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合作很愉快
帶著露珠的青草、洗乾淨的青菜、切成絲兒的胡蘿蔔、剝成條兒的青蘿蔔皮……種類齊全、花樣繁多,一一擺在了兔子面前。鄭琰很憂鬱地蹲地看著眼前這隻兔子:它居然不吃胡蘿蔔!
她這般憂鬱,令慶林長公主也跟著憂鬱:「阿琰又去糟蹋兔子去了?」深深地嘆息。
梳著雙丫髻的侍女掩口而笑:「公主放心,兔子還活著。」
慶林長公主無奈地道:「這隻兔子也是前世不修,這才落到了她的手裡,好好的兔子,她偏見不得人家吃青草!哪有不吃草的兔子呢?」
鄭琰前世又不是養兔專業戶,也沒養過兔子這等不耐活的生物,只記得兔巴哥是每集動畫片裡都要咬一條胡蘿蔔的,自然也就拿這個當標準來處理這隻兔子。這樣的行為在慶林長公主眼裡,那就是虐兔。
「去把她叫過來,那裡的氣味不太好聞,別染到身上去了。」
兩個侍女領命而去,鄭琰已經蹲得雙腳發麻了:「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兔子啊?」頗有一種「不吃胡蘿蔔的兔子是兔界恥辱」的意味。侍女又是一陣悶笑,上前來行禮招呼:「七娘,公主請七娘過去說話呢。這裡氣味大,公主說,染了一身就不得體了。」
阿慶上前扶鄭琰起來,鄭琰不由抖腳,還噝噝地抽氣:「慢著些走,麻了。」
兩個侍女上前幫忙攙著:「七娘先坐一坐,婢子們給您揉揉,活絡一下經脈就好了。」
又揉了一陣兒,鄭琰覺得好了很多,就說:「差不多啦,我去師母那裡再歇吧,不好令師母多等的。」
一行人往慶林長公主居住行去,遠遠地就看著情形有些不對。再怎麼著,慶林長公主的地盤兒上都是井然有序的,這會兒卻兵慌馬亂的。行到殿前,倒把鄭琰嚇了一跳:屋子的窗戶全都關上了,侍女們進進出出,顧益純在外面跳腳,他的身邊侍立的是池修之,兩人都是一臉的著急。
「這是怎麼了?」鄭琰張口就問,最好的情況就是慶林長公主要生了,壞的情況就是慶林長公主發生意外了。
顧益純抽空答道:「你到前面去玩,不要亂跑。」
池修之好心而又含蓄地解釋:「師傅要做父親了,」猶豫了一下,「七娘,你……」
鄭琰放下了心:「御醫穩婆都是預備好了的,師傅別著急。宮裡怕是沒有合適來幫忙的,我讓阿慶去我家裡找我阿娘來吧,三嫂那會兒就是阿娘坐鎮的。」
顧益純一頭汗,哪顧得上這些,倒是池修之被鄭琰一語提醒了,看看顧益純完全不在狀態的樣子,點頭道:「路上小心,你自己就不要過去了。師傅,師傅,」連叫兩聲,等顧益純回過頭來,方一字一頓地道,「這是師傅家的大事,也該使人到宮裡告訴一聲,又有,師傅的侄孫此番也隨駕來了,我是師傅弟子,有些事情可代師傅出面,有些事情還須師傅家人。」
顧益純深吸一口氣:「關心則亂,我必有疏忽的地方。你們都是心裡有成算的孩子,且交給你們了。」
當下池修之與鄭琰兩個分工合作,一個叫來了公主府長史,吩咐了相關社交事宜,包括聯絡宮中與顧鼐,下令府中各人不得輕動。另一個就叫人去請杜氏,又令取一應準備好了的物品備用,鄭琰還特別抽調了人手:「先生有些激動,看著別讓他昏過去了。」小說裡都是這麼寫的,費勁生孩子的不敢暈,外頭跳腳的先倒了。
阿慶是最先回來的:「七娘,夫人到翠微宮裡去了。家裡三娘已使人往宮裡請夫人,婢子先回來稟七娘一聲。」
周圍都是山路,翠微宮還建在隔壁山的半山腰上,這再一來一回的,沒個把時辰下不來!
無奈之下,池修之與鄭琰兩個上演了一出小鬼當家。鄭琰心說,甭管瓤兒幾歲了,這殼子才十歲,這就……主持生產?
池修之滿心都是囧字,照顧產婦、孕婦,安排生產這種事情本來就不太適合男人去插手,他還得硬著頭皮上,總不能交給他師傅吧?
顧益純風儀再好,也已雙鬢斑白,當人弟子的,再尷尬也得頂上去了!池修之一邊下令:「給先生斟茶。」一面看了一眼鄭琰,尷尬死了他!父母去後,他不得不管理家業,卻也沒這樣做過管家公!
忙了一通,裡面慶林長公主的聲音時高時低,最後還罵了起來:「小王八蛋,還不出來!」又罵顧益純是個混蛋,早知道她就不嫁人了。
鄭琰與池修之兩個聽了,都是臉上發燒,此情此景,根本就是在虐待這兩個未成年。
終於裡面的聲音慢慢平靜了下來,顧益純一驚:「怎麼沒聲音了?」把兩個未成年嚇了一跳,鄭琰想跑過去看看,結果左腳絆右腳,還是池修之眼疾手快把她給撈住了,笨拙地拍拍鄭琰的背:「冷靜冷靜。」
鄭琰滿頭黑線,親,你快把我拍死了親!
說來池修之也懂一點醫道,鄭琰也知道一點半調子的婦產科知識,操作手冊背得再熟,頭一次下水游泳,也不可能就行動自如。
外面又傳來壞消息:「邢國夫人的車半路上壞了,隨行的御醫還跌傷了。」好麼,兩隻小的繼續頂上,顧益純漸漸回過神來跑到窗戶下去大聲安慰老婆,又嚴禁府中慌亂。
又過了半個時辰,趙氏來了這時候鄭琰才知道,她娘是受了傷,被運回了家裡,讓趙氏來幫忙,又說鄭琰:「阿娘說,這時節,七娘且不要急著趕回去,今早下雨,路不好走。你在這裡熟,在這裡陪陪公主。」不多時,顧鼐也來了,在前廳待命。
慶林長公主是純高齡產婦,嬰兒營養又太好長得有點大,這一通折騰,等到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天都黑了。虧得這年頭女人很強大,啥都敢玩兒,慶林長公主並非養在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底子也不錯,居然堅持了下來。
孩子生下來,顧益純與他的兩個弟子都虛脫了。
下面的事情有趙氏接手,大家都輕鬆了許多,趙氏從產房裡出來,宣佈了好消息。看了一眼池修之, 對顧益純道:「先生,這裡是女人呆的地方,先生還請移步。外面的事還要先生主持呢。」
池修之巴不得這一聲兒,他已經頭上冒煙了,好好一個萌少年,女孩子的小手還沒摸到就遇上這等事,池修之完全是靠毅力在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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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琰第二天一大早過來看慶林長公主,師母大人還很虛弱,趙氏陪侍一旁,只慶林長公主還在虛弱地罵人:「還是你們想著我,旁人一個一個地都靠不住!」差點連她皇帝哥都罵了。
鄭琰吐吐舌頭,過來告辭:「昨天師母這裡不得勁,我就添一添亂,眼下三娘在這裡,比我頂用。我還是得回去看看阿娘。」
慶林長公主已知杜氏之傷,道:「帶兩個御醫過去,都是為著我傷的。」鄭琰姑嫂二人待要推辭,慶林長公主的力氣已經罵人罵完了,不搭話。鄭琰只好看一看還皺巴巴的小嬰兒,然後打包御醫回去看她娘親。
杜氏回程的時候險些翻車,擦著了胳膊、腿也青了一塊,小有驚嚇,正在家裡鬱悶呢:「早不出事兒晚不出事兒,偏偏這會兒來事兒了。你師母如何?三娘可還穩當?」
鄭琰把昨天的事情一一報來:「次後宮裡又來了人了,這回沒摔著……」
杜氏點頭道:「你做得倒也似模似樣了,池家到底是不凡,人家就想得到把顧家小七郎(顧鼐)叫過來,你也得想得到,」嘆氣,「咱們再親,到底不是一姓,日後他們家要挑這個刺兒,就是你師傅,也不好支應的。」
鄭琰默默記下要點:做事不能留把柄。
又看了看杜氏的傷處,看著青青紫紫好不嚇人,杜氏笑道:「沒傷著筋骨就不礙事的,」又讓鄭琰去休息,「你也累著了吧?去歇息罷,過兩天,我的傷好些了,咱們再去看你師母。」
郭氏一直侍立在旁,此時道:「不知道阿琰用過早飯沒有?」
鄭琰道:「喝了一碗粥,嫂子不說,我都要忘了。」
杜氏對郭氏道:「叫他們擺飯罷,你也沒吃呢,一道罷,你也受累了。公主是你姨母,昨天你該去照顧的,只是你年輕媳婦,並不懂這些,不如三娘是經過的。阿琰回來了,你便去請安問好也是應該的。」
郭氏應得很爽快,吃過飯就收拾了辭去。
與鄭家這番擾亂差不多的是,往熙山隨駕避暑的人家都被慶林長公主生產驚到了。
一頭是長公主,一頭是世家名士,驚動的人可比鄭府娶兒媳婦要多得多。這其中對顧益純夫婦影響最深的,卻是顧家。
顧益純娶妻,老婆是當朝長公主,有君臣之大義在,沒道理讓長公主就遷就。顧家可以不管慶林長公主,隨她老人家高興折騰,只要別包養個男小三就行。現在則不同了,顧益純的兒子,那是顧家的子孫,必須上顧家的族譜,履行一系列的權利義務。而且,絕對不能隨便教養,長歪了就不好了。
是以京城顧家一面準備道賀,一面火速送信往顧益純兄長處:趕緊過來!跟顧益純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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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人入京的時候,小孩子的滿月都過了,慶林長公主已經能下地了,杜氏的傷也早好了。
兩個女人坐在一處,正吃著鄭琰做的小點心,一面看著小寶寶,一面聊育兒經。慶林長公主懷孕的時候口味奇特,生完了孩子之後卻嗜好甜食,鄭琰覺得,這大概是因為生孩子太費力氣,現在開始補充能量來了。
鄭琰的各種小點心做得很不錯,也就變著花樣做,有人願意吃,她也樂得練手。熙山樹木鬱鬱蔥蔥,其間有不少果園,如今果子陸續成熟,鄭琰就讓人弄了些來做果醬,各種果醬。
到了七月末,果醬有了一大堆,鄭琰也開做了各種果醬餡餅,每樣都勻出一份兒孝敬師娘。
慶林長公主有子萬事足,還要討口上便宜:「要是個閨女就好了,像阿琰這樣,多貼心吶,還做吃食孝敬。」
杜氏一臉的扭曲:「你是忘了她那股子折騰勁兒了吧?」
慶林長公主笑道:「我們駙馬說過,阿琰小事兒上摺騰,大事兒上必是省心的——她可曾錯過一點格子?」
杜氏心裡略平衡,拈起個小餡餅吃了:「她要再折騰一點兒,可還有我的活路了!」
「你就樂吧。」
「只怕樂的是公主,聽說那天駙馬可是急得了不的!」杜氏開始打趣,「公主可有什麼表示沒有?」
慶林長公主也不是靦腆的人,靦腆也不跟杜氏面前靦腆,大大方方地叫侍女:「這個餡餅很好吃,送到前面請駙馬也嘗嘗。告訴駙馬,駙馬要是覺得好,咱們把阿琰就扣在咱們家做餡餅了!」
說完看著杜氏笑,杜氏也大大方方地道:「不怕她燒了廚房,儘管留!」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啊。
顧益純是不愛吃甜的,小餡餅只有鄭琰現在的巴掌大小,他也只嘗了一個說一句「味道不錯」。然後就全便宜了池修之。
腹黑悶騷的池修之,他是個甜食控!
池修之很會裝,這是基本技能,但是在顧益純面前,他的這項技能就有點不夠看。誰還不知道誰啊?顧益純自己就是從善於裝X家族出來的,池修之的表現在別人看來沒什麼,顧益純卻是看得出來的。
當顧益純咬了一口酥香的餡餅,就明顯感覺池修之的氣場很不對勁了。烤過的餡餅外面發出一股甜甜的奶香,池修之的呼吸都放緩了,下意識的深呼吸。雖然他的眼睛還很正,雖然他沒有嚥口水,雖然他的坐姿還沒變。
等到顧益純說:「你也嘗嘗。」之後,池修之吃東西的動作也很優雅,速度也沒有過於加快,可是那小眼神兒,嘖嘖,不要太享受哦!
顧益純咧嘴一笑,他老人家有了自己的娃,近來父愛爆表,又素喜池修之,想他自幼不得不老成持重頗為心疼,如今池修之表現出一點童趣來,也有意縱容。臉上又掛上了招牌的懶笑:「阿琰手藝不壞,雖然常常拆廚房,倒也有拿得出手的,對吧?好吃的吧?」
池修之此時已經掃蕩了半盤子甜點了,臉上一紅,手又縮了回來,看得顧益純更樂:「扭扭捏捏,像個什麼樣子?人這一輩子,要是被束縛住了,這也不敢那也不敢,可真是沒意思了。只要不違法亂紀,何妨任性。」
只是做這吃食的乃是鄭琰,一男一女神馬的,顧益純也不能直接讓鄭琰給她師兄做點心。
顧益純讓自家廚子試著做,總有不如意的地方,皇帝都不能管人家要私房菜譜,顧益純自然也不會開口要餡餅秘方,更不能有「疑似設計使其主動交出」的舉動。
於是迂迴,每次都是顧益純表示他想吃了,去老婆那裡要飯。他老婆再壓榨小童工,然後送到前面去。每回顧益純都要先吃一個,以示這是他徒弟孝敬他的,完全是純潔的師徒情,跟師兄師妹什麼的猥瑣關係沒有任何關聯!
貢獻了七種共計兩百多枚餡餅給池修之的五臟廟之後,鄭琰做出了糯米桂花藕,這樣東西雖然甜膩,卻對了顧益純的胃口,於是索要的數量激增。鄭琰就納了悶兒了:「怎麼突然吃這麼多了呢?別吃壞了腸胃。」
弄了半天才弄明白,之前那些不是她師傅吃的。顧益純不好意思了起來,借花獻佛什麼的,還沒經原主兒同意什麼的,他的老臉也紅了起來。
鄭琰還顧不上生氣,實在是在鄭靖業的教育之下,她總有種與顧家不分彼此的錯覺。顧益純基本是把池修之當兒子養,這年頭真正的入室弟子,跟兒子也差不多了,鄭琰對顧益純係,也不會劃太明晰的界線。
她第一反應是震驚:你……不是很裝X很那啥麼?你怎麼會喜歡吃甜食啊?!!自從池修之成了她師兄,這貨的形象在她的心裡就一直往崩壞的方向走了
這個世界壞掉了!
然後才是:怪不得最近顧益純提供了許多古籍給她看,她之前可是掃蕩過顧益純書房的,確定沒有找到相關書籍。想來能提供這些的,也就是池修之了。這算是……投桃報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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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鄭靖業杜氏開始,到顧益純慶林長公主,未嘗沒有把池修之當女婿看的意思。池修之的條件很不錯,用不十年,即使不靠誰扶持,也能嶄露頭角,哪怕家族不行了,他還有個光彩的姓氏,到時候哭著喊著要他當女婿的大有人在。
鄭靖業即使沒拿定主意,還要考察考察,至少也是把池修之當女婿候選人之一的。
所以這個師兄師妹甜食事件也就這麼沒人追究了,池修之依舊享用著甜食,依舊默默提供書籍。
直到顧益純他大哥顧益緗帶著長孫顧鼎來到了京城,此時皇帝已經帶著諸人從熙山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