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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臥紅塵》第35章
醉臥紅塵》番外《青帝之章—初遇》

芙蓉城在一片玫瑰色的晨曦中悠悠醒轉,阡陌縱橫的七十二道水脈貫穿了整個城郭,叮叮咚咚的流水聲如箏樂般環繞著這座春城。朵朵芙蓉悄悄隱在這涓涓水域中,白的,青的,緋的,火的,仙姿娉婷,綻放如歌。

  幾個輕紗宮簪芙蓉面的仙子從遠處凌波而來,到了近前,一齊飛掠而起,柳絮似的飄然落到殿前。

  「青帝陛下,您的發還沒梳好……」

  「陛下,您的朝服弄皺了……」

  青帝一身盛裝打扮站在殿前,任一幫仙子們七手八腳地擺弄著,朝見天帝對她們來說是莫大的盛事,難免在自己主子身上吹毛求疵。

  半響之後,青帝見那些纖纖玉手還沒有停下的意思,不由暗自嘆了口氣道:「好了,再弄下去要誤了時辰了。」

  仙子們這才萬分不捨地垂首退開。

  頭戴銀冠,一襲淡青色朝服的青帝沿著玉石鋪就的長道向天門走去。身後遺下眾花仙們細細的碎語:「陛下真是怎麼打扮都好看……怎麼弄都不膩啊……」

  青帝奉詔朝見,都是經由芙蓉城上的天門前去的。並且由天帝指派的風仙護駕。

  此刻,天門外已經有風仙駕馭的輦駕在那候著。

  「我們啟程吧。」青帝微微一笑,風仙忙收斂起自己有些呆滯有些不守禮法的目光,駕起天馬直奔天宮雲殿而去。

  天界西山,蟠桃園。

  園子裡的桃花已經凋盡了,青澀的桃子夾在一片蔥翠枝葉間中若隱若現。

  青帝悠然行走於園中。

  忽地,一顆微青的桃子不偏不倚地打到他的銀冠上,然後骨碌碌滾了開去。

  他裝作沒看見,依舊神情自若地在林中巡視著。

  踱了幾步,又一顆桃子正中他的頭,這次用力很大,不止打痛了他,還把銀冠也打歪了。

  青帝倒也沒有氣惱,只是慢吞吞地揉揉發疼的頭皮,順手把繁複沉重的發冠也取下來,拆開已經散亂的發髻,自顧自地打理起一頭流泉似的發來。

  躲在枝葉間窺視的肇事者有些不耐了,這個人怎麼沒有氣得跳起來呢?一點都不好玩。

  忍不住一個挺身跳將下來,叉著腰對著那人叫道:「喂,這裡是蟠桃禁地,誰讓你進來的?」

  青帝繞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個金袍童子,只見他約莫十一、二歲模樣,束著兩個垂耳髮簪,紅撲撲地臉蛋長得甚是漂亮,尤其那指手畫腳大大咧咧的模樣更是讓人莞爾。

  「今年蟠桃收成不佳,天帝陛下讓我過來看看。」

  青帝及時瞥見金袍童子臉上浮起一層難堪的紅暈。

  照料桃園的仙女最近常向天帝哭訴園裡的桃子結實少,長得又小,懷疑是仙樹病了。今天看來,也許不是仙樹的問題吧,收成不好是因為桃子還沒成熟就被人摘下來吃了吧。

  金袍童子的目光在空中飄忽了一會,語氣中帶了點欲蓋彌彰的羞怒:「這些臭桃子,一點都不好吃,又小又酸又澀。」

  「那是因為它們還沒成熟啊。」放眼望去,確實沒看到幾顆熟透的桃子,哦,不,眼前不就有一顆麼?

  青帝笑眯眯地望著他,只見那賭氣似的臉蛋白裡透紅,彷彿捏得出水來,怎麼看怎麼像一顆熟透的桃子啊……

  「你對著我笑什麼?」金袍童子狐疑地瞪回去,而後大模大樣問道:「吾乃天帝皇太子月昭,你是何人?報上名號來。」

  「咳咳……」青帝清了清嗓子,暗地裡笑翻了,臉上卻風平浪靜,神情謙恭:「微臣乃芙蓉城青帝織錦,見過皇太子殿下。」

  隨著上前一步行君臣之禮。

  皇太子皺皺鼻子,有些沉迷於忽然襲來的幽蘭香氣,眼前的人一身琅繯仙氣,談吐溫文有禮,對了,他好像說他叫什麼青帝的來著……難道……

  「父皇說的那個新來掌管蟠桃園的花神就是你?」狐疑的眼神……

  「正是微臣。」

  「哼!」扭過頭打算給這個傢伙一個下馬威:哼哼,看我怎麼把你整跑……

  「嗯……殿下……」

  「什麼事?」

  「……你嘴邊還留有桃子毛……」溫和的聲音非常非常之有禮貌地提醒他。

  「……要你管……」月昭回頭瞪圓了那雙原本已經很圓的金瞳,這次,真的,惱羞成怒了。

 初見時的第一回合便被人擺了一道,委實丟臉啊。

  **********

  「哈哈哈哈……」天帝一陣朗笑從天宮內院中傳出來,驚起了庭間幾隻優雅踱步的仙鶴。「月昭這孩子拿桃子丟你?哈哈哈……」

  青帝含笑托起茶盞,輕輕吹了吹碧綠的茶湯,一片龍舌狀的葉子舒展著,在裡面載浮載沉。

  「月昭向來頑劣任性,之前已經有很多德高望重的仙師被他氣得老淚縱橫,想不到這次卻載在你手裡。」天帝的心情甚是愉悅。

  「呵呵……」青帝沒有答話,心裡一想起月昭那張媲美桃子的臉蛋,就忍俊不禁。

  「看來,也唯有你才克得住他了。正好,月昭原來的老師昨天剛被氣跑了,就由織錦來接任吧。」天帝一臉舍你其誰的模樣:「嗯,吾兒的未來就交給你了。」

  咦咦,這是什麼話?青帝一個疏忽,天帝已經一鎚定音,把自己兒子平價大甩賣了。

  出手可謂迅捷也。

  之後過了許多年,月昭一直想不通他老爸為何挑了一個小小花神來當他的老師,殊不知打一照面,兩人就奠定了這種相生相剋的關係。

  ——完——

不堪回首的一日

「阿織……」

「嗯?」

「能否換一樣補償……」慣於發號施令的清冽嗓音此刻竟帶著一絲顫音。

「蓮,你當初應允了我什麼?莫非現在想反悔?」

「不,不是的,我……」對方匆忙解釋著,幾乎漲紅了臉,「只是堂堂水族之王,這個樣子這個樣子……」

「這個樣子有何不妥?」溫和的聲音如同拂過花間的清風,卻帶著難以抗拒的意志,「我覺得很賞心悅目呢,況且,我不說,誰還認得出你是九玄龍帝呢。」

「可我……」

「今日是我的生誕,蓮你也不肯令我開心一點麼?」輕輕的嘆息似假還真,卻讓人心都揪起來了。

「噢……」懊惱而又無奈地,對方終於點了點頭,脖子僵硬得像被人狠狠掐住似的。

……

笑眯眯地,芙蓉城的主人滿意地端詳著眼前的銀發美人,雪白廣袖和曳地的裙裾勾勒出一個高挑修長的側影,因為羞惱而故意撇開去的臉頰染著淡淡的金色,柔和了眉宇間原本凜冽生威的氣勢。一枝亭亭的白荷立在窗前,含苞凝露,卻因為窗子裡的人而黯然失色。

真應該讓那幫上仙瞧瞧,這天界第一美人的風姿。什麼九天玄女,瑤池絕色都要靠邊站哩。可惜千方百計,連哄帶騙也才騙得他一日,還是千萬般不情願的。

搖頭笑笑,渾然不覺自己惡劣的青衣仙人走上前,拉起他說:「我們走吧,難得芙蓉城這麼熱鬧,我帶你好好遊玩一番。」

我不要啊~~穿成這個樣子,讓我怎麼見人啊……

一方興趣盎然,一方欲哭無淚。

凡是不堪回首的往事都是有其根源的……

一路從青帝的寢宮中走出來,龍帝見到路旁落單的石子都想洩憤地踢上一腳。

走在前方的好友卻彷彿毫不知情地和經過的花仙點頭談笑,真是讓他又怨恨又沮喪。

「哎呀,織錦,你在這裡啊,讓我好找。」隨著一聲清朗的叫喚,一個年輕的錦衣仙人迎了上來。

「東君駕臨,讓織錦榮幸萬分。」青帝忙欠身行了個禮。

眼前的仙人一身金色華麗衣袍,笑起來眼睛象彎彎的月牙,燦爛的笑容讓人有目眩之感。如果說天界還有誰不怕龍帝的威脅,敢公然對青帝表示覬覦之心的,恐怕就是這位日神東君了。

只見他放肆地搭著青帝的肩膀,左右張望了一下,揚眉笑道:「織錦,今天好像沒看到龍帝呢,他不在,真讓人心情舒暢啊。哈哈哈……」

「哦,蓮啊,他稍後就到。」青帝若無其事地掃了後面一眼,發現龍帝他老人家已經鐵青了一張臉,開始目露凶光了。

「來,乘龍帝不在,我告訴你哦……」接著,東君拉近自己和青帝的距離,附在他耳邊小聲嘀咕起來。

龍帝在青帝背後散發出森寒的殺氣……

東君這才察覺到異樣回過頭來,這一看,就愣在了當場。

眼前這個冰雪似的人用日神從未見過的冷傲神情望著他,淺淺的眸色讓人想起廣寒宮裡清冷的月色,只一眼,就足以讓人凍到骨子裡。

「東君,東君。」青帝忍住笑意拉扯著日神的衣袖。哎呀哎呀,快回魂啦,不然蓮就要,就要掄著拳頭撲上來了。看,他額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在日神呆滯的注目下,龍帝確實有扁人的衝動,不過瞥到青帝唇際盈盈笑意,那怒火又硬生生壓了下去。不想在織錦面前發作,不想在這樣的慶典中令他難堪。

暗自咬牙切齒,最後龍帝還是甩甩廣袖轉身離去。

等人去遠了,東君這才如夢初醒,立刻埋怨起青帝來:「織錦,如此天姿國色的花仙你都不給我介紹介紹,自己偷偷藏在芙蓉城。」

「難道東君不認識麼,他就是天界第一美人哪……」青帝呵呵笑著,注視著龍帝消失的背影,眼神柔和如水。蓮……你真是個溫柔體貼的人啊,旁人懼怕你,因為他們只看到你驍勇善戰,傲氣凌人的一面,而從沒有真正接近過你的心。

不過出於私心,我也希望這樣的你只有我一個人知曉。青帝眯起眼睛,逕自露出一抹悠然的笑。

「織錦,織錦……」東君見沒有回應,著急地搖晃著他。「你有沒有在聽我說?」

「啊,東君你方才說什麼了?」

「那個是芙蓉城的花仙吧,奇怪,我怎麼從來沒見過呢。」東君搔搔頭,有點納悶:「而且她的眼神讓我想起一個人……」睥睨天下,從沒把其他仙人放在眼裡的龍中之龍。啊咧?我怎麼會想到他了。不吉利太不吉利了。

當下連忙甩去腦中疑惑,東君挽起青帝的手:「織錦,你一定要告訴我她的名字啦……」

「呵呵,東君你見過他的……」

離開青帝,一路大步走在芙蓉城悠長曲折的水道旁,龍帝心裡把日神從頭到腳咒罵個遍,因為太過沉迷於洩憤的快感,他腳下忽然一個踉蹌,被叢生的枝椏絆了一跤。穩住身子,龍帝回頭發現自己的裙裾被一枝妖嬈的花枝勾住了。

有點惱地拉扯著礙事的裙襬,嘗試了幾次未果之後,龍帝決定用粗暴的方式解決。

剛要撕開裙裾時,一隻手從旁邊按住了他的手。

「從沒見過為瞭解開被勾住的裙子而要把裙子撕開的花仙呢。」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對方靈巧的手指談笑間已幫他把花枝解開了。

哼!站起身,龍帝居高臨下望著這個不速之客。

他還半跪在地上,仰頭微笑著,笑容在搖曳的波光中有點莫測高深,而一雙眼眸彷彿望得穿秋水,看得透人心。

龍帝從他身上感覺不到天界上仙那股清高脫俗的味道,平平淡淡的,這人身上的仙氣和他的衣裳一樣樸素潔淨,彷彿毫不起眼,又有些琢磨不透。

瞥了眼龍帝鬢上簪的白菊,那人也拍拍衣服站起來:「你是菊花仙吧,剛好,我正愁一個人喝酒悶著呢,來來,邀菊對飲也是人生樂事。」說著,便笑著要去拉龍帝。

龍帝側身躲開了。

他也不以為意,自顧自說著:「你不信?看,那邊全是我從人間收集來的美酒,今天本來想送給青帝做禮物的,不過人沒見到,只好自己先品嚐了。」

龍帝順著他指的方向,果然見到前方一間亭子裡擺滿了高低錯落的酒罈子,那隨風而至的酒香倒也香醇逼人。

那人在自己的大杯裡斟滿了酒,又拿出一隻白玉的小杯,裝滿了,遙遙向著龍帝:「來,我請你嘗嘗這天上少有的極品。」

龍帝清冽的目光掃過他手中的杯子,又凝住在他面前的大杯。冷哼一聲,他走上前,一把操起他面前的大杯,一揚袖,咕嚕嚕一大杯酒已經入腹。

「要請我喝酒就給我換個大的來。」揚手把空杯對著他,龍帝唇邊噙著酒香,聲音清越冷然。

「呵呵,看來我小看仙子了。」那人從地上操起一罈酒,遞過去。

龍帝也不多說,拍開封口,咕嚕嚕又是一大口。喝完他皺皺眉頭道:「西山鎖香片,太淡了……」

「好眼光,你嘗嘗這個。玉刀城的醉琉璃。」那人貓著腰從地上一壇壇把酒挑出來,「還有洞庭湖的千尺碧,崑崙山的天青水色,子規谷的漠紅……」

「你倒是藏了不少好酒呢。」斜瞥著他,龍帝覺得酒氣入腹,方才一腔子無名火都化為烏有,此刻只想痛痛快快喝它一場,不禁舉起酒罈笑道,「來,我們幹了它!」

「好!」

砰,砰,酒罈在空中對碰,然後又碎在兩人腳下,不記得已經喝了多少罈酒,只看到亭子裡鋪滿一地碎瓦,連亭子下暢遊的魚兒都被酒氣熏醉了。

「仙,仙子好酒量,我甘拜下風。對了,還沒請教仙子芳名。」微醺的眼望著面前被酒氣染紅的臉頰,說起話來舌頭都不大靈活:「小仙落陽。」

「哈哈,我不過是芙蓉城裡一個小人物,不足掛齒。」龍帝搖頭笑道,雖然有點神智不清,不過他還沒醉到把自己名號給祭出去。

「采菊東籬下,我看仙子有菊的清標傲骨,就稱你為東籬君如何?」

「隨你隨你……」龍帝不以為然地搖晃手中酒罈,灑然而笑。

「東籬在芙蓉城久居,想必見過那司花之天神——青帝織錦,我這個小小地仙,一直很仰慕青帝的風華,這次沒能拜見真是畢生憾事,不知東籬能否跟我說說他的事?」

「阿織麼……」龍帝眯起迷濛的眼睛,眼神不由飄到亭子外連綿一片的芙蓉上,麗日下粉紅粉白的荷搖曳生姿,微風拂來,朵朵都像那個人溫和的笑顏。

他沉吟著,然後緩緩說道:「……有人說阿織是芙蓉城百年不出的一個花仙;有人讚他睿智過人,心思細密,是輔助天帝的不二人選;還有人說他貴為皇太子師,將來必定居於一人之下,眾仙之上。而對我來說,阿織不過是……」說到這龍帝頓了頓,彷彿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

「不過是什麼?」落陽忍不住追問。

「不過是阿織而已,什麼青帝封號,什麼太子尊師,都是身外之物。」又飲了一口酒,龍帝的眼睛漸漸清冽起來,「阿織是我這生唯一的知己,他是青帝也好,他是小小的花仙也罷,在我心裡都是一樣的。我還記得,第一次遇見他就是在這片水閣……」

就在這片水澤旁,年輕的青衣花仙用不卑不亢的聲音勸戒他:

——龍皇子,您的雷牙風爪所向披靡,而您知道世間還有什麼比您的神刀更傷人的嗎?

——你想說什麼?

——龍皇子啊,比您的神刀更傷人的是人的心,如果您有了傷人之心,那世間還有什麼兵器強悍過它呢?對您來說,他們確實是蜉蝣一樣的存在,然而,我還是懇請皇子您饒過他們……

第一次有人用這麼坦然的目光和他對視,從那平靜的眸子裡彷彿能夠看到廣闊的天空和漂泊在裡面自由自在的雲朵。而這些,都是他嚮往已久的東西。

風一般獨往獨行的龍皇子,平生第一次找到他願意停駐的一灣湖泊,而這居然是在一個少年的眼瞳中。

噹噹!酒罈和酒罈碰撞的輕響驚醒了發呆的龍帝。

落陽笑著舉起手裡的酒罈:「遇見他之後怎麼了?」

「我們就成了好友。」龍帝忙埋頭喝酒,把自己流露出來的眷戀融化在搖曳的碧泉裡。

「啊,難道東籬對青帝殿下有戀慕之心?」落陽忽然訝然道。

「咳咳!」龍帝差點被酒嗆到。

「哈哈,謙謙君子,仙子好求,東籬會喜歡青帝殿下這樣的君子也不足為奇。」落陽忽然用力拍著龍帝的肩膀,讓龍帝的臉差點整個栽到酒罈裡。

「不過,我聽說青帝殿下已經有主了。」落陽轉瞬又惋惜道,「唉,可惜可惜,聽聞他已經是龍帝的人了。」

「噗————————」龍帝一口酒直直就噴了出來。「你,你說什麼?」

「哎呀,東籬不要著急,這只是傳聞而已,說不得準的。」落陽連忙安慰他,似乎沒看到龍帝的臉已經紅到了耳朵尖上。

「你,你怎麼可以隨便聽信旁人的謠言!」龍帝幾乎是用憤怒來掩飾自己的羞窘。

「冤枉啊,東籬,我只是『聽』而已,並沒有『信』啊。」落陽眨眨眼睛,帶著幾分狡黠道:「而且,我還聽說那位月昭太子和青帝也有不可告人的親密關係呢。」

「砰!」這次是龍帝手裡的酒罈碎了,他鐵青著臉道,「是誰在傳這些無聊謠言的?讓我查出決不輕饒!」

「東籬息怒,大凡出色的人物,身邊都會有流言蜚語,就連天帝陛下都有人傳他的逸事呢,再說青帝又沒有承認,呵呵,東籬你還是有機會的。」

龍帝開始還有領會到那個意思,等到明白過來,又是一張紅通通的蝦子臉。剛想為自己辨白什麼,忽然看見幾個綵衣仙女從水道盡頭匆匆飛掠而來,急促的速度,讓她們的紗裙在水面劃過幾道狹長的痕跡。

龍帝不由心生疑慮,在她們近前時將其中一個攔下。

「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匆忙?」

「不好了,快去稟告龍帝他們,青帝殿下在出月影門的時候被劫走了。」

龍帝的酒意剎時被驚醒了,他沉下臉道:「知道是什麼人幹的?」

「不知道,殿下已經不見了,還有一幫古怪的人被姐妹圍在月影門外……」小花仙因為驚慌說起話來都斷斷續續。

「該死!」龍帝鬆開手,回頭朝落陽道:「若有機會,來日再和你共飲三百杯,就此別過!」

拱了拱手,龍帝身形一拔,白色的身影如同一羽急箭,嗖地一聲掠過廣闊的水域,朝遠處落去。那身形飄逸絕倫,雪色長袖和翩翩衣袂在空中迎風展開,像一點柳絮飄然遠去,直讓岸邊的人瞧得兩眼發直。

等到那點白影消失在遠處,落陽才慢慢收斂起臉上的輕浮玩笑,對著陽光下的清麗花影遙遙舉杯:「龍帝殿下,你真是坦白得可愛的人哪,落陽敬你一杯。」

一笑飲盡。

未到月影門,龍帝遠遠就看見十幾個黑衣人被眾花仙圍在中間。說是包圍,但那些人並不驚慌,反而悠閒自在,在包圍圈中來去自如,彷彿在逗著花仙玩。可憐芙蓉城的仙子們,本來就是連刀劍都沒摸過的嬌滴滴的美人兒,此刻在他們的戲弄下不禁又羞又怒,有的還被嚇得臉色蒼白。

見這情形,龍帝一腔怒火猛地就揚上來。當下冷哼一聲,斂起衣袖,如一羽蒼鷹輕盈地落入圈子中。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中間忽然就立了個白衣勝雪,面冷如霜的美人。

只見那白玉似的臉龐上有著宛若工筆描畫出的細緻五官,斜飛入鬢的眉是一抹淡墨,而薄薄的唇是不經意的一點朱色,如果不是那蒼冷的雙頰和挺秀的眉峰,讓孤冷桀驁之氣凝聚其中,而眸光流轉之間,冰片似的目光又彷彿利劍在人心尖劃過,怎麼說龍帝的容姿都是引人遐想的存在,更何況是此時女裝扮相的他?

望著一眾看傻眼的人,龍帝不怒反笑,清清亮亮的聲音在空曠的水域上鏗鏘有聲,「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芙蓉城撒野?堂堂男子合起來欺負幾個弱質女仙,真是笑死人!今日我若讓你們逃了,怕是再沒臉來芙蓉城見阿織了。」

說話間,白衣無風而動,銀發飛舞,四處水脈感應到他的龍氣,水波激盪,彷彿要化龍而出。

那黑衣人見他說得堅定,不由心生戒備,十幾人暗中打了眼色,就向不同方向躍起。

龍帝驟然怒喝一聲,用力一頓足,只聽一聲巨大的轟鳴從他腳下傳遍四周,貫穿芙蓉城的十二道水脈瞬息而動,剎那間化為十二條白龍激越飛出。

龍帝唇際噙著朵冷冷的笑,十指輕柔翻轉,在放出水龍的同時施法將花仙們庇護在自己身邊。

抬頭望著僵持在半空中黑衣人驚駭萬分的臉,龍帝長笑一聲,雙手靈活穿插,水龍在他的操控下彷彿活物一般,死死咬住他們不放,任他們左移右閃,變換了數種身法,均無法擺脫水龍的追逐。

一時間,遠處的仙人只看見芙蓉城上空有十幾條雪白的龍在翻捲飛舞,水花迸濺,在逐漸濃豔起來的流霞中瀰漫成七色的彩虹,而雷鳴般刺耳的龍嘯響徹雲霄,震得百里之外的樹木都簌簌發抖。

龍帝發怒了,是龍帝發怒了!一個上仙望著這壯觀的景象喃喃道。

「阿織千年才過一天生日,而你們,你們居然掃了他的興,還不知把他綁到哪去了……」龍帝端麗的唇際扯過一抹令人心悸的笑,「好大的膽子啊,你們存心要激怒我是不……」

本來今天心情已經不大爽了,此刻更是火上加油,龍帝現在已經把青帝的告戒給遠遠拋到腦後,什麼不許洩露身份,穿著女裝的時候要像個淑女云云一干忘得精光,這個時候他怒火中燒,是來誰砍誰,誰撞上他刀口算誰倒霉了。

被困在半空中的十幾個可憐人已經嚇白了臉色,這時更是欲哭無淚:冤枉啊,我們也是奉命行事的啊,哪裡想到會忽然冒出個煞星來~~

龍帝慢慢朝著前方伸出右手,五指向上,口中輕唸著口訣,從他掌心倏地騰出一股白氣,白氣凝聚成團,猛地抽長,又是一聲刺耳的金屬銳鳴聲,白氣褪去之後,一桿九尺七寸長的長刀橫於掌心,明晃晃的刀鋒在陽光下一碧如洗。

天刀——雷,牙,風,爪。

「哼!」 猛地收緊手掌抓住兵器,龍帝燦銀的雙瞳隨著緊縮,細細長長的瞳孔彷彿銳利的針刺得人肝膽劇裂。

手中天刀稍稍一震,雷鳴般的聲音便隨著刀身顫動水波似的一波波傳開,震得人如遭雷擊。

一見那柄標誌著龍族帝王身份及天界第一武將無上尊崇的兵器,十幾個黑衣人才從震驚中醒悟過來。

九玄龍帝?原來眼前這個美人就是九玄龍帝!天啊……

當下哪敢再反抗,十幾個人紛紛束手就擒,口裡高呼著:「龍帝息怒,龍帝息怒!」

「說!你們把阿織帶到哪裡去了?」把刀架在一個人的脖子上,龍帝逼問道。

「屬下是跟隨月昭皇太子過來的,太子說要和青帝殿下開個玩笑,所以就扮成刺客把他擄……」看到龍帝越來越冷的臉色,他不禁嚥了口口水,「不,把殿下他帶走了。」

「好你個月昭,敢開這樣的玩笑!」龍帝氣得臉色發白,天刀一震,又是一聲尖叫般的龍鳴震得人不得不捂緊耳朵。

頓頓足,他轉身對著芙蓉城的仙女說:「放心,我會把青帝給帶回來的。」

仙女們有點驚訝又有點臉紅地看著眼前這個英氣逼人的「美人」,如果不是拿著那把嚇人的刀的話,或許會更好看……

龍帝拖著長刀正想離開,這時,身後忽然有人詫異地咦哦了一聲:「你,不會是龍帝吧?」

他有點不悅地回頭瞪著來人。

錦衣金袍的日神和一眾赴宴的上仙剛剛趕來,看到只剩殘局的打鬥,不由都把目光移到白衣翩翩,容姿飄逸卻拖著把驚人大刀的某人身上。

「天刀雷牙,你真的是龍帝?」日神忍不住又好奇地問了句,這不是剛才跟在織錦身後那個天姿國色的仙子嗎?不過仔細看看,又和龍帝那小子有幾分相似哩。

「啊啊,居然是龍帝嗎?不會吧。」

「你看,那是天刀哪,龍帝的刀尋常人都抗不動,更不要說用它殺敵了……」

「還是不像,堂堂龍帝怎麼會穿成這個樣子……」

一時間,眾上仙紛紛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

龍帝的臉頓時變得一陣青一陣白。糟了,他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把阿織的叮囑和自己穿著女裝的事情給忘記了。

看到眾仙人都用好奇的目光盯著自己,龍帝的臉一時間因為羞惱紅得就要滴出血來,恨不得找個洞一溜煙鑽進去。

偏偏日神東君還是那種那壺不開提那壺的人物,冷不防又問了句:「龍帝啊,想不到你居然還有穿女裝的癖好。」

「咳咳……」旁人見龍帝的臉色已經由紅轉黑,忍不住提醒東君不要得寸進尺。

「唉唉,剛才見到你,我還一時沒認出來呢……」可惜他說得高興,哪裡領會得了旁人的暗示。

「咳咳咳!!」身邊的上仙幾乎是擠眉弄眼地在暗示了啊。

「東君!」龍帝一聲斷喝如驚雷在眾人頭頂炸開。

「啊?你要幹什麼?」

龍帝提著長刀一步一步走來,聲音卻是清晰的,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字慢慢吐出:「我,要,殺,了,你!」

「轟!」又是幾道驚雷在芙蓉城上空炸開,瞬時月影門內硝煙滾滾,刀光劍影,而害怕被殃及池魚的仙人一哄作鳥獸散。

雖然戰況空前,然而從遠處看去,那片天空有銀龍飛舞,還有霞光萬丈,火紅的,銀白的氣糾纏翻滾著,煞是好看。

低頭思忖的青帝忽然抬頭望望遠處,浮上一抹柔和的微笑:「蓮又在大顯身手了啊,希望不要拆了我的芙蓉城才好。」

「織錦!」身邊的少年不滿地敲打著棋盤,「你在跟我下棋,我不許你老想著龍帝,說好了下贏我才可以走。」

「好好。」青帝回眸看著眼前金發金瞳的少年,幾日不見,月昭似乎又長大了些,不過,那張臉還是很像顆粉嫩粉嫩的桃子的。噗~~

「笑什麼?」少年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

「沒有,將~軍!」笑眯眯地下殺著……

「啊!不行,不行,這局不算……」少年耍賴地搓亂了棋子,只是不想這棋局太早下完,那樣,那樣就可以留他在身邊多一會。

雲頭上,青色和金色的身影下著怎麼也下不完的棋局,白雲悠悠從身邊掠過,風兒輕輕柔柔地拂過他們的臉頰鬢髮,一個任性如風,一個溫雅如雲,相對一笑,便凝成了永遠。

日後縱然繁花落盡,人去樓空,也有這快樂的點點滴滴長留心頭。

*******

落陽把唇邊的酒一飲而盡,秋水似的深邃眼瞳,痴痴凝視著雲頭上對弈的兩人,為何要讓他看見這快樂無憂的時候,還讓他看到遠處的痛苦和悲哀呢?

站在芙蓉城的至高處,仰望頭頂彷彿觸手可及的天,這九重蒼穹之下有浮生千萬,為何他能看到的,只有破滅?

撫摸著額頭光潔的肌膚,落陽不禁苦笑,這裡也有一隻天眼,卻是被詛咒了的眼睛,永遠看不到幸福美滿,能夠映在他眼瞳中的只有血雨腥風,生離死別。所以,他才會被放逐出天界吧……

「落陽,你在看什麼?」

沒有回頭,他知道是誰在背後問,於是用淡淡的口氣回道:

「我在看即將被你犧牲的人。」

很長一段時間的寂靜,然後身後的人發出一聲嘆息。

「你叫我回來幹什麼?不是不准我再踏上天界的土壤一步了麼?」

「我想知道,你看到了什麼?從你的天眼裡你看到了怎樣的未來?」

落陽霍然轉過身,雙目灼灼地盯著對方:「我看到的,你也看得到,尊敬的天帝陛下,你想庇護誰,你想犧牲誰,我都一清二楚。」

忽視對方輕蔑的目光,天帝走到雕花的玉欄杆前,目光專注地望著白雲天外:「月昭那孩子還沒有睜開過天眼,照他現在的力量,根本沒辦法渡過這一場天劫,所以我必須找一個人在我之後能幫他。」

「所以你就找上了青帝織錦?沒錯,那個花仙將為了你的承諾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只是你怎麼忍心犧牲他……」落陽低下頭,彷彿不忍再看,「青竹林中一杯黃土,一襲青衫難掩寥寥白骨。他含笑而逝,月昭便畢生孤獨……」

而在暮春的船頭,高傲的龍族之王對著清冷月光一個人淚流滿面,靜靜悼念他一生唯一的知己。生離與死別,這痛徹心扉的淚與痛又有何不同?日曦啊日曦,你為何要累得他們如此?

「縱然如此,我還是想……」天帝回過頭露出和藹的笑:「落陽,我是個自私的人,我幫月昭選了一條路,走不走得下去就是他自己的造化,至於他幸福與否,我已經無緣看到。」

「你這個自私的偽君子。」闔上眼睛,落陽聲音裡有難掩的疲倦。

天帝笑笑地望著他,沒有反駁:「落陽,你回去吧。」

「你就這麼急著想趕我走?」喃喃說著,落陽忽然想到了什麼,睜眼道:「天劫化解了,那地劫怎麼辦?莫忘了,自古以來天地便是渾然一體,息息相關,人間躲不過去,天界也會毀於一旦。」

「這個我會另想辦法,你不必擔心,快走吧,去人間找個與世無爭的地方作你自在逍遙的地仙,再也不要回來了。」

深深深深地凝視著他,彷彿要從那平靜無波的眼瞳一直看到他內心深處。落陽忽然驚駭地認識到,他彷彿第一次看清這個人。難道,一直以來他的疏遠,他的冷淡,他無情的放逐,都是故意的?

都是為了……我?

一切在心中水落石出的時候,落陽輕輕笑了,笑得雲淡風清,笑得義無返顧。

「皇兄可以犧牲青帝,怎麼就不能犧牲我呢?」側著頭,落陽說話的樣子有幾分純真,天帝一瞬間彷彿看見當年喜歡跟在他身邊淘氣的小皇弟,而就在他恍惚失神的時候,落陽忽然縱身一跳,身子越過了欄杆,就從樓上飛了下去。

天帝大驚之下,甚至來不及抓他一把,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投向底下深深的雲海。

「落陽————————」

穿越了風,穿透了雲,深深雲海洶湧著寂靜無聲的波濤,而他的人就像一羽輕盈的蝶,落著,落著,投身向雲海下的紅塵萬丈,冉冉浮生。

隱約地,天帝似乎還聽見他停留在風中最後的話語:只要有我在,便不會讓地劫應驗,皇兄,九重天下,芸芸眾生,由我來庇護……

「落陽,你這個傻孩子。」掩住臉,天帝顫抖的手卻難掩鬢邊絲絲白髮,一瞬間,這個至高無上的皇者變得憔悴不堪。

身邊圍繞的人一個又一個離去,而今,就連一直小心翼翼保護著的小皇弟都為了他離開了,他的身邊,還有什麼可以失去的?還有什麼沒失去的?

莫名的心痛如蛛網密密纏住了他的心,他張口想說什麼,卻發現身畔已無人傾聽。

「皇兄,皇兄……」

不知為何,眼前模糊晃動的,都是落陽小時在園子裡奔跑的身影,他的足下落滿了細小的丁香花,他的笑容天真燦漫,原來,自己是如此如此思念他的……

「父皇,父皇……」清脆的嗓音終於將他從哀痛中喚醒,抬眸就看見月昭蹦跳著遠遠跑來。

抱住他,月昭仰起的小臉上滿是眉飛色舞:「父皇,我終於贏了織錦一局。」

摟著懷中少年還清瘦稚嫩的身軀,天帝久久無言:月昭吾兒,天眼者注定一生孤寂,你和我,都逃不過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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