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計謀破敗
「我的情況,你聽醫生說過了吧?」病房中,韓穎靠坐在床上,低著頭,看也不看被叫進來的安旭陽一眼,床的兩旁坐著韓穎的父母,她的哥哥在她醒來的第二天放了狠話後,早已各自回去了。
「嗯……」安旭陽瞥了她一眼,發現這個病房裡,除了兩位長輩坐著的椅子,連多一把凳子都沒有,他們三人坐著,而他和季璃站著,怎麼看怎麼有一股濃厚的審問的味道。
「你……有什麼想法?」韓穎臉上依舊是白乎乎的一片,沒有什麼血色,配上她那清幽的一瞥,看著倒真的像是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
安旭陽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韓穎,突然對這個女人充滿了濃厚的厭惡感,他之前一定是豬油蒙了心了!
「你……」安旭陽看了她許久,久到對方父母都有些按捺不住,他才慢慢開口,「我能先問你一個問題嗎?」
韓穎抬頭直直的看著他。
「你既然都懷了快四個月的身孕了,為什麼之前一直不告訴我,非要等到這個時候?」安旭陽也定定的注視著她的眼睛問道。
韓穎聽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安旭陽,沒有一絲怯弱在裡面,只裝著濃厚的悲哀感,像是早就料到安旭陽會說這個話一樣,她輕聲說道:「因為我不想拿孩子綁住你……我想再努力一下,誰知道……你卻沒有給我努力的機會和時間。」
她一邊說,一邊意味深長的掃了眼站在安旭陽身旁的季璃,像是輕輕的暗示著所有人,不是她不說,而是她沒有機會,至於為什麼沒有機會,就只能問安旭陽和季璃了。
季璃在一旁看著她這副作態,心裡堵得慌,但卻知道自己現在不能爆出來自己的急脾氣,因為,他們還沒有拿到韓武大師兄那邊的一些東西。
他們還不知道,韓穎肚子裡流掉的到底是誰的孩子,他們也不確定,那一場混亂裡,到底是不是他們失手推了韓穎一把,即使韓武已經分析過情況,可能不是他們看見的那樣,但只要一天沒有實質性證據擺在眼前,他們一天就會從心裡上和道德上感到理虧。
安旭陽深深的看了韓穎一眼,開口問她,「那你……現在想怎麼做?」
「你覺得還能怎麼做?」韓穎嘲諷的看了安旭陽一眼,像是完全解讀一個負心男人的一切舉動一樣,「是不是想塞給我一點錢,讓我自己消失乾淨,就當這事沒有發生過?」
安旭陽不接話,韓穎既然先開了這個口,就已經是在讓他知道,她想要的不是錢,或者說,她真正想要的數目也不是他提供的起的。
「我們家小穎因為這一次以後也許……再沒有做媽媽的機會了!」一直坐在一旁心疼的看著自己女兒的韓母突然開口,眼中都是對安旭陽的不滿和憤怒,「你覺得這是個用錢可以解決的事情嗎?一個永遠不能做母親的女人,你覺得她以後還會有好人家會要嗎?」
「但是,在我看來,你這樣的人,根本配不上我們家小穎,只是談個戀愛就弄成這樣,沒有擔當,沒有責任感,甚至,還始亂終棄!可是……」韓母哽咽,話語再說不下去。
另一旁的韓父看著母女兩人深深嘆了口氣,站起了身,倨傲又十分不諒解的看著安旭陽,顯然,在他眼中,若不是自己女兒執意堅持,或現狀確實艱難,他也不滿意安旭陽這樣一個人!
「去把你父母叫來吧,這些事,已經不是你能決定的了!」韓父說著,示意兩人出去吧。
而隱隱聽明白這一家三口意思的安旭陽和季璃,已經完全僵住了!
這個韓穎……居然是想讓安旭陽娶她?!完全承擔起她的以後?!
安旭陽和季璃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情緒。
而韓父卻不再搭理這些,看到兩人在他的示意下一動不動的樣子,開始伸手推他們出去,並一再要求安旭陽趕緊把父母找來,不然他就要到學校裡去找領導和老師出面解決問題。
直到此刻,安旭陽才知道,什麼叫有口難辯,人心不古,在他們沒有辦法抗拒的兩天裡,幾乎醫院上上下下的護士醫生都已經知道,韓穎為了他懷了孩子,現在又流掉,還是被他們「親手推到」地上所致。
現在他們要求自己的父母到場,算計的不過是,自己父母的承諾比自己更具有效力,而在兒子的前途和一個不合心意的兒媳婦之間,所有的父母顯然都會有自己的思量和妥協。
更何況,以韓穎的為人,這個兒媳婦還真不一定是不合心意的兒媳婦。
此時此刻的情況,安旭陽根本不可能叫自己的父母前來,他們一旦來了,可能比自己更受矇騙和擺佈。
但如果,他的父母不到場……安旭陽相信,裡面的人是絕對會如他們自己所說的那樣,找到學校……
在種種繁雜的思緒縈繞腦中時,他們已經被推到了病房外面,韓父帶著厭惡的再次看了他一眼,再次硬聲將請父母到場還是到學校找領導出面的選擇題給擺到安旭陽面前。
而就在這一剎那——「等等,伯父!」
韓武拿著一疊資料從電梯裡出來,一出電梯,他就聽到韓父那意味深長的叮囑,那句話在他腦子裡轉了一圈,立刻就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早知道韓穎是在拿安旭陽做備胎,卻從來沒想過,她居然把安旭陽這個備胎用的這麼徹底,一輩子啊!
如果是其他人還真難說,但是以安旭陽的性格來看,如果他也是被蒙在鼓裡的一員,那他一定會被自己的愧疚折磨一輩子,而對韓穎提出的這樣的條件,不管他曾經有過什麼想法,最終都會按照她的想法去做。
韓武一邊在心中暗暗低咒韓穎心計的詭譎,一邊快速朝安旭陽他們走去,他的身後跟著麒麟和元朗。
「伯父,我這裡有些不一樣的東西給你看。」一到金錢,韓武就開口,同時對著齊刷刷向自己看來的安旭陽和季璃微微點了點頭,暗示性的搖了搖自己手上拿著的一個文件袋。
兩人看了韓武的表情和動作,不由對看一眼,眼裡的情緒是翻天覆地的變化,一秒地獄,一秒天堂,他們今天算是全部體驗到了。
「我沒有心思看什麼『不一樣』的東西。」韓父皺著眉頭看韓武,他的女兒才遭了這麼一截磨難,現在正和他的妻子病房中包成一團哀泣,他沒有心思搭理所有一切和安旭陽這個人有關係的一切。
「伯父,你覺得你瞭解你女兒嗎?」韓武笑著說道,完全不受韓父這些不耐煩的語氣的影響,「我覺得,這個東西,你一定得看,因為這可能會推翻你的認知,你對你女兒的認知。你也許還不夠瞭解你女兒!」
「你什麼意思?」韓父有些動怒。
「什麼意思你為什麼不去問你裡面躺著的『好』女兒?」麒麟沒好氣的比他更怒,雖然他們早做了一些猜測,並同時相信這件事十有八九就如同他們猜測的那樣,但在沒有證據的時候,人心難免有些不敢確定,缺乏一些底氣。
而現在,麒麟看了看韓武手裡的文件夾,對於他的好哥們被這麼陷害,現在居然還想逼著他好哥們一輩子搭到裡面去,麒麟的怒火全部來自於為安旭陽的不值。
因為安旭陽對裡面那個女人是真的動過真的,而裡面那女人到底做了些什麼?
「你……你……這麼沒教養!」韓父雖不解麒麟話裡的意思,但卻不是傻子,其中濃厚的諷刺他是聽得明明白白。
「教養?你跟我談教養,你先把你女兒……」麒麟袖子一擼,氣沖沖的就準備往房裡沖,被一旁的元朗一把拉住。
「少說兩句,沒看到老大都還沒吭聲嗎?」元朗和韓武齊聲攔阻。
「就是因為老大不動,我才替他動!媽的,也不看看老大自前天開始糟了多少罪,裡面那女人還做三做四的,弄得一醫院都知道她是個孱弱小白花,老大就是一個中山狼!既然這樣,她怎麼還想嫁給老大?不怕被折騰死嗎?還不是拿捏住老大心厚好說話!」麒麟甩開元朗的胳膊,扯著嗓門在韓穎的病房叫嚷了起來。
麒麟才剛剛說了些表層的內容,病房門就呼啦一聲被拉開了,韓穎被她母親扶著站在門前,刷白著一張臉看著麒麟,眼眶里布滿水汽。
她睜著大眼,徐徐地將已經悄悄圍在外圍的護士醫生病人給環視了一圈下來,最後才定睛到麒麟身上,嘴角掛著慘笑說道:「我知道你一直看不慣我,我一圈和安旭陽在一起時,你就沒有給過我好臉色,現在我到了這個地步,孩子沒了,男人也負心了,也許以後連做母親的機會都沒有了,你還要再來踩兩腳,心裡才痛快是嗎?」
一通話說完,臉色立馬又白了幾分,而旁邊麒麟的臉色則與她形成鮮明的對比,漲成了紅色——被氣的!
連本來一直拉著麒麟的元朗都不由瞪大了眼看韓穎——這個女人實在是太沒臉皮了,三兩句話就完全顛倒了是非黑白!
只有韓武沒有受到影響,若有所思的輕輕掃了一眼本來好奇圍觀的眾人,他們臉上的表情,已經由單純好奇變為了傾向性十分明顯的同情了。
「韓穎,我們今天來就是為瞭解決問題的,我們進去說吧!」韓武輕聲開口,望著韓穎說道。
韓穎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做體力不支的樣子考到她母親的懷裡,不再開口。
她的父親一看,所有情緒都化為了怒火,伸手推了推站在自己面前的安旭陽,「說什麼?我女兒都這樣了,你們還要說什麼?你覺得別人看我們一家三口的笑話看得還不夠是不是?你!快點叫你父母來!」
韓武伸出手裡的文件夾晃了一晃,繼續不動聲色地看著韓穎,「我手裡有些東西是證明你肚子裡曾經的孩子是誰的,也許,你更願意我在這裡說。」
他這話一出口,韓穎白的不能再白的臉色,居然又是一變,看得韓武心裡不由暗暗讚嘆這個女人面上表情之豐富。
韓穎驚疑不定的掃了一眼韓武手上的文件,然後去看韓武的眼睛,但那一副波瀾不驚有所依仗的眸子讓她什麼也看不出。
她靠在自己母親懷裡沉吟半天,才虛弱的開口,「爸,讓他們進來吧,看看他們到底還有什麼要說,又有什麼法子要為安旭陽脫罪。」
韓父一愣,立刻回頭瞪著韓穎,「說什麼說!他們還有什麼好說的,現在除非這個混小子的父母來,不然我什麼也不想說。」
說著,就伸手趕著她和她母親進去。
看著韓父這一系列的舉動,韓武先是一愣,驀而像是反應過來一樣,在臉上露了個笑,靜靜的看著韓穎。
那邊被韓父強行往裡面趕的韓穎一不小心瞥到韓武這一笑,心頭漏跳了一拍,總覺得事情似乎真的有些不再掌控裡的樣子,這一瞬間,她強烈的感應到,不能讓自己父親把自己弄進去了,一定要讓這些人進來,不然……
想著,她立刻停下步子,哀求的對著自己母親說道:「媽,你讓他們進來吧,我就是不甘心,我想知道我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這些人到底還有什麼要為自己辯解的,我就是想知道,他們到底還想說什麼。」
韓母被韓穎的哀泣和倔強弄得無奈,轉回頭猶豫的看著自己的丈夫,半天才說,「算了,讓他們進來吧,不管什麼事,就算只是沒用的辯解,也要讓他們知道沒用才行!」
韓父看了看韓母,又看了看嚶嚶啜泣的韓穎,最終只得憤憤一摔門,讓韓武一眾人進了病房,然後關上房門,看看他們到底要說什麼。
屋外一眾人看著閉合上的房門,不由扼腕嘆息,沒有辦法知道後續了!
而這邊進了房間的韓武等人也沒有廢話,看到房門合上,立刻開門見山的說道:「韓穎懷的孩子不是安旭陽的,她摔到也不是別人推的,完全是她自導自演的,對於她的這次事件,我們老大不需要擔負任何責任,相反,你們卻要為無辜打人而付出一定責任。」
房裡一眾人聽完韓武一番話,立刻呈現兩極分化式的表情,韓穎一家完全呆住,看韓武的眼神像看著天外來客。
而安旭陽和季璃等全由衷的從心裡透出了一個果然如此的笑意。
「韓武!」韓穎一家三口中,韓穎率先反應過來,「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們可以幫他辯解,但這種顛倒是非的話,是不是說得太可笑了一點!」
「誰顛倒是非誰自己明白。」韓武淡淡的接了一句,順便又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文件,「也許你更想親眼看看我手裡的這些東西。」
韓穎立刻啞然,她一眼又一眼的瞄上韓武手裡的文件袋,她不知道里面裝的到底是真有證據,還是張腔作勢的詐自己的話。
猶疑恍惚只是一瞬間的事,幾乎不到三秒,她又擺上了虛弱的表情,眼睛充滿深意的看著韓武,「韓武,你與其在這裡為了你的兄弟捏造東西來開脫,為什麼不回去陪陪你的情人,是岳少嗎?還是左……」
說著,又捂著嘴埋頭到韓母的肩膀上咳了咳,像是體力已經十分支撐不住的樣子。
而病房裡除了韓穎父母立刻被韓穎吸引了主意力外,全都不解的看向韓武——她什麼意思?怎麼又攀扯出了岳雙斌?
韓武也是一愣,但透過韓母的肩膀卻看到韓穎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那雙眼睛大概從來沒有這麼清晰的表現過她的真實情緒,韓武在裡面看到了濃厚的威脅。
威脅?韓武不解,他有什麼把柄在她手上?
突然,韓武想起那天回校時,他在花壇前遇到她與丘銘時的怪異表現,先是很慌亂,但後來停了丘銘說起自己和岳雙斌什麼的時候,她就突然淡定下來,像是握住了什麼把柄,事後還讓自己幫著她叫老大下樓。
原來……
想到這裡韓武失笑,這個女人一開始以為自己撞破了什麼,但經丘銘無心的話一說,又覺得自己「腳踏兩條船」的事情被她抓在了手裡,所以突然有恃無恐了?
還以那樣隱晦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現在想起來,那是所謂的「井水不犯河水,你別管我的事,我也不管你的事」的意思吧。
短短一瞬,在韓武想明白其中種種以及韓穎的顧忌威脅的眼神中,韓父是終於反應過來,氣的胸脯起起伏伏難以平抑,他顫著手指向韓武,「你……你……你們居然一個個顛倒是非黑白到了這個地步,你們當世界上沒有法制嗎?」
韓武看了眼韓父,不由為他感到悲哀,教出這樣一個女兒,什麼教養道德法制都是個屁,然後又去看了看依舊伏在韓母肩膀上啜泣的韓穎,手上開始慢條斯理的解開了文件袋,抽出一張報表遞給韓父。
「伯父,也許你會想看一看這個,這是你無緣的外孫最後走前留下的一點血樣,和我們老大的血樣做的DNA比對,不要奇怪我們那裡來的這個血樣,如果你有所懷疑,我們也順便將這個血樣和您女兒的做了比對,這個孩子絕對是您的外孫,但卻絕不是我們老大的孩子。」韓武說著,把那張紙遞了過去。
韓穎由她母親的肩膀上抬頭,驚恐的睜大了眼看韓武,那眼神似乎是在說——你怎麼敢?
韓武笑著回應了一下——我已經做了。然後又看著韓父,接著遞東西過去。
「然後,再給您看一下這個,這是你女兒出事時一家側面的店面門口的監視器拍下來的東西,你可以看看你女兒自導自演的一出被推倒在地的戲有多麼精彩,這是拷貝帶,這是截圖照片。」
而韓父則完全陷入那張DNA帶來的震撼裡回不了神,對於韓武後遞過來的東西,只惶惶然的瞄了眼照片,這一瞄,恰好看到的就是幾張韓穎「摔到」的照片,臉上的那片茫然立刻化成了火山爆髮式的怒火。
「你、她……」韓父已經難以成言,他抖著手轉身過去將韓穎從韓母身上拉開,將照片和那張檢驗扔到她頭上,「你、你這個孽女,你看看你做了些什麼?」
韓武看了看也同樣十分茫然的韓母和顫著嘴唇默默撿起檢驗單的韓穎,心裡嘆了口氣,對著安旭陽他們使了眼色,示意撤退吧,剩下的,是他們一家三口要解決的了。
幾人各自點頭,而就在韓武要踏出門的前一刻,韓父的一個巴掌狠狠打在了韓穎臉上,打得她踉蹌幾步,偏過了頭,恰好與韓武的眼神對上。
她保持著偏著頭的動作不動,眼睛牢牢的盯住韓武,裡面全部是毫不掩飾的濃濃的怨毒與憤恨。
韓武皺眉看了看她,拉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