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雪至朱紫進京
朱紫一行人愈往北走,天氣就愈冷。臘月初六的時候,他們走到了距離金京不遠的舞陽。
這次依舊是歇在城外的驛站,趙壯還是提前包了一個上院。
一大早,朱紫睡醒了。
她一醒來,就發現自己的左胳膊左腿正大喇喇地放在趙貞身上,不由有些心虛,忙悄悄地收了回來,側著身子細看趙貞。
睡著的趙貞,皮膚白裡透出些淡淡的粉紅,秀麗的眉毛黝黑潤澤,微微抿著的唇粉紅瑩潤,彷彿一下子小了好幾歲,憑空添了幾分稚氣。
她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俯身在趙貞的唇上親了一下。
朱紫親完剛要離開,卻被趙貞的有力的雙臂攬住了腰,一下子倒在了趙貞身上。
趙貞把她緊抱在懷裡,又拉高被子把朱紫蓋嚴實。
「我要起床!」朱紫一邊掙扎一邊提出抗議。
趙貞不理她的抗議,用力把已經掙出來的朱紫又塞了回去:「外面下雪了,你等一下再起來!」
「下雪了?」朱紫瞪大了眼睛,興奮得不得了,「我要去看雪!」
兩刻鐘之後,趙貞夫婦已經盥洗完畢了。
趙貞穿的是深藍儒袍,和往日沒什麼不同;朱紫卻在貼身素緞小襖外面又加了一件紫貂馬甲,額上也繫了紫色鑲寶的抹額,看上去添了幾分貴氣。
收拾完畢,趙貞坐在臥室裡喝茶,朱紫卻走到窗前打開了窗子。
外面真的在下雪,不過雪下得不大,若有似無的飄著,連地面都沒有打濕,院子裡乾枯的枝條上也只是星星點點積了一點點雪痕,當然沒有所謂的「大雪如被」的場景了。
朱紫有點失望,站在窗前蔫蔫地看著外面。
正在這時,她彷彿感受到了什麼,眼波一轉,看到趙貞新收的謀士宋章正站在院子裡的梧桐樹下,似乎和柳蓮在說著什麼。
柳蓮背對著朱紫,而宋章卻是面對著朱紫。
宋章一抬頭,就看到了窗子內的朱紫,眼睛正好對上了朱紫的彷彿會說話的明媚大眼。他微微一愣,很快移開了眼神。
朱紫渾不在意掃了他一眼,扭頭對趙貞說:「外面雪不大呢!」
「過來喝點水!」趙貞叫朱紫。
朱紫把窗子關上,走回了趙貞旁邊,就著趙貞的手,喝了半杯子的溫茶,這才覺得滋潤了一點——夜裡趙貞怕她冷,讓人備了暖爐,屋子裡有點乾。
餵她喝完水後,趙貞一邊喝茶,一邊看柳蓮剛送過來的文書。朱紫則去吩咐銀鈴,該上早飯了。
自從朱紫上次吃飯打量柳蓮之後,趙貞就再也沒讓柳蓮銀鈴等人同自己和朱紫一起用飯了。
趙貞同朱紫在正房的堂屋吃早飯,銀鈴在自己房裡用早飯,柳蓮和宋章就各自在房裡用了早飯。
這麼做唯一的弊端是朱紫得侍候趙貞了。
這天的早飯是雞湯小餛飩和高爐燒餅。
朱紫往雞湯裡點上些香菜,然後端給了趙貞。
高爐燒餅是特製的,都做得小巧玲瓏,裡面填著糖,外面沾著芝麻,烤的焦黃,聞著香噴噴的,整整齊齊碼在白瓷盤子裡。
朱紫看著這些糖燒餅,端詳了一會兒,這才挑了長得最周正的那個拿了出來,遞給了趙貞。
她總是很認真地為趙貞服務。
趙貞覺得自己做出和朱紫單獨用飯這個決定真的是太好了,因為朱紫每天都認真地侍候他,把他侍候得無微不至,令他常常產生「得妻如此夫復何求」之感。
趙貞慢慢地吃著餛飩,朱紫一邊挑選糖燒餅,一邊絮絮道:「妹妹不知道如今怎麼樣了,寶寶冬天最不好養了,外甥不知道身體好不好......」
說了幾句之後,她又開始想念小包子和小饅頭,心裡酸酸的澀澀的,眼圈馬上有點紅了。
趙貞看了她一眼,馬上轉移話題,問道:「到了金京,你是先回府還是先入宮?」
單純的朱紫當然上當了,大眼睛認真地看著趙貞:「當然是先入宮去看妹妹和外甥了,我給他們帶了很多禮物呢!」
趙貞成功轉移了話題,心安理得地接過了朱紫新挑選的糖燒餅,又舀了一勺雞湯喝了。
用完早飯之後,一行人準備冒著小雪上路。
趙貞的衣服還是朱紫安排的,為了和朱紫自己的服飾像配合,臨出發前,朱紫逼著他換上了一件白錦緞袍子,外面是深紫色的羽緞披風,穿著這麼一身亮眼的衣服站在驛站門外,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
朱紫發現不少男女都在偷看趙貞,心裡樂滋滋的——看的人雖多,可是趙貞是她的,是屬於她一個人的,歸她使用和管理,趙貞穿什麼吃什麼,都由她說了算!
宋章牽著馬走了出來。
他一眼就看到了已經坐到了車裡,猶自打開窗子微笑著看牽著馬的王爺的朱王妃。
朱王妃肌膚白嫩,眉毛清朗,輪廓美好的大眼睛神采熠熠,紅唇微豐,更兼豐滿高挑,是一種濃艷至極的美麗,帶著勃勃的生機和無限的活力,看著她,就覺得能夠活著,能夠吃、玩,實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宋章眸子輕閃,他以前覺得那個女人神似朱王妃,現在看來,真的是形似神不同!
隨著柳蓮的一聲「駕」,趙貞一行人冒著風雪出發了,依舊是趙貞和宋章騎馬在前,柳蓮趕著車在後。馬車後面儲物之處已經放滿了東西,都是朱紫這一路來給妹妹朱碧買的禮物,就連車廂裡,也放了不少預備送給朱碧的瓶瓶罐罐箱子盒子什麼的,所以趙貞堅決不肯再坐到車裡面去。
雪開始下得有些大了,起初是微不可見的雪粒子,現在已經變成了一朵朵雪花,從蒼穹飛舞著飄落。
朱紫一行人在金京南門外的驛站停了下來。
朱紫被趙貞抱下了車。
一下車,她看到趙貞兜帽上披風上滿是積雪,忙疾步走上前,踮起腳跟先是幫趙貞撲去兜帽上的雪,然後又自上而下地拍打他的披風,一直到確定趙貞身上沒有雪了方才作罷。
拍完雪,她又握住了趙貞的雙手,發現他手心暖和可是手背冰涼,忙把趙貞的手背貼到了自己熱乎乎的臉上。
趙貞心安理得地被朱紫關懷著,微挑的鳳眼深深看著朱紫,任朱紫作為。
宋章也從馬上下來了,牽著馬站在一邊,看著真情流露的朱王妃,竟然很是艷羨。
柳蓮把馬車停好,也走了過來。看著王妃關懷愛護王爺,柳蓮心裡也有些不平啊,畢竟他趕車可是比王爺騎馬更冷更累好不好!
………
金京的雪下得更大,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飄落人間,把皇宮變成了粉妝玉砌的世界。
朱碧所住的青雲殿內因為夾壁裡有炭爐,所以暖和得很。
她看著奶娘餵了小皇帝趙桐之後,想起這樣寒冷的天氣,不知道那些年輕的太妃們怎麼樣了,於是就命玉香守著皇帝,她帶著徐連波扮成的錢柳德出了青雲殿。
徐連波本來要多帶幾個人,卻被朱碧拒絕了。這麼冷的天,何必帶著一群人一起受凍呢?
皇帝登基之後,朱碧只是把個別嬪妃送到了興盛帝的皇陵守陵,待事件平息之後,她把沒有出宮修行的嬪妃們全部安排進了御花園深處的玉梨宮,特別派了得力的太監女官管理。
因為宮裡人口稀少,所以徐連波只是命太監打掃了各交通要道的雪,並沒有令人打掃御花園的雪。朱碧早有準備,穿的是鹿皮小靴,踩在白皚皚的雪上面,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進了玉梨宮,朱紫帶著徐連波一個院子一個院子走了一遍,發現炭火供應還算及時,這些太妃們衣飾器用也都不錯,這才放心了一點。
當然,她更享受這些昔日高傲的敵人們對自己不知是真是假看似感恩戴德的行禮如儀——看著她們不得不低下高傲的頭,感覺真的是好爽!
進入最後一個院子的時候,前來視察民生的朱太后問陪同視察的玉梨宮總管太監:「這裡面住的是誰?」
玉梨宮總管太監恭恭敬敬道:「稟太后,這裡面住的是蔣太妃。」
朱紫秀眉一挑。
玉梨宮總管太監馬上補充道:「就是先皇時候的蔣貴嬪,先皇后的表妹。」
朱紫一下子明白了,原來是昔日害綠霞流產的仇敵蔣秀靈。
她笑了笑,昂首走了進去。
「太后娘娘駕到——」太監沙啞的聲音響起。
只聽「光當」一聲,正房的門被人猛地打開了,一位頭髮花白形容憔悴的女人穿著長袍大袖站在裡面,她看到穿著太后服飾的朱碧,呵呵笑了兩聲,臉上似哭似笑,表情有些扭曲,右邊的衣袖向外有些突起。
朱碧已經注意到了蔣秀靈的異常,可是她有心檢驗一下徐連波,所以專出一幅毫無所覺的樣子,向前跨了一步。
徐連波覺得不對,馬上往前一閃,試圖遮住朱太后。可是那女人已經撲了過來,袖子裡一把磨得亮閃閃的銀釵向著朱碧刺了過來。
朱碧反應很快,迅疾往後退了一步。
徐連波已經擋在了她的前面,左腳閃電般踢出。
看著倒在地上被幾個太監用腳踩在地上的蔣秀靈,朱碧含笑上前,恨聲道:「蔣秀靈,當年你幫著你那位表姐,害了那麼多的人,造了那麼多的孽,沾了滿手的血,睡到半夜,你不覺得害怕麼?」
朱碧直起身子,面色早已冰冷:「蔣氏死有餘辜,可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
她臉上帶著雍容的笑:「終身幽閉深宮。」
我不恨你,恨你的是綠霞,你害綠霞沒了孩子,我如今為她報仇!
我們過得好,就是對你最好的報復。我留著你的命,讓你生不如死,讓你知道我們過得好,這就是對你最好的懲罰。
回到青雲殿之後,朱太后頒發懿旨:「總管太監錢柳德,忠心護主,堪為楷模,賜四品頂戴,宮內自由行走......」
徐連波看著聖旨,感覺真是囧囧有神啊!
晚上,風雪更大了,呼呼的北風捲著雪花,吹得窗紙呼呼作響。
青雲殿正殿內香氛微微暖和異常。朱太后正在焦急地走來走去。最後,她求助於淡定地侍立一旁的「錢柳德」:「姐姐冒著大雪入京,會不會有什麼危險?要不要派人去接應?」
「錢柳德」徐連波早就猜到怎麼回事了,偏偏不說,這時候才慢條斯理道:「奴才剛接到趙壯的飛鴿傳書,王爺王妃已經到了金京城南門外的驛站,明日一早即可進城。」
「真的?」朱碧跳了起來,連聲呼喚玉香,「快命人整理書房裡的禮物!」
剛剛命令玉香帶著人去了,她陪著趙桐玩了一會兒,心裡卻始終靜不下來,就抱著趙桐帶著徐連波去了書房。
書房裡放滿了她給朱紫攢的禮物,比如通商司從波斯帶回來的自鳴鐘、鑽石和驅蚊藥水,烏吐進貢的龍涎香和蟬翼紗,東樞進貢的檀香扇和玉體乳,西北送來的大紅棗和薄皮核桃,獨縣貢來的獨玉,......當真是琳琅滿目滿滿一屋,都是這一年多朱碧給姐姐攢的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