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建房忙
“自然不知。”瑞雪眉間輕輕皺了起來,心底懊惱,她早該想到,姓楚的送禮必定沒安好心!
“這送禮的楚公子,我只見過兩面,第一次在碼頭鋪子,第二次就是上元節那晚,他給我指了去田府的路。這幾日他遇到難事,我替他想了個法子解決,這才送禮上門,至於為何謝禮裡有踰矩之物,我也不知。”
這是在解釋那人來歷?那是不是表示她已經不生氣了?趙豐年的眉頭忍不住鬆了開來,再次低聲賠罪,“今日是我莽撞了,以後…不會如此了。”
瑞雪想起他剛才說的那些話,仿似對身世極在意,倒好似怕她嫌棄一般,於是又開口道,“我跟你成親之時,你只有一架破屋和半瓢包穀麵兒,恐怕天下沒有比你更窮困之人了。我若是看重錢財家世,早就離你而去了,自然也不必吃這麼多辛苦,日夜擔心你突然…罷了,我看重的是我們之間互相信賴,一起互相扶持走過來的情義。至於,母親是青樓出身也好,是皇家貴女也罷,你都是她的兒子,我是她的兒媳,這事實改變不了,自然也不可嫌棄。”
趙豐年聽著她淺淺淡淡的聲音,說出的話卻萬般暖心,雙手抓緊了被子,好似這樣就更添幾分力氣一般,“娘親…是為了逼迫我爹抱我回府才跳河自盡的,她不想…因為她的出身,讓我蒙羞。”
可憐天下父母心,瑞雪想起自己的爹娘,心下也是泛酸,等她老了,如若真在黃泉相遇,爹娘應該不會怪她吧,作為姐姐、女兒,她真的盡力了。
“以後年節,提醒我供奉婆婆的牌位,擺祭品祭奠,這裡的習俗我不熟。”
“嗯。”趙豐年應了,輕輕躺下,伸手摸摸旁邊的空處,扭頭又去看木床上的瑞雪,依然沒有起身搬回來的跡象,忍不住問道,“你還在生氣?搬到炕上來吧,那裡涼。”
如此小心翼翼、微微求懇的語氣,難得從這個倔強驕傲的男子嘴裡說出來,但瑞雪卻還是不打算太過輕易的原諒他,只是翻了個身,淡淡回道,“再一再二不再三,這是第一次!”
趙豐年微微一哽,到底理虧,沒敢再開口,輾轉反側,整整一夜都沒有睡好。反倒是瑞雪,雖然那床冷硬,卻睡得極香甜。
第二日一早,雞叫剛過,吳煜就爬了起來,悉悉索索穿衣聲驚醒了大壯,他揉著眼睛,低聲問他,“煜哥,你怎麼起這麼早?”
“唔,有事。”吳煜含糊應了一聲,就下地穿鞋出了門。
結果一進院子就見姐姐伸胳膊抬腿,模樣動作很是古怪,嘴裡甚至還喊著號子。
瑞雪見他回來,就揮手笑道,“來,煜哥兒,跟姐姐一起做廣播體操,早起鍛煉身體好。”
吳煜沉默點頭,站在她身邊跟著學,心裡說不上是歡喜還是失落,顯而易見,趙家的第一次“戰爭”,不必說,是以姐姐勝利告終了。
很快,張大河和雷子也都趕來做豆腐,瑞雪留了吳煜掃院子,也進了灶間做早飯,小半碗粳米,半鍋水,熬成黏糯的米粥,上面再蒸兩碗蛋羹,小鍋裡稍稍倒一些素油,把涼饅頭切片,沾上雞蛋糊糊,煎得兩面金黃,再加兩碟鹹菜,一頓豐盛的早飯就做好了,遞了幾塊饅頭給張大河和雷子墊肚子,剩下的就都端進了堂屋。
趙豐年早早洗漱完畢,坐在桌邊兒讀書,兩個大大黑眼圈兒掛在青白的臉上,分外顯眼,明晃晃的向所有人昭示著他昨夜沒睡好。
吳煜仿似找到了好玩具的孩子,一頓飯吃下來,那眼睛幾乎就沾在趙豐年臉上沒拿來下過,不時笑得古怪而狡黠,瑞雪瞪了他幾眼,他也沒收斂,一大早兒的又不好訓他,也就隨他去了。
趙豐年難得沒有氣惱,慢悠悠的就著鹹菜喝著粥,偶爾還給瑞雪夾上一筷子,倒把吳煜襯得像個不懂事的孩童。
一日無事,按部就班的過去了,晚上趙豐年早早就鋪了被子,等瑞雪躺下後,立刻就在被下握住了她的手,輕嘆咕噥一句,“終於能睡個好覺了。”說完這話,不到幾息功夫,就已經睡得打了小呼嚕。
瑞雪心裡好笑又心疼,替他掖了被角,“知道不容易,就多珍惜吧…”
三月初的靈風城,褪去了冬日的酷寒,積攢了一冬的冰雪早已化盡,山林開始復甦,漸漸蒙上了一層淺淺淡淡的新綠,鳥雀迎著暖風四處歡快的飛舞,歡呼著它們對春的喜愛之意。
這一時節,正是春耕未開始,冬閑又盡的時候,村人休整農具,準備好種子之後,就常常蹲在村口柳樹下,聽老人們說說今年雨水,也琢磨琢磨開塊荒地再種些什麼。
趙豐年找了里正把自家東側的空地也劃做了宅基地,然後就在村裡傳了消息要建新院子,村裡人本就有建房幫工的習俗,趙家夫妻平日人緣又好,以後開了作坊,興許還是他們的主家,眾人更是積極幫忙。
馬十一接到消息也趕了過來,白日裡在趙家做雜活、跑跑腿,晚上就先住在雲家,同山子睡一炕。他腦子靈活,又能說會道,買了幾次小物件兒都極合趙豐年心意,索性就把採買磚石木料等事都託給了他,馬十一很是歡喜,自覺得了主家信任,忙得更歡騰了。
不幾日,趙家旁邊的空地上就堆了許多青磚、木料、灰瓦,里正熱心找了東山坳的神婆掐算,選了初六的吉利日子開工,瑞雪雖然不信這些,但也不差這幾日功夫,付了神婆一百文的謝禮,那神婆許是看她好說話,走時還要了四塊豆腐,順了一只陶盆,惹得她更覺好笑,原來神的使者也是喜好佔小便宜的。
這兩日雖然沒有開工,但是日日都有鄉親過來幫忙運送木石材料,趙家在吃食上從來都不吝嗇,所以,中午都會準備一桌兒酒席款待眾人。
瑞雪就把碼頭的鋪子又交給了張嫂子,雖說碼頭日漸忙碌,食客多了不少,但張嫂子也學了將近一月,還能應付得過來。
翠娘要賣豆腐脫不開身,錢嫂子又是七個月的肚子,瑞雪也不敢讓她跟著張羅,所以張家西院的翠蘭上門,紅著臉說要幫忙打個下手時,瑞雪一口就應了下來,倒惹得翠蘭感激的差點兒沒掉下眼淚來。
她原本以為三哥一家做了那些缺德事,瑞雪哪怕不攆她出去,也不會有好臉色,沒想到,瑞雪不但對她沒有半點兒怠慢,還極是熱情道謝,這讓她晚上抱著周喜的胳膊,直說,趙家明事理仁義。
其實,她哪裡知道,瑞雪的靈魂來自現代,沒有她們這些村人,一家出事,連帶所有家族都被人指責詬病的習慣,在她心裡,吳老三一家作惡是他們一家的事,與翠蘭無關,況且遠親不如近鄰,兩家住得這麼近,交好總比交惡強。
她也正是本著這樣的想法,所以,當雲二嬸和翠娘幾個隱隱有些勸阻時,她都笑著含糊過去了,幾人熟知她脾氣,猜到她是打定了主意,也就沒敢再說。當然,翠蘭心裡也更感激,幫忙準備飯食,極下力氣。
投桃報李,瑞雪自然也不會小氣,見得周喜白日裡也跟著馬車進出卸料,午飯時,她就讓大壯抱了周家兩個孩子來,讓他們一家四口都在自家吃了,省得家裡還要開火做飯,於是趙家的飯桌兒上更是熱鬧。
初六這日一大早,村人們吃完飯就都聚到了趙家門前,城裡僱回來的幾個大師傅在殺雞拜了祖師之後,兩個負責建宅子的就開始帶人丈量挖地基,兩個木匠師傅就領著小徒弟在周家院子裡,鋪開工具,按照尺寸打門窗和家具。
雲二嬸帶著幾個上門幫忙的小媳婦兒,在張家院子裡搭好的大灶旁,切肉的切肉,熬湯的熬湯,蒸饅頭的蒸饅頭,手下忙碌著,嘴上聊著閒話兒,不時哄笑出聲,村裡的小孩子們嗅著香味就找了過來,各個含著手指聚在大門外,眼巴巴看著,瑞雪就翻了兩包花生糖,交給大壯黑子兩個,讓他們拿去給孩子們分了,帶著他們盡量都在院外玩耍,別燙了或者磕碰到,白惹得家裡父母跟著心疼。
很快,不過兩日,趙家的院子兩旁就挖了許多縱橫交錯的深溝,填了石頭等物進去,眼見著東西廂房就平地建了起來,再過六七日後,就可以再建後院和主屋了。
這日晚飯時,里正帶了幾個面色尷尬的族老過來走動,說是趙家建作坊是村裡的大事,他們來看看可有幫忙之處,其實就是巴結討好,修復裂痕來了。
趙豐年和瑞雪雖然都不喜他們行事,但是一個村裡住著,明面兒上怎麼也要過得去,於是堂屋裡多擺了一桌兒,請了他們一起吃酒。
族老們又是羞愧又是尷尬,酒桌上隱隱都說了兩句賠罪之言,趙豐年淡淡一笑也就算把恩怨揭過去了。
眾人正吃到一半之時,從碼頭歇工回家來幫忙的山子,跑進來禀報,“掌櫃的,門外有人來送信。”
“送信?哪家府上的?”瑞雪正好端菜進來,聽得這話,就以為是楚歌歡又出了什麼新花招儿,家裡此時人多,萬一惹出閒言可就麻煩了。
山子卻說,“我要那人進來,他卻不肯,只說是田府之人,要見掌櫃的。”
趙豐年起身,同眾人簡單說了兩句,就帶著瑞雪出了門,兩人都以為是田老爺子邀趙豐年去賞花喝酒,畢竟前些日子他就曾這般說過。
可是那管事模樣的人拿出的信封卻是淺綠之色,上面甚至還繪了幾朵蓮花,就算田老爺子喜好風雅,也不可能用這樣的信封,顯見這是出自女子之手。
趙豐年接信的手就收了回來,眉頭皺起,冷聲問道,“這信是田府何人所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