲姐姐便是了。"
我看了燕五一眼,心里頗有些不是滋味。其實這聲"姐姐",我是不怎麼樂意聽到的,但是總不能讓她跟著喊我老爺吧。而且人家像是剛死了家人,我還是放寬心胸,且先忍一下吧。
她向我屈了屈膝,柔柔喚了一聲:"瑩玉姐姐。"
我忍了忍不適感,回她一個微笑。"不用這麼客氣,你既是燕五的師妹,便是自己人。"我又回頭吩咐蓮兒道:"趕緊讓人收拾了乙園,派兩個靈巧的丫鬟服侍。"
燕五似還要拒絕,被我瞪了一眼,他終于表情複雜地閉了嘴。
陶二對燕五道:"你已經三天沒合眼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燕五疲憊地點了點頭,蓮兒微笑著引白笙笙往另一邊去,白笙笙不舍又害怕地回頭看了燕五一眼,看燕五回她一個安撫的微笑,我心里大叫不妙……
那兩人離開後,師傅也來了,關上門,我和我們家四個男人開起了家庭會議。
"燕離之前收到師門告急,匆匆回了黃花谷,卻晚了一步,黃花谷已被攻破,弟子盡死,鬼醫白骨服下龜息丹假死騙過對方,但是已經回天乏術,最後只有躲在井底的白笙笙逃過一劫。"陶二捏了捏眉心,顯然也是十分煩惱,"據白笙笙說,來者武功路子和中原武林人士有所不同,又聽他們口音,竟像是閩越國人,若是如此,這件事便不單純了。更何況,他們的目的並非殺人,而是逼供,似乎是在尋找什麼重要之物……"
我深呼吸一口氣,問道:"燕五是不是要報仇?"就算不是為白笙笙,他也要報這師門深仇。
陶二點頭道:"這是自然。鬼醫白骨臨死時將白笙笙托付于他,不只是報仇,燕五身負白骨一身絕學,還需將這些盡皆傳授與白笙笙。"
我捏著自己的手指,哦了一聲。且不去想白笙笙的事,黃花谷滅門之事若是閩越國人所為,那應該就與劉澈無關了。但至于他知不知情,又另作他說。
唐三將這三日來府上發生之事事無巨細向陶二彙報過,陶二看了師傅一眼,道:"他和方小侯爺一樣,既已尋來此處,便再難攔住他,與其他在暗我在明,不如索性攤開來講,是生是死,一局定輸贏。"
唐三猶自有些忿忿,但既然是陶二放了話,他也不會再做反駁,只有悶悶退下。
我原也打算跟著撤退,好讓陶二好好休息一番,他看上去也不比燕五好多少。不過他卻開了口,讓我留下。
"我?"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左右看看,蓮兒總是在這個時候無比知趣地退出去順帶把門關實。陶二伸出手來招了招,跟招呼小狗似的,我也跟小狗似的貼上去…… 被享用的弱者 。。。
他抓住我的手腕,往懷里一帶,我順勢坐他腿上,幫他捏肩膀捶背。
"二哥哥,你辛苦了!"我陪著笑臉,半是討好半是慰勞。
他斜睨了我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可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我怔道:"沒有啊!"
"那你……"他握住我的肉拳,輕捏了一下,笑道,"為何這般獻殷勤?"
我欲哭無淚,想來是平時做人太失敗,無事不登三寶殿,無事絕不獻殷勤,一般討好他只有兩件事:犯了錯和即將犯錯……
我知錯了,我們二哥看著強大,其實也有一顆少女般敏感纖細的心啊!
且不為這個想法惡寒一下,我急忙澄清道:"你這是看錯我了,我其實是一個很有良知的人,你為這個家做了什麼,我都知道,二哥哥,你辛苦了!我代表全家人給你感謝你!"說著在他臉頰上用力親了一口——啵~
他抬手擦了擦臉,無奈笑著,搖搖頭道:"你就沒有問題想問我?"
"有!"我忙回道。"你想我了沒有……"
陶二眼中閃過笑意,"我只回答你一個問題,你真的只想問這個?"
"不是不是,我收回!這個問題哪里用得著問,你肯定想死我了對不對?"我暗地里抹了把汗,這個"循序漸進先討好後後盤問給顆甜棗下迷湯"的計策失敗了。
"嗯,你的問題是'我想死你了對不對’?那我回答了……"
靠!還有這樣的!
千鈞一發之際,我撲上去,堵住他的嘴,對上他笑意吟吟的雙眸——就知道你玩我!老爺我很好玩是嗎?
他一手扶在我後腦上,加深了這個吻——老手,絕對是老手,一個吻就讓我心跳直奔一百八(缺氧),腿軟得由小油雞變成醉蝦了……
"呼呼……"我雙手撐在他胸口,大口呼吸補充失去的空氣,"陶二,你你你……你不許玩我了!"
他志得意滿,悠哉悠哉地順著我的長發,像吃飽饜足的獅子一樣眯著眼睛巡視自己的存糧……
嗚……在他面前,我永遠是被享用的弱者……
他大發慈悲地說:"好好好,不逗你了。"
"那我問了!"我調整了下呼吸,想問的問題很多,該問哪個呢……
略一思索,我問道:"我們一家六人能長長久久幸福安定,誰都不能破壞我們的甯靜生活,你說對不對?"
他手上一頓,看著我的眼神一深,但隨即又恢複了原來那副慵懶的模樣,緩緩道:"你這是在問我問題,還是要我保證?"
我心里有很多問題,但即便問出來也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其實知道了又怎麼樣,我只是要一個保證,保證邪魔不侵,家宅平安,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管了——墨惟常說我這種心態非常符合帝王政治的需要。
"我知道近來事情很多,我一個問題問不過來,有些事情知道了也無能為力,與其勉強打聽,還不如信任你們——"我眨著眼睛笑嘻嘻地看陶二,"只要你能保證,我就全心全意地信你!"
陶二輕笑著歎了口氣,伸手揉我的臉,"你這人啊,總是輕而易舉地把責任推個干乾淨淨。"
這我就不同意了,該由我負責任的男人,我哪一個推掉了?我被迫嘟著嘴瞪他,他笑著俯首在我唇上輕啄了一下。
"好。"他點頭道,"我保證,只要你不給我添亂,我就給你一個安定的家。"
哦!二哥,你真是純爺們!(我下意識地無視他上一句話的中間八個字)
他這自信的淺笑,飛揚的唇角無一不燃燒著我蕩漾的小心髒,我決定了——封他為鎮宅大將軍!
"我還有個關于燕五的問題,不知道當問不當問……"我掛在他脖子上,討好地再接再厲。
"你問吧。"我聞言一喜,他又道:"我也可以不答。"我聞言臉色一沉——他確實是玩我玩上癮了……
"我之前從未聽過燕五的師門,究竟他與師門關系如何?這場滅門慘案又是怎麼回事?"我嚴肅問道。
"這件事還在進一步調查中,現在我能告訴你的不多。只知道他自小被鬼醫夫婦收養,我十五歲那年,父親身染重病,鬼醫夫婦攜燕離來山莊。後來我父親不治過世,鬼醫夫婦離開,卻把燕離留在了山莊。鬼醫夫婦與白虹山莊素有交往,我與燕離情分如兄弟,這次黃花谷慘案,無論是何人所為,我定會讓他付出十倍代價!"
說到最後一字,掌下紅木桌應聲鏤空了一個掌印……
我咽了咽口水,又問道:"那鬼醫臨死之時沒有說什麼嗎?"
陶二黯然道:"我們趕到之時,黃花谷已然遭到血洗,鬼醫前輩憑著龜息丸仍存一息,抓著燕離的衣襟想說什麼,卻已說不出口。那時藏身井中而躲過一劫的白笙笙出現,鬼醫前輩猛提了口氣,手指著她,終于還是咽了氣。白笙笙是他的親生女兒,燕離自會遵守師傅遺命,代他照顧好唯一親人。"說到這里,他低頭看了我一眼,"所以你也別吃味,人家小姑娘剛遭遇變故,難免脆弱一些,過分依賴燕離,你若看到了什麼,也別生氣。"
我噎了一下——這可是在提前警告我,好讓我有心理准備……
我干笑道:"那是自然,我又豈是小心眼之人?"
"好了。"陶二拍拍我的腦袋,"這陣子我會把蓮兒調走,你跟著唐三或者喬四,有他們貼身保護我也放心。等這邊事情暫緩,我便送你們北上。"
"我們?"我疑惑道,"什麼我們?我們是誰?你不跟我們一起?"
"這件事既與閩越國有關,我們便要留下來查個清楚,戰事若起,你留在這里會有危險,還是讓唐三喬四護送你和東籬北上我比較放心。"
我咬唇不語,心道他也太見外了,但此時與他辯駁實不明智,我還是閉上嘴選擇了沉默,站起來道:"你好好休息,那些事到時候再說吧。"
眼看已到了掌燈時分,我雙手籠在袖中低著頭慢慢往唐園方向走,行到半路,卻又停下腳步,一拐,折向燕園。
我心里總覺得燕五有事情瞞著我,其實又何止是他,這李府之中,除了喬四誰都有一肚子秘密,別看喬四說話少,他藏的也不多,若說師傅讓我依賴,卻還是喬四讓我徹底地放心。
猜心實在太累,而眾所周知,我實在不是一個勤快的人。
燕園燈火俱滅,我心想燕五必然已經睡著了,聽陶二說,他們兩個連夜奔馳至黃花谷,解決了谷內之事,沒怎麼合眼便又回了洛城,可能是因為收到我的信,也可能是因為收到唐三,甚至是師傅的信。
我在進去還是離開之間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忍不住推開了院子的小門,立在他屋外偷聽了一會兒,里間無聲無息,果然是睡著了吧——我不怎麼想吵醒他,但是三日未見,他又遇到那樣的事,我心里總歸是記掛他的,傍晚見面時他對我的態度,我便忽略不計了。
他門沒有上閂,我一推便開,回身關上,躡手躡腳地朝著床鋪方向靠近,屋里沒有點燈,只有月光透過窗縫照了一線進來,一片寂靜中我聽到燕五淺淺的呼吸聲。
伏在床頭,借著微弱的月光,我不甚清晰地看到他睡夢中仍微鎖的雙眉,伸了手去,憑空描摹他的眉眼。和唐三那稍顯銳利的劍眉不同,他的眉色稍淡,眉梢微挑,相書上說,濃眉者多情,也不知他這人是不是就稍顯薄情了。我只知道他平日里狡猾得緊,最愛捏我的鼻子,最愛看我倒黴,好似看我愁眉苦臉的他便高興了——真是一點都見不得我好,對我算是若真有那七八分情意,倒也算應了那句"打是情罵是愛"了。
燕離啊燕離,你對我到底有幾分真情?你是不是怨著我什麼?
"看夠了?"
他驟然出聲,嚇得我手一抖,剛要縮回來,便被他抓住了手腕。
"黑燈瞎火的,看得清楚嗎?"他仍閉著眼,因是半醒,聲音聽上去低沉沙啞。
"我我我……"我結結巴巴看著他,"我沒想吵醒你的!我以為你睡沉了……"
"便是睡沉了,警覺性也還在。你這時來找我,有什麼事?"
我聽這話,胸口一堵——沒事便不能來看他了嗎?
"想你了唄。"我且先說句好聽。
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聲音里分明帶上了一絲笑意。"難得你誠實。"說著把我拉上床,右手不含糊地扣著我的脈搏,竟是又犯起了職業病。
他自己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倒還關心著我的身體,突然之間,我為自己之前幾天沒心沒肺的放縱感到羞愧。
"身體無大礙,繼續保持。"他淡淡下了評語,摸摸我的腦袋,"不過酒色傷身,你還是適可而止。"
我一噎,無從反駁起,只有悶悶哦了一聲,伸手抱住他的腰身,"謹記神醫教誨,神醫大人,小的服侍你就寢,你可以安息了。"
他睜眼看我,又在我鼻子上捏了一把,失笑道:"你這人說話總能把人氣死。"
我傻笑道:"我是個沒文化的小流氓,說錯話你可莫往心里去啊!"
他歎了口氣,低下頭來,蹭著我的鼻尖,聲音壓得極低,卻震得我心口生疼。
"我看上去,很需要別人安慰嗎?"
夜半無人私語時 。。。
那聲音里有濃濃的倦意。
"不需要。"我雙手摸索著捧著他的臉,"我不是別人,是內人。"
嗯,是內人。
我又重複了一遍。
他睫毛極長,感覺這一眨眼都要拂到我臉上了,雖然近得幾乎沒有距離,我卻反而看不清他的容顏了,只能感覺到他灼熱的呼吸。
"內人……"他也重複了一遍我的話,將這兩個字放在舌尖品味了一番,笑道:"這兩個字聽著倒是討喜。"
我也學著他的樣子,摸摸他的腦袋,"嗯,討喜討喜,燕五燕小五,我不是來打擾你休息的,你快睡吧,我看著你睡好不好?"
"你啊你……"他淺笑著,"這跟平常的你倒不像了,本想逗你幾句,還是算了。"說著微微收緊了環在我腰間的手,"你既願意自薦當抱枕,我也不好意思拒絕了。"
我聞著他身上傳來的藥香,心跳漸漸平緩下來,平日里,總是跟他斗個你死我活的,有時候這樣靜靜依偎擁抱,感覺也不錯。
他下顎在我腦袋上輕輕蹭了幾下,伸手抽去我的發簪扔在床頭,這個信號我讀懂了——他希望我今晚留下,不要離開。
他並不需要我說什麼話來安慰他,有時候說太多反而是一種殘忍地提醒,他若願意傾訴,我自然靜靜聽著,他若不說,我便當個安靜的抱枕,人在孤單無助的時候,總是希望能夠抱住點什麼,就像溺水之人緊抱著浮木。那些年一個人的時候,我能抱住的只有自己,而那只會讓孤單更加深入骨髓。
我在黑暗中半睜著眼睛,感受著隔著衣服傳遞來的溫度和心跳,還有呼吸間胸膛的起伏——看樣子被我吵醒後他一時半會是很難入睡了。
"李瑩玉。"
"嗯。"他又這樣連名帶姓叫我了。
"其實我們挺像的,對不對?"
"對。"都是被人收養,都要面對親人的死亡,我義父是不治病亡,他的養父兼師傅卻是死于非命。
"那時候,你才五歲吧,你是怎麼想的?你一個人,又是怎麼活下來的?"他輕輕撫著我的後背,用緩而柔的聲音問我陳年往事。
"我啊……"我回想了一番,答道,"我那時候想——報複社會!"
他動作一頓。
我借著說:"那無良的大夫,因為我們沒錢就不肯給義父治病,義父過世後,我第一個想法就是宰了他!"
"然後呢?"
"沒然後了……如果義父知道我那麼做,一定會不認我的。我就挑了兩桶大糞,潑在他們家門口。"
燕五嗤笑一聲,"你從小就這麼損。"又歎道,"難怪你一直不喜歡大夫,對我心存偏見。"
這……不可否認是有陳年因素在,我對大夫這個職業的人無甚好感。
"你不一樣啦。"我安慰他道,"一般的大夫沒你這麼可惡,總是要我好看,整我,罵我,陷害我,你說我得是得罪你幾輩子才讓你這樣怨我。"
"哼哼……"燕五冷笑兩聲,"你不自我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太皮癢了?我可曾對旁人這樣?"
"好好好,你燕神醫是對的,都是我的錯……"我大人有大量,不與他一般計較。
他勉為其難答應了一聲,繼續問道:"後來呢?接著說。"
"後來啊,我就一個人游蕩了兩年,然後遇到我師傅。沒什麼英勇事跡值得稱道的。"那些挖菜根跟野狗搶食,鼻涕眼淚一大把追著師傅不走的往事,真沒什麼好提的。
但他好像知道了什麼,歎了口氣道:"你這人便像雜草一樣頑強,便是在最貧瘠的土里也能生長。與你一比,倒顯得我脆弱了。"
我弱弱問道:"你這是在誇我嗎?"
"就當是吧。"他笑了笑,"我與你不同,你自小與義父相依為命,我卻已有許多年沒有見過師傅了,每三年回一次谷,接受師傅的考驗,此外便再無聯系。我一直以為師傅師娘不喜歡我,當年才把我留在白虹山莊,雖然把醫書毒章都傳給了我,卻許多年也沒有來見我一面。谷中弟子十數人,除了笙笙,竟沒有一個人知道我的名字,想來他們連對弟子們提起我都不曾。"
"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他們怎麼可能不喜歡你?若不喜歡你,怎麼會傳你醫術?"
"師傅心里想什麼,我最終也沒有得到答案,但那時他枯瘦的五指緊緊攥著我的手腕,幾乎要將我看穿,我看著他的眼神心里便想,或許之前我一直誤會了什麼,師傅待我是極好的,黃花谷三門秘術,竟是連笙笙也不曾習過,師傅只傳給了我。火化了師傅和師娘,我想起了許多事,過去一直忽略的細節,那時才漸漸清晰起來。"
"師傅為人嚴厲,待弟子十分苛刻,師娘卻十分溫婉慈愛。小時候背醫書,錯一個字便是一藤條,師娘看著不忍心,卻也不敢求情,因為她若求情,師傅定然罰得更厲害,只有到了晚上才來給我上藥。那時我極依賴師娘,怕極了師傅,可後來才知道,那些靈藥,都是師傅偷偷塞給師娘的,還囑咐師娘不許告訴我,也是後來他們離開白虹山莊時,師娘含淚相告,我才知道了這些事。"
"我十三歲時便能獨立行醫出診,那時只道自己天資過人,對師傅滿腹怨氣,可如今想來,若非他那般逼我刻苦,我也不會有今日。可笑我一直對他心存不滿,若非為了見師娘,甚至懶得踏進黃花谷一步。直到那日我收拾他的遺物,看到許多自己小時候的玩具,風箏,竹蜻蜓,弓箭……那時他怪我不學無術,玩物喪志,沒收了去還罰我抄書,本以為早已被丟棄,卻不料他都還留著……現在我方知他用心良苦,自己扮著黑臉,也不怪我不知感恩,這些年來他在谷中定是時常盼我回去,只是他總不說,我又如何知曉,如今想要再謝師恩,卻已是為時已晚……"
燕五的聲音漸漸低沉了下去,最終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