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病了,不是裝的 。。。
我淡淡抬了抬眼皮,劉澈拎著壺酒遙遙站著,望著我微笑。
我不高興的時候總會遇見他,我高興的時候遇見他就會不高興。
這個時候我不想看到任何人,但他顯然沒有領悟到我眼神里的逐客令。
"你看上去情緒低落,很少看到你這副模樣。"他自來熟地在我對面坐下,我沉默以對,心想我跟你很熟嗎。
他倒了杯酒與我,"你這情緒,正好該喝花雕。"
我舉起酒杯,往旁邊一撒,"師傅說過,經過別人手的茶酒不能喝。"
他臉色未變,倒像是早有准備了,我倒掉酒,他也不惱,索性自己喝自己的。"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我接道,"色會迷人眼,酒是穿腸毒……"燕五說,酒色傷身須適度。那後面半句,在舌上一頓,終究是沒說出來。"你這個神棍,既然愛算命,不如幫我算算,命里會有幾段姻緣,幾個男人。"
劉澈悠悠道:"有個人對我說過,命不宜多算,會越算越薄。"
我嗤笑道:"你怕算不准吧。"
"那人又說,財富,姻緣,福壽,一生命運都在掌中,命不是算出來的,而是需要自己去掌握。"
"那人騙你的,若早知道何處是終點,就不會多走那麼多彎路了。"我不屑道。
"可若直奔終點,豈非錯過了一路的風景?"劉澈少年捏著酒杯,酒勁上來,白皙的臉上泛著淡淡的粉色,因微笑而上挑的眼角微微潮紅。
"哪個王 八 蛋這麼多大道理!"我皺眉切了一聲。
"嗯,是一個王 八 蛋。"他笑了一下,突然咳嗽起來,不要命地咳起來。
"少年啊……"我有些看不下去,"都說算命的人泄露天機會遭天譴,你出門在外還是小心被雷劈,喝酒都要小心被嗆死啊!"
他好不容易止了咳嗽,抬起袖子拭著眼角,笑著說:"老爺你說話陰損不留余地,也要自己多多當心啊!"
我瞪了他一眼,想要罵幾句,卻又提不起勁來,最後問道:"你哪里拿的酒?"
"廚房。"
"去,給我拿兩壺來!"
"不是說不喝經過別人手中的酒嗎?"
"量你也不敢在我的地盤做手腳!"
劉澈少年無奈地笑著,搖搖頭,又搖搖晃晃地去了趟廚房,抱來兩小壇酒兩個大碗,在清風明月中淒楚獨酌——各自喝各自的。
我和燕五之間的感情糾葛,卻不能對其他四人言起,去找墨惟,又怕驚擾了他好事,只有這沁人的夜來香陪我愁斷腸了……
"誒,你說,要怎麼才能留住一個人啊?"我打了個酒嗝,問道。
"要看她心里有沒有你。"劉澈與我背對背坐著,只聽得他的聲音,也已有了六分醉意。"她心里若有你,那便容易留,若沒有,你便是死在她面前,她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嗤……"我搖搖頭,嘲笑道,"說得這麼苦情。他心里若沒有我,我又何必留他。他心里若有我,為什麼又要走?"
"由愛而生恨,癡,嗔,怖,憂,愛很容易,相愛很難,相愛容易,相守很難……情之一字,本就不可理喻……"
"問世間情是何物啊!"我幽幽一歎,"直叫人喝酒想吐……"
"呵呵……"劉澈低聲笑著附和,少年的聲音帶著酒意,輕醉清寒。"那人說,有錢人終成眷屬,有情人終生痛苦,情之一字,不知也罷。"
"那可由不得你!"我搖搖晃晃站了起來,看著天邊翻出了魚肚白,心想,天亮了,該睡了,可是該去哪間屋里睡呢……
算了,回李園吧。
吹了一夜的風,喝了一夜的酒,太陽穴突突跳著,後頸上一根神經發麻,我一路天旋地轉地爬回李園,心里莫名想著:喬四定然以為我去了唐園,唐三定然以為我去了喬園,陶二定然忙得顧不上我,師傅在想什麼,我又哪里猜得著……
我連滾帶爬地翻上床,被窩是涼的,我哆嗦了一下,衣服也不換了,蹬了鞋子就鑽進被窩里,醉生夢死,也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快活,閉上眼睛,腦海里影像影影綽綽,快得抓不住,也分不清哪些是夢境,哪些是回憶。
陽光迤邐到了床前,我耳朵上痛了一下,這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唐三雙目燃燒著熊熊怒火,在我耳朵上擰了一把。"老爺,你昨晚去哪里喝了一夜的酒!"
我晃了晃腦袋——好想吐……
唐三見我這副要死不死的樣子,火氣稍降,手背在我額頭上一探,火氣再創新高:"還發燒了!"
我嘿嘿傻笑……"昨晚心情很好,喝了點酒,吹了點風。"我老實交代,反正他總是會知道的。
"你!"他氣得不行,恨恨在我腰上掐了一把,把我捂得嚴嚴實實。"你給我好好躺著,我去叫燕五過來看看!"
我心頭一跳,還沒想清楚問題便先拉住了他的手腕:"別去!"
唐三回頭看我,狐疑地挑了挑眉。
我支吾了兩聲,說道:"我捂一捂就好了,不想吃藥……"
唐三無奈地一歎氣,"怎麼還這麼孩子氣,生病怎麼可能不吃藥。"
不敢吃啊……燕離,那是一帖苦到心里的藥……
"你別走,陪陪我。"我拉了拉他的手腕,可憐兮兮地說。
如此這般,他便沒有抵抗力了,掙紮了一番,道:"我讓人去給你煮點熱粥,你先躺著。"
肚子是有些餓了,我終于聽話松了手。
他出去了一會兒,再進來的時候手上端著水盆,擰干了熱毛巾幫我擦拭,還嫌棄地說:"一身酒味,太惡心了!"
我閉著眼睛接受他有些粗手粗腳不太溫柔的照顧,懶洋洋嗯了一聲。
這時外邊有下人回稟道:"五公子不在燕園。"
我一驚,睜開了眼。"他走了?"
唐三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又問那下人道:"去哪里了,什麼時候回來?"
"五公子沒有說明。"
唐三皺了皺眉,咕噥一句"搞什麼鬼"。"算了,你去城里把最好的大夫請來。"
"是。"
我冷汗涔涔,抓住唐三的手腕,"燕五走了?為什麼沒有知會我一聲?"
唐三蹙眉道:"又不是什麼大事,難道出個門都要跟你稟告?"
許是腦袋燒得糊塗了,好半晌我才反應過來,燕五只是出趟門,還會回來的……
"呵呵,沒事……"我松了口氣,複又躺回去。
我換了身干爽的衣服,窩在被窩里裝死人,發燒的事很快傳了出去,師傅和喬四都來看了一番,喬四依舊用他的沉默表示慰問和關心,師傅同我說了一會兒話,趁著其他人不在,我拉住他,問了一個問題。
"師傅,如果有一天,必須在天下和我之間做出抉擇,你是會選擇我,還是選擇放棄我?"
師傅怔了一下,深深看著我,探了探我的額頭——"師傅,別探了,我真的發燒了,可是我是認真問的!"
"玉兒要聽真話嗎?"許久之後,師傅緩緩問道。
我歎了口氣,縮回被窩。"算了,還是不聽了。"
師傅的手隔著被窩輕撫我的背脊。"玉兒,可以不騙你的時候,我不會說謊。"
"如果有一天,真的必須做這個選擇,我會選擇天下。"嘿,果然……
"但只要你仍抓著我的手,我就會永遠站在你身邊。"
"這天下萬姓,並不是非我不可,不能大濟蒼生,我至少要讓一人幸福。"師傅輕輕扯開我的被子,溫暖的手撫上我的臉龐,"玉兒,你在擔心什麼?"
擔心啊……擔心你們心中有重于李瑩玉的原則和堅持,在最後的時刻,舍玉而取熊掌了……等我老了之後,會很得意地跟人誇耀:老娘當年我啊,有五個風華絕代的美侍郎!
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