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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身帶著淘寶去異界》409|小龍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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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濟不能一直持續下去。

仍能維持, 但始終有很大的壓力。即使第一期試驗田已經獲得基本成功,新瑪希城物資緊張的情況也不能得到根本改善。實際上,哪怕到了今天, 新瑪希城的開拓者們仍舊對自己能堅持下來感到不可思議,十萬個活生生的卻幾乎一無所有的人,不僅要吃的和喝的, 還要有住的地方, 更要命的是, 他們還要做防疫工作。

不過工業城的物資供應是非常強力的,在這樣強大的支持之下, 人的能力似乎也因為急迫的需要產生了飛躍,要形容的話, 在最艱難的那些時候, 他們感覺自己的身體和頭腦都陷入了一種機械般的空靈, 工作已經變成了一種本能,無論手邊的事務是如何千頭萬緒,無論安置區又傳來什麼壞消息,他們都能面色不改, 有條不紊地將眼前的工作按輕重緩急一一完成, 工作會上從不吵架, 並且十分有規律地吃飯休息。他們當時的樣子一定有些可怕的地方, 以致於安置區的人們說起那時候來都有些敬畏。

“你們只是被逼得太緊了。”已經同工作組組員親近起來的人們笑著說, “那真是一段要命的日子。”

因為令人敬畏有助於建立秩序, 將很多有違當地傳統生活習性的規則推行下去, 最重要的是,工作組的大多數成員都覺得,那種忘我的狀態是瀕臨絕境之下的超常表現, 是很難再現的,他們也不太想再一次將自己的潛力壓榨到枯竭。很少有人會感到懷疑,回頭細究當時整個組織的異常狀況。

雖然要追究起來,範天瀾也不是很在意。他只要雲深不要太介懷非常時期的非常手段,他對他的天賦仍然缺少有效的控制方法,尤其是……他不在他身邊。

無論如何,新瑪希城度過了最難的一關。主動的和被動遷徙而來的十萬余人中,只有五百多人由於疾病、營養不良和其他原因在入城後死去,其余的人活下來之後,基本適應了安置區的生活秩序,掃盲和對他們再組織的工作進行得都比較順利。隨著秋收的結束和聯盟部落大會的召開,新瑪希城的工作也將步入下一個階段。

同安置區裡的人們想法一樣,即使能夠容納,城市現在的管理者們也不打算把災民們全都轉化為常駐人口,他們已經為這座城市制定了長遠的發展計劃,即使這個計劃進行順利,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為十萬人提供足夠的工作機會。雖然這十萬人中有一部分是青少年,若以家庭為單位,十萬個人也能切割為數目少一些的基本單位,以聯盟的標準計算工分購買力的話,一個家庭中只要有一兩人能工作,其余人也是能生存下去的,雖然生存質量不會很高。

但無論工業城那邊還是在開拓者內部,既不想要人口完全集中城市,更不希望在這座新興城市內部出現這樣的貧民窟。確實有一些人希望能留在這座城市裡,不過也有許多的人們對土地仍有長久的本能的渴求,試驗農場的豐收毫無疑問會激起他們更多更深切的願望,開拓者們感應得到,也有足夠的條件實現他們的願望。

由於瘟疫、乾旱和人為因素的影響,新瑪希城如今是極大收縮的狀態,人口和物資都被聚攏在城市之中,但城市能夠直接控制的區域反而變得越發廣大,在通往王國內部的主乾道上,所有賑濟點臨近的村莊都被他們的領主舍棄了,被舍棄的不僅僅是土地,還有被簽署了棄絕令的村民們,無論他們是否為外邦人服務過,教會一律將他們斥責為悖逆者,而奧森郡的叛亂和屠殺事件進一步加劇了這些地區的孤立狀況。天災和人禍的雙重作用使人們不得不尋求新瑪希城的庇護,開拓支隊在接納這些村莊的逃難者的同時,以書面形式確立了他們對這些土地的控制權。

那麼,讓人們在這座城市等候到春天,再帶著糧食、種子和新的契約回到他們的村子,這樣就算完成使命了嗎?

那麼開拓支隊就真的是一支完全不求回報的聖人隊伍了,就算能乾,也沒有人想乾這樣的好事。年輕的隊伍成員懷著改變世界——至少是改變這片地區腐朽秩序的熱情而奮鬥,他們已經做了那麼多的事情,自然不會到了田園牧歌這一步就收手。何況他們之中很少有人體會過傳統村莊的安寧生活,被壓迫、被奴役、被販賣的經歷佔據了他們生命中的重要部分,在傳統的秩序中,個人的安寧像露水一般易逝,更不必說如影隨形的饑寒。直到工業城和工業聯盟興起,他們不僅得到了自由,過上了相對富足的生活,並在向外開拓的過程中感受到了力量帶來的強烈自信。

作為新的統治者,也因為災民潮時艱苦的工作,他們本能地想把什麼都抓在手裡,於是在討論新瑪希城周邊的農村建設的時候,他們自然而然地舍棄了舊的治理方式,各個小組都提出了自己對農業的看法,在會議上,他們討論得最多的是工業城特有的大農場模式和前往奧森郡的工作隊要試驗的集體農莊模式。

還在持續的天災證明了個體的力量在面對□□時是無力的,在奧森郡叛亂導致情報渠道中斷之前,只有采用了新式農具,尤其是水車這樣的大型農具,並加急進行了一些如修渠、挖井這樣的小工程的莊園和村莊能比較正常地進行農事活動。即使現在無法進行實地調查,但通過城中交易行從商人中搜集來的間接資料,整個平原地區的生產生活都因為這一年的連續災害受到了沉重打擊,糧食短缺的影響將持續很長一段時間,試驗田豐收的情況已經通過各種渠道向外傳播了出去,已經有領主表達了等到冬天過去,領民帶著這些神奇作物的種子回到他們土地的強烈願望。

這裡又出現了那種奇怪的現象,貴族領主們憎惡、嫉妒和時刻盤算著如何將這座城市的新統治者趕走,卻又同時相信著經歷了災民潮的外邦人依舊會讓他們以極低的代價獲得極大的好處。

商人們似乎認為這仍然是可以通過談判和金錢交易解決的問題,但開拓者們早就對這些貴族統治者感到厭煩了。貴族的胃口大得永遠喂不飽,除非無路可走,他們也不會主動追求進步,時間和資源都是如此緊缺,為何不用在更有價值的地方?

來到新瑪希城的人都要被留下來。雖然城市最多保有三到四萬的常住人口,但環繞著城市,以交通線為紐帶,將建立起三十到五十個基點村,這些采用新的農具、新的種子和新的生產方式的新式農村不僅吸收剩下的人口,更將形成一個以城市為中心的堅固集群,只有建起了這些基點村,城市才能算是實現對這片地區的完全控制,並加強同奧森郡的聯系,為日後對奧森郡的完全改造,兩個地區的一體化打下基礎。

雖然受到的是另一個體系的教育,但開拓支隊的年輕人們思維仍帶著這個世界的鮮明印記。他們有自己的一套獨特的認知體系,既能向上兼容——術師帶來的哲學真理,又能向下拓展——強者制定秩序,我的是我的,你的也要變成我的。對他們來說,災民潮是一場嚴峻的考驗,也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機遇,大量閑置的土地和大量急需生存資料的人口,能夠讓他們做一些之前只能想想的事。

他們可以參考的資料不多,但這樣反而讓人更為大膽。

已經結束的秋收的意義是重大的,它不僅證明了高產作物在新土地的適應良好,也給開拓支隊和城中的人們帶來了強烈的信心,包括已經帶著工作隊離開的塞力斯主教,他在隊伍出發前也參與了收獲,對能否重整奧森郡再無疑慮。生產隊很願意把試驗農場進一步擴大,無論是出於謹慎的心態,不敢嘗試在沒有專用肥料和外邦人隊長的技術指導的情況下單乾,還是感到集體勞動更有效率,為收獲而狂喜的隊員看起來十分滿意他們分配到的糧食,沒有人去向隊長詢問什麼時候解除契約,讓他們獨自耕種自己的土地。城中的人們向往這樣的收成,同時也認為這樣的高產是同特殊的生產方式和勞動方式相適應的,他們很少有人相信通過傳統的耕作方式能達到同樣的豐收。

信心是下一步工作的基礎。通過掌握瑪希城以來搜集的地理資料,開拓支隊確定了十三個基點村的選址,並建起了沙盤,這十三個基點村錯落分布在一條圍繞著城市的環形帶上,因為道路建設有了一定的成果,已經建成的路段可以短暫通行履帶拖拉機這樣的大型機械,布伯平原冬季的降雪期不長,土壤封凍情況並不嚴重,加上充足的人力,在春季前完成這十三個基點村的初步建設在計劃中是可行的。

既然條件基本具備,那麼就要著手開始工作了,不過在進行下一步的大規模建設之前,作為開拓支隊的領導者,範天瀾需要暫時離開新瑪希城,回工業城述職,並參加接下來的重要會議。

他的離開對城市毫無疑問是有影響的,但這種影響不會動搖城市的穩定,也可以盡力降低,除了對未來一個月內的日常事務作出安排,對可能發生的意外狀況準備預案,離開之前他還需要給城市的內衛和外圍保障力量賦權——授予他們在緊急時刻大規模使用大火力武器的權力。

“希望不要有人的腦子太不清楚。”守備工作的負責人笑著說,“我們可是每天都躺在這些東西上面睡覺的啊。”

範天瀾用不到兩天的時間安排完了工作,身上沒有帶什麼行李,也沒有任何送行的儀式,他像平常一樣走出自己的辦公室,穿過城市,同其他人一起登上了回程的白船。精靈梅瑟達絲與之同行。雖然這次旅程是一個比較難得的直面龍之子的機會,但精靈數次鼓起勇氣,也沒有能夠成功來找他攀談,大部分時間只能待在自己的艙室裡奮筆疾書。

巨大的,從容得近乎優雅的白色船隻穿過水流緩慢的河面,晨曦微光中,它們如同駛入一陣薄霧,那驚人的體積變得模糊,無暇的底色也仿佛被碧綠的河水同兩岸的秋色浸染,那些鮮明的線條彌散了,融化了,船隊如同走入了畫裡,化作了粼粼的波光。

越是逆流而上,岸邊的秋景越是紛繁,天空高遠,山巒層疊,在這淡藍、濃綠和褐赭的底布上,自然之手用涼爽的北風之筆點染了許多濃麗亮色,有時是精心細描,有時是大筆潑繪,無論怎麼看都是很美的,岸邊的葦草也從鮮綠變作了金黃,它們映照著水面的葉子和弧形流暢的支桿在陽光下交織成了光的海洋,葦花便是那層層疊疊的波浪,當風吹起時,大片毛茸茸的雪便從浪頭飄了起來,將生命朝廣闊的天地擴散。

精靈在抬頭看向舷窗外的時候,不能不想到自己的上一次航程。她能夠欣賞這沿路的景色,心靈如同在森林那般澄淨和愉悅,是因為她已經在居留新瑪希城的過程中消除了心中的塊壘嗎?還是因為她要去的地方是即將聞名於世界的奇跡之都,能夠給她更多問題的解答?

也許這些原因都有,但確切的是,離開森林經歷過這樣一段旅程之後,她對許多事物的看法也如季節的轉換一樣,發生了極其強烈的變化。

同離開之前相比,工業城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又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碼頭並不擁擠,這座城市還未真正向外界開放,所以幾乎沒有旅客,新瑪希城和奧比斯王都這兩個節點城市與其說是工業城與外界聯系的渠道,不如說是兩座以進攻替代防守的碉堡,在河道上來往的大都是身負職責的事務人員,他們目的明確,不會在碼頭滯留,也用不著親友相迎,精靈隨著他們一起走下廣場,前往消毒點。

雖然新瑪希城的傳染病防治工作做得很不錯,不過必要的預防工作大家還是做得很仔細,抗生素對布伯平原上的幾種主要流行病都有效果,但不等於就沒有一點風險了。全身消毒並更換服裝,戴上識別環之後,精靈登上了軌道車,車輛穿過城市,帶她前往中學附近的集體宿舍。雖然工業城的常駐精靈已經超過了二十五名,但這裡並沒有為他們修建專門的會館,所有精靈,無論在外還是在城市內工作的,混合宿舍就是他們在這裡的固定住處。

但這不能算作一種怠慢,至少梅瑟達絲不認為讓他們生活在人群中是一種怠慢。她提著行李通過秋花盛放的庭院,走上寬大的階梯,同路上見到的人打招呼,就這樣走上了四樓,掏出鑰匙打開房間,她走進門裡。

燦爛的火雲充滿了巨大的窗框,金橙色的夕光照在白牆上,牆上的畫已經換了一套,屋子裡明亮無比,木地板很乾淨,桌面上幾乎沒有灰塵,精靈將行李放進小臥室,一打開衣櫃,她就看見了三套新衣服,兩套工作服,一套手工很精細的精靈服飾,床頭的櫃子上放著最新出版的小冊子和新一期的報紙,一大捧嬌艷的花兒放在窗台,和紅色的窗欞,透明的多邊形水瓶一起給人精神上的撫慰。

梅瑟達絲分辨得出哪些是宿舍管理員的日常維護,哪些是別人為她花費的體貼心意。她轉身走出臥室,細長的發辮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線,以此同時,一個高挑的身影從門外走了進來。

“希雅!”梅瑟達絲叫道。

“梅爾!”戰鬥精靈笑著張開手臂,同自己最好的朋友緊緊擁抱在一起。

久別重逢,當然應該有一個擁抱。

範天瀾理所當然地,非常自然而然地沒有去早就分配給他的宿舍,雖然他離開已經有一段時間,但雲深住的地方不管如何更換他都知道,路上也不會有人攔著他,絕大多數人都能記得他這張臉,並進而記起他在工業城建設和聯盟發展中的作用,他們同他打招呼,範天瀾也禮節性地回應。他像回家一樣——實際上就是回家——地走進那座無名的白色建築,穿過走廊,停在那扇門前。他打開了門。

“你回來啦。”架子邊的一個銀發美人轉過頭來,對他露出一個微笑。

範天瀾在門口站了一秒,下一刻就關上了門。他關門的動作很快,但墨拉維亞的手已經放到了門邊,厚重的木板 嚓一聲,瞬間像薄餅一樣被相反的力道撕成兩半。

合頁落到了地上,墨拉維亞說︰“哎呀。”

聽到異響的哨兵急忙朝這裡跑過來,範天瀾和墨拉維亞面對著面,一人拿著半邊門板,雲深也在這個時候從客房裡走了出來。他有點吃驚地看著他們。

範天瀾︰“…………”

所以他回來後的第一件事是去後勤那兒領門和門框,動手把它們換好——雲深在旁邊給他搭手,如果沒有墨拉維亞一直毫無作用、礙眼無比地待在一邊的話,倒也不算很差。

乾完了這件事之後,換班的哨兵幫忙把工具拿回去了,範天瀾問墨拉維亞︰“你在這幹嘛?”

“談工作呀。”墨拉維亞說。

“下班了。很晚了。”範天瀾俯視著他說。

“雲深有加班的特權。”墨拉維亞說。

“你沒有。”範天瀾說。

於是墨拉維亞就被趕走了。

他回來之後,雲深笑著對他說︰“其實他只是想來看看你……”

“他是故意的。”範天瀾板著臉說。

“他也確實有點兒孩子氣。”雲深縱容地說說。他眼含笑意,目光溫柔地看著他。

範天瀾看了他一會兒,走上去,輕輕地,但緊密地抱住了他,頭埋在他的肩上。雲深的手指伸進他強韌光滑的黑發,梳開他的長發,被他帶著靠到了床頭上。

靜謐的夜緩緩籠罩下來,晚風吹過窗外,範天瀾感受著懷中真實的軀體和溫度,想起了剛才的對話。

“你在外面工作了這麼長時間,沒有給我寫過一封信。”墨拉維亞在路上埋怨地說。

範天瀾一點兒也不想和他說話。

“雖然你並不思念我,我還是很關心你的。”墨拉維亞又說,“你纏他也纏得太緊了,讓他晚上都睡不好。或者你已經很清楚,和他的聯系越緊密,你的力量就越強?”

範天瀾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

墨拉維亞端詳著他。“你現在知道了,但你並不在乎。實際上,你還挺高興的,對吧?”

他笑了起來。這是一個美麗的,但冰冷的微笑。

“這就是龍。”他柔聲說,“越是珍愛,我們越是貪婪。”

貪婪,是的。凡人皆如此,人的生命太短暫了,所有人都想抓住眼前的一切。

那麼龍和人,本質上又有何不同呢?

在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和饑餓感中,他閉上了眼楮。

雲深輕撫著他的發頂,他睡著了。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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