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月下梅花香
又是一路無言。
江城武林大會結束,也就是說江城之行,快要結束了。
雖然蕭明軒的消息閉塞了許多,但這些日子江城裡突然多起來了很多都察院的人。
黑衣黑帽,腰間佩劍,日日在江城走著,讓人心慌,也正是因此,淩茗瑾這些日子都未出門。
聽說,北落潛之被禁足在長安一直到修城之案告破,這麼久了,也是該尋來了。
「明日,我們就動身去旦城,你看如何?」走在江城空蕩蕩的街道上,看著四周零散走著的都察院哨子,蕭明軒帶著淩茗瑾進了魚糕丸子店。
「嗯。」淩茗瑾口裡含著一個魚糕丸子,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大早就要動身了。」
聽得蕭明軒話有異聲,淩茗瑾迅速抬頭,只看到了一個四十出頭皮膚奇黑的人走了進來。
「嗯。」淩茗瑾並不認識這個人,不解蕭明軒這異聲是為何,但她還是應了一句。
「我們走吧。」正要低頭再吃,卻被蕭明軒一把拖起,淩茗瑾慌忙掏出銀子放到桌上,跟著蕭明軒出了門。
一路跟著蕭明軒在街上七轉八彎,淩茗瑾先問過兩句,在得不到蕭明軒的回應後她也就閉上了嘴。
「方才那人,是都察院的一個科目。」一直在大街小巷裡繞了半天兩人才回了梅府。
科目,淩茗瑾當然知道這個位置的分量。
在都察院,除了北落潛之,就是這些科目最大,一共有六個科目,助北落潛之看著各個部門打點一切。
既然這科目已經出現了,那麼,北落潛之應該也不遠了,蕭明軒之前的異聲,便是這個原因。
「我現在就去收拾。」淩茗瑾嘴角一抽,迅速回了屋。
蕭明軒對剛才的事也心有餘悸,他不知那都察院的科目是不是已經認出了自己,他覺得自己已經表現得夠淡定了。
在大街小巷繞了那麼久,應該沒人能跟上來,而且梅府這個地方,也不似誰都能來的。
只是,北落潛之是知道自己與淩茗瑾在一起的,梅府與雲翎山莊素來有深交,只希望他會以為自己不該給雲翎山莊添亂不在梅府了。
不管如何,這江城,是不能呆了。
等到梅不忘回了府,蕭明軒立刻去與梅不忘辭了別。
柳流風與柳芊芊也已經回來,聽到蕭明軒要去旦城,柳芊芊高興了許久。
不過讓淩茗瑾有些意外的事,易大俠也要與他們一同上路。
確定了出發,幾人便都回了屋收拾了行禮。
晚飯是眾人聚在一起吃的,梅不忘說是給他們踐行。
吃完了飯,梅不忘邀著易大俠去了梅園,而淩茗瑾這些晚輩,則是坐在一起一直聊到了深夜。
都察院的人追來了,淩茗瑾雖然心急,但也不懼怕,江城到底是魚龍混雜,都察院的人要找人可不是這麼簡單能找到的。
喝了幾壺酒,蕭明軒有些醉了,柳芊芊也有些醉了。
柳流風喝得少,倒是清醒,等到眾人都睡了後,他找到了淩茗瑾。
寒風刺骨,走在雪地,踏著白雪,跟在柳流風身後,聽著吱嘎吱嘎的聲音,淩茗瑾心裡就像有面鼓,在不停的敲著,在胡亂的敲著。
她隱隱猜到了柳流風要說的是什麼,但夜晚的寂靜,讓她無來由的心慌,特別是在她對上柳流風那雙眼睛的時候。
「你叫淩茗瑾?」最終,柳流風停在了一株梅樹下。
那深邃不可見底的眸子,在黑夜裡閃著不一樣的光芒。
「嗯。」其實淩茗瑾想了許多答案,但最終還是簡單的回了個嗯字,她在等著柳流風的下文。
「你也是採花大盜淩茗。」沒有疑問,是肯定。
淩茗瑾抬起了頭,第二次主動對上了柳流風深邃如穀的雙眼。
「柳公子有話就直說吧。」不是叫了好幾天依舊不順口的流風,而是柳公子,淩茗瑾在刻意的與柳流風保持著距離,這樣深不可測的男子,遠不是她能招惹的。
「那你應該知道明軒的身份,你與他,是不可能的。」
黑夜,柳流風的聲音寒如冰。
寒風無來由的肆虐倡狂起來,淩茗瑾打了個寒顫,因這風,因這話。她從未想過她與蕭明軒會有什麼可能,這些人,也太愛管閒事了吧,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孿生妹妹,這等事,這些話,若是換了一個對蕭明軒有心思的姑娘,淩茗瑾真不知她該如何自處。
她很慶倖,慶倖自己沒有喜歡上蕭明軒,這些大人物的眼睛,只看身份。
「我想柳公子搞錯了,我與他,不過是朋友罷了。」一聲冷哼,和著寒風,分外冰冷。
「搞錯?明軒對你的情誼,明眼人都知道,不要跟我說你不知道,你是通緝犯,他是未來的雲翎山莊莊主,你與他在一起,不過是拖累了他。」柳流風一字一句的說著,全然不顧及站在自己對面的是一個姑娘,蕭明軒是他的朋友,他妹妹喜歡蕭明軒,不管是作為朋友還是一個哥哥,他都必須在這個時候站出來。
可淩茗瑾何其無辜。
「我與他,只可能是朋友。」淩茗瑾冷眼看著柳流風,這一刻,她似乎也不覺得柳流風那雙眸子恐怖了,柳流風有自己要守護的人,說這話有足夠的理由,但不代表她就會因此原諒他,在這樣大雪飄飄寒風肆虐的夜與一個女子說著這樣的話,她不認為這樣的行為值得原諒。
「那還請淩姑娘記住了,你與他,只是朋友,只能是朋友。」
看著微微昂首的柳流風,淩茗瑾突然覺得這張與柳芊芊幾乎一模一樣的臉有些噁心,這種高高在上的語氣,近半年來她越來越無法忍受,因為,她已經不是當年玉門城的那個乞丐,她已經不是誰可以操控的物件。
「勞柳公子提醒了。」
說罷,她拂袖而去。
站在梅樹下,白雪晃得柳流風這張絕美的臉更加好看,淩茗瑾已經離去,可他卻無法邁動腳步,本以為這場對話會進行很長時間,他做了足夠的心裡準備,本以為淩茗瑾會哭哭啼啼的求他高抬貴手,但他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淩茗瑾這個女子,似乎比他想像的更有趣。
在大慶,在古代,在一個封建社會,世人大多畏懼權貴,柳流風的慣性思維,是用自己的錢砸暈自己的對手,用自己可用的一切手段打到對手,但淩茗瑾這些冷冷的卻又讓他無法還嘴的話,讓他突然發覺,這個世界除了自己的妹妹是女子中的異類,方才離開的這個也是。
白梅幽香,他閉目輕嗅,他一直站到了深夜,一直想到了深夜,一直想的,都是淩茗瑾說的那些話。
就是淩茗瑾也沒想過這個問題,在大慶如柳流風這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凡是都能達成的世家子弟,突然出現一個與他們想來中女子截然不同,又勇於挑戰他們極限的存在,是怎麼讓他們記憶憂深深入人心。從柳流風生下來到現在,唯一受挫過的一件事便是曾喜歡上了一個有了婚約的姑娘,這件事成了他的心病讓他一直記掛到了現在還會一直記掛到他死亡,而淩茗瑾今夜的這些話,似乎又觸動了他敏感的心腸他的高傲,所以,他記住她了。
讓人記住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不好的事呢?這要看劇情的發展,若是淩茗瑾知道自己發自肺腑的一席話讓柳流風記住了他還觸動了他高傲的自尊,她肯定會翻一個白眼唾棄一句:富家子弟的自尊心,也太脆弱了吧。
因為她得罪了北落潛之,被一隻追殺到了現在,現在又讓柳流風記住了她,似乎這不是一件什麼好事。
不是世家子弟的自尊心太脆弱,而是如淩茗瑾這樣的異類太少,而且還是一個女子,在男尊女卑的大慶,淩茗瑾這樣的女子就比天明寺來供奉的那些舍利子還要少。而如淩茗瑾這樣的異類,現在都是大慶的大人物,如長公主北落詞,如二十年前的青州杜依依。
恰巧,柳流風遇到了,有了初次的交手,自然而然就記住了。
今夜,似乎很漫長,長的淩茗瑾醒了五次打開窗戶觀望依舊還是看到了天邊的明月,長到了柳流風屋子的火爐子加了一次又一次的碳。
都在想,這夜,太長了一些。
隆冬的夜,自然是比之夏日更長的。
但這一夜,未免太長了一些,長得讓人心慌。
一夜,淩茗瑾都在忍受著時間慢慢流逝的煎熬,她的心裡,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在慢慢發酵,發芽,成長,讓她忐忑,讓她心慌,讓她只能感歎這夜太長。
……………………
漫漫長夜總會發現許多讓人臆想的事,比如風流韻事,而漫漫長夜又無心睡眠,心裡還有一向就準確的預感在發酵,這就與風月無關了。
淩茗瑾所有的不祥預感,來自北落潛之。
可偏偏,這預感,是比如的準確。
就在她慌然失神打破了茶盞的時候,梅府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西廂房離大門遠自是聽不到的,但有個人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