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鴻門宴無宴
週末韓武拖著左維棠來到魏國手家,一進門就看到了兩位熟面孔,瞳孔無意識的收縮了一下,才平緩了心情朝裡走,對著沙發上的師父恭敬的喊了一聲師父後,才被允許落座。
左維棠則一直跟在韓武身後,看到沙發上的另兩位來客,顯然有些詫異,但很快又被那副平靜無波的表情給蓋了過去,走過去,恭敬的喊了魏叔後,對著沙發上的兩人喊道:「爸,媽。」
左維棠喊完後,沙發上的兩人卻還沒有從看到韓武的驚訝裡回神,沙發主位上的魏國手咳了兩聲,頗為得意的朝兩人介紹:「老左,這是我新收的關門弟子,叫韓武。小五,叫人。」
韓武無奈的瞥了眼兀自得意的魏國手,溫順的朝著沙發上的兩位喊道:「左伯父,左伯母。」
左券沒好氣的哼了聲算是應了,一旁的左母頷首笑了一笑,手上微微扯了扯左券的衣擺,讓他收斂點,畢竟是在魏國手的家呢。
魏國手一眼瞟到左券令人膈應的表情,嘴角撇了撇,故意截上去問道:「老左,你喉嚨不舒服啊,來來來,我給你把把脈,你要知道,這人老了啊,小毛病不看看,保不齊就變大毛病了!」
左券被魏國手這一堵,心裡火氣更甚,但卻終於算是看明白魏國手今天請自己來吃飯的緣由了——哼!閉門弟子。
嘴上也立刻不客氣的刺了回去,一輩子老交情了,你不給我面子,我還給你兜著?誰還不知道誰一點小同腳啊!
「把什麼脈啊,我上個月才去醫院那裡做了全身檢查,健壯著呢!哦,對了,就是你那大徒弟,後來出國學了西醫的那個莫凡,嗯,醫術不錯。」
這話一出,魏國手臉上就黑了一黑,韓武看著,心裡暗暗叫了聲糟,立馬跳了出來打圓場,莫凡一直算是師父心裡一根刺,雖然他們兩人關係並不是外人以為的那般,但被人這麼明晃晃的挑出來說,即使是老朋友,心裡也梗的慌。
「師父,我前段時間也遇到過大師兄,他還指點了我好些中醫上的疑惑呢,不愧是師父教出來,底子天賦比我強多了!」
韓武這麼一說,魏國手才臉色稍霽,瞄了一眼坐在左手旁的左券兩位,又瞄了一眼坐在自己右手邊的韓武和左維棠,心裡暗暗舒了口氣,算啦算啦,老左也不容易,弄個老來子,也沒給他省過心!比起來,還是自家小弟子懂事。
這麼一想,魏國手立刻舒心不少,臉色才終於恢復常態,瞄了瞄左券,心裡透亮,這老小子還是接受不了小棠的性取向問題。
微微嘆了口氣後,魏國手聲音和緩的說道:「沒病也可以調養調養,我手上正好有幾樣好東西,你給我看看,合適,我拿幾樣給你用。」
左券微微詫異的看魏國手,這都一輩子的朋友了,對方什麼德行互相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魏國手越近遲暮之年,越是對很多外事不上心了,也就一兩樣珍惜藥材他能看得上眼,一般沒大事,他是絕對不往外掏的,今天居然要送自己?
左券不由懷疑自己是聽差了還是怎麼了,但嘴上可一點也不饒人,「你那點小家子氣的東西你就自己揣著吧,我自己有。」
「喝!你那些個烏七八糟的怎麼比得上我的東西。」魏國手不樂意了,先是刺自己軟肋,拿莫凡說話,現在又顛倒起自己的寶貝了!
「什麼叫烏七八糟,那都是好東西!」左券狠狠的用手杖敲著地板,反駁魏國手的話。
「好東西,好東西你拿給我看看,還能有什麼比我手上的好?」魏國手撇嘴不屑。
「你……」
眼看著兩人要像鬥雞一樣爭鬧起來,韓武十分頭疼的戳了戳左維棠,「管管啊。」
「怎麼管?」左維棠睨他。
「我管我師父,你拉著你老爹。」韓武小聲的說著。
說玩,韓武就拉過自己的師父,插話說道:「師父,不是說師兄今天也來嗎?怎麼還沒到?你要不要打電話問問?」
魏國手瞟了他一眼,知道他的意思,但涉及他心肝寶貝的事情,卻不願意妥協,擺擺手對韓武說道:「你自己打電話問去,我非得叫這個老頭知道到底什麼才叫好東西。」
同時,轉頭對著左券放話:「老小子,你等著,我去把我寶貝給請出來,讓你見識見識。」
話音一落,就氣咻咻的跑到樓上去翻東西,徒留四人尷尬的對視了一眼後,等在原地,倒是左母看不過眼,埋怨的瞪了一眼左券說道:「你不是不知道他脾氣,你非在這方面招惹他幹什麼?」
左券沒搭理左母,倒是多看了兩眼韓武,韓武自進來喊了自己一聲後,統共只說了兩句話,但不能否認的是,這兩句話說的還是有些水準的。
對於韓武,因為上一次會面時根本沒聽著這小子吱聲,基本都是自家兔崽子護在身後的,左券其實心裡厭惡的緊。
本來,他就覺得,一個大男人非得跟男人搞在一起到底算是個什麼事兒?
而韓武又一直不吭聲,看得左券心裡更窩火,這麼個懦弱不知事的小子,連一般的女人都比不上,到底能有什麼好?
左母看著他表情不對的樣子,多年夫妻,心裡立刻知道他又來了火氣,立刻對左維棠使眼色,讓他識趣。
左維棠坐在沙發上,拉過韓武坐下,攬著他看左券,頗有一種,你願不願意,我都得這麼著的意思,弄得韓武和左母都十分的苦笑不得。
「爸,你什麼時候有比魏叔手裡還好的東西了,你對這個一向不感興趣啊!」左維棠實在抵不住自己母親和韓武的雙重凝視,無奈的開了口,想轉移左券心裡的火氣。
左券不買賬,哼了聲,自顧自坐下——這畢竟是魏國手的家,刻在骨子裡的那些東西不能丟。
左母看到左券坐下後,心裡也一鬆,她今天本以為就是來見見老友的,怎麼也想不到會有這一茬,見到韓武和左維棠進來後,她一度會以為這父子倆又得來一場天搖地動的陣仗。
可現在看著,雖然左券臉色依舊難看的很,但起碼,還有些理智在裡面。
此刻聽了左維棠的問話後,她臉上不由一笑,頗有深意的看著左維棠說道:「還不是年前你送的包裹裡……」
她這邊話音還沒落,那邊左券就狠狠咳了幾聲。
左維棠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又低頭去看韓武,韓武垂著腦袋捏手指——他什麼都不知道。
「不是我送的。」左維棠抬頭對左券說道,「我沒有那個閒。」
他剛說完這句話,左券的臉立刻沉了下來,比前頭看韓武時的臉色還陰寒,頭也不抬的對左母說道,「回去把東西給扔……」
「來來來,看看我這寶貝。」左券話未盡,魏國手已經拿著他的寶貝從樓上顛兒顛兒的跑了下來,抱著一個錦緞裹著的盒子,遞到左券面前。
左券被魏國手這麼一打岔,剩餘的話又被堵了回去,但廳裡原來的三人大概都猜到了他的意思——以為左維棠是故意撤梯子,讓左券下不了台,可不就弄惱火了老人家。
「怎麼樣?這才叫寶貝!」魏國手可沒注意到這麼多,捧著盒子當著對面左券的面,打開了盒子去獻寶,還怕人家不會欣賞,硬是讓左券給他捧著盒子,他自己小心翼翼的從盒子裡拿出韓武最初拜師用的那根人參,一點點指給對方看,這根人參好在哪裡。
盒子裡的藥材除了韓武送的那些,也有不少是老頭自己這幾年收藏的,只是這個盒子收納藥材確實不錯,所以一併放到了裡面。
說完了人參,不等對方反應,又抓起了另一樣韓武年節裡送來的東西,絮絮叨叨的說開了。
倒是左母瞄了一眼後,覺得盒子有些眼熟,聽著魏國手的解說後,心裡更是生了疑竇,悄悄走到了左券身旁,瞄了眼左券的眼神,也看到了一絲困惑,不由開口問魏國手,「老魏,你這藥材不稀奇啊,我家老頭子就有。」
「怎麼可能,這東西難得的很,你以為是你在市面上隨便撒點錢就能摟一把的草啊?」魏國手撇嘴表示不信。
「真的,臉裝東西的這個盒子都差不多,你看裡面墊的這層裡子,藥我不懂,但這布料很難得我倒是知道,都不知道是什麼料子,居然就拿來墊……」
話未完,看到魏國手不滿的神情,立刻意識到,對他來說,別說什麼料子,能給他這些寶貝墊在底下,那都是應該的,於是立刻換了話頭。
「還有這個盒子,木料也很特殊啊。」
魏國手點頭,「那是,這我徒弟給我弄的,能寒磣?」
「哪個?」左券突然出聲。
「什麼?」魏國手不知道他意思。
「我問你,是哪個徒弟?」
「小五啊!」
廳裡驀然一片靜默,左券就像被人衝著臉上打了一巴掌一樣,臉上一會白一會紅的,眼睛裡的神采也黯淡了許多,他飛快的瞟了眼被左維棠禁錮在自己身側的韓武,把手上的盒子胡亂的塞給了魏國手,站起身,握著枴杖就要往外走。
被左維棠眼明手快的拉住。
可左券這次是真的惱火了,聲音狠厲的說道:「鬆開!」
「爸!」左維棠聲音裡有些無奈。
「你還叫我一聲爸,你就跟我回去,把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都扔了!」左券頭也不回的說道。
「……」左維棠慢慢鬆開了手。
左母快步上前,拉住了父子倆,同時示意韓武過來。
韓武猶疑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去。
「老頭子,你先坐下來……」
「你也站他們那邊去了?」左券懷疑的看著左母。
「老頭子,這不是站在哪邊的問題……」
「那就是,你站過去了是吧?」
「老頭子……」
「伯父……」韓武看著左母左右為難的樣子,沒來由的想到自己的母親,不禁開口。
「滾,沒你的事!」左券受不了這個時候韓武插足進來。
「爸!」左維棠把韓武撥到自己身邊,同時攬著左母看左券。
「老左,這是我家,這是我徒弟!」魏國手也終於反應過來,抱著自己的寶貝,從客廳急匆匆的衝過來,恰好聽到左券呵斥自己的小徒弟,立時不樂意了!
畫面陡然就成了左維棠韓武和左母魏國手站在一起,左券一人孤立的站在門口的情境,左券狠狠深呼吸了幾下,握著枴杖的手抖得不成樣子,「好、好、好!我的老伴、老友、老來子還有你,你這個小崽子,全部結成統一戰線了,是不是?我現在成了反革命了是不是?好啊!好啊!」
一連幾個「好」字說的悲愴無比,說完就悶著頭朝外走。
弄得門前四人一愣,還是左母率先反應過來,掙開了左維棠攬著她腰間的手,三兩步追了上去,伸手去挽對方的手腕,被他甩開,再上前,再被甩開,再上前……
週而復始,直到臨上車前,才終於挽在了一起,上車的一剎那,左母回頭看了眼左維棠,又看了眼韓武,扯著嘴角無聲的說了句:「沒事的。」
三人站在門口目送左券的座駕開遠了之後,魏國手率先發話,「行了,都走遠了,進去吧!」
韓武無奈的和左維棠對視了一眼,跟在魏國手身後進去,魏國手弄出著一茬的用意,他們也算是明白了。
估計左券私底下要見韓武的事情被魏國手知道了,以魏國手那麼護短的性格,自然要將韓武劃到自己的羽翼下面,今天看來,魏國手本意也只是讓左券知道這件事情,大家同桌吃個飯。
不管怎麼說,小輩的事情魏國手不太好插手,但他也不想讓左券太肆無忌憚的去折騰韓武,能坐到一起心平氣和的說一說以後的章程是最好,實在不行,一頓飯後,大家還是各交各的,該是朋友的是朋友,該是父子的是父子,只要他別伸手去打壓自己的弟子就好。
卻不想,人算終究不如天算,後面的種種事情根本不受人力控制。飯都還沒煮,局就先散了!
走進屋子裡,魏國手正小心翼翼的繼續擺弄自己手裡的寶貝,把他們規整的整整齊齊的,重新放到盒子裡,看到韓武跟左維棠雙雙移步進來後,也不等兩人出聲,就說道:「 老左也不容易,你們體諒體諒,要給他時間。」
韓武聽了,不禁轉頭去看左維棠,只見左維棠表情很淡,眼中卻飄過一些複雜的情緒,而後又歸於平靜,他垂眼看了眼韓武,出聲:「魏叔,我帶韓武回去了。」
魏國手抱著自己的盒子上樓,背對著他倆,不在意的揮揮手,「回去吧,劉邦都走了,還辦什麼鴻門宴啊!順便讓小五兩師兄也別來了,老頭子我今天出去溜溜,見見老友。」
韓武看著魏國手上樓的背景,想著師父費盡心思給自己安排的今天的事情,不禁鼻頭一酸,開口說:「不回去,我今天給師父做飯。」
魏國手頓足,轉身過來,看了看韓武,又看了看左維棠,還是不在意的擺著手,「隨你們弄啦,我先去看看我其他的寶貝們!」
等魏國手完全上了樓,看不到背影後,韓武才轉過臉來,認真的看著左維棠。
左維棠伸手蓋住他的眼,「隨你。」
等春嫂買了菜回來時,恰好遇到了莫凡的車,最後是春嫂前腳踏進了門,莫凡和經緯國後腳就跟了進來,一進門只看到韓武和左維棠坐在沙發上說話,還略略驚訝了一下,韓武和左維棠立刻看明白了,這兩人估計也知道今天的事情,是來做說客的。
莫凡很快明白事情有了出乎意料的發展,便不動聲色的拉了拉依舊露著不解神情的經緯國。
雖然沒有原定的鴻門宴那麼盛大,但四個小輩陪著魏國手依舊吃了頓合合滿滿的中飯,飯後莫凡拉過韓武,悄聲問了問情況,問清楚了之後,也是摸著韓武的腦袋說道:「左叔不可怕,只要給時間就行了,怕只怕……」
「左維棠他哥哥和姐姐?」韓武順口接話。
「你見過了?」莫凡驚訝的挑眉。
「見過姐姐,沒見過哥哥。」韓武老實的搖頭,「一種感覺。」
「感覺很靈敏。」莫凡笑著點頭,「只是,這個怕,卻不是他們伸手攔路,而是怕他們伸手助推啊!」
「什麼意思?」韓武看他。
「你還不知道小棠對一些人的價值呢?」莫凡笑著說,「小棠是部隊裡出來的,雖然出來有幾年了,但是部隊裡的事,有時候不是時間能衡量的。左叔呢,一直都只是某一些方面,特別能說得上話,有些事情上就難插手了。維凜,就是小棠他哥,走到現在,算是到頂了,要是想在進一步就還差了點,這一點,就要靠小棠去補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