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會走鋼索的狗 (2)
「是嗎?」這個男人推了推眼鏡說:「他被殺了嗎?」
「嗯。昨天晚上被殺的。」真弓打開筆記本說:「所以有些事情要向您請教。」
「果然發生了。我一直認為這是遲早的事情。」
真弓略微不解地間:「井田先生,您的意思是丸山和久先生生前有仇人羅?」
井田守夫是丸山亡妻的弟弟。他應該才三十出頭而已,可是卻給人一種非常老成的印象。
這是一間小巧的辦公室。他穿著一套三件式的西裝,一副典型的律師模樣。和丸山恰巧成強烈對比。
「與其說他有仇人,倒不如說他是個和誰都會起衝突的人。」井田說,「他很頑固又奇怪。」
「他的太太啊!你姊姊。他們夫婦的感情好嗎?」
「嗯……該怎麼說呢。我姊姊真可憐,因為丸山只相信動物,連自己的妻子也不信任。」
「他們之間……是否發生過什麼事倩?」
「你問問晶子不就知道嗎?」
「他女兒嗎?她說他的父親不至於被人怨恨到被殺噢!」
井田淺淺冷笑了一下。他的冷笑令真弓不太敢領教。
「晶子應該很恨她父親才對哦!」
「這是什麼意思?」
「你最好問她本人比較好!」井田說,「道聽途說往往是不正確的。」
「我明白了。」真弓開始焦急起來。
她最討厭這種說話故意遮遮掩掩的男人。但是,以他相當容易令對方焦急這點來看,或許他真的是一個很稱職的律師。
「他和你之間是否有什麼過節?」真弓又問道,「這點我可無法問丸山本人噢!」
「這倒是真的。」井田點了點頭,「也不能說沒有過節。」
「這種時候能不能麻煩您回答說有過節呢?」真弓厭惡透頂地說。
「嗯,這倒是真的。可是,要巧妙地抓住日語語意的神韻是相當困難的。」
「你現在在上日語課嗎?」
「總之,或許他恨我吧。可是,我沒有恨他的理由。」
「拜託你說得更具體些。」
真弓暗下決心:將來即使發生任何事情,自己也不會委託這個律師。
「丸山是個無法適應現實生活的人。」井田慢慢地斟酌字句說,「他整天沉浸在動物的世界裡……唉!其實我也非常清楚人世間的確有許多麻煩的事務。但是,只要是人就必得活在人的世界裡。對不對?」
「我沒有意見。」
「這倒是真的。總之,那個動物訓練中心成立之初也是沒有任何計劃的。他只是想到自己能和動物在一起就像孩子般的高興……」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井田苦笑說:「單是那些設備,你想要花費多少錢呢?而丸山又是個完全不會自己張羅錢財的人。」
「那麼,是你出資幫助他的羅?」
井田點了點頭說:「將近一億日幣。為了籌這些錢,我也傷透了腦筋。如果不是受我姊姊之托,我才不管。」
「可是,現在好像經營得相當不錯的樣子。」
「大約是這一年才好不容易有盈餘的。我好不容易才舒了一口氣」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覺得丸山沒有恨你的理由。」
「按常理而言,確實是如此。」井田搖了搖頭,「可是,他是一個不切實際的人……。是這樣子的丸山認為只要飼養動物的話,工作就會上門。」
「也就是說」
「丸山認為動物維持自然的本性時是最可愛的。或許真的是如此吧!但是,如果要被廣告商或電視製作人採用的話,就必得要動物們學會某些技能。」
嗯。或許真是如此吧!
「所以,我出錢的條件是丸山有責任訓練動物學習特殊技能。」
「這就是你被他憎恨的原因嗎?」
「是的。有一次他還氣得面紅耳赤,罵我一點都不瞭解動物的心理。罵完後就很生氣地走了。可是,因為沒有別人願意出資給他,所以他又來我這裡,向我低頭,弄得非常尷尬。」
真弓心裡想:我也討厭向這種人低頭。
「可是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
「快六年了吧!我姊姊是在那個動物訓練中心開張的一年後去世的。」
「請恕我冒昧……。她去世是因為生病去世的嗎?」
井田的職業性撲克臉上突然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
「她等於是被丸山害死的。」井田說,「她操勞過度而病倒……單是照顧那些動物就不是一件簡單的工作。」
果然如此。真弓心裡想道。井田也不是不恨丸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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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電視公司的工作人員對晶子說。
「下次還要再麻煩您呢!」晶子低著頭說,「唉!你也要行禮哦!」
「吱!」發出吱的叫聲,並抓抓頭的是一隻黑猩猩。
工作人員大笑。
「唉!真是個出色的藝人。那麼,下個星期見羅!」
「謝謝!」晶子把黑猩猩抱起來,朝電視公司的停車場走去。
現在已是晚上七點左右。演藝界好像沒有白天與夜晚的區別。
她把小型貨車的後門打開,說:「你乖乖睡覺吧!」
她把黑猩猩放進車裡,並關上了門。
她正要打開駕駛座的車門,突然「嗨!」
後面發出了一個聲音,晶子「哎呀!」地大叫一聲跳了起來。
「對不起!嚇著你了!」
「是你……。如果你要等我的話,就該事先告訴我嘛!」晶子把嘴唇湊向山口牧也。
「我聽說了哦!」山口牧也說。
「嗯。我本來想告訴你的。上車吧,」晶子催促山口說。
小貨車起動後,距其不遠處,有一輛黑色的車子開始在它後面跟蹤。
「竊聽是違法的哦!」真弓說道。
「我們又不是用它做壞事。」淳一說,「最糟的是一些有權力的傢伙利用竊聽器做壞事。我只不過是個小偷而已。」
「這有什麼值得驕傲的?」真弓聳了聳肩說。
車子的收信機傳來小貨車內兩人對話的聲音。
「聽說你爸爸被人殺了」是男孩子說話的聲音。
「他叫做山口牧也。」真弓翻開筆記木說,「二十五歲。到處打零工過活,沒有固定職業。」
「像他這樣的人現在很多!」淳一說,「可是,我卻專心致志地從事小偷的工作。」
「你知道是誰殺的嗎?」山口問。
「不知道,完全沒有線索。」晶子回答道。
突然間兩人都沉默了下來,然後……
「可不是我殺的哦!」山口說。
「我當然知道。這種事情我連想都沒有想。」晶子說,「只是我很擔心!」
「擔心什麼?」
「我擔心萬一警方得知有關你的事情。」
「我和你父親起爭執的情形,許多人都看到。」
「嗯。所以,我才擔心。」晶子說,「你……昨天晚上去那裡?」
「昨天晚上?在公寓裡呀!我又沒有其他地方可去。」
「一直在公寓裡嗎?」
「嗯。可是,只有一個人,又沒有人可作證。」
「是嗎……」晶子這樣說完後就陷入沉默。
「我該怎麼辦呢?」山口說道。
「最好不要再見面吧!」
「或許暫時這樣做比較好吧!」
「嗯。就在車站附近停車吧!」晶子好像心情轉壞似地說。
「只有今天晚上在一起也不行嗎?」
「不行哦!回去之後,或許警察早已等在那裡了呀!」
「是嗎!」山口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了。那麼……」
小貨車停在車站前,山口下了車後,說:「我會打電話給你!」
他揮了揮手,然後走了。
「和她父親起爭執嗎?」真弓點了點頭說:「是為了什麼事情呢?」
「當然是為了那個女孩子呀!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只是為了這件事情。」
「什麼意思?」
「你聽!」淳一說道。
收信機裡傳來晶子啜泣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小貨車又發動了。
「怎麼辦?」
「我們再跟蹤一下吧!」淳一如此說。
小貨車在夜晚的道路上相當快速地奔馳著。
「奇怪!」淳一說。「她怎麼朝反方向開呢?」
「她闖紅燈噢!」真弓說。「她怎麼了?」
「糟了!那個女孩子也許想自殺哦!」
「開快點!不要跟去了!」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淳一坐穩後說:「那麼,如果超速被罰的話,你可要負責哦!」
小貨車的確在橫衝直撞,它根本就無視車道的存在。
「她如果再這樣橫衝直撞下去的話,會引起嚴重的交通事故的!」
「一定得想個辦法才行!」淳一說。「嗯,方向盤交給你了。」
「加速器呢?」
「全部交給你!」
淳一打開窗戶,並把身子探了出去。
「你想幹什麼?」
「跳到小貨車上去。」
「不要輕舉妄動呀!」
「看我的!」淳一鎮定地說,「把車開去和小貨車並行!」
「你要小心點哦!如果你死了,我就開槍把道田殺了,然後去自殺。」
「為什麼要殺道田呢?」
「順便嘛!」
淳一靈巧地從車窗爬了出去,由於風速太強勁,所以他邊皺著眉頭,邊爬到車頂匍匐前進。車頂咚咚地響著。
「小心點哦!」真弓大聲喊道:「不要讓我這麼年輕就當寡婦哦!」
車速加快後,立刻就和小貨車並行了。
真弓偷瞄了一下小貨車車內,只看到晶子的眼睛筆直地瞪著前方,她的眼睛好像完全沒有看到旁邊的車子。她果然有些不對勁。
小貨車突然靠了過來。好像快要撞上真弓的車的樣子。真弓捏了一把冷汗。
她覺得好像聽到一聲輕敲車頂的聲音,然後她就看到淳一的身體躍過空中,朝小貨車的車頂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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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淳一搖了搖頭說:「差點讓我這麼年輕就當鰥夫。」
「可是……」真弓嘟著嘴說:「人家擔心你嘛!」
「儘管如此,刑警也不能開車時看旁邊……」
「是我不好。」晶子羞愧地低著頭說:「對不起!」
「唉!算了!」真弓聳了聳肩說:「你以後不要再胡思亂想哦!」
真弓剛才駕駛的車子非常漂亮地橫在安全島上。
「幸虧沒有造成嚴重的交通事故。」淳一說。「對不對?」
「嗯……」晶子無力地點了點頭。
「如果你真的想死的話,誰也無法阻止你。但是,車後的黑猩猩也許還不想死呢!」
晶子非常驚訝地看了淳一一下,然後用堅強的語氣說:「原來如此,謝謝你救了我們。」
「似乎還要再花一點時間才能將交通事故處理完畢。我能和你談一談嗎?」
「嗯。」晶子點了點頭。
一輛警車飛馳而來,彷彿要翻車了般。駕駛人是道田。
「真弓小姐。」
「哎呀!道田,是你呀!」
「你……你沒事吧?」道田軟綿綿地攤在車座上。「我一聽說真弓小姐您發生交通事故,就覺得眼前一片漆黑……」
「你來得真湊巧。」
「咦?」
「這裡就交給你處理了。因為我們三個人想去喝杯茶呢!」真弓說,「嗯,我們走吧!」
他們進去附近的一家咖啡屋,三個人細細地品嚐夜晚的咖啡。當然,道田是怪可憐的啦!
「我和山口牧也交往了兩年左右。」晶子說道。
「他和你爸爸交惡嗎?」
「我爸爸……只要是我的男性的朋友,他都討厭。」
「這是常有的事情。」
「可是,我和山口牧也……我有一陣子曾經離家出走住在他的公寓裡。」
「那麼,你父親他……」
「可是,我還是很擔心我爸爸。他一個人什麼事情也不會做。」
「山口牧也和你父親經常吵架嗎?」
「他們兩人很少見面。可是,只要一見面就吵架。當然,我爸爸是不會出手打人的。因為他是一個討厭暴力的人。」
「那麼,你會不會認為是山口牧也殺了你父親呢?」
「我不這麼認為。他沒有必要殺我爸爸。即使我爸爸反對,我也已經超過二十歲了,所以,只要是我想結婚,就可以結婚。」
「井田先生說你很恨你父親。」
「我舅舅嗎?我實在無法喜歡他,他是個冷酷的人。」
「我也有同感。」真弓點了點頭說。「她說的是」
「我來說吧!」晶子歎了一口氣說。「我爸爸他……」
「他證明給你看山口牧也是個大騙子吧!」
真弓聽了淳一的這番話後,稍稍睜大了眼睛。
「是的!我爸爸花了好幾天的時間跟蹤山口牧也。他調查到山口牧也所打的零工都是一些和暴力集團有關的工作。」
「你自己也發覺到了,不是嗎?」
「嗯……。可是,他跟我說只要我跟在他身邊,他就會去找正當的工作。可是還是不行。」
「何以見得?」
「昨晚……。他跟我說他昨晚在公寓裡,可是,我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沒有人接。」
「也就是說……」
「他在別的女人那裡。我當然很清楚,所以,我才會自暴自棄……」
「這也不值得你去尋死呀!」淳一平靜地說。「一年之後,你就會忘記的。」
「嗯。」晶子略微落寞地微笑說:「那些動物們沒有我照料的話,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晶子把咖啡一口氣喝光後說:「我聽說了有關那只會走繩索的狗的事情。」
「嗯。有吧?」
「但是不在我那裡。」
「什麼意思?」
「我父親確實曾相當熱衷地教了一隻狗走繩索。」
「它學會了嗎?」
「我不知道。它不是我那裡的狗,是別人飼養的。我爸爸到那個人家裡教它。」
「他經常到人家家裡訓練動物嗎?」
「沒有。除此以外再也沒有別的了。」
「那麼……」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接下這樁生意。或許是由於對方付的錢很多吧!」
「是誰家的狗呢?」
「這好像也是相當保密的。」
淳一慢慢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