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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上蒙著一片茫茫的霧靄,由夜轉日,白霧間漸顯現出湖、山、天的邊界。冬陽下,微風吹皺水面上的青山橋影,而湖邊高昂的樹頭已無黃葉可落,因此也少了以往稀疏的風聲。
經冬仍綠的柳條飄揚著,一痕痕的綠影點綴在墜雪的景致中,讓這刺骨的冬天多了一些沈穩。
吸氣呼氣間全是霧氣,所有的門窗都捂的緊緊地不讓冷風吹入房中。
數個火爐讓溫度直升,房中人的臉上帶著明顯的潮紅,這純粹是溫度作祟罷了。
駱唯拿著削尖的細木,沾了沾磨勻的墨水,然後在一本本記帳簿上仔細地填寫著。用慣了現代的原子筆,駱唯怎麼也無法適應用毛筆書寫。
雖然會寫毛筆字,但他還是習慣那種堅硬的筆跡觸感,所以他克難地自己製作了簡單的工具。
坐在一張寬大的椅子上,駱唯專心地清算著藥材等等的帳目。
穿著厚實的棉衣,背後看來是墊著厚厚白色的床褥,但若是上前觀看,便會發現那是一個全身用棉被裹著的人球。
絲製的柔細觸感從頰邊傳來,頸子是那人溫熱規律的呼吸,駱唯感覺到對方已被自己暖熱的臉正輕輕地左右摩挲著肩部,他稍微動了動肩膀表示抗議。
「夙...別亂動,我正在寫字。不然你不冷了就到旁邊乖乖坐好。」
沒錯,正用這種好似安撫孩子口吻說話的就是駱唯,而對象當然是那條白蛇。
背後突然傳來一陣顫抖,然後駱唯背後的棉被突起物響起悶悶的聲音。
「不要...唯好溫暖。」
這個稱呼在第一次出現時就被兩人默默地接受,彷彿這才是這人的名字一般,白夙真叫得很順口,駱唯也回應的很自然。
當下狀況,兩人的姿勢可說是連體嬰也不為過。
自從西湖開始飄雪,這正式宣告了兩蛇的痛苦日子來臨。
蟄齋的開張狀況就如其名-百蟲蟄伏,靜居閉戶之齋。沒有緊急事件出現,大夫也彷彿失蹤般不在藥館待命。
白夙真開了幾張補身的一般方子給駱唯,讓上門求方的人可以按照需要抓藥進補。而外診,想當然是不可能有的,要那蛇在雪花紛飛的日子出門,就怕是走著出去躺著回來。
不想動、也不能動,可說是兩蛇最好的寫照。
要不是駱唯戒慎警告不准在房裡起火,這兩蛇怕是早把屋子給燒了。
青兒整天躲在他的房裡不出現,那裡面不知擺放了多少個暖爐,他連吃飯都是要人送進去。
為了照顧這兩蛇,也給有需要的人貼補家用,駱唯與一些少年少女簽了短暫的雇約。讓他們負責自己與那兩蛇的一般生活需要。
白夙真不虧擁有千年道行,他的醫術十分精湛,才幾個月的看診便已累積了龐大的收入。所以這個偌大的房子並不需要駱唯等人親手整理。
而駱唯的角色,則是扮演著這個屋子的帳本先生與...人體暖爐。
被分配到記帳的工作是很自然的,因為駱唯雖然不精於算盤,但他的現代數學方程式可是比那種方法還先進。
所以白蛇看診、青兒打雜、自己算帳就成了這三人最一般的相處模式。
白夙真試探再試探,駱唯暗示再暗示,兩人終於進步到身體接觸的階段了。
當然,這之中大部分的催化因素是天氣影響。
抱著一個活人就等於抱著一個恆溫的暖爐一樣,即使這個暖爐的溫度不算太高,但對於蛇類來說已經足夠。
有鑑於此,白夙真就開始了佯裝「蛇球」,並光明正大地整天纏在駱唯背後。
吃飯,抱著駱唯;工作,還是抱著駱唯;睡覺,人形棉被也準時上工。
到後來已經完全沒做事的白夙真還是到哪兒都跟著駱唯,他彷彿是駱唯的尾巴一般,被那人走到哪、拖到哪。
駱唯抱不起白夙真,便只好讓他脫著棉被掛在自己身上移動,因為那人怎麼也不肯好好地落地走路,他就像是沒了骨頭般的癱軟著。
每天結帳已是駱唯的必須工作,白夙真就維持他雙手抱著、雙腳夾著駱唯的動作,毫不放過任何汲取對方溫暖的角度。
棉被蓋頭、包腳,一個白色的麻薯或柱狀或球狀或不規則形狀,牢牢地、死死地貼在駱唯背後。
知道這種天氣對於兩蛇十分難熬,駱唯並未因此而有任何抱怨舉動。
他只是完全配合著他們的需求來照顧、做改變。
難得地互換角色,原本駱唯都是被照顧的那一個,現在,他也可以用心盡力地照料白夙真。
看著對方因為溫暖而喟嘆,甚至總是舒服地瞇著眼微笑,駱唯心中有說不出的滿足與自得。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雅納爾老是把自己當作無行為能力的孩子照顧,因為看見對方舒適,自己更是感覺到加倍的快樂。
雙重的喜悅,何樂不為?
駱唯將左手覆上對方抱著自己腰間的手臂,將心意藏在體溫中傳達過去,他沈迷在這樣的生活中。
已無遺憾...這就是駱唯的心聲。
與白夙真相依的生活充實著他的愛情,而且那白蛇雖是仍會稍許欺負自己,但言語間也已是滿滿愛意。
終於又是兩情相悅。
駱唯在確實感受到這樣的感覺時,他簡直喜悅的快瘋掉,恨不得與天下人分享這樣的快樂。
當然,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阻礙,駱唯並沒有將心中的夢想付諸實現。但在他的天地、他與白夙真的這個大屋中,他可以無所顧地與情人私摩、相擁而眠。兩人親密地只差...最後一步。
他不允許僕役踏入後院,任何需要都是經過通報才交予自己手上。
駱唯就這樣守著他的秘密愛戀,嚴密、慎重地不讓任何人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