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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莊的寵物女孩 (第三卷)》第5章
第四章 到你身邊還有多少距離?

1

 當空太進浴室洗澡的時候,已經跨過一天了。

 ——明天就要來這裡接人了。

 他泡在澡盆裡洗臉,一次又一次……明知無法洗掉過去,已經發生的現實也不可能因此變成夢境。

 他無意義地看著浴室的天花板。水滴落​​在額頭上,冰涼又舒服,會讓人清醒。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更衣間兼廁所的門打開了。外頭已經掛著「男性入浴中」的牌子,所以大概是仁吧。

 「空太。」

 不過聽到的卻是女孩子的聲音。空太瞬間以為是真白,但並不是。是麗塔。

 「怎、怎麼了?」

 「現在可以打擾你一下嗎?」

 「如果我像剛出生的姿態,你也無所謂的話。」

 「我開門咯。」

 「請不要這樣。」

 「那就請維持現在這樣聽我說。」

 麗塔的聲音聽來有些沒精神,感覺得出她的情緒低落。

 「我知道了。」

 麗塔坐在毛玻璃的前面,背對著空太。

 「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有一位非常會畫畫的少女。」

 空太一動也不動地傾聽著。

 「她的畫能夠打動所有看的人的心,誕生出許多的感動。」

 不用問也知道。

 「所以,她的畫周圍總是擠滿了觀賞的客人,人潮絡繹不絕。」

 這就是真白的故事。

 「有人說這個女孩是天才,也有人說這女孩有才能,又有人說這女孩受到藝術的愛戴。人們讚頌著這個女孩,幾乎到了讓人覺得讚美已經是陳腔濫調的地步。」

 空太閉上眼睛,想像著這個情景。

 「但是,她卻一點也不覺得幸福。」

 接著想起真白面無表情的臉。

 「無論什麼稱讚的話語,都無法讓她動心。」

 那麼,是什麼東西驅使著真白呢?

 「有一天,她受到朋友的邀約,到了展示自己繪畫的美術館。那一天,也有許多為了看她的畫而來的人們。她在有些距離的地方看了好一陣子,原本只是一時興起… …」

 這個故事到底會如何發展?

 「結果,她注意到了一個小男孩。那個孩子,即使看了她的畫也完全沒有興趣的樣子。『好奇怪的畫!』小男孩這麼說完,就跑到美術館的角落,開始讀起一本書,而且非常地專注……男孩子有時一臉認真,有時開懷大笑,露出了許多的表情。感到好奇的她,向這個男孩子問道『你在看什麼?』結果男孩子滿臉笑容地對她說『就是這個啊。』邊把書拿給她看。」

 「原來是這麼回事嗎……」

 「那本書是某個遙遠島國的漫畫書。過沒多久,她就立刻動身前往那個遙遠島國了……說完了。」

 很久之前,空太曾經問過真白為什麼要畫漫畫,她說因為繪畫不有趣。那大概就是麗塔所說的故事裡所感受到的事吧。叫一個小孩子去理解連空太都不懂的藝術世界,實在是太不講理了。

 「實際的部分連我也不清楚。不過,我想那應該是個很重要的契機。」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我也不清楚。不過,就是想說。」

 「這樣嗎?謝了。」

 「要不要順便幫你刷背?」

 「咦!」

 「當然是開玩笑的。」

 麗塔站起身來,她的影子很快就不見了。空太只是沉默地看著她離開。

 他看著水面,無精打采的臉就映在上頭。

 空太洗完澡,即使回到房間裡躺在床上,卻一點也不困。這種時候就想跟貓咪們玩到想睡為止,偏偏現在房裡一隻貓也沒有,不知道是到誰的房裡去叨擾了。最近常看到貓咪待在七海或美咲的房間裡。

 空太看著即使關了仍然隱約亮著的日光燈,心裡想著為什麼會是亮的呢?

 要是他不這麼做,千尋的聲音就會不斷在腦海中重播。

 ——明天就要來這裡接人了。

 聲意在腦袋裡不斷重複著,越來越大聲。

 「啊~~可惡!」

 空太用手掩住臉。

 明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還感到焦躁。雖然已經知道了,但完全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真白會怎麼樣?自己又該怎麼辦?之前什麼也做不到,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就能做些什麼。

 那麼,要放棄嗎?放棄又是放棄什麼……空太腦中一片混亂。

 停止思考的空太耳邊,手機開始震動。是簡訊。

 空太想著不知道是誰,邊打開來看。

 ——空太,你醒著嗎?

 是真白傳來的。

 空太以顫抖的手指,按著按鍵回信。

 ——醒著啊。

 不過沒有立刻得到回覆。因為真白還不習慣操作,所以這也沒辦法。

 ——這樣啊。

 等了兩分鐘才傳來的回信很短。空太立刻又回了簡訊。

 ——是啊。

 這次會等得跟剛才一樣久吧?大概會是這樣。不過,這樣的時間間隔,對現在的空太來說剛剛好。因為他的心境上並不急著想要答案。

 ——我也醒著。

 如同空太所預料的,大約過了兩分鐘,傳來了這樣的回覆。

 ——如果你是睡著的狀態就恐怖了!

 睡眠中也能打簡訊的特技,光是龍之介跟女僕就夠了。

 ——空太。

 ——幹嘛?

 這次則是等了三分鐘。在空太還以為不會再傳來的時候,簡訊又傳過來了。

 空太以慣用的手勢打開簡訊。這一瞬間,拼了命壓抑的衝動迸發開來。

 ——我想見你。

 因為來自真白的簡訊裡這麼寫著。

 感情在體內暴動。想看真白的臉,想听她的聲音,可以的話想抱緊她。

 空太從床上一躍而起,理性呼喊著如果現在看到她的臉就糟了。但是,他的心卻已經飛奔出去。

 空太想走出房間而打開房門。

 「啊!」

 他維持握著門把的姿勢動彈不得,只是張著嘴巴,不停地眨著眼。

 視線集中在一個地方。

 因為真白懷裡抱著枕頭,背靠著對面的牆壁坐在地上。

 在昏暗的走廊上,只有手機畫面的光亮照著真白。柔弱的樣子,看起來就像迷路的孩子般不安。

 「你……」

 真白終於抬起頭。

 「今天……」

 「嗯?」

 「希望你陪我直到我睡著。」

 空太屏住氣息。

 站起身的真白走過來,將枕頭抱在胸前低著頭,額頭輕放在空太肩膀上。

 真白意外的動作,讓空太的衝動癱軟,因此理性爭取到了追趕上的時間。現在不行,要是碰了她一根手指頭,就再也放不開她了。

 想要帶她逃離這裡。

 不能讓周遭捲入自己的任性當中。麗塔教會了自己,人有時在無意間也會傷害到自己最重要的人。

 所以,要付諸行動,就要有能夠貫徹到最後的覺悟。與其虎頭蛇尾,現在更應該忍住並捫心自問,自己是不是到最後都能夠不放開真白的手……

 現在就算兩個人逃了出去,最多只能撐幾天,無法逃過一輩子,而空太也沒有那樣的覺悟。因為他已經知道了社會的遼闊,同時也很清楚自己的渺小。

 「不要拒絕。」

 抬起臉的真白眼神是認真。

 空太無法打馬虎眼,也沒辦法開玩笑敷衍過去。為了化解緊張,他無意識地搔搔頭,將目光從真白身上移開。

 「只有今天喔。要是被知道了,會被青山罵的。」

 「那就一起被罵。」

 「你會溜走​​吧。」

 說著走進房間,空太收起自己的枕頭,把床讓給真白。

 「空太呢?」

 「我睡地板。」

 「……知道了。」

 真白把枕頭放在床上。

 今晚隔外安靜。

 空太躺在地板上,沒閉上眼睛,只是盯著天花板。

 雖然看不到真白,不過總覺得彼此的意識是相連的。

 所以,空太也知道她會對自己說話。

 「空太。」

 「幹嘛?」

 「我也傷害過空太嗎?」

 空太絲毫不覺得驚訝,因為今天發生了這麼多的事。不過空太並沒有因為這樣,就能機靈地做出回應。

 「……我……」

 幾乎只是沉默,那就是答案了。

 「不要說謊。」

 當空太硬是想要回答的時候,真白就這麼說了。

 「那種事我不太清楚。」

 「我知道啊。」

 「我回英國會比較好嗎?」

 空太才剛答應不說謊。

 「我覺得……如果是我,會選擇回去。」

 接著一陣沉默。過了一段不自然的空檔,真白又繼續問:

 「為什麼?」

 「麗塔之前不是說過嗎?她說如果是椎名,一定能畫出名垂青史的畫作。」

 「嗯。」

 「我在美術展現場看到了椎名的畫。雖然藝術很深奧,我也不太懂,但總覺得椎名是不一樣的。那種感覺還是第一次。」

 無法以言語形容,但是身體,或者該說是全身的細胞都起了反應。真白的畫就是這麼具有壓倒性。

 「……這樣啊。」

 「如果擁有那麼厲害的才能跟可能性,我想我會選擇那條路。不是嗎?自己所做的東西能在世上留存幾百年耶?那是很棒的事吧。你不覺得那是很棒的事嗎?一般都會這麼覺得吧?」

 「我不清楚。」

 「是嗎?」

 正因為如此,所以別人才會稱呼真白為天才。正因為如此,所以凡人才會憧憬真白。正因為如此,所以現在真白才會這麼苦惱,對於自己跟別人大大不同煩惱著。

 「我不知道幾百年以後的事。」

 「話是這麼說沒錯。」

 「一般還真是困難。」

 「椎名……」

 「大家都說我不是一般……」

 「……」

 「一般真的好困難。」

 「才沒那種事……」

 空太的聲音嘶啞。

 「如果我也是一般就好了。」

 「不要說那種話。」

 「如果是那樣,就能夠理解麗塔……就能夠理解空太了……」

 「別說了!」

 「……空太?」

 「我覺得,椎名就因為是現在的椎名,所以我才會是現在的我。如果沒有你,我只會滿腦子想著要離開櫻花莊。所以,你不要說那種話。」

 「……」

 「睡覺吧。」

 「……嗯。」

 空太翻了個身,當然還是睡不著。他試著入睡,背後感受著真白的氣息。

 ——明天,你要怎麼辦?

 並且後悔著沒將這句話說出口……

 2

 隔天空太醒來的時候,床上已經不見真白的身影。他還確認了桌子底下,但看來真白已經不在房裡。

 她似乎是在空太睡著的時候回到自己房間去了,空太看了一下202號室,發現她正在放著畫漫畫用的筆電桌子底下熟睡。

 昨天真白到自己房裡來是一場夢嗎?空太心裡這麼想著,把真白叫醒,一如往常地整理好她睡亂的頭髮,幫她準備換穿的衣服,讓她吃了早餐之後,在站在玄關抱著花貓木靈的麗塔目送之下前往學校。

 美咲似乎很早就到學校去,空太起床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而七海也因為委員會的事,所以已經先出門。幾乎就在同一時間,空太看到仁跟千尋也出門了。而龍之介的氣息則是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消失。

 對於櫻花莊一如往常地迎接早晨,空太感到有些高興。

 他與真白沒有特別說些什麼,兩個人有氣無力地走在熟悉的通學路上。走下從櫻花莊沿伸出去的坡道,經過兒童公園前,在商店街的分岔路上左轉,沒多久兩人就抵達校門。

 跟昨天之前一樣,學生們魚貫而入通往出入口,參加社團晨練的學生們則是穿著運動服。

 不斷重複的日常光景,一直以為不會變的景色就在眼前。

 與其他學生一樣,空太也在鞋櫃換上室內鞋。穿舊的室內鞋有明顯的污垢,腳後跟被踩到歪斜了。

 「椎名,動作快一點喔。」

 看了一下遲遲未從鞋櫃露出臉的真白,發現她正往前彎腰想撿起脫下的鞋子。她察覺到空太的目光,緩緩地轉過頭.然後在空太還沒糾正她之前,就自己壓住了裙擺。

 氣氛變得尷尬,空太便把視線轉開。

 「我會比較晚回去喔。」

 空太敷衍塘塞似的,滔滔不絕地講完。

 「因為還要說明企劃。」

 為了文化祭所製作的「銀河貓喵波隆」提報就是今天。

 換上室內鞋的真白走到出入口,停在空太前面。

 「我等你。」

 「喔、喔,在椎名的教室喔。」

 「嗯。」

 「先這樣。」

 「喵波隆要加油。」

 「交給我吧。」

 空太開玩笑地說著,便與真白分開了。普通科跟美術科的教室是在反方向。

 不過空太立刻轉回頭去。

 看著真白的背影遠去,直到看不見為止。真白跟平常一樣,跟昨天也沒兩樣,沒發現空太看著自己,所以空太差點就要忘了真白的父親要來櫻花莊接她的事,還有昨天電話響起的事,甚至是真白說希望自己陪著她直到她入睡的事……總覺得一切都是夢。是因為自己這麼希望嗎?

 打開手機,真白昨天傳來的簡訊明明還留著……現實明明就確實地刻印在這裡……

 「這樣真的就好了嗎?」

 空太不知如何消除胃周邊漠然的不安,一個人走向教室。

 3

 放學後,空太站在學生會室裡。

 圍成n字型的座位上,坐著七名男女,全都向空太投以好奇的眼光。

 坐在正前方的三個人,是文化祭執行委員長以及兩位副委員長。左右分別坐了兩個人,是水高學生會以及大學學生會的會長與副會長。

 這完全是敵方的大本營了。不過,空太的心情不可思議地感到很平穩。說完全不緊張是騙人的,但是跟企劃甄試的報告相比,這根本就不算什麼。

 反而是聆聽的一方表情比較僵硬。

 空太打開向龍之介借來的筆電,連上投影機,企劃書的封面便投射在屏幕上。

 「神田同學,準備好了嗎?」

 唯一一個從櫻花莊來幫忙的七海這麼問了。空太之所以能夠不那麼緊張,我方夥伴七海的存在也是很大的因素。

 整體確認過後,空太向七海點頭。

 「可以開始了嗎?」

 七海問所有人。

 「請開始吧。」

 皮膚白皙的學生會長,推了推黑框眼鏡。七海聽到這樣的回答,便退到牆邊,以眼神向空太示意可以開始了。接下來就是空太的工作。

 「那麼,請讓我為大家說明櫻花莊所提出,參加文化祭的作品『銀河貓喵波隆』。」

 空太以連接USB的鼠標點擊,企劃書便翻開一頁。

 就在這個時候,學生會室的門被粗魯地打開了……

 「空太!馬上過來!」

 衝進來的是仁,他的臉上沒了平常的沉著穩重,額頭上滴著汗水,呼吸急促,雙眼裡滿是焦急。

 「門也不敲一聲,你在做什麼啊?三鷹!」

 學生會長不耐煩地說著。

 「仁學長,怎麼回事?我現在……」

 「老爸來接人了!」

 空太心臟噗通地狂跳。

 「然後真白她!」

 學生會長砰的一聲拍打桌子,並站起身來。

 「櫻花莊不參加這次的文化祭也無所謂嗎?」

 仁的話與學生會長的聲音重疊,重要的部分沒聽清楚。

 「如果不認真做,我們是不會許可的喔。」

 面對語帶威脅的學生會長,空太的情感也到達了忍耐的極限。

 「吵死了!給我閉嘴!」

 空太幾乎是無意識地大喝一聲。

 站著的學生會長受到驚嚇,看著空太的眼神動搖著。周圍一陣嘩然,全體感到驚慌失措而表情僵硬。

 察覺到這一點的空太,激動的情緒瞬間冷卻下來。

 「不,那個……請安靜一下。」

 沒有人說話,沒人想成為空太情緒的箭靶。站起身的學生會長也無言地坐迴座位,過了一會才小聲地罵出「櫻花莊就是這樣」,但空太並沒有聽到。不,是聽到了卻完全不在意。

 他不發一語地轉向仁。

 「好像是第五堂課的時候,她老爸跟麗塔一起來接她,已經前往機場了。」

 空太腦袋裡呼喊著,誰來告訴自己是哪裡弄錯了。

 「千尋說的,錯不了。」

 仁彷彿告誡空太般如此斷言,空太眼前一片漆黑,應該看得到的東西變得朦朧昏暗不清,視野逐漸萎縮變窄。

 「這種事……騙人的吧……」

 空太從喉嚨深處擠出聲音來。

 昨天不是說要到櫻花莊來接人嗎?因為早上什麼事也沒發生,所以空太深信到放學回家之前都還沒問題。

 「那是騙人的!」

 受不了從體內侵蝕爆發出來的痛楚,空太彷彿撞開仁一般,衝出了學生會室。

 「啊,神田同學!」

 「空太!」

 七海跟仁的聲音已經傳不進空太的耳裡。

 空太在走廊上全力衝刺,就像野獸一樣無意識地咆哮「不是!」

 途中正面撞上體育老師,大大地摔了一跤。制服的膝蓋部位跟磁磚摩擦而破了洞,重重跌在地板上的雙手感到炙熱。在還沒意識到那是痛覺的時候,空太又站起身繼續奔跑。

 「站住,神田!」

 體育老師的聲音立刻消失在背後。

 他衝上樓梯,與穿著運動服前往社團活動的學生肩膀互相碰撞,對方叫囂著「開什麼玩笑!」接著又差點撞飛因為準備文化祭而留下來的女學生,並被指責這樣很危險。這種事重複了幾次,空太終於來到美術科教室。

 他粗魯地打開門衝進教室裡。

 裡面一個人影也沒有。他大大地吸了口氣,從體內深處叫喊:

 「你不是說要等我嗎!」

 彷彿要撕裂開來的感情脈動完全鎮靜不下來,空太咬著牙又跑了起來。明明知道真自已經不在學校裡,卻還是追尋著她的影子。

 穿過連接校舍的長廊,因為運動不足而遲鈍的肌肉發出哀號。即使如此,空太還是在爬樓梯時持續加速,氣勢驚人地打開別棟美術室的門。

 紊亂的呼吸發出刺耳的聲音。

 原以為沒人在的教室裡,有個人影。

 「椎名!」

 因為空太帶著期待的聲音而轉過頭來的人是千尋。

 「真白不在。」

 「為什麼不阻止她!」

 「對於真白決定的事,我沒有插嘴的道理。」

 千尋的口氣一如往常,明確而果斷。

 空太對無法回嘴的自己感到懊悔,全身顫抖著。

 「那也太快了吧!」

 「好像是之前的畫參加的大型比賽得獎了。頒獎典禮就在明天,所以沒辦法。反正這也是個好機會。」

 「為什麼不阻止她?」

 這次空太是靜靜地重複同樣的話。

 千尋沒有回答,一副嫌麻煩的樣子,以眼神訴說剛剛已經說過了。

 因為是真白自己決定的事,不是別人該插嘴的問題。

 沒錯,正如千尋所說。

 況且,難道自己忘了昨天說過的話了嗎?

 當時曾說過如果換作是自己,就會選擇回去;如果自己擁有真白這樣的才能,就會選擇在藝術的世界活下去。自己的確這麼說過。

 真自擁有的才能,就連對藝術完全外行的空太也感到了壓倒性的力量,這是從真白的畫裡所了解到的事。因為光是這樣的一幅畫,就能如此令人感動……所以空太確信並且理解真白應該存在的地方到底是哪裡。

 有可能刻劃在人類歷史上的才能,不應該就這樣被埋沒。

 於是,就如同空太所希望、如同麗塔所想要、如同所有知道真白繪畫的人的願望,真白自己決定要再度讓自己的才能與藝術的世界面對面。

 那就應該樂見這樣的事,未來也應該要支持真白。

 即使空太這麼意識著,內心卻一點也不開心,一點也不快樂,完全高興不起來。

 只覺得痛苦而快要窒息了。

 就連站著的力氣都沒了,空太跪了下來。還以為這樣會輕鬆舒服點,卻因為口袋裡的手機妨礙,而沒辦法順利地坐著。

 他就像要拭去不快地拿出手機,以顫抖的手指撥著真自的手機號碼。

 對第一聲的鈴響感到緊張——收得到訊號。

 第二聲響起時屏住氣息——撥了電話打算說些什麼?

 在第三響的中途電話接通了。心臟猛烈跳動到甚至感到疼痛的地步。

 空太正打算掛斷的時候聽到電話另一頭傳來聲音。

 『學弟? 』

 這是美咲的聲音。

 「為什麼?」

 空太像夢囈般說著。

 『小真白把手機忘在房間裡了啦~~!所以……』

 空太握著手機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美咲似乎還在說些什麼,但空太的精神狀態已經沒辦法回答了。就連最後剩下的勇氣,也在剛才全都消失。

 這時候,仁跟七海追了上來。

 「空太,追上去吧。」

 「追上去是指……」

 「機場,成田機場。」

 「怎麼追……」

 「已經叫美咲去開車了。馬上就會過來。」

 啊啊,所以美咲才會接真白的手機啊。空太明白了這種一點都不重要的事。

 不過,也只是這樣而已。空太無法動彈,身體完全沒有動作。

 「我……不能去。」

 「神田同學,別開玩笑了。」

 「提報……要趕快回去才行,如果好好道歉應該沒問題。」

 空太好不容易站起身來,依然低著頭就要走出美術室時,被七海抓住了肩膀。她的手指、指甲用力地抓著空太,甚至令他感覺疼痛。

 「你是說真的嗎?」

 七海的神情認真。

 「當然啊。這是青山好不容易幫我們弄到的機會。」

 「那種事怎樣都無所謂!」

 「怎麼會無所謂?」

 「真白呢?真白要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既然是椎名自己決定的,就不是我該插手的事。那傢伙當然還是應該活在藝術的世界比較好。」

 空太想揮開七海的手卻沒有辦法,七海緊緊抓住肩膀的手不肯放開。

 「你知道嗎?她要回英國去了耶?」

 「我知道。」

 「你根本就不知道!之後再也見不到真白耶!」

 空太胸口深處吱嘎作響,發出令人不舒服的聲音。

 「說什麼為了真白,那種事根本就不重要!現在神田同學到底想要怎麼做!」

 七海粗魯地揪住空太的領子。對於她挑釁的目光,空太感到一陣憤​​怒。

 「我當然是想追上去啊!」

 他甩開七海的手。七海的全身顫抖了一下。

 「可是,椎名她決定要回英國去了!」

 一旦說出口就停不下來。

 「明明還說要當漫畫家,到底算什麼啊!」

 空太的感情滿溢而出。

 「明明還那麼拼命的!」

 言語不斷地流洩出來。

 「甚至連載都拿到手了!」

 憤怒、焦躁、怒氣、悲傷全都亂成一團。

 「而且,那到底算什麼啊!一句話也沒跟我們說!開什麼玩笑!」

 他只是一味地嘶吼。

 「沒常識也該有個限度吧!都在一起半年了,到底在開什麼玩笑!為什麼那麼簡單就捨棄掉,不管是對當漫畫家的事,還是對於我們的事!」

 反正真白的感情只有這種程度吧——空太這麼想著,感情就越是爆發開來,根本無法接受。 「究竟算什麼啊!把別人耍得團團轉,到底在想什麼!」

 「既然有那麼多話想對她說,就別磨磨蹭蹭煩惱不停了,趕快追上去吧。」

 千尋忍著呵欠。

 「就是這樣,神田同學。」

 空太抬起頭,七海跟仁就在眼前。

 「既然都在一起半年了,去送個行也是常識吧?」

 仁自然地揚起嘴角。

 「如果住在櫻花莊的我們不去送行,還有誰可以去送行啊?」

 這時外頭傳來車子的喇叭聲。

 從窗戶往下看。

 美咲不由分說地把車子切入運動場,停在校舍裡。

 「學弟!快點!」

 美咲把身子伸出車窗外。

 「走吧。」

 仁只說了這句話便跑了起來。空太及七海也跟在後面。

 空太衝下樓梯,在二樓與仁並駕齊驅,到一樓的時候已經超越過他。接著從連接校舍的走廊窗戶爬到外面去。

 「神田同學,鞋子呢?」

 「沒關係!」

 現在沒時間再繞回鞋櫃去了。

 接著繞到運動場。七海雖然有些猶豫,但也在仁之後,同樣只穿著室內鞋就跟上來了。

 彎過校舍的轉角,看到了美咲的車。

 與坐在駕駛座的美咲視線對上。美咲切了方向盤,車子後輪滑動著,車身整個轉了過來。

 「上井草!又是你!」

 一名身材壯碩的老師逼近車子。

 無視於他的存在,空太打開車門坐進後座。仁坐在副駕駛座,七海則坐在空太隔壁。關上門的同時,美咲踩下油門火力全開。

 車子揚起塵土飛馳而去。

 「哇!你們幾個,等一下就有你們好看的!」

 咳嗽的老師發出的聲音,很快就消失在後方。

 回過頭去發現第三排的坐位上,放了跟聖誕老公公扛著的袋子差不多大的行李,旁邊則坐了龍之介。雖然感到意外,但空太倒也沒多說什麼。

 「回家的路上被上井草學姐綁架來的。」

 龍之介自己慎重地說明著。

 周圍傳來正要放學回家的學生們的哀號,車子穿過校門,來到馬路上。

 坐在旁邊的七海肩膀上上下下地喘著氣,額頭上的汗水沿著臉頰滴落下來。空太也一樣。

 「青山。」

 「什麼事?」

 「我醒過來了。」

 「這樣嗎?」

 「太感謝你了。」

 「趕上了再說吧。」

 要是趕不上,搞不好連說的機會都沒了。這句話空太沒說出口。既然只能選擇相信,那麼就相信一定會趕上吧。

 「也感謝仁學長跟美咲學姐。」

 「不管空太決定怎麼做,我都打算要去送行。」

 「我可是不打算那麼輕易就放棄小真白喔~!小麗塔也是,如果以為那麼容易就可以回英國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兩人說出的理由很有自己的作風。這使得空太的心情輕鬆了一些,忍不住想對想得太複雜的自己嗤之以鼻。

 「到了成田之後,目標是第一航廈的四樓。」

 這麼說的人是龍之介,他正用筆電查詢一些東西。

 「那邊是國際線的出境大廳。」

 「知道了。第一航廈的四樓對吧?」

 「如果已經通過安檢就完了。那邊只有已經辦完搭機手續、持有機票的旅客才能進去。」

 「在那之前就要找到。」

 車子經過高速公路收費站,一口氣再加速。

 紊亂的呼吸終於平穩下來,車子裡只剩下焦急的情緒,心中不斷重複著「趕快抵達」。這樣的想法讓空太自然而然地開口。

 「我會好好說的。」

 這句話並不是特定對誰說。

 「叫她要加油。」

 「嗯。」

 七海回應空太。

 「我想好好地告訴她。」

 「一定說得出口的。」

 仁看著前方說道。

 「要叫她加油,畫出很棒的畫。」

 「嗯。」

 「然後一定要名垂青史。」

 「小真白一定辦得到啦。」

 「那樣我就會覺得很自豪。」

 空太說著,微微地笑了。受到他的影響,七海、仁還有美咲也笑了,就連龍之介都用鼻子「哼」了一下。

 既然真白決定了,就支持她吧。既然她擁有吸引人、使人感動的才能,那就到能夠活用的地方去學習、發展才是幸福。因為希望有更多人、希望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真白所孕育出來的感動,甚至超越世代……

 窗外的景色以相當快的速度流洩而過,美咲的車也一部部超越其他車輛。既然這裡是高速公路,周圍的車輛時速也有個一百公里吧……

 「美咲學姐,你開太快了!」

 時速表顯示著一百五十公里,警告聲在車內響起。

 「不用擔心,學弟!」

 「哪邊不用擔心啊!」

 「可以很輕鬆就到一百八十的。」

 「這是什麼理由啊!我還不想死,也不想被抓,請你減速吧!」

 「學弟這樣還算是男人嗎!」

 緊緊握著方向盤的美咲嘶吼著。

 「你突然在說什麼?」

 「所謂的男人,就算知道會死,有些時候還是非做不可的!」

 「咦!我們要死了嗎?」

 旁邊應該以時速一百公里行駛的車輛,一部部被追趕過去。風的聲音非比尋常,車體也搖晃得很厲害。真的很可怕。

 「三鷹學長,請你阻止上井草學姐吧!」

 七海慌張地求助。

 「沒用的,禱告吧。」

 「怎麼突然就是最後手段了啊!」

 在這之後,車子繼續加快速度,以接近極限兩百公里的氣勢飛馳在高速公路上。

 下了交流道依然持續衝刺的車輛,沒有遇到交通事故,也沒被警察抓,終於平安地抵達成田機場。

 雖然需要時間來恢復驚險刺激體驗過後的疲勞,但是空太一行人並沒有這樣的餘裕。

 車子停在機場的正門,空太、七海以及仁三人立刻飛奔出去。

 「人家也要去~~!」

 「美咲把車停進停車場去!」

 仁制止了想要一起跟來的美咲。

 「可是!」

 「我們一定會找到的!」

 空太這麼大喊之後,進到機場裡環顧四周。

 目標是第一航廈的四樓。

 要搭電梯嗎?還是手扶梯?不,樓梯會比較快。空太這麼判斷之後,邊撥開帶著大行李的旅客們邊奔跑著。

 接著聲勢驚人地衝上樓梯。他感覺肺臟已經快破裂,大腿跟小腿肚更慘,能量已經用盡,開始變得僵硬。即使如此,他還是不停地奔跑,沒辦法停下來。

 因為有無論如何都想說的話要當面告訴真白。如果能夠把這些話、這份情感傳達給她,即使肺臟毀了也無所謂。

 空太喘著氣踏上最後的階梯,終於來到四樓。

 國際線的出境大廳。

 空太再度停下腳步。

 好寬廣,人也好多。雖然有不少外國人,但卻沒有因為這樣而使日本人變得醒目,如果用平常找人的方式根本找不到。

 有可能來不及的念頭在腦中支配著,背脊打了一陣冷顫。

 就像是落井下石般,機場突然開始廣播往倫敦•希思羅機場的班機。空太冒出不祥的汗水,更覺得呼吸困難。說不定已經太遲了。

 如果真白是搭乘這班飛機,就可能已經通過安檢了。

 「分頭去找吧。空太往北廳,我往南,青山同學就待在這附近找,避免錯身而過。」

 仁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他將雙手撐在膝蓋上,不忘抬起頭來查看四周。

 「不用擔心,還來得及,會找到的。就算是在澀谷行人任意行走的交叉路口,我也能一下子就找到美咲。」

 仁說著自嘲般笑了。

 「快去!」

 「好!」

 在回答的同時,空太已經跑往北廳。雖然因為呼吸急促而感到痛苦,但他已經完全不在乎這種事了。

 穿過來來往往的人潮,尋找著真白。還是找不到,雖然看到很像她的人但並不是。到處都找不到。

 已經快到北廳的最底邊了。

 果然還是沒看到。

 說不定是在南廳。

 但手機並沒有響起,正是仁與七海都還沒找到真白的證據。那麼,是已經來不及了嗎?已經過了安檢了……說不定是搭上了剛才廣播的那班飛機。

 空太眼前一片黑暗。

 不,不能放棄。怎麼能放棄呢?

 空太正這麼想的瞬間,一個背影突然進入視野當中。纖瘦的身形,窈窕的腰身曲線;柔軟飄曳的頭髮;水高的製服。在一大群人潮中,空太眼裡唯有那個身影看來格外鮮明,就像是身處在聚光燈底下。

 「椎名!」

 他出聲叫喚,真白便轉過頭來,帶著一臉驚訝的表情。

 明明是早上才見過的真白,現在卻已經開始覺得懷念。

 有太多想說的話了。

 什麼都沒說就回英國,也未免太沒常識了。漫畫連載打算怎麼辦?像這樣突然不見,全校師生都會感到驚訝的。還有要多關心自己,在男性面前不要太沒有防備了。挑食的習慣要改過來……這麼重要的時候忘了帶手機要怎麼辦?先買了囤積的年輪蛋糕會幫你寄到英國去的。這些幾乎都是在發牢騷。

 不過,真的很感謝你。打從心底感謝……

 因為與真白相遇使自己改變了。看到她對漫畫真摯的態度,自己也想做些什麼。一開始很焦急,也有過不愉快的心情,但現在能夠挑戰企劃甄選、開始學習程式,都是因為與真白相遇。

 所以,最後想跟她說……

 ——加油。

 還有……

 ——我會支持你的。

 直視著真白的雙眸,想以自己的語言、自己的聲音……想把這些當作道別的話。

 「空太。」

 隨著已經聽慣的聲音,空太跑到真白面前。她的臉就在眼前,但空太的腳卻沒有停下來。

 兩人的影子重疊。

 「!」

 真白髮出驚呼。這也難怪,因為空太多跨出了一步,緊緊地抱住真白。

 「……別走。」

 他對抱在懷裡的真白這麼耳語。

 「別走。」

 不自覺地不斷說出口。

 「別走。」

 明明不是為了說這種話而來的。

 「別走。」

 卻還是只說出了這句話。

 「別走。」

 「空太老是只說這句話。」

 空太的身體無法隨心所欲動作,雙臂訴說著不想放開真白。

 想說的話明明堆積如山,腦袋卻變得一片空白。

 「哪裡都別去。」

 還開始夾雜了鼻音。不管說了什麼,自己的話都無法讓真白了解,但是受到感情支配的自己,事到如今再也無法偽裝。

 「哪裡都別去。」

 明明已經決定要支持她了;明明已經決定要支持真白所選擇的路了。空太現在依然覺得那份感情是真實的,但是身體卻無法隨心所欲。

 「別走……」

 「……」

 真白默默地聆聽著。

 「留在櫻花莊。」

 「……嗯。」

 真白以微小的聲音回應。

 「……」

 「我哪裡都不會去的。」

 空太還以為是聽錯了。

 「……」

 「不會走的。」

 但他並沒有聽錯。

 「椎名?」

 他的手臂慢慢放鬆。

 看著真白的臉。

 「你說的是真的嗎?」

 彷彿在作夢一樣,沒想到真白會改變心意。

 「我說的是真的。」

 壓抑不住一湧而上的衝動,空太再度抱緊了真白。

 「……空太,好難受。」

 感情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現在彷彿不管說什麼,都會令人哭泣。

 「好難受。」

 「沒辦法,身體不聽使喚。」

 放鬆力氣的真白將頭靠在空太的肩上。

 這時候,突然響起拍手的聲音。正想著發生什麼事而把目光移向周圍,發現白人男性帶著笑容拍手。不只這個人,現場每個人都從坐著等候的座位上起身,像是祝福空太與真白般拍著手。大人、小孩、男性、女性,各國的人們都歌頌著喜悅。

 看來兩人非常受到注目。空太完全沒發現,因為眼裡只有真白。

 空太覺得很不好意思,便把真白放開了。

 年輕的外國情侶笑著;白髮老夫婦以看著孫子般的溫暖眼神看著他們;看起來像業務員的男性,則透過電話不知正在向誰說著空太與真白的事,還說機場發生了這麼有趣的事情。

 「呃,那個……驚動大家了……」

 空太脹紅著臉,不斷向周圍點頭致意。正面、右邊、左邊,然後後面……當他正這麼想的時候,突然看見了認識的臉。

 「找到了人,一般都會先聯絡吧?」

 仁、七海,還有美咲與龍之介都在。

 「知道學弟還流著炙熱的青春熱血,我覺得好高興啊!今晚要辦派對!青春紀念日啊!」

 「你、你們從哪時開始就在這裡了?」

 「不要知道對你比較好。」

 這麼說著的七海,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

 「『別走!』嗚嗚!」

 美咲這麼說著抱住了七海。

 「嗚啊啊啊啊啊啊!那不就幾乎是全部了嗎!」

 「不,我覺得實際上大概是八成左右。」

 仁的幫腔一點安慰作用也沒有。

 「空太。」

 真白從身後拉了拉他的手肘。

 「喔、喔,什麼事?不對……沒關係嗎?」

 「嗯?」

 「不回英國也沒關係嗎?」

 「我不回去。」

 「這樣啊。」

 「只是來幫麗塔送行的。」

 「咦?」

 空太不自覺地出聲。七海跟仁也發出「咦?」或「啥?」的呆滯聲音;美咲誇張地反應「你說什麼!」連龍之介也板著一張臉呻吟。

 「你剛剛……說什麼?」

 是聽錯了嗎?不,真希望是聽錯了,不然會很傷腦筋,就各方面來說……

 「我不回去。」

 「後面那一句!」

 「只是來幫麗塔送行的。」

 真白依然面無表情地重複著。

 「咦!等一下、咦?怎麼回事啊!」

 「就是真白剛剛說的那麼一回事。」

 這時從旁邊的座位傳來這個聲音。麗塔利落地站起來,她從什麼時候就在這裡了?由於空太太忘我了導致完全沒發現。

 「就是她所說的……怎麼會……」

 空太的腳不明就里地開始顫抖。

 「空太,怎麼了?」

 「不、因為……你突然不見了……一般都會這麼以為吧……昨天又來了電話……老師說你父親要來接人了,所以……」

 「那是要來接我的意思。」

 麗塔若無其事地說著。

 「因為說已經往成田、往機場去了,所以……」

 「那是為了來送我。」

 空太眼前開始一片黑暗,彷彿是掉入深淵一般。

 「那比賽得了獎,所以要回去參加頒獎典禮呢?」

 「那也是我。」

 「真的嗎?」

 「真的。」

 虛脫的空太就這麼當場癱坐下來,而旁邊的七海則是把身體靠在柱子上,嘴裡還說著怎麼會這樣……

 「空太,生病了嗎?」

 「才不是!」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生病了吧?像是擔心真白症之類的?」

 麗塔愉快地說著。

 「空太,不要靠過來,會傳染。」

 「開什麼玩笑啊!我說你啊,我……還有仁學長,美咲學姐、青山、赤坂也都追上來了耶!因為擔心你!」

 「為什麼?」

 「我不管了!真是的,開什麼玩笑啊……」

 感覺像是鬆了口氣,一種難以言喻的虛脫感襲向空太。

 「要是那麼擔心真白,乾脆在她脖子上綁項圈,再加條鍊子不就好了嗎?」

 「就這麼做吧?」

 「才不要!」

 看來短時間內空太是站不起來了。

 「算了,既然不回去不是很好嗎?」

 仁將手搭在空太的肩上,露出異常疲憊的表情。美咲精神飽滿地抱住真白;七海則碎碎念地抱怨著。龍之介雖然看來一副不快,倒也深深地嘆了口氣。這已經說明了一切。

 「全都是誤會一場嗎……」

 到剛才為止的情緒一瞬間讓人覺得丟臉。連續呼喊著別走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啊……真想挖個洞鑽進去。

 「不過,當漫畫家的事,真白的父親不是反對嗎?」

 「那件事要不要直接跟他說呢?」

 麗塔的視線朝向空太的身後。

 空太好不容易站起身來向右轉。

 身著沉穩顏色西裝的男性,手拿裝了咖啡的紙杯站在那裡。看來大概四十歲左右吧?結實的體格,帶著成熟男性的風格。他的表情僵硬,眉頭深鎖。

 「沒想到看到女兒被男人抱著,竟然會這麼令人不愉快啊。」

 「啊、那、那個是……呃……對不起。」

 「你是?」

 「我、我叫神田空太,跟椎名住在同一個宿舍。」

 「是我的飼主。」

 「你給我等一下!」

 「喔。」

 「您喔什麼啊?爸爸。」

 「誰是你的爸爸啊?」

 「啊、不,對不起。」

 即使面對空太難看的應對,真白的父親也完全不笑。空太被他銳利的眼光射中,只是變得越來越渺小。

 「我多少從千尋跟麗塔那裡聽說了一些事,你們似乎很照顧真白的樣子。」

 真白的父親看著櫻花莊的成員們。

 「我很感謝你們,也很擔心女兒是不是能適應日本學校的生活。」

 「說的也是……那個,您不是來把椎名帶回去的嗎?」

 空太戰戰兢兢地提問。

 「看來訊息轉達似乎有些錯誤。我應該已經明確地告訴千尋了。」

 「您不是希望椎名成為畫家嗎?」

 「老實說,確實是如此沒錯。」

 空太咽了嚥口水。

 「但是,我至少還知道,所謂的藝術家,不應該是被誰強迫才當的。」

 心不甘情不願地畫出來的畫,確實不太可能打動別人的心,因為像這樣的情緒,出奇地容易在畫作中顯露出來。

 「可是,要是像椎名這麼會畫畫,我覺得任誰都會認為當畫家比較好吧。」

 「是啊,大家都會這麼覺得。我不否認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那麼,又為什麼?」

 「我只教了真白繪畫。自己無法完成的夢想,便無意識地託付在自己女兒身上而束縛了她的人生。」

 「把夢想寄託……」

 在父親是上班族的一般家庭中成長的空太,還無法完全理解。

 「突然在某個時候我察覺到了。在真白的成長過程中,我開始有了罪惡感。同輩的孩子們在外面遊玩的時候,真白也一直在畫畫。其他孩子說著與男孩子約會的事情時,真白也只是一直在作畫。」

 「可是……」

 「幸福的可能性是因人而異的。」

 「就算是這樣……」

 「年輕的時候我曾經以當上畫家為志向。但是,卻沒有成功。就算這樣,我也不覺得自己的人生不幸。我認為所謂的生存方式就是這樣。」

 「……」

 空太無法回話。

 「真白說要到日本來的時候,我確實感到很驚訝,也想反對,到現在也還舉棋不定。因為真白的才能有那樣的價值,而且我知道她的才能能夠影響許多人,包含好的方面與壞的方面。」

 真白的父親以溫柔的眼神看著麗塔。

 「不過,我的確也鬆了一口氣。」

 「為什麼?」

 「因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真白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

 「……您知道漫畫的事了嗎?」

 「做父母的可是比孩子想像的還要關心他們。」

 空太還是沒辦法完全了解父母的心情。

 「雖然如此,這次麗塔說要把真白帶回英國的時候,我還是無法阻止她。自己沒能實現的夢想,還是想託付在女兒身上。」

 真白的父親轉向麗塔。

 「真抱歉啊,麗塔。我這樣默不作聲地利用了你。」

 「您並沒有利用我。不管誰阻止我,我都會來日本的。」

 「讓你當了不討喜的角色。」

 真白的父親對麗塔低頭致意。

 「請不要這樣,沒那回事……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而且,來到日本我也清醒了。」

 「這樣啊。」

 「我要繼續畫畫,不管爺爺說什麼或是父母反對。」

 真白父親靜靜地點頭。

 「我覺得自己已經知道為什麼爺爺要我『算了』。我一直以來都太依賴真白了,因為沒辦法自己站起來,所以才會要我『算了』。因為這是個未來只能靠自己的雙腳前進的世界。」

 真白溫柔地握住麗塔的手。

 「我有個疑問。」

 空太微微地舉手,所有人都朝向這邊注視著他。

 「麗塔知道了哪些事情?你知道椎名的父親認可她當漫畫家的事嗎?」

 「完全不清楚。我一直以為真白的父親是除了畫家以外絕不會認同的人……況且,真白畫漫畫的事,我可是拼了命隱瞞。不然,不覺得馬上就會被揭穿了嗎? 」

 這麼說的麗塔,以目光詢問著「真白有辦法隱瞞事情嗎?」

 確實是如此。

 「不過,以漫畫家的身分出道的事,是我告訴真白父親的……那個、因為我為了許多事感到煩惱,所以就……」

 關於這部分,空太昨天已經一邊淋著雨一邊聽說了。

 「不過他似乎一開始就知道了。」

 對於麗塔所說的話,真白的父親以眼神表示同意。大概是很注意女兒的動向吧?

 「簡單來說,諸惡的根源就是那個嫌麻煩的老師吧……」

 關於真白的父親認同漫畫家的事,千尋應該早就知道了。在這個前提下,還不斷說著「是真白選擇的就好」這種讓人會錯意的話,才會到了今天,還引髮亂七八糟的誤會,讓人以為真白真的要回去了……

 「被耍得團團轉,真想好好報復一番。」

 仁乾脆地這麼說著。

 「罪惡就該給予懲罰。」

 龍之介也接著說。

 彼此互看的櫻花莊成員們點頭同意。

 「抱歉。」

 空太向真白的父親致意後拿出手機。

 接著顯示出千尋的電話號碼讓所有人看到,然後用眼神示意之後撥了電話。

 手機立刻顯示通話狀態。

 首先是空太大喊:

 「嫁不出去!」

 仁接著說:

 「超過保存期限了。」

 七海也說了:

 「請承認自己已經超過三十歲了。」

 美咲則是安慰她:

 「多虧小千尋,我們才來得及幫小麗塔送行!我愛你!」

 最後龍之介做了總結:

 「死心吧。」

 之後空太結束通話,同時把手機關機。

 「這樣就好了。」

 這時候,廣播開始催促往倫敦的乘客通過安檢。

 真白的父親提起行李,麗塔也站在他的旁邊。

 「我想接下來女兒還是會給各位添麻煩。」

 空太差點就要把「現在也一直在添麻煩」說出口,趕忙緊閉上嘴。因為真白的父親表情非常老實認真。

 「雖然在日本的知名度還不高,但在繪畫的世界裡,真白已經是世界知名了,以後說不定會出現不認同真白選擇的人。等到她當漫畫家的事廣為人知,說不定社會或媒體就會不自覺地不容許這件事。到時候,在她身邊的你們大概也會被牽扯進去吧。」

 「請不用擔心。」

 麗塔這麼說著,露出微笑。

 「因為真白住的地方是櫻花莊。」

 麗塔環視每一個人。

 「這樣啊……雖然是誤會一場,不過以為真白要回英國,你們竟然能夠追到這裡來。希望你們今後也跟她好好相處。」

 「好的。」

 空太與七海的回答很沉重。美咲舉起雙手回答「那當然」。仁點了點頭,龍之介則以眼神示意。

 「只不過,是以朋友的身分。」

 真白父親的目光,直直地盯著空太。

 「啊、是、是的。」

 這時再度傳來催促著辦理搭機手續的廣播。

 「看來時間差不多了。要畫漫畫就要好好做喔,真白。」

 「嗯。」

 真白與父親相擁,只是輕輕抱了一下便放開。接著她抱住麗塔,這次卻是遲遲不肯放開。

 「麗塔,多保重。」

 「真白也是。」

 美咲看準兩人放開的時機,撲向麗塔的胸前。空太與麗塔視線對上。

 「空太也要來擁抱一下嗎?」

 「你以為我每次都會上當嗎?」

 光看表情也知道空太是在調侃自己。因為跟麗塔已經一起度過了之前那段時光,所以依依不捨的感覺更加強烈。

 「真是可惜。我剛剛說的是認真的呢。」

 「得不到的總是比較好~~」

 麗塔微笑著提起了行李。

 「等一下,食客女。」

 叫住她的人是龍之介。所有人都一臉意外的表情。

 「很遺憾,我已經不是食客了。」

 「前食客女。」

 「我叫麗塔。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啊?」

 「這個拿去,前食客女。」

 龍之介遞出來的,是一張折起來的紙。

 麗塔一副困惑的樣子收了下來。

 「這是什麼?」

 麗塔把紙攤開,瞬間露出驚訝的神色。

 「電子郵件信箱?為什麼要給我?」

 「以後也想繼續聯絡。」

 「咦?」

 空太忍不住發出感到驚訝的聲音。

 「這……莫非是對我……」

 麗塔的臉頰微微染上了紅暈。

 「我需要你。」

 「不會吧?」

 「是這樣嗎!」

 空太與七海的聲音重疊,仁則吹著口哨。

 「那麼,小麗塔的回應是!」

 假裝手拿麥克風的美咲向麗塔逼近。麗塔完全沒看美咲,從行李當中拿出筆記本,撕下一頁寫了些東西後,就交給龍之介。

 「這是什麼?」

 「是我的電子郵件信箱。平常就算是男孩子問我,我也不會給的喔?」

 龍之介斜眼看著自信滿滿的麗塔,把紙遞給了空太。

 「為什麼拿給我?」

 「要負責聯繫的人是神田。剛才的電子郵件也是神田的。」

 「什麼?」

 完全搞不清楚龍之介到底在說些什麼,麗塔也是一臉困惑。

 「素材的上傳方法,等我把FTP服務器建置好之後再跟你聯絡。」

 「喔……」

 麗塔漫不經心地回答。

 「是前食客女自己說想參加的,所以要你把喵波隆的素材完整地做到最後。沒問題吧?」

 就算在空太與七海都啞口無言的狀況下,麗塔臉上的笑容依然沒有消失。

 「你說的需要我,指的就是這個意思嗎?」

 「那當然。不然還有其他什麼理由?」

 「既然機會難得,能不能也把你的電子郵件信箱告訴我?」

 麗塔從頭到尾都是笑容以對。總覺得笑容好可怕……超可怕的……

 「我的計算機安全防護是無懈可擊的,病毒攻擊不管用。就算你真的傳過來了,女僕也會自動組成系統,將破壞程序寄給發信方。不要動歪腦筋了。」

 「我不會寄病毒的。請不要把我想得跟你一樣。」

 「那為什麼想要我的電子郵件?」

 「因為就身為異性的立場,我對你有興趣。」

 「不會吧?」

 「是這樣嗎!」

 空太與七海的驚呼再度重疊,仁則吹著口哨。

 「那麼,Dragon的回應是!」

 假裝手拿麥克風的美咲,這次是向龍之介逼近。

 「沒用的感情,丟到那邊的垃圾桶裡去吧。」

 「你把別人愛慕的心當成什麼了?」

 「戀愛不過是腦部的電子活動所帶來的一種bug而已。」

 「看來需要對你做些懲罰。」

 畢竟已經到忍耐的極限,麗塔走到龍之介的面前,就像那天一樣舉起右手。

 「沒用的。你的攻擊對我不管用。」

 龍之介從容地笑了。

 在場的所有人,意識全集中在麗塔的右手上。當然,龍之介也是……

 所以才會沒發現吧?麗塔的表情像是想到要如何惡作劇的孩子般……

 所以對於麗塔真正的攻擊,龍之介才會閃躲不及……

 維持舉著右手的姿勢,麗塔墊起腳尖,就在空太等人眾目睽睽之下,輕輕地親吻了龍之介的臉頰。

 空太呆愣地張著嘴,真白髮出了「啊」的一聲。七海滿臉通紅,仁則吹了第三次的口哨。

 「小麗塔,幹得好~~」

 美咲說完,開心地蹦蹦跳跳。真白的父親則感嘆著「最近的年輕人啊……」

 麗塔慢慢地離開,接著龍之介立刻像失去支撐的招牌一樣,僵硬地往後倒下。

 「哇!赤坂!你沒事吧?」

 空太大叫著跑了過來。他叫了龍之介好幾次,但是都沒有反應。龍之介完全暈了過去,與女孩子接觸之後會怎麼樣,這就是答案了。

 「這是惹我生氣的處罰。你多少有在反省了嗎?」

 麗塔看來心滿意足。

 「不,赤坂根本就听不到啦!」

 「那真是遺憾。那麼,請幫我轉達『有機會再繼續』。」

 總之,空太還是先含糊地回答「知道了」。

 「那麼,真的要跟大家道別了。」

 麗塔站在真白的父親身邊,行禮致意後便轉過身去。離開的兩人,順利地通過安全檢查。在要搭往下的手扶梯之前,麗塔微微轉過頭來揮了揮手。

 「大家再見了!」

 「要再來玩喔!」

 空太這麼大喊;真白則是拼命地揮手回應。

 空太等人目不轉睛地目送他們,直到看不見麗塔的手為止。

 「走了呢。」

 七海的聲音聽來有些落寞。空太也只能「嗯」地簡短回答。真白跟仁也一樣,沒有人開口說話。心中有了空隙,至今麗塔所在的位置開了個洞。眾人沉浸在這餘韻之中。其中有個不懂察言觀色的外星人。

 「好,學弟,這個拿著!」

 美咲遞出放在車子裡的聖誕老公公袋子。打開來看,發現白布及畫材一起被塞在裡面,相當重。

 「這是什麼?」

 「難得都來送行了,怎麼可以不做那個就回家了呢!不趕快準備的話,會來不及喔!」

 美咲抓著空太的手,莫名其妙地開始動了起來。真白與七海也在後面跟上,龍之介則由仁背著。

 「你想做什麼?」

 「當然是好事啊~~!」

 美咲說完只是笑著。

 下午五點半,飛往倫敦•希思羅機場的飛機依表定時間移動至跑道。

 坐在靠窗側位置的麗塔•愛因茲渥司,正按照飛航指示系上安全帶。

 停留在日本大約一個月的時間,而這也都在今天結束了。她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許多情景。打開放了各種感情的抽屜,一件件確認內容之後,麗塔珍惜地將它們收藏在內心深處。

 櫻花莊是個有趣的地方,未來也一定不會忘記他們的事。

 然後,只是單純地想與他們再見面。

 飛機來到跑道的一端,機內廣播告知馬上就要起飛。

 噴射引擎開始轉動,飛機激烈搖晃,逐漸加速,窗外的景色流洩而過。就在這個時候,麗塔看見了。

 機場大樓見習用的屋頂平台有人影。

 六名男女用力地揮著手。

 最右邊的是高個子的仁,在旁邊跳著的是美咲。正中央站了真白與空太,七海則是揮動著雙手,而左邊是龍之介。雖然看不見龍之介的表情,但麗塔想像他應該是一臉不滿的樣子,不過還是覺得他活該。

 飛機經過機場大樓的側面時,平台的柵欄上垂下了布幕。

 那是橫長型的布塊。

 麗塔看到寫在上面的字,鼻子深處一陣酸楚,立刻便熱淚盈眶。

 ——朋友,展翅高飛吧!

 空太等人似乎在喊著什麼,麗塔當然聽不到,但是他們的心意已經完全傳達到了。

 繼續加速的飛機,終於飛向廣闊的天空。

 麗塔的眼睛滴下了斗大的淚珠。

 滴滴答答不斷落下……

 而她卻不想拭去眼淚。

 「可不能輸給他們呢。」

 「是的。」

 因為這是如此令人開心……

 麗塔搭乘的飛機發出轟隆聲遠去。

 「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

 空太用袖子擦去沾在臉上的顏料,瞇著眼追尋飛機的航跡。

 三張床單大的布幕,大小應該是綽綽有餘。

 「前食客女坐在窗邊坐位的機率很低,恐怕是徒勞無功吧。」

 龍之介在意制服上的髒污,白色襯衫沾上了紅色及黃色的顏料。

 「赤坂同學為什麼要說那種話?」

 七海生氣了。不過,額頭上沾到顏料的呆樣一點都不可怕。

 「聽听就算了。反正龍之介醒來後也幫忙了。」

 仁用手撥掉彈到褲子上的顏料。不過光靠這樣是弄不掉的,因為手上也沾到了顏料,褲子上的顏料痕跡反而更加擴大。

 大概是對自己的慘狀覺得不像話,仁聳了聳肩。

 眾人整理著畫材,眼神不經意互相對上,所有人都是一副淒慘的樣子。臉跟手上,還有製服到處都沾了顏料,色彩繽紛。

 看著彼此的臉,眾人忍不住一起笑出聲來。

 雖然想過不知道會變成怎樣,不過還好真的做了。在這種時候,總是對美咲的突發奇想跟行動力感到驚艷。

 麗塔搭乘的飛機明明已經離開,美咲卻還在剩下的一張床單上畫著東西。

 「美咲學姐也來收拾整理吧。」

 「看我精心的作品吧!我覺得垂下的布幕用這個比較好!」

 美咲幹勁十足地拿起床單,上面寫著「常勝」。

 「我們又不是常參加高中校際比賽的隊伍!還有,請不要浪費床單了!」

 「這些全都是從學弟的房間裡拿來的,所以沒關係啦!」

 全身沾滿顏料的外星人笑著。

 「從今天起就能被『常勝』擁著入眠呢,空太。」

 「真是太好了呢,神田同學。」

 「你們以為事不關己,想講什麼就講什麼啊!」

 就在這樣閒聊之間,畫材已經收拾完畢。

 「那麼,難得有這個機會,要不要先吃飽再回去?」

 帶著行李的仁開始往前跨步走了出去。

 「我今天的心情想吃什錦燒~~」

 已經變成聖誕老公公狀態的美咲跟著走在後面。

 「吃是沒有問題,但請不要跑到廣島去。」

 七海謹慎地叮嚀。

 「我知道了,小七海!小七海的故鄉!就將就點,到大阪去吃囉~~!」

 「那也不行!」

 如果從現在開始八個小時的旅程實在太累了。不,該不會打算搭飛機立刻往返吧。

 龍之介也默默地回到大樓裡去。

 「椎名,要走咯。」

 飛機離開之後,真白一直盯著遠方的天空。

 「椎名?」

 「……」

 「你想跟著一起回去嗎?」

 真白輕輕地搖頭。

 「走吧。大家都走光了喔。」

 空太背對著她開始往前走。

 「空太。」

 空太聽了轉過頭去,真白漂亮的臉蛋上沾了顏料,站在夕陽照射下的正中央。

 「怎麼了?」

 空太這麼問道,真白便把雙手疊在胸前。

 「這裡怪怪的。」

 她這麼說著,彷彿要逃離空太的視線,把目光別開。

 「噗通、噗通的……從剛才就一直這樣。」

 「剛才?」

 真白依然低著頭,只有目光向上望。

 「空太叫我不要走。」

 「啥!那、那個只是!」

 「自從被空太緊緊抱住之後。」

 「嗚啊啊!趕快忘掉那個吧!」

 空太全身開始冒汗。雖然不想否定自己的情感,但是事情的發端是一場誤會,實在是太丟臉了。

 「算我拜託你,趕快忘掉吧!拜託你啦!」

 空太不斷重複著同樣的話,拼了命求她。

 但是,真白卻回答:

 「沒辦法。」

 「請你想個辦法吧!」

 從今天起要以什麼樣的態度面對真白才好?竟然把至今隱藏在無意識之下的東西全都暴露出來了。

 「還留著。」

 真白說著,一邊像祈禱般閉上眼睛。

 「什、什麼東西?」

 「空太的聲音還留在耳邊。」

 不能再問下去了。空太想立刻轉身衝刺離開。

 「還有空太身體的觸感。」

 「不、不要講得那麼逼真!」

 在無法停止動搖的空太面前,真白露出些許不安的表情。平常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為所動的雙眸,微微地閃爍著。

 「我是怎麼回事?」

 「怎、怎麼回事……」

 真白不知是否感到不安,放在胸前的雙手緊緊握住。

 「空太。」

 「什、什麼事啊?」

 「這個……」

 低著頭的真白臉頰泛紅。總覺得那不只是因為夕陽的關係。

 「椎、椎名?」

 空太明明想說些別的話,卻還是只能叫喚她的名字。真白直盯著這樣的空太。

 因為這樣,空太的腦袋距離冷靜越來越遠。

 「……」

 瞬間造訪的沉默,蘊含了難以忍受的緊張感。空太吞了吞囗水,即使這麼做,加速的心跳還是無法平息,事到如今真白也停不下來。

 「這個……」

 「……椎名?」

 「莫非……」

 「……」

 喉嚨已經乾渴到發不出聲音來了。

 真白的薄唇間正要說出接下來的話語,就在這時,衝過跑道的飛機發出轟隆巨響起飛。

 真白說了些什麼。

 「……」

 但是沒聽到聲音。從她的嘴形看來,大概是兩個字。這句簡短的話語,被噴射引擎的聲音給掩蓋了。

 即使如此,空太還是全身發熱,眼前一片白茫茫。

 因為……

 ——戀愛。

 真白的嘴唇似乎如此向空太傾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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