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應約來到臨時政府的這棟樓房前, 卡斯波人和男爵已經同其他的開拓者負責人交談過,沃特蘭也終於向自己唯一的親人吐露了心聲,每個人已經都出了自己的選擇。
四方人馬全部落座, 除了新瑪希城的人一如既往地平穩鎮定, 其余人個個面色嚴肅,沉默地打量著彼此。
在座眾人之中,唯有塞力斯主教孤身一人,幾乎一無所有。卡斯波人的二十名代表一個不缺,佔滿了會議桌的一面, 男爵坐在他們身邊, 沃特蘭雖然面色蒼白,緊張不已,但他的兄弟博拉維就坐在會議室外,無論何時, 他都會等他回來。
但這場會議的中心是塞力斯主教。無論卡斯波人想為自己的民族爭取一個什麼樣的未來,或者沃特蘭是否還想繼續依靠著自己的兄弟生活,只要他們有野心和渴望達到的目的, 塞力斯主教就是那條最快實現的道路。
這位一度逃出奧森郡的主教大人已經決意回到家鄉, 重整奧森郡。
雖然他衰老虛弱, 時日無多, 但他同時也是一個已經取回力量的天賦者, 被絕罰之前,他在中下層民眾已有極大的名望,即使因為支持農民軍讓他失去了貴族的青睞, 這也未必是壞事。新瑪希城會成為他最堅實的後盾,他會得到金錢,糧食和武器的支持。並且除了物資上的幫助,新瑪希城還會給他人。
他們會給他一支人數五十左右的工隊,和數以百計的卡斯波雇傭兵。擅於騎射,戰鬥凶狠的卡斯波人將保護他,為他掃平平定奧森郡上的任何阻礙——無論是來自貴族、教會還是各路盜匪的,工組則會為他厘清土地,組織農民重新生產建設,在那裡建立起新農場和新的飼養場,新瑪希城的補給點將設置到奧森郡去,熟練的建築工人還會在那邊建起一個大的綜合貿易點,收購各種農產品,賒售工具和其他商品……
塞力斯主教要回報的保證他在五年內對奧森郡的絕對控制,並且在這期間向新瑪希城完全開放人口和物資流動的通道。
這個條約若是被王國貴族所知,喪權辱國亦不足以形容其喪心病狂!新瑪希城的目的連瞎子都看得出來,奧森郡已經被他們視為囊中之物,塞力斯主教不過是他們暫時推出來的一枚棋子,他們將他牢牢地下在那處飽受苦難的土地上,使奧森郡既可為新瑪希城的屏障,又能成為他們下一步擴張的前哨。
拉姆斯男爵只要想到這步好棋,就不得不由衷敬佩起那位黑發統治者的智慧來,也驚心於對方的冷酷算計。但是塞力斯主教會拒絕嗎?
他當然不會。如今在這世上,只有開拓者及其背後的支持者能給他提供這樣的幫助,也只有他們能真正將奧森郡的人民從饑荒之中拯救出來,而代價不過是如今燙手山芋一般的管轄權。人們只要活下去,誰在乎自己頭上的是哪位地主呢?也許塞力斯主教會在死後被萬人唾棄,但對於已經半脫教的他來說,死後的事沒有意義,他只要想著活著的人該怎麼辦。
卡斯波人也不會拒絕這份盟約。他們確實被新瑪希城征服了,無比渴望自己的部族能在此地過上安寧富足的生活,但是他們自己,無論是要他們看管機器,飼養禽畜,還是坐在工場的大堂裡,穿著圍裙拿著刻刀或者別的工具,一天到晚地勞動——這些生活並非不能接受,不必刀頭舔血就能獲得良好的生活條件,這買賣怎麼都不算差了。
但——“你們坐不住的。”阿裡克說。
來到新瑪希城之前,卡斯波人已經做好了付出一切的準備,他們的性命尊嚴同身後數以萬計的部族人口相比不值一提,但開拓者不需要他們的性命和尊嚴,只要求他們安靜地坐下來學習和乾活,他們卻又覺得全身骨頭髮癢了,這種不知好歹讓卡斯波人很羞愧,新瑪希城卻透過他們那黝黑的皮相看到了他們的內心,不僅沒有苛責,反而仍然理解了他們,甚至為他們這些戰士準備了一個新的戰場︰一個嶄新的,並且能給他們帶來極大成就感的戰場。
他們這一次的戰鬥不是為了哪位王公貴族爭奪土地和水源,而是為了給新瑪希城的建設者打掃出一個和平穩定的環境。他們的目的是乾掉那些壓迫人的人,傷害人的人,保護那些能夠喂養他人的人。
這將是他們第一次為真正崇高的目的戰鬥。
相比這三個合方,沃特蘭覺得自己就像個不合時宜的添頭。他能夠列席會議,在他看來不過是因為博拉維的面子,但他仍然非常感激,甚至連自己原來一直被人監視著的那種恐懼都丟在了一邊。因為這位親人,他很快就適應了新瑪希城的生活,他看著新瑪希城的建設一日千裡,也看到被迫遷徙的災民如浪潮洶湧,而新瑪希城如一座堅固的大壩,將這浪潮擋住了,並將這水源蓄在了自己的懷抱之中。他既為開拓者們表現出來的簡直非人的才能顫抖,對在他們背後支持的工業城那深不可測的實力感到敬畏,又為有如此之多的人能得到挽救而感到由衷的歡欣。他不必經過甄選就能夠成為真正的新瑪希人,這本應是一份驕傲,但他的心卻總是時時被理智與情感互相煎熬。
新瑪希城完全改變了他的人生,他在這兒過得沒有什麼不好的,但他的兄弟博拉維是一名開拓者,他同他一起工,每日都清楚地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距離,這距離不僅在於他們對復仇的態度,也不止在於他們之間學識和能力的區別,還在於沃特蘭對未來的迷惘。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這算什麼身份?因為他和博拉維的兄弟關系,那些不熟悉的人也很容易把他當做開拓者的一員,即使他打破虛榮否認了這一點,那些人們——孩子們,同樣從事教學工的人們,甚至那些僅僅是知道他名字的人,都認為他總有一天會成為開拓者。因為那些人的理想就是成為開拓者。
沃特蘭的理想是復仇,是取回家族的榮光,是讓那些曾經輕視自己,汙蔑過自己的人在自己腳下認錯求饒,他想象的這些畫面曾經是他的心靈支柱,但在新瑪希城,這欲望如此粗俗低下,同他身邊的人們形成了鮮明對比,他一邊心中懷著這樣卑劣的妄想,一邊依附著自己的兄弟過活,把對方的光榮當做自己的光榮,不僅如此,他總是想著什麼時候離開他……
如今正有一個機會。
這個機會甚至不是他自己爭取的,是新瑪希城送到他面前的。
他將暫時地恢復自己的貴族及教士身份,為塞力斯主教的助手在奧森郡展開工。但這只是表面上交給他的榮譽,實際上,他不能擁有真正的個人權力,為工組的一員,他的每一次行動都必須以工組的目標為優先,五年之後,無論塞力斯主教身處何時何地,都將重新剝奪他的貴族及教士身份。
五年——多麼短暫而又長久!哪怕只是一年前,他都願意用所有生命和靈魂去換這五年,如今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只是他著實對博拉維感到愧疚……所以他不敢去問他是否能成為他的同伴,一起加入這責任重大的工組,那不啻於綁架……
他不知道那位黑發的青年怎麼對博拉維說的︰“你還想接著當他的保姆?”
開拓者做任何事都是雷厲風行,盟約簽署的消息很快就像風一樣傳到了德勒鎮,留在這兒的卡斯波人一派欣喜若狂,對開拓者的感激溢於言表,即使工組的遺族隊長們在會議上同他們認真分析了每一條盟約,告誡他們將要為此付出的代價,這也絲毫改變不了他們的歡欣。
“可敬的大人們,請不要這樣說!自由對我們毫無意義!雖然我們自稱風的民族,但那不過是因為我們無處可去,只能流浪!我們是沒有家園的人啊,只能用性命為自己換來一點安身之地,如今你們幾乎把一切都送給了我們——這世上有比你們更慈悲,更強大,也更值得我們衷心追隨的人嗎?”
男爵也在盟約後隨貿易船回到了德勒鎮,他不去奧森郡,雖然那兒確實更容易讓年輕人施展長才,但新奧森郡的未來對他並沒有像別人那樣的吸引力。那個新奧森郡不可能是他拉姆斯男爵的奧森郡,也不是塞力斯主教的,它不是最終而是現在就已經變成了開拓者的奧森郡。只有德勒鎮才是真正屬於他的東西,即使它如今也正在被開拓者們步步蠶食,還是他拱手開門讓他們進來的……但若是時光倒流,他仍然會這麼做,並且還會把門開得更早。
說起門……
旭日在崇山背後升起,灰白色的山巔被瓖上了金色的邊緣,布伯河已經變成了遠方原野上的一根銀色絲帶,一行人馬走出小樹林,順著山坡走入幽深的林谷,濃蔭遮天蔽地,山風幽涼,地上鋪著厚厚的落葉腐殖層,馬匹走得小心翼翼,他們曲曲折折走了一段獸道般的小路,直到被一堵天然的石牆擋住去路。
這片石壁不是很高,阿坎三兩下就爬了上去,放下來一道繩梯,其余人下了馬,抓住繩子逐一攀援而上,石壁原來是一塊從山上滾落的大石形成,碎石和泥土在這道障礙後堆積成了一道斜坡,在這道斜坡下,縴細的小道已經快要被繁盛的山谷植物所掩蔽,只能隱約看到一點痕跡。
這就是卡斯波人的秘密通道。
男爵看向那名身姿輕捷的黑發女子,對方看著這條道路,神色一時有些怔忪。
她身邊的狼人問她︰“遺族當年走的也是這樣的道路嗎?”
紅說︰“比他們好一些。”
他們勘察這條小路,是計劃通過這條秘密通道將山那邊的卡斯波人接引一部分過來。雖然如今的奧森郡隻消兩百名卡斯波人就能夠縱橫無敵,但塞力斯主教還要在新瑪希城停留一段時間,一方面是物資的調動需要一個過程,另一方面是要為他組合出一支搭配合理的工組,加入這支工組的要求不僅僅是能力。還有七十余名卡斯波人正在接受新瑪希城的訓練,語言是必然要學習的,教育組的負責人要保證他們在半個月內實現同一般農民的溝通無礙,除此之外,他們還要重新訓練戰鬥的方式,因為他們將來要對付的敵人,可能有一部分不能直接殺傷,而是視乎情況留下一些人的性命——奧森郡的人已經夠少了。
只是看這條通道的狀況就知道,他們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將所有卡斯部落的人接到山的這邊來,這既不現實,又“無必要”。卡斯波人的忍耐力很強,狼人的力量也很強,他們可以僅憑人力就攜帶不少物資走這一條艱難的道路。但這同樣“無必要”。
工組和卡斯波人們又回到了德勒鎮,一天后貿易船再度來到港口,他們從船上卸下了許多木箱,其中一些用白色的顏料畫著骷髏頭的標志,搬運也不用德勒鎮的搬運工,而是工組自己來,“以防萬一”。
“這是我們的‘開路者’。”一名狼人對阿坎說。
魏爾達騎士在旁邊看著他們。
別問狼人是怎麼來的,反正他們就是這樣地冒了出來,他們堂而皇之地和男爵他們一起上了貿易船,戴著和開拓者一樣的牌子,也完全把自己當做開拓者。騎士看著卡斯波人和狼人手舞足蹈地交談,一名遺族女人和“奇裝異服”的外邦人們在倉庫裡清點和整理他們即將帶走的物資,而拉姆斯男爵一會在這邊轉轉,一會在那邊瞧瞧的樣子,再想想如今快要面目全非的德勒鎮,突然有種在做夢的感覺。
可是這個時代,能做夢都是奢侈的事!
他們隻用兩天就做好了所有準備,馱馬帶著數目驚人的袋子和箱子組成了一支堪稱龐大的隊伍,路上的農夫紛紛從地裡抬起頭來看他們,運輸隊伍大大方方地從他們面前走了過去,如今卡斯波人已經不在乎那條通道被別人發現了。他們再度走入林谷,谷中的小道已經拓寬了一些,幾乎貼地的白色樹樁散發著微苦的香氣,滾木倒在路邊,被剝去了枝葉從中剖開,伐木人會在這兒繼續伐木,然後一根根地把它們鋸成木板,然後搭起幾座小屋,他們還會在這兒挖一口水井。
石壁就在那兒。這一次他們不爬牆了。
開拓者們在石壁上鑿了幾個洞,把那些骷髏箱子裡的小圓筒和小方塊拿出來,一樣樣地塞進洞裡,在末端拉出一條長長的引線,其余人馬都躲在森林中,聽從吩咐把自己和耳朵和馱馬的耳朵掩上,蹲下,從樹乾背後探出腦袋,看著開拓者們忙碌完之後小跑著散開,同樣地躲藏起來。過了一個呼吸的時間,看不到他們接下來做了什麼,隨著大地猛然一跳,石壁上爆發出大量煙霧,無數石塊從濃煙中飛濺四射,雷鳴巨響撼動森林和山崗,在馬匹的驚恐嘶鳴聲中,被驚起的林鳥遮天蔽日,許多樹枝碎葉撲簌落地,都是被飛射的石塊打下來的,等那隆隆落石聲稍歇,被震撼的眾人才帶著嗡嗡響的腦袋站起來。
背後的樹乾嵌了不知多少碎石,人們抖下頭髮和身上的沙塵向前看去,石壁完全崩塌了,它現在只是一堆碎石塊了。他們把馱馬的隊伍帶出了樹林,將那些伐開的木頭鋪上去固定好,就形成了一條非常和緩的通道。
這支規模不小的馬隊就這樣通過了谷隘。雖然這只是第一個關卡,但開拓者已經初步向卡斯波人展示了他們的威能,沙漠民族再不敢懷疑他們能否安然回到部落了。
十日的路程將縮短為七日或者五日,他們很快就會回到自己的家園。
卡斯波人和開拓者們在山間跋涉的時候,新瑪希城裡,為奧森郡建設工組的一員,沃特蘭正在經受艱苦的訓練。
即使他在開始之前已經做了種種準備,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兄弟是如何學習和工的,也了解他在工業城時是如何掌握那些技能的,但實際的訓練開始之後,他還是苦不堪言。他的貴族身份不過是一個幌子,他在內裡必須盡可能地同開拓者們靠近,他為輔助教師所有的那些能力根本不夠支持他們即將開始的工,並且每天早上他都要早早起床趕去臨時政府,參與那名老而彌堅的塞力斯主教和不同的工組之間的回憶,事務處會給他們提供近期的奧森郡狀況,他們要就著這些消息和一張地圖謀劃未來五年的道路,並且開拓者們認為地圖不夠直觀,他們自己動手製了沙盤。
塞力斯主教將他知道的關於奧森郡的一切在開拓者面前展開,開拓者則以一種機器般的冷靜和精確計算奧森郡的人口、水源和土地,不斷充實他們的改造計劃。沃特蘭在旁邊聽得冷汗漣漣。倘若新瑪希城的統治者——那名黑發的青年隻把奧森郡當做新瑪希城同王國之間的夾心,那倒是還好了!可是以沃特蘭腦海中還殘留的那一點點舊貴族的立場來看,開拓者們要做的可比這個惡毒多了,甚至可以說是以鄰為壑,禍水東引,因為他們要將貴族們徹底驅逐出奧森郡,最差的最差,也要將他們在奧森郡內完全孤立起來。
集體農莊是他們選擇的方式之一。建立集體農莊的理由非常充足,在如今綿綿天災之下,單個的農民是無法對抗殘酷的自然的,即使塞力斯主教掌握了奧森郡的統治權,全免了他們的賦稅也不可能立即明顯地改善他們的生活,農民團結的力量已經在那場農民戰爭後被打散了,他們那薄弱的組織還未成長就崩潰了,貴族們即使死了一批,很快又會搬來一批,若是失去卡斯波人的保護,農民們的田園牧歌根本無力對抗貴族有組織的反撲,所以他們必須將集體農莊建立起來。
那將是同貴族的地主莊園完全不同的一種組織,它們不僅要更大,人口更多,生產方式更先進,還要能夠實現內部的完全循環,還要擁有訓練充足的武裝,集體農莊運轉的前三年,卡斯波人將是武裝的主力,後兩年,農莊將長出自己的尖牙同利爪,不僅僅是因為開拓者和卡斯波人對他們的訓練,更重要的是,新瑪希城中的又一批開拓者肯定已經被孵化出來了。
開拓者隻用了一年的時間來建立新瑪希城,三年後,從這座城市中走出的又將是些什麼怪物?十萬名新居民,即使成為開拓者的幾率只有百分之一,也足夠他們像新瑪希城那樣將一個地域徹底改變,而剩下那些轉變成新瑪希城人的人們也已經掌握了不同程度的生產技能,他們同樣有建設的力量,並且對新瑪希城代表的秩序無上忠誠……
他們會像瘟疫一樣蔓延整個王國,然後將新秩序傳播到更廣闊的地域去。實際他們不是已經在做了嗎?他們不是已經踏足另一個充滿熱風的世界了嗎?
一旦意識到自己身處何等洪流之中,沃特蘭就渾身顫抖,連學習的苦難都不覺得是煎熬了。
博拉維看著他天天發 癥的樣子,隻想嘆氣。他還有些猶豫,但若是下定了決心,博拉維也絕不會回頭。
這次盟約由範天瀾全程主導,他的方案提交給代表會議後,聯盟內部出奇的沒有什麼爭議。工業城的煤鐵聯合體產量一直在增長,今年的糧食眼看又要豐收,不以利潤為目的生產讓無論人類還是狼人都不是很在乎援助的數目,雖然這不等於他們不在乎援助的效果。大體上來說,聯盟的人們對這些“效果”很滿意。
狼人們尤其喜歡範天瀾在外面的世界搞出來的各種陣仗,只是受限於那可惡的過關考試,導致他們目前只有區區二十五人在外,不過卡斯波人的出現似乎讓他們看到了那些鋼鐵規矩松動的一線曙光。他們越來越想去“外面”的世界瞧一瞧,鬧一鬧了。
斯卡把那份意見書丟回講台,人們陸陸續續地從門外走進來,腳步聲,交談聲,椅子拖動聲,紙張的翻動聲漸漸充滿了會議室,然後有人輕輕啊了一聲。
所有的聲音都被無形的指揮棒降下了調子,斯卡看向門外,陽光落在來人身上,將那些黑色的發絲映得半透明,但當他的目光從手中的文件上抬起,反而是陽光在那注視中失去了顏色。
“來啦。”斯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