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我瞬間被治愈了……
想來,我也和唐三一樣,是很好哄一人。
我勾了勾嘴角,笑道:"自己人,不客氣。"回吻了一下,又補充道:"我知道你對她心存愧疚,既然她不肯離你別居,便住在這燕園也無妨,只不過……"我攥著他的領子,一把扯到跟前:"切莫讓她進了你的房間,要知道,女孩子的名聲,也是很重要的。"你個有婦之夫,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吉祥物,就算要跳槽,也找個比我好點的!
他輕歎了口氣,眸里卻帶著淡淡笑意:"你竟也會為我吃醋嗎?"
于是我突然意識到,燕五一直看輕了他在我心里的分量,就像有時候我同樣覺得,他並不是真的那麼非我不可地愛著,只是那麼湊巧地,被命運捆綁到了一起。
直到走出許遠,我的肩膀才垮了下來。多難得啊,我與燕五如此貼近彼此心靈的一晚,不知道太陽升起之後,他會不會又恢複往常那副模樣,整我損我陷害我——其實,那也挺好,我甯願被他捉弄,也不想看到他那沉郁不開懷的樣子。
我多麼有舍己為人的精神啊——差點感動了自己……
被感動的我,抹了抹眼角,踏著一路月光——沒有去唐園,我去了喬園,有件事,今天晚上不弄明白了,我一定睡不著。兩只妖精鳴翠柳 。。。
喬四是個作息規律的好青年,我走到喬園外他屋里的燈是滅的,但我一推開院子的門,他屋里的燈就亮了——可見警覺性之高。
"四兒。"我拍了拍門板,第三下就落了空——門開了。
喬四披著外衣低頭看我,"怎麼這麼晚過來?"
我繞過他進了屋,他隨後關上了門,我一溜煙跑到他床上去——余溫未散,暖和。
"四兒你過來。"我對他招了招手,他眉頭微皺了一下,有些迷茫,不過還是走到床邊,我一把抓過他的手,閉著眼睛哼哼唧唧摸了起來。
喬四:"……"
"四兒。"我倚在他懷里,懶懶開口問道,"你覺得我的手如何?手感如何?"
他雖不大明白我為什麼這麼問,不過反過來握了握我的手,斟酌了一番,答道:"柔若無骨。"
我笑了一聲,真不愧是經過師傅熏陶的,要我說,就是"肉掌"二字極為貼切。
"墨惟說過,手小而軟主貴,主貴者,即招人疼愛,手小而豐厚主富,財運滾滾。就這手來看,老爺我這一生,定然富貴榮華,極盡風光。"我睜開了眼,搖頭晃腦道。
喬四嘴角勾了勾,眼底閃過笑意。"自然是的。"
"我們女人啊,一般來說是比較注重外貌的,臉上要保養,手上自然也要。我之所以不喜歡舞刀弄劍,就是因為怕磨得一手厚繭。"說著我執起他的手,比劃道,"像我師傅,他的手因長年握筆,食指和中指,還有拇指上便會有筆繭。陶二擅用刀劍,大開大合,所以虎口附近厚繭尤多。唐三的手是極巧的,多半時間只用機械暗器,繭子不多,但如飛花摘葉一類的暗器功夫,主要練于發射手勁,食指和中指之間的繭子會比其他地方多些。燕五保養功夫比女人更加高明,使的功夫又是小擒拿手,因此手上基本沒有繭子。"我頓了頓,最後回到喬四手上,"而你的手,卻與他們的又不相同,細碎的傷口比較多,因此會顯得粗糙,練的兵器駁雜,只從手上繭子看不出你擅長何種兵器,但顯然無論長兵還是短劍甚至是暗器,你都略懂略懂……"
喬四被我這一通"手相"忽悠得有些發懵,皺了皺眉,"你說的確有道理,不過為何突然說起這些?"
我歎了口氣,往後一仰,兩手枕在腦後,沉思道:"四兒,你對兵器比較有研究,有沒有什麼兵器是反手使力的?"
"反手使力?"喬四怔了一下,"為什麼這麼問?"
我屈起手臂,手掌握拳,虎口向內比劃了一下,"你先告訴我,有沒有什麼兵器是這樣使的?"
喬四略一沉思,答道:"有,反手半月刀。那種兵器只有普通長劍的三分之一長,如勾連月,一般來說,是雙手刀,江湖上很少有人用這一種兵器,我也只在圖鑒上看過。"
我心里一動,"中原武林很少見?那閩越國呢?"
"這本來就是出自閩越國。"喬四眼底閃過異色,"你見過?"
我呵呵一笑,"今天傍晚,白笙笙,你也見過了,發現異常了沒有?"
喬四回想了一番,答道:"我沒怎麼注意,她一直躲在燕五背後。"
"哼。"想到燕五,我心里又不大爽快了,不過四兒的回答還是挺合我意的,他和唐三一樣,我以外的女人,他們基本不會留意,更何況是白笙笙有意隱藏自己。"我今天晚上在燕五處碰到她,因為一直有種違和感便故意試探了她一下。"
說起來,也就是摸了摸她的手,這般動作,其他男人可做不來,易容可以騙人,但是手卻很難騙人,一個人做過什麼,終究是會留下痕跡的。
"照理說來,她是鬼醫的徒弟,手相應該會更接近燕五,便不是柔若無骨,也不該跟爺們似的有薄繭厚繭,她的手上和你一樣,也有許多細碎的傷口,那時我便想到了你。後來她極快地抽回了手,躲到燕五身邊,我又發現了一點,她的站位,很是風 騷呢……"我搖頭歎氣,一個人的習慣,也是很難改變的。"她的站位和你一樣,本能地不會將後背示人,身上幾乎沒有一絲破綻,這樣的站位,除非經過專業訓練,否則不可能做得如此自然而然。鬼醫的女兒,又如何會經過這樣專業的訓練?"
我抬起自己的手,置于鼻下一嗅,垂下眼瞼道,"如果真是行醫出身,那長年浸淫草藥,手上也該跟燕五一樣,有入骨的藥香,為何她身上有藥香,手上卻沒有呢?她記得戴草藥包在身上掩飾氣味,但終究百密一疏。"
"反手半月刀,閩越國……"我抬眼看喬四,微微笑道,"四兒,那人莫不是你原來的同行?"這話說出口,我便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喬四在意自己的出身,一時忘記了,口不擇言,揭他傷疤……
好在他看上去倒沒什麼反應,大概是白笙笙的身份更引他關注。
"如你這麼說,她的身份確實十分可疑。難道是易容?"喬四皺眉道。
"我看卻又不像……"撲朔迷離呢,"也可能是晚上看不清楚,但她臉上不像有易容的痕跡。雖如此,眼睛卻騙不了人。師傅說了,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有那樣一雙眼睛的女人,怎麼可能會是小白兔。"
喬四又問道:"二公子他們知道嗎?"
想到這個問題,我心上又是一沉,無語凝噎看著燭火:"連我都瞞不過,還能瞞過陶二那千年老妖嗎……燕五傷心之下,一開始或許有所疏忽,但以他的敏銳度,定然也已經察覺。方才白笙笙去燕園找他,我本打算在燕園睡下,燕五要安置白笙笙,這才將我趕出了燕園。"言及此處,我悵然一歎,"若非我心有准備,怕只要抑郁吐血了。陶二和燕五打的什麼算盤,看樣子是不打算讓我知道了,但就我看來,無非是要將計就計,引蛇出洞。陶二言語間對我多有隱瞞,但也可聽出,對方血洗黃花谷,不只為仇,更可能為物。他們若沒有在黃花谷搜得,便會在燕五身上著手……"我的燕五啊,他這可是要用自己作餌,去引那條大蟒蛇嗎?
"需不需要我派人手暗中保護他?"喬四提議道。
我擺了擺手,"不用了。"有些沮喪歎道,"燕五是擺明了不想讓我插手的,陶二也不願意讓我知道,言語間亦想穩住我,提醒我不要'添亂’。陶二自有全盤布局,我何苦自作聰明,亂了他的路數。唉……"我悵然一歎,"要假裝不知道陶二知道我知道,這也有些難度。"
喬四抿唇道:"我知道,你要揣著明白裝糊塗。"
我咦了一聲,斜睨他:"這句話可沒有師傅的風格。"
喬四微有些羞赧道:"這是蓮兒暗地里說你的……"
果然,還是女人了解女人,我們家蓮兒啊,哼哼,我要是個男人都愛她!
"四兒,你明白就好。有些事吧,我最好不要知道,有些事呢,我知道了也不能說,有些事,我知道了,也得看是跟誰說。"所以這件事,我不能跟唐三說,以他的性子,只怕會打草驚蛇,跟師傅說,于事無益,還是喬四更了解情況,沉得住氣,守得住秘密。
"那你打算怎麼辦,就這麼一直裝糊塗?"喬四從櫃子里又取了件被子出來,一邊鋪床一邊問我。
我滾進被窩里,趴在床上,支著下巴沉思道:"這樣憋著,我很難受……"
想到我的燕五就在那蛇口上,這心里便不安得緊,即便知道陶二定有安排,不會讓燕五受傷,可是這心上的傷,可就難說了。
明知道對方身份可疑,甚至可能是真正的凶手,自己卻被迫虛與委蛇,他心里大概比我更憋屈吧。而那個畫皮蛇蠍美人,目的何在,如今仍是個謎。
——我以為……你和陶莊主才是……
那個女人,用無辜迷茫的語氣說出那一句話,是無心還是有意?那一刻燕五的黯然卻不是偽裝的……
"四兒,這件事你我知道就好,切不可說出去。這幾天看看那妖女有什麼異動,怕只怕,她也上兵伐謀,攻心為上了!"
這個家本就有裂痕,禁不住一再挑撥啊……
那白骨精披著人皮想吃我那燕五的唐僧肉,孫爺爺我法眼一開就知道她是個妖怪,可這三棒,到底是該打,還是不該打?
翌日一早,我尚未清醒便聽到遠處傳來叮叮鈴鈴的聲音,睜眼看向窗外,天色已大亮,喬四不知何時已經起身,另一邊床上空蕩蕩的。
我一個人百無聊賴地起床洗漱,獨自行走出來吃一頓飽飯,丫鬟在一旁侍候著,我捧著飯碗隨口問了一句:"外面在做什麼,怎麼這麼吵?"
"今日開始做法事了。"
丫鬟剛回答完,我便眼尖地瞥到一片烏煙瘴氣中,劉澈少年正躲在陰影里咳嗽——看吧,被自己嗆到了吧。
我看他咳得臉色發白,心里直搖頭,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劉澈好容易平複了呼吸,站直了身子,回過身來時發現我的目光,便對我遙遙一笑,我咬咬牙,別過臉不去看他。
雖然唐三喬四他們不在身邊,不過為了不讓他們知道後生氣,我還是決定對劉澈視而不見了。也沒看到他的神情,感覺他應該走開了,我才把脖子轉正了,結果被他的突然靠近嚇了一跳。
"你做什麼!"我左右看了看,只有個小丫頭在身邊,不太安全……
"我替老爺你看相。"他又開始扮演一個神棍的角色,我都不得不為他的敬業感到佩服。
"替我看相的人多了去了。"我哼笑一聲,自顧自吃飯,不理他。再說看相,他也未必比我厲害。
他也不理我,自顧自說他的:"相書有云,女子眉色淡者,既是熱情也是寡情。老爺你眉色淡而眉形長,可見對男子或者情長不深,或者情深不長。須知人之一世心力有限,情感亦有限,喜歡的人多了,這感情難免就分薄了。所以這情熱情寡,皆是同理。"
我心頭一跳,聽著不怎麼高興,卻反駁不起來,但我這五房侍郎明擺著,他說的也沒什麼稀奇。只是這"情長不深,情深不長"八個字,著實讓我心疼了一下。
他繼續道:"臉上肉多有福,手小而軟主貴,主貴者,即招人疼愛,手小而豐厚主富,財運滾滾。老爺這一生,定然富貴榮華,極盡風光。"我眼皮一跳——這不是我昨晚剛說過的話?我驚疑不定地抬頭看他,若非有喬四在旁,我定然要以為他偷聽了……這……世上可有如此巧合之事?
我嘿嘿一笑,笑而不語,掩飾心里的慌亂。"你說的這些,都是些表面話。"我放下碗筷,挑眉道,"有本事你算算,老爺我何時有喜?"
他臉上笑容僵了一下,隨即道:"喜鵲報枝一樹春,桃李花開好事近。老爺不但有喜,而且還會是雙喜。"
"雙生?"我詫異道。
他也學我的樣子,笑而不語——這才有神棍的樣子。
見他拿喬,我也不稀罕多問,撇撇嘴道:"不過是江湖術士騙人的把戲,老爺我可是被騙大的!"那什麼亂七八糟的手相面相,墨惟沒少騙過我。昔日在國子監,我也沒少騙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