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少爺!」錢曉明大喊的阻止。
白宇絕什麼都聽不到,什麼也沒感覺,理智飄然遠去,他捉起椅子,暴力的朝林誠達丟了過去,林誠達閃過了椅子,椅子卻直直的朝玻璃窗的方向砸去,窗子立刻飛了出去,玻璃碎片碎了一地,然後蓋在濺了滿地的血上。
「小流——」
林誠達大吼大叫,他閃過了椅子,不代表在他後面,運動細胞比他差的江遠流閃過了,高速的椅腳畫過江遠流的頭部,他的頭正不斷的流出血來,他趴躺在地上,玻璃碎片淋了他滿身,就像閃閃發亮的美麗鱗片。
白宇絕粗喘著氣,呼吸好像快要停止的看著躺在地上的江遠流,剛才擲椅出去的沉重手感還停留在掌心裡,江遠流的慘叫聲也還殘留在耳際。
「你這混蛋,竟然對小流……」
林誠達大罵,白宇絕卻大吼一聲,跪了下來,急速的撥開江遠流身上的玻璃碎片,那些碎片紮在他的手掌心,他卻好像沒有感覺一樣的撥著,直到他的血也染紅了江遠流身上的淺色衣物。
林誠達呆立著,眼前白宇絕就像瘋了一樣,他撥開了玻璃碎片後,將江遠流摟在懷裡,然後喉音粗啞的哭出聲音,淚水也流到江遠流的臉上,好像他的心全都像在小流身上的玻璃碎片一樣,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這是怎麼一回事?照江遠流的說法,是白宇絕傷透了他的心,但是白宇絕的反應看起來,他並不像不在乎江遠流。
林誠達原本就是理智最強的人,二、三十秒後,他就回神了,拿出手機,撥打了救護車的電話,一直到救護車到來,白宇絕都沒有放開江遠流過。
「你到底是在搞什麼,我真的會被你這個不肖子氣死,如果你不是我唯一的兒子,我早就親手斃了你!」
白斷虎氣得不斷踢醫院的牆壁,若不是他看起來實在太過凶悍,護士早已阻止他。從剛才起,他就比著沉默不語的白宇絕,他手指顫抖,氣到說不出話,直到現在,才一口氣爆發出怒氣。
「你為什麼拿椅子砸小甜心?說啊!說!」
白斷虎一再怒問,白宇絕全都沉默以對,白斷虎氣得好幾個拳頭打在他身上去,白宇絕就像沒感覺一樣,一聲也沒哼過。
「你給我裝死人,我乾脆宰了你好了!」白斷虎手上如果有刀有槍,一定會立刻殺了這個專門惹事生非的兒子。
急診室外一陣哭聲,江遠流的父母親、姊姊、妹妹全都接到通知來了,現在他生死未卜,就連愛欺負他的姊姊跟妹妹也哭得止不住眼淚。
急診室的門打開,醫生走了出來,江遠流的父母立刻衝上去問狀況,醫生點頭道:「傷口很乾淨,他可能會有些腦震盪,但是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嚴重,縫個幾針,讓他多休息,應該很快就會復原。」
江遠流的父母高興得連連道謝,白斷虎懸著的一顆心也才放下,白宇絕坐在急診室外的椅子,雙手撐住臉,什麼話都沒說。
將江遠流運進了病房裡,白斷虎一路緊跟著,白宇絕還坐在急診室外,錢曉明小聲提醒道:「少爺,我們要過去嗎?」
「不用。」
白宇絕的聲音非常低啞,他將臉埋進雙腿間,說了這兩個字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說話。錢曉明靜靜的立在一旁,他知道個性活潑、愛恨強烈的白宇絕,從來不曾這麼後悔過自己剛才的作為。
他的手掌包滿了紗布,雖然江遠流沒有性命之憂,但是他的心卻受到了重大的打擊,林誠達則立在牆壁的另一邊,看著這一切。
他搖了搖頭,也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覺得白宇絕非常愛江遠流,尤其是他砸椅子前,見到江遠流靠在他的肩頭上,他整個臉色扭曲得不像人樣,那張椅子,根本就是他失去理智丟出去的,他真的不曉得白宇絕跟江遠流是怎麼一回事。
林誠達慢慢地踱步朝向江遠流的病房,他不打算向白宇絕多說什麼,好減輕他內心的愧疚,畢竟他是真的傷害到了江遠流,讓他反省一下,更何況他跟他又沒交情,何必多說什麼。
走到錢曉明的身邊時,林誠達一手就攬住了他的手臂,錢曉明迷惑不安的眼神望向他,陰沉蓋住眼睛的頭髮,卻蓋不住他對白宇絕擔憂的情緒,至少他從來沒有看過天下唯我獨尊的少爺,竟然如此消沉。
「走啦,讓他靜一下。」林誠達想要把他拖走。
「但是少爺……」
錢曉明好像失去了鎮定,不像當初把他摔在地上,林誠達又拉了他一下道:「讓他靜一下,他現在不需要別人陪他。」
「可是……」
林誠達拉著他走,不再聽他嘴裡的話,錢曉明也因為手足無措,竟然真的就被林誠達給拖走,只剩下安靜的急診室外,白宇絕形單影隻的身影。
麻醉藥的效果退去,江遠流醒來時,只覺得頭痛欲裂,親人圍在身邊,一邊哭一邊笑,而白斷虎也在他身邊,看他醒來,還露出欣慰的表情。
「你沒事吧,頭還痛不痛?」
「好痛……」
他頭真的很痛,痛得受不了,白斷虎立刻低下頭來賠罪。「小甜心啊,一切都是我那臭小孩的錯,可是他是我唯一的小孩,我就只有這一個兒子而已,我願意對你的傷勢負責到底,但是別鬧到警察那裡去好不好?阿絕這孩子就是衝動了點,我保證以後他不會找你麻煩,所以……所以……,別到警察那裡去備案好嗎?這對阿絕的未來不太好啊。」
白斷虎說著,臉上冒出了汗,他擦了擦汗,眼神裡滿是懇求。
江遠流恍惚記起,白宇絕跟林誠達一言不和,他順手拿起椅子丟了過來,然後自己眼前一花,就昏倒在地了。
他還未說好不好,他的父母親跟家人已經目露凶光的一口否決白斷虎的請求。「你的小孩把我們小流傷成這樣,這根本就是校園暴力,流氓的兒子就可以這麼囂張嗎?我們絕對要告你們傷害,沒得談!」
他姊姊罵得很大聲,「而且小流已經住進病房半天了,他都沒過來道歉,他根本就沒有誠意想要解決事情,連最基本的道歉都沒做到,我們當然要告他。」
白斷虎臉上汗水冒得更多,他吞吞吐吐道:「他年紀還小,傷了人,自己嚇到了,所以還在發呆,我馬上去押他過來……」
江遠流眼淚流了下來,從這些對話裡,他知道他已經住進病房半天了,白宇絕竟然傷了他之後,連看都沒來看他,這代表什麼?
代表著白宇絕不但不重視他,甚至對傷害他,一點也不後悔。
他哭了,他家裡的人罵得更加兇惡,白斷虎人高馬大的,也只好一直低頭道歉,再加上江遠流他認識,他自然也只好致上歉意,畢竟是他的小孩惹事。
以前雖然白宇絕也曾把人打到住院,但是那是因為對方跟他起了衝突,是雙方面的打架,但是這次是白宇絕單方面的欺侮江遠流,這意義是完全不一樣的,白宇絕的確得負上最大的責任。
「我去押他來道歉,我馬上來……馬上來……」
白斷虎衝了出去,沒五分鐘,已經揪著白宇絕過來,白宇絕臉上還掛了彩,顯示出他剛被自己的父親揍了好幾下消氣。
江遠流見到他,哭得更凶,白斷虎急急忙忙地壓下白宇絕的頭,厲喝道:「你給我道歉,聽見了沒,道歉到江家肯原諒你為止,要不然你一定會進感化院的。」
白宇絕一向精悍的眼睛無神,好像英雄落寞的眼神宛如閃電般打進女人的心口,在場的女人,從老的到小的,也就是江家三個女性,情不自禁的朝白宇絕踏近一步,雙頰上染上了一點點的粉紅。
江媽媽一改剛才母夜叉的樣子,慈祥道:「唉,沒關係啦,幸好醫生說傷口很乾淨,沒有大礙,我想不用鬧到警察那邊去。老公,你說對不對?」
江爸爸錯愕地看著自己的老婆,這是剛才那個誓言一定要讓傷害自家兒子的人受到報應的老婆嗎?她什麼時候變成以德報怨的善心人士。
「等一下,我們剛才不是這樣說的吧……,哎唷,好痛……」江爸爸的話還沒說到一半,就被老婆給踩住了腳,說不下去了。
不讓自己的媽媽專美於前,江姊姊露出自認最好看的笑容。「是啊,媽說得對,小流不過是住院而已,傷勢看起來嚴重,其實幾天後就可以回家了。」
江妹妹說得更不留情。「對啊,反正小流又沒掛點,這就是他平常一堆男人都愛他的報應啦,我早就知道老天爺會給他一個教訓的,誰叫他都搶走我最喜歡的男生的目光。」
江爸爸目瞪口呆地看著情況急轉直下,白斷虎鬆了一口氣,用力拍著白宇絕的後腦袋,大聲道:「還不趕快謝謝江家一家人。」
「謝謝。」
白宇絕的聲音非常低啞,電得這些女生腳都差點軟了,白斷虎送來給江遠流吃的水果,這三個女的立刻就削來,遞給了白宇絕,還嬌聲嗲氣的道:「反正小流吃不完,你多吃點。」
白斷虎差點槌心頓足,這就是他這個兒子的威力,只要所到之處,不管露出多兇惡的表情,還是有一堆女人把他當成寶一樣的獻媚,怪不得他年紀小小,就已經放蕩不已,他那天生的體質,根本就是勾引女人的媚藥,也怪不得他根本不把女人看在眼裡。
旁邊還站著一個男的,一臉震驚過大到已經變成木頭,白斷虎可以瞭解這種心情,從這個小孩出生後,他就常常嘗到這種無力的感覺,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白斷虎拍了拍江爸爸的肩膀,一副很理解的表情。「江先生,我們去外面喝瓶酒解渴,只要我兒子在,沒有女人會多看我們一眼的。」
看了眼前的狀況,江爸爸一臉頹喪,他在家還常被這三個女的呼來喝去,從來沒有過白宇絕現在所享受的尊榮。
「好,走吧。」他的心受到了重大的傷害,他為這個家作牛作馬,結果……結果竟然還比不上這個出現不到一小時的男人,害他真想哭啊。
白斷虎習以為常的點頭。「走吧,喝一杯去。」
兩個落寞的男人離開了病房,三個女人卻當成沒看到,繼續圍著白宇絕說話,白宇絕沉默以對,只有眼神跟江遠流相接觸。
他無神受到挫折的雙眼影響得了其它女人,當然也影響得到江遠流,江遠流心軟,縱然現在頭痛得要死,但是怎麼樣都無法恨眼前的男人。
他對自己不好,說他大發慈悲的把自己排進前十名床伴,甚至還在一言不和的狀態下推他、讓他受了傷,他卻怎樣都無法恨白宇絕,心裡只覺得悲傷跟痛苦。
「你頭還痛嗎?」
白宇絕拉近了椅子,坐近床邊,江遠流將臉別向另一邊,無法恨這個男的,那不要看到他不就好了。
「你……你走開,別靠近我,我要阿達來陪我。」
白宇絕原本黯沉的眼睛更加的黯下,如他所言的站起,離開了病房,沒多久林誠達就被找進病房裡,江遠流又哭了起來,雖然叫他離開,但是心裡面卻是依依不捨,從這一天起,白宇絕每天都會來看他,他每次都別過臉去,要他離開,他也都立刻離開。
江遠流的態度引起了白宇絕擁護者——江家三個女人的不滿,做母親的開始念起江遠流的任性,而姊姊罵他沒有禮貌,妹妹則是乾脆冷眼對待。
他已經出院,可是仍要在家裡休養幾天,幾天後,他精神已經好很多,只是不能作太過劇烈的運動,白宇絕開始會來接他上下學。
他拒絕坐白宇絕的高級名貴轎車,視而不見地從他身邊走過,白宇絕背起空空如也的書包,跟在他的身邊,兩人沉默的一前一後,時間持續有一個星期之久,久到江遠流捺不住性子的在大街上對他攤牌。
「你到底要幹什麼?去泡你的妞,去上你的旅館啦!」
白宇絕拉住他的手,說的話簡單無比,卻更顯現重量。「現在你排第一位了。」
江遠流一顫,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甩開白宇絕的手,早已見識過他對女孩子的威力,就像自己對男人的威力一樣,只不過他沒善用這種奇怪的體質,而白宇絕早已因為這種體質,跟一大堆人發生關係過。
他苦笑道:「是十個人裡排第一位,還是一百個人裡排第一位?我要跟多少人爭這個排名?」
白宇絕已經忍受他的任性至少一個月,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給他臉色看,從以前到現在,只有江遠流對他白眼過,若不是他那次意外傷了江遠流,也許他永遠也不會發現江遠流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得一直忍受江遠流的任性。
「那重要嗎?反正你現在排第一位啊。」
一個月累積的壓力跟江遠流的白眼,讓白宇絕爆發了脾氣,他不明白江遠流在耍什麼脾氣,他已經承認他是第一位了,不是嗎?
「是不重要,反正只要是女的,長得漂亮,胸部大的,你都來者不拒,對你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你到底在不高興什麼?我們上床過,你也覺得很爽,我也覺得很爽,這樣不就夠了。」
白宇絕自認他已經對江遠流仁至義盡,他害江遠流受傷,他紆尊降貴地陪他,就算江遠流給他多少冷漠跟白眼,他也都忍受下來了,江遠流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沒有一個女人讓他這麼費心過,這還不代表他對他的重視嗎?
江遠流癟緊了嘴巴。「反正你跟別的女人上床也很爽,不是嗎?」
「但是沒跟你上床的爽!」
白宇絕的低吼讓江遠流心又像要裂了,從他們相識開始,白宇絕的目的就只有他的身體,他心情難受的比著白宇絕道:「我不會跟你上床,你可以把我排在最後一名也沒關係,我絕對不要跟你這種只有性慾的草包上床。」
白宇絕氣得臉都鐵青了,他摔了書包,掉頭就走,臨走前還撂話道:「我是草包,你不屑跟我上床,全天下想跟我上床的女人多得是,我不稀罕!」
他消失在街的那一頭,已經發生過太多次爭吵,江遠流這次沒有哭,他揉了揉泛紅的眼眶,朝學校的方向走去,林誠達默默地跟上來,剛才的爭吵他盡入眼簾,但是他對剛才的事情保持沉默。
「我想要讀社會福利方面的系所,我想要做這一方面的工作……」還是高中一年級生的江遠流,已經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
「嗯,為什麼呢?小流?」
「阿達,你記得我們小學二年紀時,有個不常來上學的小女生,她常常低著頭,我一直很注意她,後來她死了,你知道嗎?」
林誠達不太記得這件事,但是國小時,的確班上有個女生再也沒來上過課。
「有一天回家時,她說她很喜歡我,第二天她就死了,被她喝醉酒的爸爸打死了。」
江遠流說話的聲調趨於低沉,林誠達知道他心裡難過,江遠流小聲道:「她一定變成小天使在天上了,我一直這麼相信著,但是如果那個時候有人幫她的話,她一定不會那麼早死掉吧。」
「小流,那我們一起考上大學,明天我們去查補習班的數據,我一直很想賺大錢,以後我變成大企業家後,就資助你想做的事,你覺得好嗎?」
「好,阿達,你賺錢,我花錢。」
沒有再談及白宇絕的事情,兩個人走向學校,朝陽映照著他們年輕的臉龐,好像在承諾著他們的未來會如同他們今日的許願般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