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有爹能拼就要拼
這當然是夠了。
冬季結束,春季的農忙期過去之後,軍工作坊就照計劃開始了對各種武器的仿制。遷移到礦山附近的小高爐積累的鋼鐵總量已經超過一百二十噸,農具和制式冷兵器的生產消耗了其中一部分,不過這些大多是定位于外銷的產品,遠不能跟在熱兵器制造上堪稱不計成本的投入相比。穿越者基本上都有一種叫做“未雨綢繆”或者“被害妄想”的心理,雲深清楚自己的劣勢和擁有的優勢,無論他們是不是真想偏安一隅,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們很可能必須去對抗這個世界的現有規則。
根據範天瀾佣兵時期經歷過的幾次代表性戰爭,雲深制作了幾份表格,用數據的方式比較了這個世界常規兵種的戰斗力,也計算了法師和術師這種額外因素對戰爭的影響,而在預備隊的訓練初步展現成效之後,他和範天瀾塔克拉等人在沙盤上做過幾次推演,實戰方面進行過兩次小規模演習。從預備隊提交的總結報告來看,在力量天賦者參戰數少于十的情況下,配備現有條件下可生產的火力配置,以預備隊現有八百五十人的戰力,能在陣地戰中和十倍以上的敵人進行對抗,傷亡率低于15%,如果是運動戰,維持絕對優勢的情報手段,這個比例還會進一步提高。
雲深願意的話,以聚居地現有的人口數量,預備隊的規模至少還能擴大一倍,但正在進行的各項建設肯定會受到影響,在基礎機械已經到位,卻受限于電力和廠房進度限制不能形成規模生產的時候,預備隊的規模是經過權衡妥協的結果。在這個世界身份足夠的力量天賦者都有擁有私人武裝的特權,雖說他們往往是將資源集中在少數精英戰士身上,很少有人會為自己的領地專門成立一支軍隊,還是經過相對嚴格的軍事訓練,為打擊己身數倍數量的敵人而建立的軍隊。
雲深當初與斯卡訂立的契約包括了戰時同盟條款,契約雙方都很清楚,假如戰事發生,這批成分復雜的移民沒有任何成為主力的可能,所以那些條款是建立在“術師”的力量上的。一個強有力的力量天賦者在戰斗中的作用比得上一支軍隊,無論斯卡有多麼鄙視那些假模假樣的人類小法師,他都不能否認這一點,尤其是在雲深已經向他證明過之後。
踐約的機會來得比兩方想象的還要早,對象也不在預料之中,人類王國的戰爭不知為何進入了一種不合理的平衡狀態,而他們遭遇了獸人帝國內部的混亂。即使武器援助的數量算得上慷慨,在看到術師只派出了區區百人參戰,而本人完全無意參與時,撒謝爾仍然有人忍不住在私下非議。對自身戰力頗有自信的狼人並不認為這點人類能在戰場上起到什麼作用,他們真正期待的是術師的出手,在戰場上出現了那個神像之後,這種想法變得尤為強烈。
然而那支差點被遺忘的人類小隊用他們的戰果回報了這些輕視。
直入敵陣的勇氣值得尊敬,更的是他們選擇的時期和取得的戰果——虎人族長長子的尸體,僅僅付出兩人重傷,七人輕傷的代價,還是在受到至少兩倍虎人兵力全力追擊的情況下,這點損失堪稱全身而退。實力是尊嚴的通行證,當戰術會議再度召開時,獸人們自發為這支人類小隊的領導者讓出了位置。
“奧格來了。”伯斯坐在上首說,他已經在戰斗中取得了自己的部分權威,“他的軍隊核心是超過一千八百名的虎人戰士,外圍至少四千五百人的附屬種族也比前天我們戰勝的敵人更強壯,而且他們至少擁有兩位高級薩滿。”
“他們很強大,我們也不差,”一名狼人千夫長說,“只不過拖後腿的廢物太多。”
這句話讓帳篷里的狐族臉色都不太好看,卻沒有什麼話能反駁,只有坐在伯斯身旁的阿奎那族長還是一樣的冷靜,“我們有多少人?”
“撒謝爾兩千四百名戰士,赫克爾一千七百名。”一名狐族百夫長低聲說。
至少兩千人的兵力差距。
“正面對戰,我們勝算不大。”阿奎那族長說。
有人冷哼,但也只是哼而已,伯斯說︰“撒謝爾在外的勇士和撒希爾援軍都在趕來途中,但我們不能指望他們。奧格部落的實力確實強大,族長奧格也是出名的狡猾善戰,硬拼的話,我們沒有戰勝的把握。”
連統軍的首領都這麼說,一時間令眾多獸人的目光都投了過去,有狼人出聲問道︰“這是什麼意思?因為比他們人少,我們就要認輸?”
“撒謝爾在戰場上從不後退。”灰狼基爾說。
塔克拉在範天瀾身旁意味不明地勾起了嘴角。
“我的人生也從未選擇過投降。”伯斯說,“我要說的是,對這樣的敵人,我們不能再用簡單的方式戰斗。”
“什麼意思?”不明所以的獸人問。
阿奎那族長將視線轉向帳篷的一處,伯斯開口道︰“關于這一點,最好還是由你來說明,亞爾斯蘭。”
在獸人們各異的眼神中,黑發的青年走了出來。
在距此地五公里遠的巨大帳篷中,虎人族長坐在榻上,目光沉沉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部屬。沒有包扎好的傷口散發的血腥味飄蕩在空氣中,除了戰斗的證明,更多的是來自這名年輕虎人背後縱橫交錯的鞭傷,這曾是他贊許過的年輕人,此時看著已經不能自控地開始顫抖的百夫長,奧格的眼中卻沒有絲毫憐憫。
他的心中只有沸騰的殺意。
他沉默到了侍衛都忍不住輕微挪動身體的時候,才終于開口道︰“你的墓地不在這里。”
那名百夫長慢慢抬起頭,低啞出聲︰“族長……”
“如果真的想贖罪,就死在戰場上吧。”奧格說,“把他帶給阿比利薩滿。”
從恥辱的敗仗中生還的百夫長被拖下去之後,一名長著褐色眼楮的灰發獸人走了過來,“族長。”
“施塔,”奧格將目光投向帳篷外,“派一隊人到那邊去。”
“是。”灰發獸人鞠躬道,“請問你的意志是——”
“把托格的身體送回來,我會留下他們的女人和孩子。”奧格說,“如果不同意,就讓那個殺了他的家伙到我面前來,我和耶魯里薩滿都很想見見他。”
“是,我現在就去。”灰發獸人彎著腰退出去了,奧格又留在原地坐了一會,隨即霍然起身,陰著臉大步走向帳篷外,一群肌肉賁張的虎人侍衛緊緊在他身後。
不久之後,來到伯斯和阿奎那族長面前的除了奧哥部落的使者,還有二十顆狼人的頭顱。見到如此別致的禮物,伯斯的臉色也變得和此前的奧格一樣難看,站在旁邊的狼人和狐族鼓噪起來,伯斯握緊拳頭,但阿奎那族長先他一步出聲了︰“原來在奧格族長的眼中,他的長子只有這二十個腦袋的價值?”
“當然不止。”灰發的族人皺一皺眉,用稍微帶點口音的通用語回道,“族長大人非常贊賞你們的勇氣,如果能將托格大人的身體奉還,以族長的慈悲,撒謝爾和赫克爾的火種都會被允許保存下來。”
“這可真是慈悲。”阿奎那族長冷冷地說。
“那是當然。”族人笑道,“能得到如此榮幸的部族並不多,也許您不知道,其實奧格大人一向不喜歡處理累贅。”
“那就沒什麼好說了。”伯斯說,放在身側的左手按上刀柄,銳利的鋒光緩緩滑出木鞘,“奧格部落的誠意我已經收到,作為回報,我沒什麼可給的,除了再原樣將你們的腦袋送回去——”
“伯斯……千夫長,殺害使者是懦弱的行為。”在感應到伯斯的殺意時,身材矮小的族人就連退兩步,兩名虎人從後斜插上來擋在他身前,幾乎將他完全擋住,然後這名人從腰間的皮袋中拿出了一塊黑色的卵狀物,向著伯斯揚起手,“而且這種魯莽會讓您付出很大的代價,這是耶魯里薩滿交給我防身的,您應該不想再嘗試一次百毒霧沼的霧氣吧?”
伯斯的動作遲疑了一下,族人馬上又說道︰“這里有耶魯里大人用了足足七天時間在百毒霧沼收集的毒素,足夠毒死這里的上百人。”
“原來是這個……”有當初參與過追擊的狼人咬牙道,伯斯瞪著那個躲在後面的族人,但在看到那人作勢投出的黑卵之後,他還是停下了動作。
“那就給我滾!”他厲聲喝道,“告訴奧格,我會記住今天的這一切,然後在戰場上全部還給你們!”
“我是帶著誠意而來的,可惜您感覺不到。”族人似乎確實為此感到遺憾,“我還帶來了奧格大人的一份邀請,現在看來是沒什麼必要了。本來在見到奧格大人真正的憤怒之前,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
伯斯終究還是拔刀了,隨著他的動作,一片刀光噌然出鞘,狼人們齊齊向前逼近一步,即使有霧卵作依仗,在使者隊伍中的虎人也不禁變色,只有那名族人仍是那副表情。
“就我自己來說,我倒是很想看看聞名東南的撒謝爾在奧格大人面前又能如何。”族人說,然後那張看不出年齡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拼命吧,年輕人們。”
伯斯額上青筋直跳,阿奎那族長臉上也難得出現了凝重的神色,直到虎人一行遠離視線,範天瀾和塔克拉等人才從帳篷後轉出來。塔克拉兩手放在腦後,看著虎人離去的方向說︰“那個老家伙好像有點意思。”
伯斯黑著臉轉身,向他們直走過來,範天瀾還是那副似乎沒有什麼東西能動搖的表情,也許是長相的優勢,被那雙黑色的眼楮如此平靜地看過來,伯斯也冷靜了一點。
“你應該听見了,那是奧格的挑釁。”伯斯說,“我不會回應他,一切仍然照我們計劃的。”
“計劃沒有必要改動,”範天瀾說,“不過我有別的看法。”
“什麼?”伯斯一怔。
“我們想要那個老家伙,你們這邊沒有意見吧?”塔克拉在旁邊說。
“你們想做什麼?”伯斯蹙眉,“那家伙身上——”
“有毒?”塔克拉說,“那不是問題。”然後他轉頭看向自己的隊長。
“責任由我承擔。”範天瀾說。
僕人歸來的時間比預計的還要遲並不讓奧格意外,族人就是死在那兒也沒什麼可驚奇的,不在他意料中的是,和族人一同來到他的營帳面前的,除了狼人居然還有兩三個人類,為首那個高個年輕人還是極其罕見的黑發黑眼。以人類來說,這個外表很難令人忽視的青年體型算是相當高大了,然而在一圈上身半裸的虎人環繞下,這個手腳修長的男人被對比得似乎有點縴細。
“遺族?”奧格用一塊亞麻布慢慢地擦拭著劍刃,粗糙的布料上染著大片濕痕,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聞到那股新鮮的血液味道。
“遺族。”範天瀾說,“你的兒子死在我手上。”
帳篷中的氣氛立時凝滯,奧格拭劍的動作停了下來,終于正眼看向這批人。
“原來是你殺了托格。”奧格一字一字地說,“為什麼?”
“戰場。”範天瀾說。
奧格笑了,然後他站了起來,“那你一定不知道,在所有的兒子中,他最有希望繼承我的地位。”
範天瀾不需要回答這個問題,如果那個虎人沒有一點地位,他又何必專門殺了他?
“我會殺了你。”奧格說,“將你的皮整張剝下來,塞滿草,掛在旗桿上做我的箭靶,肉一塊一塊地切下來,在炭火上烤熟,讓我的兒子們一口一口吃下去,心髒則由我親手挖出來。在做這一切的時候,我會保證你還是活著的。最後我會砸碎你的骨頭,將它們全都拋入大河。”
隨著奧格陰沉的描述,似乎有什麼從他身上向外彌漫而去,帳篷中的虎人也慢慢向中間聚攏,站在範天瀾背後的狼人和人類紛紛作出防備的姿勢,然而他們在進來之前已經被要求卸下了武器,幾乎是赤手空拳,只有範天瀾的視線仍然落在奧格身上。
“這就是你想做的?”他問。
“當然不僅如此。”奧格冷冷地說,下一刻他喝道,“動手,比薩里!”
周圍的虎人立時撲了上來,環繞在奧格身周那些隱隱約約的氣流頃刻間顯色如扭動的粗大黑蛇,向一腳就將擋在面前的虎人踹飛,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一把匕首蹂身而上的範天瀾噬咬過去,當那些虛化的齒牙即將觸及他的身體,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從旁邊伸過來,一抓就握碎了這個長著七個腦袋的護身神。
銀發都束在頭巾內的墨拉維亞抬起頭,看向在奧格背後顯出身形的女人,穿著長袍,拿著槌形法器,從手腕到臉上都刺滿了圖騰的中年婦人身份特征是如此明顯,墨拉維亞淡金色的眼楮看著她,微微笑了起來。
戰斗結束得和它的開始一樣迅速,即使奧格的力量和反應速度都遠超他的外表年齡,種族劣勢也不可逆轉。範天瀾將奧格從地上提起來,他的手指很容易就能捏碎對方的喉骨,但使用匕首是為了表明一種態度。帳篷中的虎人果然就此停止了攻擊,看著被挾持的族長驚怒地大叫起來,比薩里薩滿就站著附近,卻只是瞪大眼楮,喉嚨咯咯作響,人仍舊一動不動。
“果然是你……不對,是你們。”奧格只失態了片刻就冷靜了下來,不見方才陰沉的瘋狂,他斜睨身側的黑發青年,“明明是人類,為什麼插手獸人帝國的事?狼人給了你們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我又回來了。
……有兩章加福利明天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