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力降十會
墨拉維亞的甦醒日記:
第一天,聊勝於無的雷系能量10/10000,化身人形Lv0;
第二天,茫然地尋找離開雷鳥領地的道路,遭遇人數20+的強盜,得到粗布套裝一,金錢若干,經驗無;
第三天,遇到本地角色二,奧蘭托‧布魯姆(很弱),對己好感度75,勞伯斯‧庫拉恩(超弱),對己好感度35,警戒度55,嚮導請求成功;
第四天,遭遇路障一。
「把導師的手札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不死!」灰袍的男人提高聲音,手掌搓動間金色粉末閃爍,一條紅色火蛇從中生出,尾部的余焰還未生成,蛇頭一探一縮,瞬即向奧蘭托電射而出。
奧蘭托立即揮動法杖放出兩層火之盾牌,在法力相差無幾的情況下,他手上的法石數量和品質都不如對方,只勝在施法速度夠快,火蛇化身而成的巨箭連續擊穿兩層盾牌,去勢受阻,已足夠奧蘭托模樣很不好看地避開,同時發起反擊。
「導師的傳承是屬於我的!你哪兒來的就從哪兒滾回去!」
灰袍的男人用法杖在身前一劃,一道火牆從潮濕的地面升起,將接踵而至的白色火球一一擋下,兩種帶著法師印記的火焰對撞,低而悶的爆炸聲響起,灰袍男人曾被火燒燬大半的面孔變得更為險惡,伸手從腰間的皮袋中抓出一把法石粉末,「那你就去死吧!」
「你也把命留下來!」奧蘭托怒吼,手中法杖頂端鑲嵌的黑紅色法石開始發亮,他的嘴唇飛快動著,念動一個冗長的咒語。
兩名中級法師卯足勁幹架的結果是周邊環境被破壞得一塌糊塗,炙熱的空氣與寒冷的雨滴交織,被高溫的火焰點著的樹林和灌木上跳動著金色的火焰,同時灰色的濃煙滾滾升起,人的身形在其中變得模糊不清。
墨拉維亞站在一旁看著這場戰鬥,一道被撞偏的火焰呼得朝他衝來,剛進入他身週數尺的領域就於無聲中化為虛無。
「再這麼打下去他會輸的。」墨拉維亞說。
蹲在一邊的勞伯斯被煙氣嗆得淚流滿面,「他,咳,輸了我就幫他收屍!」
「他不是你的親戚,你不幫他嗎?」墨拉維亞疑惑地問。
「我可幫不上他!」勞伯斯揩了一下鼻涕,他是男性,而且在奧術天賦上一貫表現平平,是已經被家族放棄的廢品,否則也不會跑來跟奧蘭托這種不著調的傢伙廝混,甚至如果不是這場決鬥需要一個有身份的見證者,證明這是一場公平合法的決鬥以確保勝者贏得的權利,他早就跑了。帝國的法師協會對中級及以上的法師之間的決鬥有明確規定,私鬥雖然無法避免,但要是涉及傳承和財產交割,一個具有身份的見證者是必須的。
「可是我不希望他就這麼死了。」墨拉維亞說。
「我想(那個花痴)他聽到這句話會很高興的。」
墨拉維亞點了點頭,「那我就讓他更高興一點吧。」
在廢柴奧術師震驚的目光中,他轉身走到一邊,吱吱嘎嘎地把一棵沒被點著的樹拔了起來——成年男子腰身般粗細,高數十尺,樹根盤曲,樹幹筆直,樹冠寬厚,未落的暗青色葉片豐厚濃密,勞伯斯如墜夢中地看著這位身形並不彪悍的銀發青年單手五指扣入樹身,像拿著一根乾柴似地把這棵樹拎了起來,然後向前走去。
一身狼狽的奧蘭托掙紮著從泥地裡爬起來,他的對手已經在醞釀下一個攻擊,疤痕糾結的恐怖面孔上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廢物就不要留在這個世界上浪費資源了,沙羅曼德降臨——」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對手,沒有更多的精力關注周圍的動靜,當他發覺突然來到面前的陰影時,一切都遲了。
勁風颳得火焰逆反,墨拉維亞抓著樹幹不怎麼用力地一揮,呼——然後是啪。
奧蘭托呆滯地看著呈拋物線高高飛向遠方的灰袍法師,過了一會兒才僵著脖子轉過視線。
高個的美貌青年對他露出一個完全無害的微笑,把手中超出人類常識的打擊物往旁邊輕輕一丟,彷彿那確實只是根柴禾,「我只是覺得這種小戰鬥有點浪費時間。」
「……」奧蘭托。
勞伯斯抱頭無聲慘叫,長得帥的男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啊啊啊!!他就知道!
「我們可以繼續走了嗎?」墨拉維亞問。
奧蘭托遲疑地點頭。
「那麼走吧。」墨拉維亞高興地說。
除了跟隨,顯然他們沒有別的選擇。
奧術師一臉頹喪地跟在最後,聽到終究還是忍不住的奧蘭托向墨拉維亞提問。
「呃……墨拉維亞,你的力量可真驚人,這是天生的還是修行而來的?」
真是個好問題,勞伯斯想,就算是在帝都當學徒的時候,他也沒聽說過有哪種法術或者奧術流派有修習體質的分支,騎士倒是有相關的加強方式,不過如果有人類能夠「加強」到像這個存在一樣的程度,他願意把自己的腦袋吃下去。
奧蘭托已經有了被拒絕回答的準備,墨拉維亞卻像聽到一個普通問題一樣,非常正常地回答了他,「是天生的。」
奧蘭托一臉驚訝,「天生的?」
墨拉維亞點頭。
「一般人沒有這種力量,」奧蘭托看了一眼他彷彿有光停駐的銀發,這個人的色彩是如此輕靈明亮,如同那個受到詛咒的異族的另一個極端,「難道……你是特殊種族?」
墨拉維亞想了想,「算是吧。」
勞伯斯驚悚地看著那兩個人,接下來的發展該不會是「那你是哪個種族?」然後這個不知是人還是哪種強大生物的墨拉維亞同樣地回答了,最後用那種拍殺灰袍莫利亞一樣的笑容說著「你們知道得太多了」把他們摁死在這荒山野嶺中……吧?!
但是奧蘭托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正色道,「接下來的問題我不會再問,墨拉維亞,一個認識不夠兩天的人如果向你詢問這種問題,其實是非常不妥當的。」
墨拉維亞停下了腳步看著他,被他那雙清澈的眼睛注視著,奧蘭托咳了咳,臉上有點發紅,「你要懂得保護自己,雖然有些特殊種族的力量很強大,但那些對你們抱有不軌意圖的人也非常可怕,更重要的是,他們做這事非常熟練,比如勞伯斯所屬家族的那位母蜘蛛,她的未婚夫就是這樣一個變態,他能將熊的心臟裝到傀儡的身上讓它們動起來,能將人的眼珠互換,用包括人在內的各種生物的血液和肢體做各種實驗……總之離肯塔爾‧博爾特這個名字越遠越好。」
墨拉維亞靜靜地看著他,接著微笑了起來,「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對我說這種話。」
奧蘭托被他的笑容閃得腦袋有點發暈,「還有……雖然讓別人插手自己的決鬥有點丟臉,但是非常謝謝你剛才救了我的命。」
莫墨拉維亞又笑了笑,「你們既然選擇跟從我,在適當的時候保護你們就是一個庇護者應作的事。」
「……什麼?」奧蘭托呆了呆。
勞伯斯也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太妙的東西。
「跟從……你?庇護者?」奧蘭托問。
墨拉維亞也有點奇怪地看著他們,「昨天我叫你們的名字,詢問你們是不是跟著我一起到神光森林去的時候,你們答應了啊。」
裂隙的另一端,魔族幼生體這幾百年的種族傳承中加上了這麼一條:當一頭龍呼喚你的名字時,必須想好了才回答,若是遇到了一頭完全沒惡意的黑龍,那麼能躲多遠就躲多遠。除非高等魔族和少數特殊種族,否則在黑龍主面前使用名字,無論真假都與誓言臣服無異——魔龍一族六千年來唯一的黑色成體,意味著他是天生的霸主,能夠號令世界上的大多數生物,甚至他比數千年前那頭黑龍更可怕,因為他的力量和軀體都是沒有缺陷的……也許除了腦袋。
溫和的風吹過樹海,在風與樹的波濤中,一名坐在樹上的青年低著頭,他的膝蓋上橫著一把長弓,金鈴木的白色弓身弧度優雅流暢,青犀獸的背筋製成的弓弦緊繃,一壺紅羽的長箭放在他的身側。他伸手從箭壺中掂出一支長箭,站了起來。
左手持弓,右手扣弦,弓如滿月,箭在弦上,枝梢在風中搖動,連同他腳下的樹枝也在不明顯地搖擺,青年的手臂和手指卻如同靜止在時間之中,黑色的瞳孔注視著遠方的一點,籠罩在他身上的靜謐氣氛連旁觀者都不由自主地為他屏住呼吸。
一道紅色的流光修忽破風而去。
「天雅。」青年放下長弓,回過頭,「族長有事?」
蜜色肌膚的少女看著青年的劍眉星目,平日的活潑爽利全然不見,臉頰上帶著可愛的暈紅,她靠著一旁的樹幹,手指揪著裙襬輕聲說道,「阿爹他請你過去呢,雲策哥。」
「多謝你傳話,我現在就去。」雲策說,俯身收拾了一下,把箭壺背到身上,拿起長弓走了過來。
「雲策哥,你……」在青年要與她錯身而過時,少女咬了咬嘴唇,叫住了他,「……你為什麼不肯當族長呢?」
停下腳步的雲策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星成比我更合適。」說完之後他轉過身,一步踏出跳到了下一層樹枝上,然後接連如此走下這棵數十丈高枝杈繁多的巨木,動作靈敏不遜色於精靈。少女的目光蛛網般纏在他的背後,他卻沒有一次回頭。
居住在神光森林中,遺族也隨著精靈的風俗將居所建造在了樹上,和精靈們雅麗精緻的城市比起來,這裡的聚落則是幾乎完全融入自然的古樸風格,雲策沿著盤捲在數丈粗的巨木干身上的索道向上走去,路過一間間木屋,在比別間顯得稍大和齊整的一間面前停了下來。
「是雲策嗎?進來吧。」
雲策躬身走了進去,頭髮已經完全變成銀白的族長坐在地面上,抬眼看了他一眼,手中的煙桿在一旁的鐵木碗上輕輕一敲,「先坐,我老了,脖子抬得疼。」
「是。」雲深應道,屈膝端坐在族長的面前,背脊依舊挺拔如松。
「雲策,你今年二十幾歲了?」
「二十三了,族長。」
族長嘆息一聲,「我的兒子在你這個年紀,生的孫子也已經會拿弓了。」
雲策沉默不語。
「雲中和雲恆都是在這裡成的家,你是第三代了,卻偏偏不肯跟他們一樣留下來,」白髮的族長說,「天雅她不好嗎?」
「天雅是個好姑娘,只是我不能耽誤她。」雲策說。
「傳國印璽,」族長停頓一下,「那邊的後人已經從西部守族手中取走了。」
雲策先是一怔,族長感慨地說道,「守了一百多年,到現在只有不到一千五百人,境地險惡,生存艱難,守衛的又是這樣的重器,實在是太辛苦他們了啊。」
「……」雲策低頭不語。
「雲靈夫人當年期望的也算是實現了,接著就看『那邊』要如何作為了,復國之事談何容易,聽聞『那邊』的『那位』倒是個有志氣和手段的年輕人,跟那什麼自治領胡混的狂徒倒是不同,」族長說,「雲策,你也是個有自己念頭的人,你是想投過那邊去?」
雲策搖了搖頭,「我不去。我的父輩和我留在這裡,是為了等一個人。」他說,「我要把那個人送到守族去。」
族長也沉默了,「……如今已經四十年了。」
「離五十年之限尚有十年。」雲策神色堅定。
這個時候的墨拉維亞正在安慰兩個垂頭喪氣的新同伴,而大陸的另一端,雲深把手上的資料放到一旁,看了一圈周圍。
「現在,」他說,「開始討論我們的第一個五年計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