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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有幸識丹青》第31章
 第 31 章

  「江家弟子果然名不虛傳!」一個文士撫掌大笑著走進來,峨冠博帶,很有些上古遺風。

  趙讓露出一個哀怨的眼神,起身行禮道:「三才先生。」他早聽出賀焱到了門外,非要等自己出醜才來救場,真是過分。不過賀先生總算來得及時,拯救自己於水深火熱之中。趙讓忙不迭地告退,留下王府首席顧問繼續和小先生過招。

  昨日賀焱因為有事不在府裡,錯過了晚間丹青的精彩表演。今天回來便聽照月繪聲繪色描述了一番,再聽說趙讓正在給丹青講述原畫細節,立刻暗道糟糕。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賀焱看見那四頁草稿,馬上斷定來的是宗師級高手,原先定下的策略只怕行不通。也是自己等人孟浪了,看輕了臨仿一事,想得太過簡單。事到如今,想不坦誠也不行了。

  「丹青公子,在下賀焱,別號三才居士。」

  「三才先生。」

  「實不相瞞,我們機緣巧合之下偶然得到《四時鳴玉山》,卻又遭遇意外落入水中。只有趙讓僥倖見過全貌,偏偏這位又是個外行!上天不公,有時真讓人無可奈何。」

  這番話看似真誠,其實一點實質性內容也沒有。旁人未曾見過全貌,那原畫主何在?「機緣巧合」,「遭遇意外」,再聯繫那位趙大人頭天顯露的功夫,丹青心裡有底了:逸王府這幅畫不定是偷的還是搶的呢。於是不做聲,等賀焱說下去。

  「原本覺得『傳之子孫』四個字比較私人,符合此畫藏於民間的情況。而且留一點模糊的地方,不容易出現漏洞,沒想到……唉,貽笑大方啊!」

  丹青微笑:「先生過謙了。不在一行不識一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賀焱趁機虛心求教:「丹青覺得這個收藏印用什麼字眼好?」

  「確是四字橢圓印章麼?」

  「趙讓雖然外行,有幾個字還是不會看錯的。」

  「大凡用橢圓印,通常只有兩個字,為的是便於安排筆劃疏密。四個字的話,首尾二字得比中間兩個筆劃少一點才會好看……」

  賀焱想起自己杜撰的那四個字,當時還頗為得意,卻忘了筆劃整體協調的原則。「傳之子孫」,首尾密當中疏,只適合細腰葫蘆印,橢圓形就沒法看了。

  「先生是否知道原畫主的字號?」

  「當初此畫本該收歸大內,畫主冒著殺頭的危險私藏起來,哪裡敢把字號留在上面。」

  丹青聽賀焱給了一個迂迴的答案,不再追問,略想想,道:「不如還用先生擬定的意思,稍微改一改,『子孫重之』,如何?」

  「如此甚好。」

  一席交談,賓主盡歡。賀焱雖然不是臨仿專家,卻是熱情的藝術愛好者,又清楚這幅畫的來龍去脈,當下二人充分交流磋商,把有待確證的所有細節都定了下來。兩個都是聰明絕頂的人物,聞絃歌而知雅意,凡屬不能明說的地方,便心照不宣的一帶而過。談話末了,彼此都生出敬重相惜之意。

  十天後,逸王回府。

  隆慶十年秋末,益郡太守曾派人前往西蜀尋訪失蹤的「漱秋齋」學徒瘦金。領頭人是現今的掌書記,當時任府衙簽判的寧七。逸王府順便安插了兩個侍衛在尋人的隊伍裡,以便進一步瞭解接觸西南少數民族。

  沒想到這一趟大有收穫,不僅得到了舉大事必需的「烏青草」,路過酉陽時,還察覺當地苗寨竟然在私開金礦。王府隨即派人進山打探,發現金礦面積不大,成色卻極好。這裡偏僻隱秘,鹽鐵轉運司的官員手再長也伸不來。可惜開採者技術落後,只煉出粗糙的馬蹄金。幾番接洽,雙方建立起合作關係,由逸王府提供技術,苗寨提供人力,所得三七分成。承安做事一向公道,苗人對這個結果十分滿意。

  不過前些時候礦上出了點事故,死了幾個工人。苗寨寨主處理不當,引起躁動。情況緊急,干係重大,承安於是帶了趙溫,親自前往酉陽善後。事後趙溫便作為王府一方代表留在當地,兼任技術總監。

  返回時承安對趙溫說:「你多年闖蕩江湖,已經留了名號,不適合露面。這裡的事正好由你來做。至於有多重要,毋庸贅言。」

  酉陽金礦,已是逸王府這兩年的經濟支柱。殿下對自己如此信任,趙溫心中不是不感激的。他當然知道,把自己調到這偏遠之地來開礦,也是為了避開丹青,免得因為和江家的舊交情,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讓手下不犯錯誤的辦法是,不要給人犯錯誤的機會。殿下永遠這樣周到體貼,趙溫心悅誠服。

  來酉陽之前,曾經偷偷去了一趟「漱秋齋」。店內一片狼藉,幾個泥水匠正在幹活。原來白掌櫃舉家回鄉,店舖兌給了別人,夥計也都散了——趙溫想:動作真快,他還是那樣乾脆利落,滴水不漏。這樣看來,那兩個字他應該猜出來了。只是明明意料中事,真正面對,卻依然苦澀難當,這一段十多年的交情,就此畫上句號。

  隆慶十三年春,江家分號在短短幾天之內全面撤出南方,其他分號也停止一切臨仿作業,只經營正常的字畫生意。兩大臨仿基地:越州王宅和銎陽湖東大宅都搬到雍州乾城。這裡是江氏故里,當年江留渡起家的地方。江姓在當地根深葉茂,有什麼風吹草動也容易應對。

  王梓園、張開、林下以及楚州分號撤回來的供奉胡不歸,四個老頭子安心頤養天年。幾位老先生早已看慣興亡,樂天知命,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只是王梓園常常掛念丹青,江自修賭咒發誓,說一定竭盡全力接應,讓他安然返回,才哄得老人家放下心來。

  承安洗去一路風塵,剛剛坐定,賀焱和照影已經等著了。

  照影手裡捏著一疊梅枝水印素箋。承安接過來一看,一筆寫經小楷,十分火候,筋骨挺拔,血肉豐潤,滿紙端麗嫵媚。

  丹青本來並不喜歡這樣裝飾性很強的字體,水墨卻說:「小楷最為實用,寫經字體好看卻難見個性,討人喜歡,不漏底細。你總有人前動筆的時候,用它最合適。」師兄的話,那就是聖旨,所以丹青頗用心練了練。這不,果然用上了。

  「明膠二斤、硃砂二兩、雄黃一兩、赭石二兩、蛤粉五錢、珍珠粉三錢、雲母三錢、鉛粉五錢、鴿血紅粉三錢、星光石粉三錢、泥金一錢、泥銀一兩、黃櫨木一斤、梔子一斤、茜草半斤、花青二兩、胭脂二兩……」頭三頁都是調製顏色的原料,很多還在後邊註明了種類、產地或者專售店舖。

  翻到第四頁,是所需工具和其他材料:「八尺青檀雙層夾宣紙一張,象牙色斜紋水雲綾一丈,三寸田黃石料兩塊,寸半青玉石料一塊,銅碾子一套,乳缽一套,天平一桿,中號白瓷碟十個,小號白瓷碟十個……」

  雖然種類繁多,倒也不算難辦。承安想著,翻到最後一頁:「白色細紗精紡棉布長衫兩套,純色白玉環珠文士冠一頂,水滴紫晶鎮紙一對……」有的還在旁邊畫了一個樣子。

  承安不禁笑道:「這個丹青,畫畫難道還要規定衣服帽子不成?莫不是到王府打秋風來了?」

  「丹青公子說最後這些東西,若找不到一模一樣的,類似的也可以。先把前邊的備齊了再張羅不遲。」照影答道,「只是一樣也少不得。」

  「先生也看看。」承安把一疊素箋遞給賀焱。

  賀焱逐頁翻看一遍,道:「除了最後這頁有點特別,都是該用得著的東西。小葛和阿蒲通文墨,交給他倆採買即可。」

  「恐怕還得請先生費心指點指點。」

  「份內之事,殿下放心。」

  「清單都開出來了,這麼說,趙讓都跟丹青交代清楚了?」

  賀焱嘆口氣:「是我去交代的。」當下把那天丹青如何逼出真相的過程說了。

  聽到趙讓出糗的窘況,承安實在憋不住嘿嘿兩聲。待到賀焱說完,卻沉默了。賀焱等了半天,見王爺沒反應,試探道:「當初趙溫問的時候,殿下說事成之後就放人……」

  「先生覺得呢?」

  「這孩子……太聰明了……可惜……」

  這樣聰明,怎麼敢放?

  承安在王府後花園裡散步,沿著黛湖慢慢往前走。湖形如眉黛,故得此名。

  不知不覺走到了「藏珠小築」。湖既是眉黛,湖後假山樓閣自是眉裡藏珠痣一點。

  「藏珠小築」 是一棟江南風格的小巧建築,坐落在半山腰上。以青白二色為主,尖尖的簷頭屋角懸著銅鈴,別緻出塵。一層沒有牆,四面欄杆通透,類似涼亭,沿著木梯上樓,直入二層廳堂,東面鏤雕隔扇門後是個暖閣,真正冬暖夏涼。西面伸出去一個平臺,映入眼簾的恰好是半邊山水。

  丹青把畫室定在了這裡。

  承安停下腳步,望著小樓笑一笑。他可真會挑地方。也好,這裡相對獨立,平時就格外清靜,現在吩咐一聲,閒雜人等更不會來打擾。

  只是——你霸佔了逸王殿下自己最喜歡的地方呀。承安習慣性的欲抬腿上樓,想起如今已經換了主人,悻悻作罷。繞過「藏珠小築」,順著青石臺階往假山另一邊踱去。

  承安一轉彎,就見前方並立的兩個圓形單柱亭子頂上,一個人正趴在上面不知扒拉什麼。當初為了顯得天然自在,這兩個亭子頂上鋪的都是茅草。當然了,這草也不是一般的草,那是又長又韌的白絲茅,拿竹條層層紮好鋪平,周邊齊刷刷垂下,好比高超出世的隱者滿頭鶴髮銀絲。

  承安走近一點,亭子一邊架著梯子,底下襬了一圈銅盆,看頂上那人的動作似乎在往草裡注水。看了一會兒,甚是莫名其妙,抬頭道:「丹青,這是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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